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多少子儿?三千还是五千?”
“想什么呢!还三千五千?不多不少两百!”
不得不说,大小管家是做买卖的料,卖枪少配子儿,买卖长长久久,就这价格,买得起的可真不多。
“这是毛瑟的马枪?”
“嗯!这个有,四百五十两!”
于培河说的还真不错,小管家惯会唬人,真要是急于要这些东西的,还真得被他给唬住。
“最便宜的是哪个?”
“士乃得,五百子儿,六十两!”
果真还是土豹子,小管家的嘴角一撇,就报出了士乃得的价格,来的都这样,先看好东西,要的却最孬,岂不知好东西也得有好价钱啊!
“好!先来五千,子儿配一千,给你四十两成不?明天在北运河交割!”
反正是吹吧!李大成张口就要了五千支士乃得,大小管家真要应了,他还真买,这东西再孬,也比大刀长矛好啊!
“说笑了吧?哪有一次要五千的?别处来的也就三五百!”
“说五千就五千,二十万银子,现银!明天交割咋样?”
“您是哪来的?”
“这要你管么?”
“不是!这五千太多了!三五百、七八百都好说!这五千,光大箱子就五百多,配上子儿,一千多箱呢!”
这下轮到小管家怂了,几十箱,借着机器局运送货物的车队、船队就能出来,五千支配上子儿,装船也得四五船,这样的买卖,他还没做过呢!
“那就是没有了?这么办吧!这墙上挂的,一样来五百,这总成了吧?”
行了!这次小管家算是遇上大爷了,墙上挂的一样来五百,七八千支,还不如给他五千士乃得呢!以前汰换的,加上机器局这十几年存下的,虽说中堂大人拨出去几批,但西沽那边应该还有万余士乃得的。
“爷您说笑了,小的说错话了!”
“哼!知道就好,咱们能摸上武卫军的路子,就能摸上别的路子,因为聂士成不好惹,咱们才偷偷来的,说吧!快枪一次能给多少?配上单撸的又能给多少?实在不成,咱们可以分批来!
但爷们儿的时间不多,半个月就要往回走了,你们这边太乱,弄不好洋鬼子又得上岸。
除了这些个,大家伙能不能弄上几口?”
一被唬住,小管家就成了三孙子,这事儿对他来说也平常,来这买东西而且买的多的,多半不是军门就是管带,最次也是个营官,说起来这些爷的身份,都比他要高的多。
“大家伙可真不成,一共几百的数儿,上面都记着呢!不过炮子儿倒是可以,十多两银子一颗,再到机器局跑跑门路,说不定还真能弄上口大家伙呢!”
一听这家伙还想要大家伙,小管家也大抵知道这人的来历了,多半是南方来的,瞅着中堂走了,想挖淮军的墙角呢!
但这事儿可真不敢做,士乃得这样的东西,上面也是睁一眼闭一眼的,中堂大人本就有将旧东西换钱的心思,可奈何底下的太穷,总想着白占便宜,所以才积下了,没钱的大爷谁伺候?
“这样吧!咱们也彼此交个实底儿,听说中堂大人当年弄了一批米利坚的林明顿快枪,因为南边机器局出了岔子,这批东西给撂下了,爷们儿这次过来,为的就是这批林明顿,说吧!要多少?”
好嘛!这位还真是来掏心挖肺的,这消息都知道,那批林明顿委实存了一批,当年订的是两批,头一批便宜了镇南关的冯子材,第二批也是一千的数儿,因为南边出了问题,才被搁在了西沽,这些人毒啊!中堂大人一走,天津卫一乱,就来捡现成的便宜。
不走正经路子,走这么条邪路,怕也是想少花钱多办事儿,但这事儿他还真做不了主,得等老爷回来拿主意。
“这事儿得等一等,小的做不了主!”
“那也成!墙上这把毛瑟还有林明顿取下来吧!配上子儿,爷们儿带走!”
“这……”
“这什么这?这是给你的!”
说着李大成‘唰唰唰’从夹袄内侧,抽出了二十二根银条,十五根金条,小一千两银子,两把毛瑟、一把林明顿,不值这些银子的。
“哎!这里子儿不多,毛瑟的都一样,有半箱五百,林明顿的少一些,只有二百!”
“那汽灯送了呗!墙上的短刀,咱们就带走了,长的成不?”
“成!都带走!”
“那林明顿的事儿呢?”
“明儿个,还在那胡同儿,爷随时都能去!”
“嗯!若是能弄出士乃得,加一千也成啊!”
“成!成!成!明儿个!”
“要银子还是银票?”
“最好是银票!”
“日升昌的成吗?”
“太成了!”
“那咱们就等着你的信儿!”
出了小院,李大成的背上多了一卷毛毯,手里多了一个水桶,而钱老八则是扛着一个铁皮桶,手里拎着一个麻袋,里面是三盏汽灯两盏马灯。
这样的事情,小管家常做,小屋里做掩饰的东西也不少,有了背上的三条家伙,李大成的心里也笃定了不少,有毛瑟在手,五十米之外两百米之内,钱老八这样的高手,三两个一起上他抬手可灭!
两人一路走到见小娘舅跟小管家的那个胡同,等小管家来了,李大成递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之后,才转出了胡同,有了这一笑,小管家应该不会多生事端跟踪自己的。
回到孙本武宅子所在的胡同,除了那两个跟踪小娘舅的,鬼头刀的人都回来了,看了看日升昌三千两的银票,李大成觉得该去日升昌走一趟,这东西虽说信用不成,但也算是个不错的路子,若是能将京津所得换成银票,事情就更容易办了,只是不知安不安全。
小管家那边应该不会出问题,主要还是小娘舅,对于嘬烟土的货,李大成的信任感太过欠缺,主要就是因为他们一旦缺了东西,啥玩意儿都能卖,卖习惯了也就学会出卖了,那小子必须得看住了,不然太危险。
到了孙本武家门口,孙老头子依旧蹲在门洞子里,见了李大成,他往北指了指,起身之后打开了另一个院子的小门。
“您老买的?”
“赁的!暂住,那边太小,不好住!”
“这真方便了!”
“赶巧了,住哪的人两个月前卖了房,这边不是乱吗?卖不出去了,五两银子赁了俩月,值了!”
“弄来好东西了。”
“走,去瞧瞧……”
一听有好东西,孙老头子的眼也亮了,这时节真是需要好东西啊!这天津卫,太乱了!
第四十二章 不差钱(下)()
进了孙老头赁下的小院,李大成没有忙着让他看东西,而是在小院里转了几圈,让一个鬼头刀蒙着棉被上了房,正屋与厢房夹角的位置,正好能藏得住人,青色的被面与瓦片的颜色差不多,有了这个暗哨,出了突发情况,也能提前一步示警。
之后他又将院里的水缸倒放在正屋与院墙的夹角处,这样就能翻向对面的院子了,与孙本武的宅子连接的地方,正好还有一堆柴火,翻过去也不难。
“大成,这是武卫军的地盘,不用这么谨慎吧?”
“老爷子,武卫军中就没有义和团?董福祥的甘军,整个都是哥老会啊!”
“唉……全乱了!”
“是拳乱了!钱老八,那有张躺椅,你守在院子里。”
钱老八这厮李大成是没见过他睡觉,这货多半时候都蹲在犄角旮旯,也不理会李大成指的躺椅,钱老八往李大成刚刚放水缸的地方一蹲,就找到了自己的哨位。
将剩下的几个鬼头刀安排进厢房歇着,给他们说明了换岗的次序,李大成这才跟着孙老头进了正屋,扫了一眼正屋的结构,这房子盖得白瞎,只有外面一层青砖,里面全是泥胚的,不过想到与孙本武那边大同小异的格局,李大成还是很佩服建房的这位,地产商啊!这是建在富人区的经济适用房啊!这位确实高!
“哟……这是林明顿快枪!”
李大成刚刚打开毛毯,孙老头子就喊了起来,这位还是个明白人。
“您认识?”
“嗬!还玩过呢!七连发,军中管这样的枪叫水连珠,你这两杆也算!”
说着孙老头子‘咵嚓咵嚓’就摆弄起了杠杆式的林明顿,李大成看了看子弹的样子,卸了一枚之后,便将林明顿归类为散弹的行列,这东西近距离的威力无敌啊!很实在的一颗鹿弹,还带着膛线,一百米之内应该很有准头,射速应该比毛瑟快一些。
但上了战场,尤其是带点纵深的平原战场,这玩意的局限性就很大了,对上毛瑟几个迂回就能让这玩意儿变废物。但打巷战这东西还是有绝对优势的,射速快、杀伤力大、停滞效果百分百。
试了试毛瑟,暗中回想了一下快速击发,李大成拉了几下枪栓,还好杀人的手艺都在,而且双手灵活了不少。
“老爷子,您用这个!”
将毛瑟马枪推给了孙老头子,但这老头子,就是握着林明顿不撒手了。
“这是马枪,射程比林明顿远,最主要的是枪短,您让翠儿给你缝个布袋,露出枪管、枪栓,在脚腕加个套,挂在腰带上就成,这样抬手就能打!”
孙守业的个子不高,林明顿的枪身有些长,李大成挂上还成,但孙守业挂上就拖地了,肥大些的长袍马褂一穿,正好能挡住挂在腰带上的马枪。
“枪短?哼!我看是老子腿短吧?不过你小子说的不错。”
嘟囔了几句,孙守业就拿起了毛瑟马枪,耍了几下之后,林明顿也就不再入眼了,短小精悍、做工考究的毛瑟马枪,也确实比林明顿有些刚硬的线条,最终要的一点,还是短小、容易藏在身上。
“好家伙!翠儿,来一趟!”
耍了两遍,孙守业就被迷住了,冲着孙本武那边喊了一声,一身翠衫的孙家丫头忙叨叨的跑了过来。
“大成哥!”
“来,你给做个枪套。”
一边解释着枪套的样子,李大成一边瞄着孙家丫头的模样,这一路上吃的不错,尽是些驴肉之类,孙家丫头丰腴了一些,更显得珠圆玉润了。
听完了之后,孙家丫头剜了李大成一眼,飞快的跑到了隔壁,看了看手中的k98,李大成找来了一块蓝布,划了几下之后,也弄出了一个枪套样子,这东西对他来说比林明顿好的多。
“对了!大伯,刚刚出去的时候,弄了几盏汽灯,那东西好啊!出来的光是又白又亮,你给翠儿送过去吧!马灯咱们留下就好!”
汽灯,李大成就是给孙家丫头买的,这东西对他来说没大用,野外一个火把也能顶事儿,而且制作起来不费劲。
“那东西烧的是煤油啊!煤油太贵!”
“外面有一桶,怎么也能用上几个月的。”
“那老汉就跑一趟,来了天津卫,也没给儿媳妇带什么像样的东西,那汽灯有几盏?”
“三盏!”
“那正好!”
瞧着孙老头的样子,李大成也失笑了,三盏汽灯本就是给孙老头子准备的见面礼,这老货倒不客气。
弄完了这些小事儿,李大成就开始推测起西沽武库的规模了,十几种枪械怎么也该有几万支的,还有百余门西式火炮,背靠天津卫的北洋机器局,毛瑟k98都有了,这火力不错啊!武卫军怎么会守不住天津呢!即使野战不成,打巷战也不至于惨败呐!
有武卫军在侧,很难打西沽武库的主意,这事儿要想个好办法,最好能死死的压住聂士成才好!听朝廷的意思,近期有调董福祥进京的意愿,董福祥进京?难道朝廷有意放开门户,让义和团进京?
坐龙庭的老娘们以及大清的皇帝们,惯于以治家的手段治国,许多东西都不好猜测,这不按规矩出牌,有些时候做出的决策肯定会出人意表的,这事儿没准是真的。
现在李大成除了沧州府那边的邸报,就是从升斗小民、义和团手里探听消息,邸报的水分太大,小道消息的层次太浅,许多事情他只能猜测着来办,师爷路子是个不错的消息渠道,可层次高了一些,现在的他还没这个资本去接触,蒋辉云那边与他的接触也是有所保留的,一份邸报已经算是情谊了,看在银子的情谊之上。
想不明白,李大成索性也不去想了,夜里的任务关键,成现在休息休息,夜里的体力也足。
天津卫、京津一带的局势不可捉摸,睡得地方太硬,翻来覆去直到夜幕落下,李大成也没睡过去,这里的气氛给他带来了一种危机感,只怕真正的反复要来了。
渤海湾的列强战舰,是很有威慑力的,面对洋人大清朝廷胜也是败、败则一塌糊涂,外力导致的反复可能是急速的,天津卫这地界的气氛不对,不可久留。
入了夜,孙家丫头从孙本武那边送来饭菜,馆子里的东西,滋味还不错。
孙老头子等的儿子没来,于培河却在晚饭之后赶来过来,先是问了问老头子安康,他这才给李大成打了一个眼色,李大成会意,跟着他便来到了胡同之中,于培河在前面带路,走到胡同底儿之后,他便有些犹豫的开了口。
“兄弟,你是……”
“义和团,黄河拳!”
“这……”
收下金银的时候,于培河也是被迷花了眼,但回去细细的一想,他觉得这事儿不妥帖,三十两金子、一百三十两白银,绝对不是个小钱儿,他们一个月的俸禄才四两二分,一百三十两,十年的军饷啊!三根金条现在也值一百五以上的银子,一见面就这么大的手笔,有诈!
他们这些巡街的不是正兵,规矩也少一些,下了差事于培河又去小娘舅那边走了一趟,小娘舅那边又给了二十两银子外加两块烟膏,这买卖可是不小,四十两银子的外快太多了,一般看家护院的哪会去买这么多的家伙事儿?现在哪一个最想要家伙事儿?义和团呐!
小娘舅这里于培河倒不担心,短家伙,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大沽那边专门有做这个买卖的洋人,这东西不怕走漏风声,可大管家那边就不同了,西沽的家伙事儿也就那么十几样,一旦流到了义和团,稍一留心大小管家就得倒霉,他也得跟着挨刀。
一问之后,李大成交了实底儿,于培河也有些为难了,报官?他就是兵呐!现在朝廷那边也没打算剿灭义和团,现在捅这个那是嫌死的慢了。
“培河大哥放心,这些家伙事儿,爷们儿没打算用在朝廷身上,除了洋鬼子,再打就打义和团!”
“兄弟,你这不是蒙人吗?你就是义和团,打的哪门子义和团呐!”
李大成的话,让于培河有些恼怒,不带这么糊弄人的,他还没听说义和团火并呢!
“爷们儿从沧州府来,一路上打掉了十多个义和团了!”
“你是……”
“京城来的!专门剿杀不肖!”
“嘿!这事儿闹的,有这根子您早说啊!吓得我……”
“能说不早就说了?”
“也是哈!您这差事儿……”
“这里有个曹福田,外面有个张德成,不谨慎点儿不成!”
“兄弟,这事儿可别给哥哥漏了,要杀头的!”
“放心,许多事儿还要仰仗培河大哥呢!知道前边儿的消息吗?
爷们儿也是偷着出来的,与那边断了消息!”
“不妙!听说昨个儿放了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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