听得她一句一句的质问,宇文烨华也不由的心头一恍。“是呀,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男人自嘲的笑了笑,“或者,是因为她是我此生第一个动心的女子吧……所以,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也还是放不下……”
说这话的男人,语气平淡,一双隽黑的眸子里,却是藏也藏不住的蕴满着茫茫的悲哀与凄苦。
是呀,这样清醒的沉陷,又怎么会不伤不痛呢?
喜欢一个人,当真是全无道理可讲。
这样的感情,即便明知是错,却也逃不开躲不掉,舍不得放不下……
多么悲哀。
夏以沫静静的望着他,语声轻浅,却也只能道一句,“齐墨大哥,你原本值得更好的……”
她没有劝他。因为她知道,劝也无用。感情之事,本就身不由己,心不由己。谁又能够勉强的了另一个人的心呢?
听着她的温声相慰,宇文烨华心中却是一暖。虽然,她只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他知道,她是理解他的,甚至尊重他的这一份不容于世的感情……
“沫儿……”
他低声唤出她的名字,脸上微微一笑,“你还是关心我的……”
意识到这一点,宇文烨华心中的凄苦稍减,淌过阵阵暖流。
眼瞧着对面的女子,因为他口中的“关心”二字,而眸中一恼,就要否认的神情,宇文烨华在她出声之前,抢先一步开口道,“沫儿,不管你相信与否,我一直都视你为我宇文烨华最好的朋友……就算我心里再喜欢旁的女子,我也不会联合她,做任何伤害你的事情……”
他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又是如此的平静温和,夏以沫心中,不知为何,就是蓦然一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想要抓紧的时候,它却已经消失无踪。
宇文烨华温润如玉的嗓音,已经续了下去,“同样的,我更不希望,看到你再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不要再与别人争斗下去了,就此收手,好吗?……”
他是那样迫切而殷切的望住她,清润眸子里一派关切,如此的真实与赤诚。
夏以沫笑了笑,“就算如今我愿意收手的话,旁人也未必肯放过我……更何况,开弓没有回头箭,齐墨大哥,无论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不必再劝我了……”
话似已说尽,无谓多留,夏以沫转身,向亭外走去。
宇文烨华在她身后,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犹豫间,已走出亭子的夏以沫,却突然微微顿了顿脚步。
清冷嗓音,就在纷纷落雨声中淡淡响起,“齐墨大哥,若是你的心中对我还有那么一点歉疚的话,就不要插手我与上官翎雪之间的事情……”
语声顿了顿,“这也是我作为昔日的朋友,给你的忠告……”
话已说尽,夏以沫没有回头,撑伞,走进了茫茫雨雾之中。
徒留宇文烨华怔怔的立在空荡荡的亭子里许久。落雨淅沥,伴着呼啸而过的阵阵寒风,吹起一亭的凉意。
雨,仿佛下的更大了些。
……
雨势渐急。狂风吹得人手中的雨伞,都有些摇摇欲坠的。
夏以沫与柔香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冰冷积水,往缀锦阁的方向走去。走了半响,却终究还是不由的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双温热的大掌,却在这个时候,恰好将她扶了住。男人清润的嗓音,也在同时响起,“越妃娘娘,你没事吧?”
夏以沫下意识的抬眸望向他,恰好就撞进了他关切的瞳色中。
“睿王殿下?”
夏以沫没有料到竟会在这个时候,在此处碰见他,一时有些惊讶。
像是知晓她心中在疑惑什么一样,宇文彻笑着解释道,“你也知道,本王自回京以后,一直住在齐墨小皇叔的府邸,方才也是一直在清思殿的偏殿中等他一起回府……却没有想到,走到这儿的时候,竟然会碰到越妃娘娘你……”
望着他眼角眉梢的温润笑意,夏以沫也不由的笑了笑,一抬眼之间,却看到他大半的身子,都被雨水淋湿了,忙道,“既是如此,你赶快出宫吧,免得齐墨大哥等急了……”
宇文彻却望了望四周的环境,最终道,“雨下的这样大,天色又黑,况且这里离缀锦阁还有挺远的一段路,如果越妃娘娘不嫌弃的话,就由本王护送你回去吧……”
语声一顿,眨了眨眼,笑道,“至于齐墨小皇叔,本王方才等了他那么长时间,现在让他等一会儿,没关系……”
望着他眸中坦然的关切之情,夏以沫原本打算拒绝的话,不知怎的,就没有说出口,最终只道,“那就有劳睿王殿下了……”
宇文彻温润一笑,“娘娘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我们走吧……”
三个人遂一起往缀锦阁的方向走去。
茫茫雨雾,将前路照的一片模糊,惟有宇文彻手中提着的一盏小小灯笼,在迷蒙夜色中,露出星点昏黄的光芒。
绵绵细雨,被狂风吹得倾斜,即便撑着伞,也挡不住的钻进来,打在人身上,腾起丝丝的凉意。
夏以沫不由的瑟缩了一下。
原本一直略略走在她前面的宇文彻,便在这个时候,似不经意的向着她身畔站了站,恰好是寒风裹着雨丝吹来的方向……
这一切举动,他做的如此自然与不经意,夏以沫望着他对住她的半张侧颜,心中就那么缓缓的淌过丝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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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温柔缠绵()
“到了……”
在缀锦阁门前停住,宇文彻温润一笑,“本王也该告辞了……”
夏以沫望着他湿了大半的衣衫,想到这一路上,他不动声色的走在她身侧,为她挡去了大部分雨水的侵袭,心中就是一柔。 w w wnbsp;。 。 c o m
“你的衣裳都湿了……”
夏以沫不由道,“不如进屋里换些干净的衣衫,喝杯热茶,再走吧……”
经她一提醒,宇文彻仿佛才察觉到自己此时的狼狈,但他也只是下意识的瞅了瞅身上湿透的衣衫,眉宇之间却一派的浑不在意,清朗笑道,“没关系,只是身上湿了点,对本王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顿了顿,“况且,天色已晚,本王也不便再打扰娘娘……娘娘的茶,也只好改日再喝了……”
朦胧灯光下,男人眉目清朗,容颜如玉,气质温润而干净,像是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夏以沫望着他伫立在茫茫雨雾中的清雅身形,眼底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发涩与发烫,想到他两日后就要离开,心中顿生丝丝的不舍,不由道,“只是,睿王殿下后天就要离开这儿,回西北了,此次一别,你我不知何时才能再有相见之期……”
说这话的女子,眉眼之间有藏也藏不住泄露而出的丝丝黯然,就像是一根轻巧的羽毛,蓦然戳中了宇文彻心底最柔软的某个地方,漫延开一寸寸细微的伤感与疼痛。
但,这样不该暴露于日光之下的一缕情愫,很快就被他妥帖的藏于了心底最深处,连他自己都不敢触碰,也不想再去追究,只面容上缓缓攒开温润笑意,清声道,“青山绿水,景言相信,我与娘娘总会有再见的时候……”
他是如此的坦荡与坚信,笑容清澈明亮,可是,夏以沫的心头,却忽然划过一丝惘然,“是吗?”
有些恍惚的一笑,“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世事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哪怕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有可能都会是永诀,谁也不知道,有朝一日,你与某个人之间最稀松平常的一句“再见”,或者就是再也不能相见……
很多时候,事情不正是这么的残忍吗?毫无防备的就将你生命中至重要的东西,毫不留情的夺走。连一句告别,都吝于给你。
一想到这儿,夏以沫就感觉一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了住,像是被人捏着一点一点的将她心底的某些东西挤出去一样,空落落的疼痛。
眼里不受控制的腾起朦朦水汽,难受,却说不出来。
摇曳的烛火,在茫茫雨雾与漆黑夜色的掩映下,只散发出些许昏黄的光,这一刹那,宇文彻却能够清楚的看到,此时此刻,纤纤立在他面前的女子,澄澈眼眸里,那种藏也藏不住的流露出的款款哀伤,似水一样淌进空气中,仿佛那样的轻,又仿佛那样的沉重……
令得他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一瞬间,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般,漾开一寸寸不知名的涟漪。
定定的望着她,宇文彻张了张嘴,有一刹那,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唇边,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短暂的伤感之后,夏以沫也渐渐调整好了自己的心绪。毕竟,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况且,这里的恩恩怨怨、纷纷争争,能够及时脱身,对面前的男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已经帮了她许多了,她不想再将他扯进这些原本就应该与他无关的争斗中。
所以,夏以沫最终只笑了笑,柔声道,“景言大哥,我会想你的……”
这不自觉的脱口而出的“景言大哥”,她唤的十分自然,完全随心而动。在她眼中,她早已不把宇文彻当成一个疏离的睿王殿下了,于她而言,他就是她的朋友。
于宇文彻而言,也是如此。
一句“景言大哥”,像是陡然而生的一股热流,迅速的淌进他的心间,滚烫而炽热,填满他所有的心绪。
但无论心底如何激荡,宇文彻最终也只能暗自压抑住,惟有一把清俊温雅的嗓音,微微泄露出几分难掩的动容,“景言也会想念娘娘的……”
一字一句,那样的郑重其事,又是那样的认真与赤诚。
夏以沫不由浅浅一笑。那笑容里没有半分的杂质,干净而通透,一瞬间就像是全无心事的小小孩童一样,可以毫无负担、毫无顾忌的微笑。
望着这一刻她绽在颊边的两个小小的梨涡,宇文彻不知怎的心头就是一热。他突然很想就这样留住她的笑,他突然很希望,她能够永远像这一刻一样,没有悲伤,也没有任何的阴影,真心实意的继续微笑下去……
“小姐……”
柔香在一旁低声提醒道,“我们该回去了……”
夏以沫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与宇文彻耽搁太久的话,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再望望浓重的夜色与不知要落到几时的茫茫细雨,遂道,“景言大哥,时间不早了,你一盒赶快出宫吧……”
其实,在柔香开口提醒的时候,宇文彻也回过神来了。情知自己不适合在这里久留,所以,男人点了点头,“嗯。”
话说完,定在原地的双腿,却像是陡然沉重起来,不知该如何迈出那一步。似犹豫了片刻,宇文彻方才缓声开口道,“请娘娘善自珍重……无论什么事情,也都请娘娘能够三思而后行,凡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他这番话,语气极轻,但字里行间,却仿佛蕴满了太多难以诉至于口的厚重情愫,言语间,又仿佛别有深意一般。
夏以沫心中便是不由的一动。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或者她现在正在做的那件事情,面前的男人知道……
如果是的话,其实,也并不意外,不是吗?
毕竟她得以实施那件事的最重要的关键,是从他得来的……只要稍加联想,面前的男人,很容易就会猜得出来……
但,他没有向她求证,也没有规劝与她,更没有打算要泄露出去,他只是温声提醒她,善自珍重,凡事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自始至终,他关心的只是她……
意识到这一点,夏以沫只觉萦绕在心底的那一股暖意,如同热流一样,刹时溢满四肢百骸,在这凄风苦雨的初冬寒夜里,渗出一丝丝的温暖。
抬眸,夏以沫深深的望向面前的男子,不由轻声道,“我会的……谢谢你,景言大哥……”
千言万语,都只在这轻轻的一句“谢谢你”之间了。
对宇文彻来说,有她这一句话,却仿佛已经足够。
各自心照不宣,无需再多言。
“娘娘赶快回屋吧,别着凉了……”
望望仍在淅沥沥落着的无边夜雨,宇文彻最终微微笑道。
夏以沫点了点头,“嗯。你也是……保重,景言大哥……”
能说的话,已经说尽,不能说的,也彼此心照,无需再诉至于口。
最后再望了一眼面前清雅如玉的男子之后,夏以沫转过身去,走进了缀锦阁的大门。
宇文彻站在她身后,定定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许久都一动也未动。
瓢泼落雨,一下一下的打在他擎在头顶的二十四骨油纸伞上,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种声音。
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依旧平静稳和的跳动着,可是,这一刻,宇文彻却知道,从今以后,那里,再也不同……
宇文彻就那么怔怔的立在那儿,又站了许久,直到天地之间,只剩下越来越浓重的茫茫夜色与看不到尽头的朦朦雨雾之后,方才转身,向宫外走去。
雨落翩然,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茫茫细雨之中。像一场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
天气猝然冷了起来。自从立冬的那一场夜雨之后,气温就是陡降,即便换上了厚实的冬装,却仿佛也难以抵挡空气中裹着的丝丝寒意。
接下来的几天,天气倒是十分的晴朗。只是,毕竟入了冬,再怎么晴朗的天气,那高高悬挂在天边的一轮日头,也总像是包了一层阴影,苍白无力的发散不出该有的热量。
空气里干冷干冷的。许是因为天一冷,人就不爱动弹,所以,这些日子,除了早晚去皇后娘娘宫中请安之时,这宫里的各个嫔妃,能够稍作一聚之外,其他时间,基本上是各自窝在自己的宫殿里,关起门来,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倒是难得的平静。
快到十月底的时候,终于落在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却是极有耐性。从头天夜里,一直下到第二天傍晚,方才渐渐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翠微兴奋的扯着柔香以及宫中其他的小太监小宫女在堆雪人,夏以沫却不知怎的,只觉得懒懒的有些不爱动,就站在一旁静静瞧着。
小丫鬟们似乎玩的十分高兴,夏以沫瞅着他们无忧无虑的模样,渐渐也被感染,暂忘心中思虑,倒是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来。
不经意的一抬头间,却看到宇文熠城远远的站在游廊深处,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其时,朗月初升,幽幽泻下一地银霜般的清光,映在满地积雪之上,像破碎的水银一般耀眼。
今日的宇文熠城,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棉长袍,领口袖口处皆围有白狐腋子毛,织锦遍地的袍身上,满布锦绣暗纹,腰系暗银嵌玉厚锦带,外头披着一件玄色毛皮飞滚大氅。这种毛皮厚重的大氅,非得身材高大魁伟的男人穿起来才好看,越发衬得他身姿忻长、毓秀挺拔,整个人如芝兰玉树一般,清俊不可方物。
他就那么遥遥站在远处,容颜清俊,目光如雪,定定的落在她的身上。
他漆如墨染般的一双眸子里,映着她纤细的身影,那一瞬间,就像是眼底只有她一样。任面前风云变幻,美景如画,他的眼里,却仿佛只能看到她,仿佛世间的一切,繁华或者苍凉,于他都不过是虚无,只有她,是真实存在。除了她,再没有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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