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令婉立刻从脸红到了脖子,伸手把他推到了一边:“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呢!又这样……”
“我也是说正经事啊,啊哟,婉儿,你怎么脸红了?”严谦故意弯下腰看着妻子的脸打趣。
王令婉啐了他一口:“我要说妹妹和常顾的事,你到底听不听?”
严谦这才收了嬉皮笑脸的神色,故意板正了脸问:“听。你跟娘说了?她怎么说?”
王令婉反而不答了,将头发放了下来,又宽了衣裳,穿着里衣上了床榻,竟是打算要睡。严谦赶忙跟过去,放了帐子,也钻进了妻子的被窝:“哎,你还没说呢!”
“刚才我要说,你偏不好好听着,这下我偏不说了!”
“当真不说?再不说我可要动大刑了!”
“就不说!啊哟,嘻嘻,快松手,痒死了,哈哈……”
外间守夜的丫鬟听着里间嘻嘻哈哈闹了半晚才停歇,等了半晌,见并没什么吩咐,才红着脸缩在被子里睡了。
过了两天,下课后严谦邀着严诚和常顾去他院子里书房坐,将王秉忠新近寄给他的几本书给他们看,“是咱们书院蒋先生的新作,里面有些观点很是新颖,你们瞧瞧。”又让人上茶。
王令婉得了消息,叫丫鬟们切了一盘西瓜送去,又让人去请明姜。等明姜来了就装作很苦恼的样子:“欣姐儿一直哭闹,我这里还要去母亲那里回事,劳烦妹妹帮我哄她一会儿,带她去院子里转转,或是抱去让你哥哥哄。”说完就让乳母把欣姐儿抱给明姜,自己起身去正房了。
明姜最近经常哄着欣姐儿玩,也不觉有异,她看着欣姐儿不太精神,就抱着她去廊下,指着廊下的花儿给她看,跟她说话:“欣姐儿不高兴么?瞧瞧这月季花好不好看呀?”
但是欣姐儿是本来睡得正香,被王令婉硬给叫醒了,好有借口让明姜来,因此不一会儿就打了个哈欠,又开始哼唧着要哭。
明姜只得抱着她在廊下走,一边走一边晃着她哄,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厢房窗户底下,正听见里面常顾的声音:“……我心里常觉可惜,离了平江,也没了去书院就读的机会。”
他怎么在这?明姜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偏偏怀里的小家伙不乐意了,哼哼几声哭了起来,房里严谦恰在此时出声:“是妹妹么?”
“是我。”明姜只得应了一声,“欣姐儿哭闹,我哄哄她。”
她刚答完话,厢房门口的帘子撩起,严谦三个人鱼贯走了出来。明姜一时有些无措,只低头抱着欣姐儿哄,严谦走到跟前来也哄了欣姐儿几声,见毫无作用,只得叫乳母:“抱欣姐儿回去睡吧,想是困得。”乳母就走上前来接过了欣姐儿,抱着她回房去了。
明姜此时没了遮挡,只得福身行了一礼:“常师兄好。”
常顾自从出了屋子,一双眼睛就盯在明姜身上,她今日穿了一件家常桃红薄衫,下面搭配了一条白纱挑线裙,立在那里显得亭亭玉立。微微侧着的脸,正能看清脸颊和下巴上的嫩肉,让他无端多了些欣慰,她又胖回来了,真好。
严诚看他只呆呆看着明姜不说话,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发什么呆!”
常顾这才回神,有些窘迫的回礼:“师妹好。许久不见,那些小玩意,可有能入得师妹眼的?”
严谦不待明姜回答,先说:“进去说吧,站在门口像什么话!”说着扶了明姜的胳膊率先进去,常顾和严诚也跟在后面进了屋子。
明姜根本没回过神来,就被哥哥给带进了屋子,她自定亲后就没这样和常顾面对面过,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就只低头坐着不说话。对面的常顾这时也失了往日的机灵劲,只是看着明姜傻笑,让严谦哭笑不得。
“说起书院,我还有个消息没告诉你呢!”万般无奈之下,居然是严诚打破了沉默,“黄世兄年后回了平江,进书院读书了。”
常顾这才转头看他:“当真!年后就去了?你怎么才告诉我?你们都知道了?”说着又看严谦和明姜,见明姜也跟着点头,心里不由有些不是滋味。
严谦笑了笑:“年后家里事多,见着你的时候都没想起这事来。”
听见他说年后事多,常顾想起那时严家确实很忙乱,而且那时候正忙着明姜的婚事,没有跟自己说起这事倒也情有可原。于是就说道:“真好,想不到咱们几个人,竟然只有黄师兄入了书院。”
严谦不乐意了:“谁说的?我不是也去书院读了一年多的书么?现在默然和熙然也都去了,只是你们两个没去过而已!”
“若是觉得遗憾,不如二哥和常师兄回去平江,在书院里读几天书就是了。”明姜终于渐渐放松下来,说了一句笑话。
常顾看见明姜的笑容,自己也笑的更开心了些:“若是有机会当然要去了。”
明姜又在里面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就有丫鬟来报说太太那里找她,她赶忙起身告辞出去了。常顾依依不舍的看着明姜的背影消失,心里反而更加怅然若失,比先前更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沉默的小羊羔又扔雷调戏本作,本作晕头转向之余,决定让一对可怜的未婚夫妻见一面
98知足
从此之后范氏略微放松了一些对他们俩的管束;有时候常顾进来请安,若是明姜自己不回避;她也不说;两个人就能互相悄悄的瞄几眼;当然话还是说不上的。
明姜每次被常顾那样的目光盯着的时候;都不自觉的低了头不敢回视,这个样子的常顾让她觉得很陌生很无措,两个人新的关系也让她还有些别扭,所以大多数时候反而是她自己主动避出去。几次之后范氏不免心下奇怪;拉着女儿悄悄问她。
“怎么这两次常顾来见我;你都自己躲了起来?”
明姜有些羞涩,低头扯着衣角:“娘不是说须得避着嫌疑,免得让人说不尊重么?”
范氏被这句话噎的;顿了半天才说:“你这孩子,娘说的是不许你们两个私下见面,这是在娘跟前,远远的见一面也没什么!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对他不喜?”
明姜有些惊讶,抬头看了母亲一眼摇头:“并没有。”她这是自然反应,说完又醒悟过来,自己说没有不喜,那就是喜欢了,而且又答得这样快,也太不矜持了,脸上立刻一热,又低了头。
范氏看她这样却放了心,只是:“那你为何躲着常顾不见?”
明姜把手上的衣角揉的皱成了一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心中的感觉,把范氏急的够呛。最后只得把这事交给了王令婉:“你们年轻人谈得来,你好好问问她,当真不是不喜常顾么?可别定了亲才发现不喜欢,那可就烦恼了。”
王令婉自然要宽慰婆婆:“母亲不必忧心,媳妇猜着妹妹许是羞臊,还有些怯怯罢了,她一向和常顾谈得来,怎会不喜?”
“可她那个性子,也不是个羞怯的性子啊?怎么就听说常顾来了就躲了呢?”范氏叹道。
若说烦恼,常顾比范氏还烦恼,范氏还能去问问明姜是什么缘故,常顾却没人可问,也不敢问人,只能自己在心里琢磨,怎么在师母那里见了两次明姜后,就再也没看见她了呢?看师母的意思,并不像是想拦着他们的呀,难道是明姜不想见自己?
可是没有理由啊!他仔细回想了这些日子自己的作为,并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啊!又着重回想了见到明姜那有限的几次,更是连话都没说几句,并没什么机会让明姜不悦啊!常顾百思不得其解,干什么都没了心思,连听严仁宽教导都走了神,被严仁宽略说了几句。
另一面王令婉终于问出了明姜的心里话,听完之后伏在案几上笑了好半晌,把明姜笑的几乎要拂袖而去,才忍住笑安抚明姜:“我的好妹妹呀,你可真是个傻姑娘!常顾看着你那是因为许久不见,好容易见一面想看的清楚些罢了。你们刚定亲,你不习惯这变化也是有的,可躲着也不是办法,早晚你要嫁过去,还不如现在就多见见,习惯了才好呢!”
明姜苦恼的托住脸,说道:“可是从前我们说话,常常是笑话打趣他的时候多些,像现在这般正正经经一板一眼的,我都不知说什么了。”
“谁说非要你一板一眼了?你只管先前什么样现在还什么样就是了,只是若跟前人多的话,收敛一些、别说得太过就是了。你年纪小,说起笑话来也没人当真,不是正好?”
明姜有些犹豫:“这样行吗?万一他生气了……”
王令婉又扑哧一笑:“怎么,从前不怕常顾生气,现在怕了?”
明姜恼怒,两颊鼓起,反击道:“嫂子现在知道笑话我了,当初你和哥哥没成婚的时候,每次还不是拉着我一同见面,要我说话引着,你们才肯说话呢!”
王令婉一听她提起旧话,也有些不好意思,就说:“你瞧,谁不是这样过来的?你呀,就别别扭了,我听你哥哥说这几天常顾很是失落,上课的时候都没精神,还受了公公的教训。”
明姜听完半晌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然后就起身要告辞,等走到门口却又忽然回身拉着王令婉,两个人凑到一起低声问:“嫂子,你过得快活吗?”
王令婉一愣,看着明姜紧张的小脸半天,才忽然绽出一缕笑意:“我很快活,你跟我日日在一处,我快不快活你不知道吗?”
明姜也跟着笑了:“是我问了傻话,谢谢嫂子!”她感觉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情,心里轻松了不少,然后跟王令婉告辞,步履轻快的回了自己房里。一回去就叫蝉儿给她找出颜料来,铺好了纸,她自己换了衣裳,去书房画画儿去了。
她已经许久没有真正动笔画画儿了,自从过完年以后,她就觉得心里悬着一颗石头,虽然后来最终定了常顾,那颗石头也并没放下去,她心里还是有些对不能预知的将来的恐惧。可是就在刚才,她听完了王令婉的话,心里却豁然开朗,以后的日子如何谁也不能预料,可她不能因为害怕就失了憧憬而不敢面对,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她唯一能守住的,就是自己这一颗心。
一个人过得快活不快活,最关键的因素也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内心。只要自己觉得满足幸福,那日子自然就快活。就像祖父教导的那样,知足者常乐。
明姜心中轻松,下笔如有神助,很快就画了几杆翠竹在纸上,她画完退后几步端详半晌,又走回近前去,换了一支笔,蘸了颜料在竹根底下画出几个胖胖的破土而出的春笋,然后又仔细端详了半天,这才满意的放下画笔。
让蝉儿看着画儿晾干,自己看着到了时辰,换了衣服,带着蛛儿去了正房吃饭。范氏那里已经听了王令婉的回报,心里放了心,看着女儿神情轻松,嘴角还挂着笑容,她心情也好了许多,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吃了晚饭。
过后常顾再来跟范氏请安的时候,明姜就再没有回避,偶尔还躲在范氏身后冲着常顾做鬼脸,把常顾逗得想笑又不敢笑,一张脸忍得都憋红了。范氏觉得不对劲,回头看的时候,明姜却已经恢复老老实实站着淑女的形象,一点异状也没有,让范氏摸不着头脑。
终于有一次常顾进来的时候正碰见明姜从正房出来,两人在廊下说上了话,常顾语气略带恨恨:“你倒是跟我说说,让我在师母面前失态笑出来,与你有什么好处,这样作怪法?”
明姜憨憨笑了两声:“我听说你跟爹爹学兵法,这不是想试试你的定力么?看来你现在定力还是不够呐,我不过就逗逗你,你就要笑出来了,这样哪行?”
这丫头专会讲歪理,常顾哭笑不得,心里却美滋滋的,就说:“那也得分人,若是换了一个人逗我,我必不会这样,可是你在前面这样逗我,我哪里能忍得住?”说到最后声音低了下去,还故意带了点委屈看明姜。
明姜脸一红,丢下一句:“明明是自己的错,倒偏会来赖我!”就扭身走了。
常顾站在廊下看着她进了西厢房,才请正房门口的丫鬟通报,进去给范氏请安。
他们在门口的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范氏,她听了丫鬟的回报,心里颇有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这两个孩子终于有了一点小儿女情状,晚上自然要学给严仁宽听。
哪知严仁宽听了之后酸酸的说了一句:“便宜常顾那小子了!”把范氏笑了半晌。
长辈们默许,又有兄嫂行方便,这对未婚小夫妻渐渐多了许多见面的机会。常顾磨去了明姜新画的一幅荷花图,又送给明姜几块漂亮却不名贵的石头,让她留着或赏玩或篆刻。明姜本着礼尚往来的原则,挑了一块质地合适的青石给常顾刻了一方小印,把常顾喜欢的不行。
严谦和严诚看见这方小印的时候,瞪着常顾的目光立刻不善了起来。明姜的篆刻是在平江和杨先生学的,手艺相当不错,可是他们都心疼妹妹,并没要求明姜给刻印,明姜之前也只给祖父和父亲、她自己各刻了一方小印,哪知道如今常顾这小子也得了,两个兄长心里哪能舒坦?
常顾一开始没明白过来,对于这两位未来舅兄忽然变了脸色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只得低声下气赔笑,过了好几日才弄明白是印章惹的祸。他也不舍得让明姜辛苦,就自己想法子在青州府找到了篆刻名家,给两位舅兄一人刻了一枚青田石印章才罢。
明姜知道之后不免去嘲笑了一番两个哥哥的小气,尤其对严诚不满:“明明自己个儿就会刻印,还追着要旁人的,也不害臊!”
严诚年纪渐长,越发不爱逞口舌之利,可是对着明姜还是忍不住回嘴:“你没听说抢来的东西才最好么?”
“就你道理最多!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即将进门的二嫂一定要是个厉害人物才好,这样才能管得住二哥!”明姜冲着严诚做鬼脸,“叫你再也不能欺负我!”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放假,所以,你们懂得~~~赏月的时候再来看也来得及,咳咳~~~
99新妇
关于这位未来的严家二奶奶;严家现在的三个女人各自有不同的期待。范氏觉得儿子太过少年老成不苟言笑;心里就希望小儿媳妇是个活泼、爱说爱笑的;这样夫妻两个才能说起话来;把小日子过得亲亲热热。
王令婉自然希望妯娌是个好相处的;最好性格温婉别太强势骄纵;想那刘家本是本省大族;家里的小姐想必娇养得很;虽说有明理的婆婆在;自己作为长嫂,出身又不如她;恐怕再不能如现在这样过得舒心。相比之下明姜的想法就单纯多了,她从没担忧过未来二嫂的人品,只盼着二嫂快嫁过来,自己好多一个玩伴。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七月底严家跟刘家过了大礼,余下要忙的就是亲迎和酒宴的事了。
等到了八月里,常顾要回家去过中秋,常太太遣人来接时,顺便送了节礼,严家也有回礼带回去,明姜还少不得亲手给常太太做了两双鞋袜带去。常顾进来给范氏辞行,说完该说的话却还呆在当地不告辞,范氏看他不住偷瞄明姜却不敢说话,心里暗笑,终于开口说:“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出发回去,路上多当心。明姜替我送一送常顾。”
常顾本来听师母下了逐客令,心内失望不舍,结果最后一句竟是叫明姜送他,立刻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是,师母放心,那学生就告辞了。”说着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明姜跟着出来,和他一同在廊下往外走,常顾故意走得极慢,口里说道:“这次回去总要住个十天半月的,恐怕要陪着爹爹出去应酬,估计得等到阿诚成婚那时才能回来了。”
“唔。”明姜落后常顾半步,一边走一边看着自己裙子上的花纹,听完常顾的话,只答了一个字。
常顾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明姜,见她眼睫毛遮着眼睛,看不出神情,两颊却微红,心里一热,又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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