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尧江山?”楚叶重复着这四个字,“我所做的正是帮王爷稳固江山。您应当知道。失去楚家的扶持的祁琏就如同一条丧家之犬,毫无魄力。哪怕到现在脑子里想的都不是要勤政爱民,而是要借后宫女人,达到稳固朝堂的目的!”
“放肆!”祁让大喝道,“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妄议我朝陛下!”
楚叶并不在意这一声呵斥,依旧漫不经心地引诱道:“王爷,机不可失。”
说完,她站起来,掸了掸衣袖上的并不存在的尘土,朝着祁让作了个揖。
“为什么是我?”祁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些许的疑惑不解。
一锤定音!
楚叶回过神,脸上带着得逞的笑:“王爷是先帝嫡子,名正言顺。”
“你想让我做什么?你如何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你又到底是什么人?”
祁让一连发出三个问题,更是挡住的楚叶的去路。大有“你不回答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这都与王爷无关。我想让王爷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确保祭天那日贵国皇帝不会到场!”
“不会到场?”祁让惊得反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楚叶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微微昂首,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叫祁让倍感阴森。
“安邑王殿下,”她轻轻开口,话语中仿佛带着哄小孩一般的亲昵,“这世上有人能将一手好牌糟践的一无是处,大谬不然。可也有能将一手烂牌打好,持危扶颠,力王狂澜。在在下眼中,王爷便是后者。后者大多都是聪明人,而聪明人也都普遍有一个特点……”楚叶故作神秘地停下了声音,反问道,“您知道是什么吗?”
……
楚杉看着自家老爸对着棋盘发了整天的呆,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安慰一下。在她小小的心里,爹爹是世界上最聪明的爹爹,至于爸爸……
嗯,比起爹爹还是要差很多的!
可是对她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毕竟如果不是爸爸的话,她就要叫楚大发了!所以虽然爸爸笨了些,她还是不会嫌弃的!
“爸爸,就算是解不开,您也不要这么着急啊!”楚杉看着司马瑾的神情,斟酌着开口,“毕竟连爹爹都解不开着的!”
司马瑾点了点头,还朝着楚杉笑了笑。楚杉不懂棋,她自然看不出来这局棋的精妙之处。或者说,这根本就不仅仅是一局棋!司马瑾不同。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弈棋之道对于他而言都是信手拈来,从棋局之中窥探情势人心更是他的拿手好戏。
可楚叶这局棋不同。黑子坐拥天下,大势已定,白子蜗居角落,动弹不得。表面来看,好像无论如何落子,都改变不了白子的劣势。凭他对楚叶的了解,楚叶的持方必然是已经被比如决定的白子,怪不得她要深思熟虑,入目之处皆是敌人,可她手上那柄纯白的利刃只有一把
——就仿佛是他们如今的境地一般!
楚叶不仅是在研究白子的下一处落脚之地,更是在窥探他司马瑾夺嫡路上的下一步走法!
楚叶此人,确有惊世大才!
司马瑾盯着眼前的棋局,倏地眼前一亮。右手捻起一粒白子,悬在了棋盘之上!
诚然,为家臣一事时楚叶先提出来的,他无法拒绝。可他也不止一次地与楚叶说过,他从未视其为臣下。
夺嫡之路是他选的,他既然视楚叶为友,就断没有要他一人为他们共同的目标努力的道理。
“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司马瑾被吓了一跳,指尖一松,棋子随着重力落在了棋盘之上,发出“啪”地一声。
楚杉看着自家爹爹,惊喜地险些跳起来。
“爹爹,您回来了!”她左看看,右瞧瞧,有些奇怪的问了一句,“不是说会给小杉带糖葫芦的?糖葫芦呢?”
楚叶顿时有些尴尬。
她实在是没想到和祁让的交易会拖上那么久。等她从云来酒家出来的时候,天色就已经不早了。她又转道去了别的地方,等到准备回驿站,去给自家的小吃货买糖葫芦的时候,整条大街上都已经闻不到糖浆的味道的了!
说来也不巧,若不是白天下的那场大雨,卖糖葫芦的手艺人也不至于那样走就收摊回家。由此可见,真的不是她故意不买,而是小杉着实没有这个口福。
楚杉没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糖葫芦,双唇一扁,眼中便积起了一泡眼泪。
“爹爹是坏人!是坏人!”
051兮回()
坏人楚叶用一包龙须糖把小不点儿哄了出去,自己则扭头看着不远处坐在榻上,似笑非笑的司马瑾。
那颗掉下的白子正巧落在棋盘的正中,原地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停在了天元上,恰好将整个棋局一分为二,局势瞬间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楚叶伸手把那枚棋子捻起,漫不经心地丢到棋篓中。
司马瑾也收回手,两人中间夹着棋盘面对而坐。
楚叶只扫了一眼就看出,这局棋就是她在房中所摆出的那一盘。她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就听司马瑾问道:“你今日去哪了?”
楚叶一愣。她还没兴师问罪,这小子就要起兵勤王了?但一想到他们如今的君臣关系,她还是耐着性子开口回答:“去见了几个人,夺嫡不比其他,要不得任何的行差踏错。”
“是男是女?”浓浓地醋味扑面而来,却让楚叶有些无所适从。
是男是女又哪里用得着跟他解释,最后用得着就行了呗!
见楚叶久久不开口回答,司马瑾醋火大盛,语气不善的问道:“是男是女!”
楚叶也懵了。
今天她累了一天,回来还要面对这位七皇子的不知道哪来的火气!
她指着棋盘。开口问道:“七皇子殿下难道就不准备给臣下一个解释?”
司马瑾沉默,固执地盯着棋局。楚叶今日本就憋着一肚子的火气,此刻见司马瑾不理她,更是升起一股无名之火,她气恼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打乱,拍案而起:“司马瑾,你教唆小杉,偷偷复盘,意欲何为!”
“夺嫡之路是我选的,我如何能只让你一个人去冲锋陷阵。”司马瑾目光灼灼地盯着楚叶,满目真诚。
楚叶气结,站起身来。“随便你。”下一瞬便推门而去!
她回到自己的房中,立即感受到的了一丝异样。楚叶这一天都不曾回来,就算这屋子的保暖再好,也断不可能在整日无人的情况下依旧如此温暖。
果不其然。
楚叶还没有出生,就见兮回从内室走了出来,手上还捧着她昨日换下的衣服。
“放肆!”楚叶眉头紧皱,上位者的气势一瞬间将整间屋子填的满满,“谁让你动的!”
兮回却不曾被这股威压所左右,她面色自若,捧着衣物缓缓行礼:“回阁主,是公子派奴婢来照料您的起居。”
公子二字一出,楚叶便不自觉地收了威压。她常年饮酒,患有胃疾,更有厥逆之兆。叶离搭过她的脉,定然也是知晓这一点。再加上她不谙武艺,纵然知道她身世尴尬,身边不喜人伺候,叶离还是派遣了人手——这个兮回,决计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
楚叶缓步走进屋内,拂着铜炉上缓缓飘着的烟气随意开口,“你习武多少年了?”
“回阁主,二十一年了。”兮回对答如流。
楚叶挑起了眉,这个兮回看起来年纪不大,难不成在娘胎里就开始吐纳真气了?由此可见,她恐怕并非中原人士。
果然兮回接着笑道:“我原是西燕国的长公主,名叫燕回西。大漠儿女,习武自然早一些。”
“原来是长公主殿下!”楚叶微讶,点了下头,“失敬了。”
对于燕回西,她早在东尧的时候便有所耳闻。十数年前,北夷国力强盛,争霸之心日日膨胀。在加上独孤信的无双智计,先是将西边的异邦小国搅得人仰马翻,尝到甜头后进攻东尧,可惜最后被楚叶以一招出水阵法大破其王军,落得个惨败收场,元气大伤。不过这过程中被北夷所灭亡的国家也不在少数,西燕就是其中之一。
当时西燕族摄军年幼,内忧外患,兵败如山倒。传闻长公主亲征三日,最后自刎于西燕宫中,却不想还活在世上?
“我现在只是兮回。”她的神情没有多少悲痛之色,始终是浅笑淡然的样子,“我会保护阁主,或者先于阁主而死。”
楚叶看她一眼,轻轻点头:“多谢。”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的选择,昔日高高在上的皇族长公主选择隐姓埋名屈居他国,或许有恩相报,或许一场豪赌,生死成败她的路,由不得别人干涉。
“师兄要你来的时候可曾说过些什么?”楚叶坐在软榻上,不忘给自己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
兮回福了福身,回答道:“公子请您好好关照些自己的身体。”
楚叶不耐地摆了摆手,“我说的不是这个!”她顿了顿,“或者说,要不要我给你提个醒?”
兮回双唇紧抿,面色有些紧张。
窗外狂风骤起,倾盆大雨霎时而落,一眨眼的功夫便将整个院子打的透湿。
“枫华。”楚叶的无视着随风而摆的窗页,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枫华后山曾埋伏了大批人马,那么五年前的邦畿呢?”
兮回面色微沉,双臂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众所周知,物价飞涨一般有五个原因:其一,擎画新政,币值改革;其二,天灾人祸,收成匮乏;其三,他故影响,更相异加;其四,贵族垄断,暗渡陈仓;其五,人口激增,供不应求!”司马瑾的声音清晰而明朗,他收起油纸伞,一步一步走进楚叶的房间,“其中,前三条可以判断不成立,当时东尧新帝登基不久,的确有新政施行,但并未改变币制。况且物价起于国家安定之时,邻国也势态平稳,最重要的一点,此事只出现在邦畿一处,四和五的可能性实在很大。如果五年前的邦畿曾潜入大量人马,结果会怎么会怎样”
话音渐渐落了下去,司马瑾的眼中现出沉思。兮回早在司马瑾进门的时候便已经撑不住,缓缓跪在地上。
楚叶居高临下,看着兮回的神色从震惊到恐惧再到平静。
“敢问阁主,”兮回轻轻开口,“既然如此,为何枫华城的物价没有异常?”
“枫华处在边境,”楚叶淡淡道,“无论东尧,北夷,亦或是其他邦国,提供补给不是难事。”
“敢问阁主,”兮回再次开口,“枫华防卫森然,人马如何潜入?”
楚叶与司马瑾对视一眼,冷笑一声,“里应外合,乔装改扮,化整为零。”
兮回一下泄了力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她将信双手奉上,“并非奴婢故意将信函藏下,而是公子交代,绝不可以让您知道此信的存在。”
楚叶接过那信,却转手撕碎,就连碎片也一点不落的扔到了灯笼之中。
兮回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既然师兄交代了你,不要让我知道这封密函的事。我就当做不知道。”楚叶将灯笼罩盖回原处,“可既然你如今待在了我的身边,公子那边的话,能不传就不要传了。”
司马瑾跟着坐到楚叶的身边,他浑身湿漉漉的,楚叶嫌弃地往另一边挪了好几下。
兮回诺诺应是。见此,楚叶便体贴地吩咐她起身,又将伞给了她,让她早点回去歇着。
兮回一走,司马瑾就蠢蠢欲动,他双眸发着光,甚至与与墙角那颗明珠别无二致,“小叶子,枫华的异状暂且还不是我这个纨绔皇子应当插手的事。这样的大事,还是留给我那皇帝老爹和爱出风头的五皇兄操心去吧!”
楚叶略略沉吟,最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你说的也对。贾师爷身后的人是谁我们不知道,那人究竟有多大的能耐我们也不知道。这种危险而又需要人冲锋陷阵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招惹太过的好。更何况我们手上并没有实际的证据。”
“没有证据就是最好的证据,”司马瑾凑在炉边烤着火,“万数敌军在眼皮子底下我们却浑然不觉,没有内外勾结,哪一个国家有这种能耐?”
楚叶点头。的确,能悄悄的在西晋的边境第一大镇藏下万数大军,确实少不得要有朝内之人里应外合。
事已至此,明日她便传信回国,将枫华的破事留给西晋皇帝和司马荣去头疼吧。
想到这,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便朝着床铺走了过去。只是身后那双灼灼地双眼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楚叶抿了抿嘴,“司马瑾,既然已经讨论完了,你还不回房睡觉去!”
司马瑾无奈地摊了摊手,随后指着还留着一滩水渍的门边道:“你把伞给了兮回,让我怎么回去。”
他话音刚落,屋外的大雨像是听到的召唤一般,又打了个闪电强势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楚叶:“……”
052郡马()
一夜过后,大雨初霁。被冬雨洗刷过一遍的天空,颜色仿若初生的婴儿般稚嫩湛蓝。司马瑾神清气爽,一脸满足的从楚叶的房中走了出来,惊得满院子服侍的下人们目瞪口呆,舌桥不下。
西晋来的这两位贵人与北夷的那位郡主可是大大的不同。后者对于侍从动辄发火,更别说他们这些别国的奴婢。可司马瑾和楚叶对待他们这些下人一向和气,少有苛责,出手也很是大方,因而整个驿馆的使役奴婢都削尖了脑袋想要挤到西晋使臣的院子里伺候。仆婢们也是人,自然也知道楚叶二人的和气,因此也是一心关照着西晋的队伍。如今亲眼见着司马瑾从楚叶的房中走出来,第一个想到的竟然是要如何瞒住这个消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司马瑾披着阳光,慵懒地抻了抻筋骨,像是一只惬意的猫儿吃到了它心心念念的肥鱼,怡然自得。
相比之下,落后半步出来的楚叶就差得多了。眼底乌青,精神萎靡,活像一株几年没被浇过水的绿植。
满院子的下人都是震惊不已,心思活泛的更是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一夜下来,楚叶的身子乏得紧,鲜少地没有分出心思来关注周围人的样貌神色,司马瑾却不然,他看着在下人们都各自联想,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恰到好处地在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忧伤,眼角的余光还不忘心疼地瞥向正扶着腰,步履蹒跚的楚叶。
下人们立马配合的各自低下头。
嗯,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小叶子,”司马瑾拉开了筋,一回头,惊讶地大叫一声,“你这是怎么了?”
下人们一听司马瑾的嚷声,霎时间将头垂的更低了。
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这般想着,众人都加快了自己的脚步,力求加紧将差事办好,好离开这个地方!不多时,整个院子再次安静如旧,只有司马瑾嬉皮笑脸的样子,殷勤地扶着楚叶回了房间。
楚叶一手扶腰,一手撑着床榻,缓缓坐下。
昨夜的雨下的极大,暴雨骤起,天地变色。房间的窗户没关严,被风吹的砰砰作响,纱帐珠帘也如群魔乱舞,再填上外间司马瑾接连不断的呼噜声,寒冷与喧闹搅扰的楚叶难以安枕。
她裹着被子下了床,慢慢朝着窗口走去,眼间闪过数人的面孔。明明有些人只是一面之缘,却不知为何会停留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没有关紧的窗户一共有三扇,楚叶顶着风勉强锁了两扇,来到最后一扇时,手刚一伸出去,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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