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沉默,流淌在两人之间,被滑过的阵阵清风,吹起一丝凉意。
是宇文彻先开了口,“本王实在是太粗手粗脚了,刚才弄疼了娘娘吧?”
语气轻松自然,就仿若先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尴尬,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夏以沫知道他这样说,完全是为着让她不那么难受,心中对他的内疚,也就更深了些。
宇文彻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又恢复到原本的晴朗洒脱,笑道,“本王虽然不是一个好大夫,但这瓶伤药,却是极好的……”
伸手,将手中的青瓷小药瓶递给她,“若是娘娘不嫌弃的话,就拿着用吧……”
夏以沫伸手接过,小小的青瓷瓶上,仿佛还带着男人的体温,像一股暖流,淌进她的心间。
“多谢……”
夏以沫轻声道。
宇文彻爽朗一笑,“娘娘太客气了……”
顿了顿,嘱咐道,“这药粉,早晚两次涂在手上即可,很有效……”
“嗯。”
夏以沫点了点头,记下了。
两个人之间一时又有些沉默。
过了半响,宇文彻却像是突然想到了某件有趣的事情一般,神神秘秘的一笑,“只是,娘娘要记住,这药,只能外敷,千万不能内服……”
“啊?”
夏以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抬眸诧然的望向对面的男子。
便见那宇文彻促狭的一笑,道,“因为制成的这药的一味牵机草……如果不小心服用了的话,即便是男子,也会产生有孕的迹象……”
“啊……”
这一次,夏以沫蓦地睁大了眼睛,一张嘴,更是惊讶的几乎合不上。
瞧着她一副被震惊的完全呆住了的模样,这一刻,宇文彻是真的忍不住笑了起来。朗朗笑声,渗进风中,被吹得极远,悠悠回荡着,经久不息。
好半响,夏以沫方才将这奇葩的一个信息消化完了。
望着手中躺着的这小小青瓷药瓶,想到面前男子方才说的一番话,心中就是蓦地一动。
夏以沫微微垂了眸,遮去了瞳底一闪即逝的一抹浮光,这一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宇文彻望着她若有所思般的神情,心中却是不由的微微一沉。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没有说。
远处,幽幽桂花香随风荡漾而来,染着些微的血腥之气,甜腻而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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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搅起一池湖水()
那日的赏菊大会,最终以阮迎霜和向婉儿差点打起来收场。
当夜,阮迎霜就感到身子不适,太医诊视过之后,说她乃是动了胎气,追根溯源,当然矛头直指向婉儿……听闻宇文熠城因此大发雷霆,差点将向婉儿打去冷宫。幸得皇后娘娘与上官翎雪的求情,最后只罚了她闭门思过……但究竟“思过”到什么时候,却没有一个准信。或者一两天一两月,又或者就这样无限期的幽禁下去,一切都得看宇文熠城的心情了……
向婉儿自然是委屈的不行,听闻回到自己的寝殿之后,恼的砸烂了许多东西,扰攘了大半夜,方才被人慢慢劝了住。
而经此一役,阮迎霜在宫中却是更加的肆无忌惮。毕竟,她如今怀有龙裔,且为着她,宇文熠城接连处罚了夏以沫和向婉儿两个人……这份宠爱,自是风头一时无两……
也因此,无论其他人现在如何的妒忌阮迎霜,面上也都是和和气气、亲亲热热的,皇后娘娘还亲自踏足延禧宫,送了她许多据说是有安胎功效的补,嘱她好好休养,一切以龙裔为重。
因为这份顾忌,宫中一时倒难得的平静。
夏以沫的日子,倒是照旧,仿佛丝毫没有因为这些事情发生改变。该吃吃,该喝喝,过得好不逍遥自在。
这些日子,宇文熠城也来过一两次,夜里火热纠缠,自是不必说。夏以沫也没有故作不愿或者抗拒,他想要,她就应着,虽算不上迎合,倒也是任由感官的引领,与男人一同沉沦在极致的欢愉之中。
只不过,每次放纵之后,她却仍旧会服用避子汤。这件事,她并没有刻意的隐瞒宇文熠城,但,不知是他没有察觉,还是最终觉得由得她去了,总之,他没有再提过避子汤的事情……也没有再提,一定要让她怀上他的孩子类似的话……
这对夏以沫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而半个月之后,则传来了上官翎雪有孕的消息。
听说她之前几天,一直觉得胸闷恶心,初初还以为吃错了什么东西,结果太医去看过之后,说是喜脉,她已经有了月余的身孕……
这样的消息一出来,宫中只又是一番沸腾。
听闻听得她有孕,当时正在批阅奏折的宇文熠城,立马放下手中的公文,去了她的寝宫。先是将照顾她的宫人,上上下下都赏了一遍,又亲自指定了太医院的林太医负责为她安胎,下令不得有任何的差池……
而宇文熠城自己,更是一整天都陪在她的身边,夜里也宿在结心阁,早起陪她用了膳之后,方才去上朝去了。
这一番荣宠,自然又是惹来新的一轮妒忌。当然,妒忌过后,也有人开始幸灾乐祸起来,毕竟,如今上官翎雪也怀了龙裔,那阮迎霜便再也不是一枝独秀,而且看宇文熠城的反应,倒仿佛更重视那俪妃娘娘一般。如此一来,先前被阮迎霜狠狠压了一头的其他妃嫔,也瞬时都有出了一口恶气之感。
至于站在风口浪尖的另一人阮迎霜,则似乎平静的多。只关起门来,砸了几只茶盅,就将此事忍了下来。第二天还着人送了些补去上官翎雪那儿,以示贺喜。
上官翎雪当然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般,欢欢喜喜的收了她的礼,自然她也回敬了不少。
只不过,各自收到的那些东西,有几样会用,又有多少被暗地里丢弃了,就是各宫房自己关起门之后的事情了。
至少,面上瞧起来十分的亲热和谐。就连宫中都仿佛难得的太平了许多。
只是,这份平静中,又有多少压抑,多少暗流汹涌,就只怕那些身处其中的人,方能够给出答案了。
而听到上官翎雪怀孕的消息的时候,夏以沫正与顾绣如在缀锦阁里,就着红泥小火炉饮酒,听到这个消息,两人执杯的手势,同时微微一顿,但旋即,已有些微醺的顾绣如,却是突然莞尔一笑,“这以后,只怕是有一场场好戏可瞧了……”
烫的温热的竹叶青,被她仰头一饮而尽,女子一双美目,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显得异常明亮,沾染了酒气的嫣红唇瓣,悠悠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在透进来的日光照耀下,艳丽的似要滴血一般。
夏以沫唇畔也不由的勾起半阙冷笑。那笑绕进眸子里,绵密如万千蛛丝,凉凉的,带着几分利刃出鞘般的锐利,也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整个九月,就在两位贵妃娘娘接连怀有身孕的洋洋喜气中过去了。
立冬。宫中设宴。邀了宇文烨华和宇文彻。在此之前,宇文彻已向宇文熠城请辞回西北,启程的日期就定在立冬之后的第三天,所以,此次宴请,也算是为他践行。
许是因为宇文熠城在场,席上并没有什么人敢造次,和气的都有些令人生闷。
夏以沫斟了一杯酒,起身,走向了对面的上官翎雪……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清思殿,望着她突如其来的举动,瞬时陷入一片死寂。空气里似乎散发着隐隐的兴奋之气,所有人仿佛都在紧张的等待着好戏的登场。
夏以沫却似乎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径直在上官翎雪面前停下,一张清丽绝艳的脸容上,也瞧不出什么情绪,语声亦是极平和,淡然如白水一般,“说起来,我还没有恭喜过俪妃娘娘你呢……”
“怀上龙裔,俪妃娘娘应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实在是可喜可贺……”
仍是一副漫不经心般的语气。
上官翎雪在丫鬟的搀扶下小心翼翼的起身,柔声开口道,“多谢……”
夏以沫却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拾起她桌案上的酒壶,将自己手中的汝窑青瓷酒盅斟了满,然后又抬手,将上官翎雪面前的杯盏也斟了满,递给她,道,“这杯酒,就当是我敬俪妃娘娘的……”
上官翎雪似迟疑了须臾,伸手接过。然后却像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望了一眼那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夏以沫却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切,极快的隐去唇畔漾开的一丝讽笑,仰头,就将自己杯中呛人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眼眸微抬,缓缓望住对面的女子,一双澄澈透亮的眸子,落在她纤纤手指握着的青瓷酒盅上……那里,仍是满的……
“怎么?俪妃娘娘不肯赏光吗?”
夏以沫饱满浓丽的唇,缓缓扯开半阙冷笑,语声一顿,“还是,娘娘怕我方才斟酒的时候,在酒里下了什么药,会对娘娘或者娘娘腹中的龙裔不利?”
她这番话,说的如此直白,等着看好戏的一众人等,又是不由的多了几分兴奋。
宇文熠城却是浓眉紧蹙,凉声唤道,“夏以沫……”
这就是警告了。
听得他唤她的名字,夏以沫只微微转了转眸,向他望了一眼……只是,那一眼的风情,却如骤然点亮的星子一般,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她极少展露媚态,这漫不经心般的一眄,却像是千万朵凋零的春花重回枝头,只望的宇文熠城心头就是一热,顿在她眸子上的一双墨黑眼瞳,也不由瞬时含了几分深幽。
上官翎雪站的角度,恰可以将男人眼角眉梢之间的任何一丝最细微的波动,都尽收眼底,此时此刻,眼睁睁的望着他落向另一个女子的讳莫瞳色,她心里顿时就是一紧。
上官翎雪不动声色的将目光转回了夏以沫,樱唇轻启,就要解释,孰知对面的女子,却抢在她出声之前,悠悠开口道,“其实,俪妃娘娘你完全不用做这无谓的担心的……就像俪妃娘娘你常常强调的一样,就算我心里再怎么因为阿轩的死怨恨你,想要找你报仇的话,也不会选在这个大庭广众之下,当着陛下和众位姐妹的面,你说是不是?”
说这话的夏以沫,一张清丽的脸容上,始终挂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就连一把脆生生的嗓音,都是慵慵懒懒的,像是幽幽春风吹醒了海棠春睡,整个人都透出一种不经意的媚态。
所以,宇文熠城也只是在她口中肆无忌惮的吐出司徒陵轩的名字之时,眉眼微微皱了皱,其后,他一双眼睛,就仿佛不受控制的顿在她的身上,墨如点漆的眸子,似染了窗外无边的夜色,黑沉沉的仿若深不见底的一汪深潭。
纪昕兰在他身旁,看的分明。虽然心中也是难掩的一涩,但眼见着那上官翎雪被夏以沫如此为难,这些日子以来,因着她也有孕这件事而意难平的一口气,也总算是稍稍缓解了些,所以,她亦道,“是呀,俪妃妹妹……本宫也不相信沫儿妹妹会当着这么多的面,对你或者你腹中的龙裔不利,况且,如今沫儿妹妹好不容易主动与你攀谈,你若是果真拂了她这番好意的话,未免就有些小气了……”
上官翎雪明眸若水,凝视着那高高在上的男子须臾,直到宇文熠城察觉到了,眸中微微划过一丝波动之后,女子方才似不经意的将目光移了开来,但一张色若春晓的脸容,却仿佛隐忍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和黯然,宛如莺啭般的柔柔嗓音,轻声开口道,“皇后娘娘与沫儿妹妹都误会翎雪了……翎雪方才之所以没有饮沫儿妹妹敬来的这杯酒,只是因为林太医曾经嘱咐过,如今翎雪怀孕时间日短,身子又有些虚弱,实不宜饮酒的缘故……”
顿了顿,似犹豫了须臾之后,女子莹白指尖缓缓擎起手中的酒杯,柔柔道,“但,沫儿妹妹如果坚持的话,翎雪也惟有奉陪……”
指尖轻抬,就要将温凉的酒液,往唇齿间送去……
一道幽冽的嗓音,就在这个时候,缓缓响起,“慢着……”
众人心中都是略略咯噔了一下,望向那突然如此开口的高高在上的男人。
惟有夏以沫却仿佛丝毫不意外,他会阻止一般,依旧微微低着眸,浓密纤长的睫毛,遮去了瞳底一切的情绪,惟见秋水桃花般的一张唇,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
就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丝毫都与她无关一般。
连宇文熠城讳莫如深的一双寒眸,居高临下的扫过她,都仿佛没有察觉。
但闻男人清冽的嗓音,在一片诡谲的沉默中,漫不经心的响起,说的是,“这杯酒,孤替翎儿喝了……”
语声方落,便是一仰头,将斟满的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眼角眉梢,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自有一番久居高位者长年修养下来的威严与霸气。
连夏以沫都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耀眼的当真是让人移不开眼光。
一时之间,偌大的清思殿里,一丝声音也无。
各人心中亦是滋味难辨。一方面为着自己能与这样的男人同床共枕而欢喜雀跃,另一方面,却又因着不能独得他的青睐而感到深深的苦涩与妒忌……尤其是,他这样的作为,还是为着另一个女子……
让人如何不恨的牙痒痒,心戚戚?
一转眼,却见那上官翎雪眸若春水,定定的凝向那个男子,一双明珠般的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满溢着脉脉深情,如柳枝轻缠一般,缠住宇文熠城的身影,嫣红柔软的唇,更是漾着一抹甜蜜而满足的柔媚笑靥,唇瓣轻启,徐徐开口,“翎雪多谢陛下……”
不过短短的六个字,却被咬的千回百转,仿若她与他的一切情意,都只在这一句话之中了一般。
只叫殿中的不少人,瞬时都瞧得咬牙切齿的眼红。
顾绣如却在这个时候,悠悠一笑,“陛下待俪妃妹妹真是好……叫咱们这些没有身孕的嫔妃,也只有羡慕的份了……”
这带着几分调笑的感叹,听来仿佛只是稀松平常的调侃,但是明耳人,却还是能够敏感的觉出她言语之中状若不经意的吐出的那句“咱们这些没有身孕的嫔妃”,实则太别有深意……
她说,陛下待俪妃妹妹真是好,而这清思殿中,除了上官翎雪之外,还有一位怀有龙裔的嫔妃,那自然就是阮迎霜……但,宇文熠城方才的举动,却无疑是狠狠打了阮迎霜的脸一样,再被顾绣如这么一点拨,众人都是饶有兴致的望向她,有的人眼中,还毫不掩饰的藏了几分嘲笑与幸灾乐祸……
阮迎霜只觉心头窝着一簇熊熊的烈火,那是妒忌,也是愤恨。
上官翎雪自然也听明白了顾绣如的刻意挑拨,更是察觉到阮迎霜射向她的锐利目光,但她却仿佛什么都没有意识到一样,只接着顾绣如的话头,柔声开口道,“娴妃姐姐说笑了……你我和在座的所有姐妹,都为陛下的妃嫔,陛下待我们大家,自然也是一视同仁,一样的好……”
眉目轻转,脉脉望向对面的男子,轻柔嗓音更软,“陛下,妾身说的是不是?”
她这边厢话音刚落,便听阮迎霜冷冷笑了一声,“俪妃姐姐,你这样问,陛下难道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不是吗?”
上官翎雪似被她这么毫不掩饰的讽刺,呛的有些说不出话来,整个人,仿佛一时之间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反应一般。
那一番楚楚可怜的模样,当真是叫人心都能化了。
阮迎霜瞧着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却只越发恨得牙根痒痒。
夜深露重,殿中的温度,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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