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中,刘修恭敬道:“元修先生的盛情款待,晚辈感激不尽。只是,晚辈忧心攸县的情况,不能再滞留了。晚辈打算今日启程南下。”
韩玄也不阻拦,道:“长沙郡的文人雅士,以及长沙郡官员对你的印象,都非常好,这就是你的名望。你要记住,这也是你的资本之一。”
这番话,便有些推心置腹了。
韩玄和庞德公是知交好友,刘修是庞德公的弟子,韩玄也是不吝指教。
刘修拱手道:“元修先生教诲,小子铭记于心。”
韩玄道:“你去吧,老夫不送你了。”
刘修又拱手揖了一礼,然后离开了大厅。刘修和邓展汇合,出了太守府后,径直出城,然后和蒯祺、马良和庞统汇合。
一行人,朝临湘县的码头赶去。
登上一艘大船,刘修一行人沿着湘水南下,直奔攸县。
半天时间,大船在攸县的西北方向靠岸。
刘修一行人上岸,找了一辆马车,正式往攸县的县城赶去。进入攸县境内,给刘修的第一感觉是荒凉,是凄清,虽然四处都是农田,但农田中长满了杂草,四周的村落房屋,也是人烟稀少。这一情况,让刘修的心,沉了下去。
来之前,韩玄曾说攸县的情况不好,更说攸县闹饥荒,没想到,如此的荒芜。
蒯祺透过车窗看到路边的情况,正色道:“公子,攸县地处荒凉,民生艰难。公子想要在攸县闯出一番事业,第一件事,就是改善百姓的生计,让百姓有吃的才行。”
刘修点头,百姓的生计,是第一要务。
马良的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担忧。
攸县如此破败,要让百姓恢复过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反倒是庞统神色不变,依然闭目养神。他跟着刘修一起来攸县,他的主要任务是负责布局谋略,是要谋划豫章郡的。至于攸县的内政,他不擅长,交给马良、蒯祺就是了。
队伍继续前进,走了半天时间,已经靠近县城。
距离县城,只有二十里路。
“吁!”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邓展策马来到刘修的身前,眼神凝重,抱拳道:“公子,前方的官道,被一群难民挡住了,队伍暂时无法前进。要不要命令士兵开道,将百姓撵走。”
马家的一百私兵,个个都佩戴钢刀的。只要动用武力,要撵走一群难民,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刘修撩起马车门帘,下了马车,吩咐道:“我去看看。”
邓展跟在刘修的身边,谨慎道:“公子小心,这些难民缺少粮食,恐怕会闹事。”
刘修点点头,径直往前走。片刻工夫,来到队伍的前方。入眼处,一个个衣衫褴褛,眼神暗淡,面色蜡黄的百姓,挡在官道的中央,他们都已经是有气无力的呻-吟,非常难受。
其中的老弱,坐在地上不让开。
稍微有点力气的中年人,则不断的请求施舍一点粮食。
刘修见状,心中猛地抽搐了一下。
此情此景,令刘修心中更是难受,不是因为攸县贫困,是因为百姓困苦。他可以想象,上一任的县令,到底昏庸到了什么地步,才导致百姓如此贫乏。
“公子,施舍一点吧,我的老母亲快活不下去了。”
“公子,求求您了,只要一碗饭,只要有一碗饭,俺的孩子就能够撑下去的。”
“请您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拦路的难民,眼中满是渴求的神色。
“都让开,我要见公子。”
忽然,人群中,一个年近四十的妇女冲了出来。她快要冲上来的时候,邓展一下拦住了妇女,不让她靠近。妇女眼神渴望,直愣愣的盯着刘修,那眼巴巴的渴望,更令人揪心。
刘修挥手让邓展退下,静静看着。
妇女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她回头看去,大声喊道:“三儿,快上来,赶紧的。”
她的声音,嘶哑,更透着无力。
她的脸色蜡黄,两腮已经凹陷了进去,嘴唇干裂,眼神暗淡,已经是皮包骨头。这时候,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子走上来,女孩儿的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
妇女牵着女孩的手,嘱咐道:“快跪下,给老爷跪下。”
刘修看着,心中憋得慌。
百姓的困顿,让他非常的难受。刘修上一世,各种抑郁不得志,更是寄人篱下。但从没有遇到这样衣不果腹的情形,在无法吃饱肚子的情况下,什么尊严,什么自尊,都已经消失了,能活下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就是最简单的生存法则。
眼前的百姓,便是如此。
妇女渴求的望着刘修,渴求道:“公子,您看我的女儿,她才十五岁,很聪明的。小妇人没有别的要求,您带她离开吧。她跟着您,任您打骂,只要您给她一口饭吃就行,只要她能活下来就好了。您以后要卖了她,也可以卖个好价钱的。”
刘修盯着这妇女,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不舍以及渴望。
不舍自己的女儿离开!
渴望自己的女儿摆脱苦海!
刘修目光看向其余的人,所有人都是眼中流露出期望神色。他收回目光,看向邓展,吩咐道:“邓展,粮食还有多少?”
邓展说道:“公子,还有一百石粮食。”离开宜城县的时候,马家赠送了一百私兵,也赠送了足够的口粮。到现在,还剩下一百石粮食。
刘修吩咐道:“队伍暂时停下,熬粥,让他们吃饱。”
“诺!”
邓展得令,转身下去安排。
百姓听到了后,全都欢呼起来,显得兴奋无比。
妇女眼中仍是有着渴望,她吃了这一顿,下一顿又无法保证了。她自己无所谓,但是,她希望女儿活下来,又问道:“公子,我女儿的事情”
刘修说道:“先吃饱,再说以后的事情。”
妇女听了后,神色失望,拉着女儿退下了,不再挡着官道。
马良和蒯祺走下马车,两人来到刘修的面前,马良眼神凝重,忧心忡忡的文道:“公子,这些百姓吃了一顿后,下一顿,又缺少粮食,您打算怎么安置呢?”
刘修道:“现在,距离县城已经不远了,让他们自己返回县城。接下来,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到了县城后,想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
蒯祺正色道:“攸县贫困,要解决粮食危机,恐怕困难。主公要做好准备,可能接下来准备粮食的事情,会非常棘手。”
马良点头赞同蒯祺的分析,想了想,道:“公子,我有一个想法。”
第122章 流民、流匪()
刘修面容严肃,道:“季常有什么想法?”
马良道:“公子的第一件事,是解决百姓眼下的困境,所以粮食至关重要。我想先走一步,先赶往攸县,摸清楚攸县目前的状况。等公子到了攸县后,便能够第一时间掌握消息,然后做出应对。”
刘修思考后,点了点头,道:“可以!”
“岳山!”
刘修回头,吩咐了声。
岳山提着一口开山斧走了上来,抱拳道:“公子,您有什么吩咐?”
刘修道:“保护季常,你们先一步赶往攸县。”
“诺!”
岳山点头,拱手朝马良行了一礼。
马良带上了一点干粮,和岳山先一步离开了,径直往县城行去。
半个时辰后,粥已经熬好了。热气腾腾的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一碗一碗的粥乘出来后,递到百姓的手中。许多人捧着碗,激动地哭了起来。一些人迫不及待的喝了两口,虽然烫得龇牙咧嘴的,脸上却是笑容灿烂,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这时候,一碗粥,已经是最幸福的事情。
只求温饱!
这,是这些百姓暂时的想法。
两大锅粥,全部进了百姓的肚子里面,一点一滴都没有剩下。
许多百姓的肚子,胀鼓鼓的,仿佛四月怀胎一般。虽然肚子涨得有些疼,但接下来,又能熬一两天了。
刘修来到百姓中,看着所有人,朗声道:“我是攸县的新任县令刘修,你们如果相信我,就不要再往外逃难了,都返回攸县。接下来,我会全力以赴,解决饥荒的问题。”
百姓一听,全都欢呼出声。
对他们来说,逃离攸县,本就是最无奈的事情,离开了攸县,也没有饭吃。
留下来,也没有饭吃。
只是攸县境内,到处都没有粮食,无数的人饿着肚子,根本没有粮食,不得不往外逃荒。刘修作为新任县令,要解决粮食的问题,对百姓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大人大恩大德,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大人,我家丫头虽然干瘦干瘦的,可真的很聪明的。”
一个个百姓,纷纷叩头感谢。
刘修的心情,始终好不起来。他不再逗留,回到马车中,下令继续赶路。其余的百姓,也纷纷跟在后面。原本百余人的队伍,开始变得庞大起来。
距离县城不到八里路的时候,队伍再一次停下。
邓展急匆匆的来到马车旁,道:“公子,不好了,这次拦路的,是一群贼匪。”
刘修剑眉倒竖,又走下了马车。
跟着邓展来到队伍的前方,刘修目光,落在了对面的人身上。这一群人,约有两百人,一个个的衣衫都是各不相同,手中的武器,或者是钢刀,或者是铁叉,或者是铁镐
这些贼匪,是百姓组成的。
眼前的百姓,不,应该说是流匪了,从百姓转化为了打家劫舍的流匪。
刘修盯着前方,沉声道:“谁是领头的人?”
“老子就是!”
在刘修的对面,一个身材魁梧,面色凶恶的中年人傲然开口。庄彪的手中,提着一口锋利的大刀,在阳光的照耀下,大刀的刀锋,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刘修眼眸微眯着,沉声道:“我看你的装束,应该也是百姓。只要你愿意放下武器,弃恶从良,我饶你不死,既往不咎。”
流匪一开始,也是普通的百姓,只是迫于生计,开始劫掠。最可怕的是,这些百姓心中的野性释放出来后,流匪很快就成了真正的贼匪,无恶不作,烧杀抢掠。
说到底,还是一群可怜人。
如果能够挽救回来,刘修也不愿意放弃。
庄彪盯着刘修,却是啧啧两声,哈哈大笑道:“小子,你的脑门儿,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夹了,竟然这么天真。老子看到了,你的队伍中有很多的粮食。交出所有的粮食,自己滚远点,老子饶你不死。”
自从带着一队人四处劫掠而后,庄彪的日子,比以往更舒服。
现在,他喜欢上了这种日子。虽然非常的惊险,但有酒有肉,更可以肆意的睡女人,左拥右抱,他才不愿意再回到原来的日子。
刘修环视其余流匪,道:“你们所有人,放下武器。我既往不咎,否则杀无赦。”
只是,庄彪麾下的流匪,一个都没有动。
这些人桀骜不驯,一个个尝到了甜头后,都不愿意再放下武器了。
庄彪眼神冰冷,冷笑道:“小子,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今天,你庄爷爷,让你知道后悔是什么滋味儿。”
“来人,给我上。”
庄彪大喊,麾下的人开始缓缓的逼近刘修的队伍。
刘修沉声道:“邓展,杀!”
邓展得令后,手中的铁剑扬起,大吼道:“杀!”顷刻间,邓展和麾下的一百私兵,直接便冲了上去。马家赠送的私兵,个个都是精锐,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着甲胄,是一支精锐之师。
刘修没有上前,眼看着私兵杀上去。
双方交锋,一百私兵犹如砍瓜切菜般杀入对方,撕裂了对方的防线,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一群丧失了人性的流匪,不值得怜悯了。
邓展策马冲刺,一个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庄彪的身前。他大吼一声。手中的宝剑出鞘,在空中刺出。两人一个错面,庄彪的喉咙上,多了一条血痕。
“噗!”
献血喷溅,庄彪直接倒在了地上。
“杀!”
邓展策马来回的冲杀,手中的宝剑,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与此同时,私兵冲杀,也杀得流匪人仰马翻。
流匪人数更多,可根本就没有战斗力,经不起冲杀。片刻工夫,便开始四下逃窜,甚至一个个已经开始跪地投降。
“不要杀我,我投降,我愿意投降。”
“我也不想杀人的,别杀我。”
“我再也不四处抢劫了,放了我吧。”
一个个流匪跪下来,大喊着投降,而其余逃窜的流匪,在邓展以及私兵的掩杀下,逃走的几乎是没有。
一场厮杀,前后不过是片刻工夫。
地上鲜血流淌,摆放着一具具尸体,全都是被杀死的。
马车后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忽然间欢呼了起来,眼中都流露出雀跃神色。邓展策马来到刘修的身旁,抱拳道:“公子,这些投降的流匪,怎么处置?”
“杀!”
刘修的眼中,流露出冰冷神色。
邓展转身就下令,顷刻间,私兵挥舞手中的钢刀,跪地投降的流匪,全部被斩杀。其余一些流匪想要反抗,无一例外被杀死了。
刘修的眼中,没有一丝的怜悯。
这些流匪,早已经迷了心窍。现在放了他们,等离开后,还会再劫掠的。贫困的生活,他们已经不习惯,会继续劫掠。尤其尝到了甜头后,不可能再回头了。
杀鸡儆猴!
这,是刘修给其余贼匪的榜样。
刘修眼神锐利,挥手道:“清扫战场,清点人数。”小半刻钟,私兵的人数统计出来了,没有一个人死亡,只有十三人受了轻伤,正在包扎。对这一结果,刘修也是非常的满意。马家赠送的私兵,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第123章 困难重重()
抵达县城后,跟着刘修一起入城的百姓,再一次增加了。许多的百姓得知新任县令抵达的消息,都抱着极大的希望,希望刘修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晚上的时候,刘修又让士兵在城内熬粥,让百姓度过难关。只是一百石粮食,一个晚上就用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已经不多。
入夜后,县衙。
大厅,县丞、县尉、主簿以及下面的小吏,全都来拜见。
县丞是一个身材微胖,脸上有着和善笑容的人,名叫霍允,攸县人,五十岁出头;县尉身强力壮,面容不苟言笑,名叫岑翡,宜城人,三十出头;主簿身材瘦削,一副忧愁模样,名叫康鹤,攸县人,年近四十。
这三人,是攸县最主要的官员。
其余的官员,由县丞霍允作介绍,刘修都一一的记在心中。只是下面的小吏,大多数都是遵从县丞、县尉和主簿的意见。
简单的观察了一番,刘修发现,霍允力压岑翡和康鹤。
两人在霍允面前,完全没有话语权。
刘修目光落在霍允身上,正色道:“霍县丞,攸县境内正在闹饥荒,县衙可有制定解决的措施?”
霍允脸上的笑容收敛,一副无奈的神情,正色道:“回禀大人,攸县饥荒,卑职、岑县尉、康主簿,以及县衙的人都倍感焦虑,想解决这些困难。但没有办法啊,现在不仅是攸县的百姓闹饥荒,县衙的官员,都两月没有发俸禄了。官员都这样,何况是百姓啊。”
一开口,便是哭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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