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楚叶与司马瑾同时出声道。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兮回心里压抑着滔天杀意,孤身一人前往山庄,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仇敌,难保不做出什么冲动事来。到时没救出竹子,反又搭一个进去,得不偿失。
楚叶微微笑着:“还是我去吧,只是瞧一瞧,很快便回来。”
她话音未落,身旁又响起个平静的声音:“我去吧,你们都不合适。”
是司马瑾。
争来争去也难以有个什么决断,楚叶悠悠淡淡一笑:“争什么争,时间紧迫,一起去吧,若确有其事,直接救人。……只救人。”
司马瑾轻轻叹了口气:“也好。”
现在约是子时三刻,银盘依旧高悬,凉风凄凄,寒鸦时鸣。司马瑾与楚叶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兮回直接轻功腾行,足不点地,丝毫不落后于两匹雪青。
一炷香后,前方山口隐约可见,道旁一列红旗迎风招展,似乎庄中发生了什么喜庆之事。
喜事……楚叶不禁低笑,竹子那家伙,现在该不是“被”披着大红嫁衣,顶着金黄珠饰,罩着艳丽头巾,与燕青鸿那糟老头子饮合卺酒吧?
司马瑾一拉缰绳遥遥勒马,几人便都一起停了下来,我打马缓行到隐蔽处,回身淡笑道:“就在这儿下马吧。”
楚叶微微点头,一跃而下,然后将马拴在一旁的树干上。一边系着绳,一边和声问她:“殿下,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司马瑾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二人,兮回身负血仇,自然是不能让她去的,楚叶的眸色虽然恬然自得,可她本就体虚,再加风寒。连续几日来的奔驰,恐怕内里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两个人,怎么还能去那危机重重的山庄救人?
他将目光移到山口,一手把玩着马鞭,一手缓缓捞过放在马背上的剑,悠然笑道:“办法自然是有的,小叶子你只管放心便是……”
楚叶无意间瞧见司马瑾的动作,系绳的手微微一顿,倏地抬眼:“司马瑾,你怎么不下马?!”
“别跟,原地等我!”司马瑾嘴角一勾,“刷”一鞭猛抽在马肚子上,身子立刻如流箭般一跃而出,孤身一人笔直向山口冲去。
身后风声响了一响,却没有继续追出来。雪青太快,只是眨眼功夫便到了山口,后面二人若强行拦他,便会暴露身形,同时破坏他的计划。楚叶聪明绝顶,准是情急之下帮他镇住了场子。
“什么人?!”山口有两名守卫,穿着大红的衣裳,本是相顾笑谈,蓦然间听见异响,脸色立刻变了,长戟一横便要阻拦。
然而雪青岂是他们拦得住的?
司马瑾一鞭子抽上去,马蹄猛地抬起,从两人身上跨过,进山如入无人之境。
司马瑾跃马拔剑,披头散发,一路狂冲,一边悲吼,眼泪簌簌地流:“燕青鸿老匹夫!你害我全家!小爷今日定取你项上狗头!”
在庄中奔了两步,全副武装的人马从各处冒了出来,有不屑的命令之声响起:“何等肖小敢来忘欢山庄放肆,放弩!”
话音刚落,数十支弓弩凌飞射而来,带着呼呼的啸响。
司马瑾假意挥了几把剑,不动声色地避开要害挨了一弩,锋利的倒刺咬进肩膀肉里,鲜血立刻染红一片衣裳,。他半真半假发出一声惨叫,扔掉剑,一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趁着弓弩停顿的空当,雪青长啸一声,撒开四蹄,“呲溜”一下就蹿没影了。
山庄众人一拥而上,把人逮了个结实。
有人上来扣了他的脉搏,禀告道:“回冯右使,是个不会武的!”
“不会武还这么嚣张?”那个冯右使发出一声嗤笑,摆摆手道,”今日庄主得了个美少年,正高兴着,就不要去搅他兴致,直接剁了喂狗吧!”
他说着,又笑:“杀你全家怎么了,我们杀得还少吗?傻小子,记得投胎投个识相点的人家,少来招惹我们!哈哈哈……”
司马瑾被人拖着,拼命挣扎,愤怒抬头,破口大骂:”你们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我……”
“等会!”冯右使瞧见他的脸,突然叫住下人,他走过来,细细地打量一番,猛地一拍手,“啊哈!今日庄主有福啊!抓一个送一个!一个比一个惊艳!真正双喜临门啊!”
他嘿嘿地阴笑两声,扬着下巴睨视我:“臭小子,恭喜你做不了鬼了,感谢自己这张脸吧哈哈哈!……”
司马瑾有些“不明所以”,仇恨而呆愣地瞪着他。
冯右使大手一挥,众人便拖了他,嘻嘻哈哈地往燕青鸿的屋殿走去。
056跑路()
被拖了一会儿,司马瑾似乎“明白”自己的处境了,于是大骂,特骂,狂骂。
司马瑾前世在军中打滚儿,各种泼妇骂街的句子听得多了,简直倒背如流。还能时不时地挣扎几下,不太激烈,因为不能让他们把自己给敲晕了;也不能太安分,会引起怀疑。
路上有好奇的目光时不时地投过来,看看他的脸,又看看冯右使春意盎然的表情,一个个都了然而识相地走远了。就这样,终于来到了燕青鸿的寝室。
冯右使命两个人在门口仔细看好司马瑾,他自己则进去通报。
司马瑾略略地停了停声音,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各种叫骂,从殿内传来,内容比他还丰富,正是竹子。
还有力气这么喊,看来暂时没事,大约是武功被人封了起来。
竹子的武功与兮回,叶离相比自然是排不上号的,但在普通人中也算高手了,忘欢山庄三十六名精英,他至少可超越其一大半。司马瑾内功不深,一会儿说不定还得指着竹子最后跑路。
过了片刻,一略胖的老头子出现在了视野里,半花的头发披散着,衣服也显得凌乱,脸上尽是被搅了好事的不耐烦的神色。他身后紧紧跟着笑容可掬的冯右使,出门一见司马瑾,迫不及待地抬手示意:“庄主,就是他!属下已经试探过了,是个没有武功的野小子……”
事实上,还没等冯右使开口,燕青鸿已经急急地奔了过来,他“阅男无数”,只一眼,便转怒为喜,欣然拍板:“真是个绝世的人儿!冯右使有心了!都退下吧,不得打扰!”
大家心照不宣,自动作鸟兽散,只留下两个把门的侍人。
不得不说燕青鸿实在谨慎,即使确认了司马瑾武功平平,亦无兵器,还是不放心地用镣铐锁了他的双手,然后拉着他手间的铁链往房间里走。
铁链“哗啦啦”的声响在空旷的殿中显得格外突兀,里面的竹子听见声音,骂声顿了一顿。就是这顿一顿的功夫,司马瑾已经被拽入了房间。
竹子抬头很随意地瞧了一眼,然后蓦地瞪大了眼睛。
他靠在床边,手腕也锁着,脸上有一个挺新鲜的巴掌印,估计是燕青鸿那老不死打的。身上穿着微乱的里衣长裤,外衫被撕裂了扔在一边,看样子是差点完蛋。
司马瑾看他那样子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叫他司马瑾的大名,连忙先一步骂起来堵了他的嘴:“老畜生!他也是找你报仇的吧!你不得好死!”
竹子脑子是极为灵光的,这一听,立刻明白过来,假装不认识司马瑾,配合地一道开骂。
骂人这活,竹子显然比司马瑾在行多了。
就几步路的功夫,燕青鸿上至十八代祖宗,下至半代儿孙统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糟老头虽好男色,但为了延续血脉,还是找女人生了几个儿子的。至于为什么是半代儿孙呢?因为按竹子的意思,他们很快就会死绝了。
燕青鸿老脸给怒起来,推开司马瑾,扬手又扇了竹子一巴掌:“骂!再骂我割了你这小贱人的舌头!”
竹子“呸”的吐出一口血沫,恨恨道:“老不死的!小爷就等着你来割呢!拿刀呀!不敢吗?怕手软了削自个鸟上呀?嗬,你都老王八了,那玩意有没有还不都一样啊!……”
司马瑾被燕青鸿一把推,“砰”地撞在桌上,耳朵里听着竹子的话,忍着笑意,顺势将手间的铁链甩出去,“正巧”砸在桌边的花瓶上。
“哗啦!”
瓷片碎裂开来,掉落在地毯上,向四面八方。
司马瑾的心底蓦然地涌上一股无可名状的熟悉和喜悦。
自打楚叶在他那庄子里用过一次阵法,他骤然觉得古人的智慧远远在千年之上。无需千军万马,无需短兵相接。只几块石头,几张碎瓷,便能迷人心神。在东尧驿馆的时候,他闲来无事,也曾细细研究过阵法,如今正好能排上用场!
冷汗从额上刷刷地往下淌,司马瑾强撑着一口气稳住身形,布了大半个阵法,已经精疲力竭。
肩膀上依旧插着那支弓弩,血已经半凝固了,然而疼痛仍然钻心刺骨。
司马瑾一手握着露在身体外的那段弩箭,一手扶着桌沿,细细观察了癸仪的位置,然后一推桌子,摇摇晃晃不动声色地缓缓靠了过去。
他倒不怕那燕青鸿注意,怕是注意了他也完全想不到他在做什么,但司马瑾尚在初学,若是被人打扰,这阵法十有八九就要失败。
竹子接受着司马瑾的暗示,便一直骂得起劲,这些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句子把燕青鸿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竹子脸上也因此挨了少说有七八下,弄得又青又紫的。
眼见燕青鸿又扬起了手,司马瑾一咬牙,五指一使劲,“刷”把弓弩从肩膀连血带肉地拔了出来。
那种疼痛简直铺天盖地,司马瑾脑中一白,眼前一黑,双腿直接软下,整个人“砰”地摔倒在地。
他扯出个笑,将手里的弩箭无声放落在身侧地毯上。
一声轻响,仿佛来自虚空。
似乎有看不见的光芒将燕青鸿笼罩起来,他的手停滞在半空中,表情现出一丝茫然。
司马瑾一跃而起奔到竹子身边,一手死死按住伤口,一手迅速解他的穴道。
“殿下!”竹子眼泪汪汪,手上只是普通的铁链,他恢复了武功,一下就给挣断了。
他还想把司马瑾的镣铐也去掉,司马瑾摇头制止:“来不及了,阵法只能迷他一会,立刻跳窗!”
然而还没等两人行动,燕青鸿阴测测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你们想去哪儿啊?”
竹子瞪大了眼睛看向司马瑾:不是说还有一会儿呢吗!
司马瑾回了个无奈的眼神:是只有一会儿,只有!
两人的眼神交流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燕青鸿淫爪一伸,眼瞅着就要抓住正拼命翻窗的二人。
只听“锵”的一声,长剑出鞘,正磕在燕青鸿腕上的银镯上。燕青鸿被震得一痛,直接将手缩了回来!
竹子微愣,司马瑾却是很快反应过来,拉起竹子,迅速翻过窗户。
燕青鸿眼瞧着两个绝色美男就这样从手边溜走,暴跳如雷。他正欲回神,将那个打扰他春宵一刻的贼人捉下百般折磨,回身凝神静看,只见眼前骤然炸出一道白光。
“啊!”他大声惨叫,想要命人去抓,却嗅出空气中又一丝苦味,再然后,他便发觉自己难以发声,只能束手待毙。
这一声尖叫不是没有引起院外值守下人的注意。
“唉,你说里面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啊!”一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他今日是第一次被调来值守庄主的院子,听到屋内惨叫,不由得心神一慌。
另一人咽了咽口水,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见后者眼生,调笑地开口问道:“新来的?”
那人点了点头。
“呵,”另一人朝他招了招手,“不知道了吧,所谓“归骖白凤来何处,更指玉霄城畔楼”!里面啊,正干柴烈火呢!”
那人霎时间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双颊微红,将“不经人事”四个字表现的恰到好处。
只是不多时,那人鼻子突然动了动,朝着旁边的人面露羞敕的问道:“可是,这干柴烈火的味道,是不是有些大……”
两人双双回头。
只见燕青鸿的寝殿已然火光冲天。
火势之大却也不能完全盖住两人惨白的脸色。方才兴致盎然吟诗的那人先行反应过来,立即转头想要跑出去找人救火。
只听“咣当”一声,一身忘欢山庄侍卫打扮的楚叶手持木棍,给那人狠狠地来了一下。
她冷笑一声,“还是歇歇吧!”
楚叶冷凝的眸子看着冲天而起的大火,她相信兮回已经将准备全全做好,任谁来查,都只会得出一个“守卫不慎,意外走水”的结果。
燕青鸿作恶多端,这场大火若是能将他烧死,也算得上是为民除害了!
楚叶将大木棍随手扔在一边,趁着还没人赶来的空档,飞快跑走。
另一边,竹子大概也看出司马瑾快不行了,一转身直接拿背把他给扛了起来,直接运轻功掠了出去。
竹子自知的武功与燕青鸿比还要差上好大一截,再背个人,九成九跑不过一会儿追出来的燕青鸿。
正这么想着,身边忽地跟来一道光,带着呼啸的风声,正是司马瑾而复返的腾雾。
“我驾马。”司马瑾立刻笑起来,一推竹子,从他背上翻落到雪青背上,单手利索地抓过缰绳低喝:“驾!”
竹子略显担忧地望了司马瑾一眼,但也没有阻拦,一马一人只拼了命地向后山冲去。
司马瑾感觉脑袋有些昏沉,手捂着肩膀就没有放下来过,指缝里满满的都是鲜血。另一手又不能松开缰绳,双腕间的铁链绷得笔直,策马颠簸下,血痕若隐若现。
现在还能不掉下来,全然是屏着一口气的缘故。
两人自觉运气还算不错,奔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从后山纡回到了山口,燕青鸿也没有追上来。
司马瑾实在受不住颠了,放缓马速,一指前头道:“那片林中有自己人,往那……”
“殿下!”竹子连忙把司马瑾从半空中捞了起来,“您怎么掉下来了?您还好吗?!”
057娘亲()
“他失血过多,你要是不想他死,就别摇他。”
清冷的声音从竹子的身后传来。
竹子转过身去。
对面站着一个面色冷清的男子。那男子一身月白衣衫,头戴笠帽,帽上围了一圈白纱,将他的容颜遮去大半。然而,只一身清冷卓绝的气质,便有一种世外高人之感。
竹子也不免被这种气质所影响,凄凄开口:“敢问阁下是……”
男子并未回答,反而是隔空丢给他一瓶药丸,语言仍是简洁凝练:“给他吃这个。”
竹子连忙接过,那在手上细细端倪。
这瓶子着实有些眼熟,就像是……
就像是当日楚叶被人送回楚府时,一并被带回来的那个瓶子。可等他再抬头望去的时候,那人影已经不在了。
竹子看着虚弱的司马瑾,咬了咬牙,从那瓶子中倒出一粒药丸,塞进了司马瑾的嘴巴里。
司马瑾只觉得一缕甘甜顺着咽喉直入心房,舒服地紧。
“咳……咳咳……”他咳了两声,缓缓张开了双眼。
竹子一看司马瑾已经恢复了意识,险些哭出声来。
“殿下,都是竹子不好。没能完成殿下的嘱托,还要劳动殿下去救我。”
司马瑾稳了稳气息,摇了摇头。
他没有回答竹子的问题,反而问道:“楚叶呢?”
竹子眨了眨眼,他没见到楚大人啊!
两人不曾想到,他们正在议论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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