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为何论剑大会不在全真教驻跸的朝阳峰举行,而是换了云台峰,难道岳不群有什么阴谋?
一念至此。左冷禅面上毫无异常,暗里提高警惕。
此时。封不平与少林方丈方正、武当掌门冲虚、丐帮新任帮主张金鳌客气几句,就站到真武大帝神像之前,朗声道:“诸位有礼了!”
此言并不震耳,但殿内院中高谈阔笑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如在耳边,五岳弟子纷纷猜测是否就要见到那一月之间便即名震江湖、无人不晓的截剑术绝学。
封不平抱拳道:“众位朋友瞧得起五岳派,惠然驾临华山,岳掌门及封某感激不尽!
岳掌门与敝山风清扬风师叔已在峰上筹备论剑事宜,请众位随封某上峰……”
众人虽然疑惑岳不群为何不曾来这真武殿开启论剑大会,但也没人问出口,只不约而同的猜想定是华山另有安排。
云台峰之巅,岳不群与风清扬迎风而立,衣袂飘飘。
岳不群一袭宽袍广袖的紫色道袍,金丝绣边,腹纹太极,飘逸中透着淡淡尊贵。风清扬则是穿上岳不群昨日送去的素色淡青道袍,腹纹八卦,此时正一脚斜踏着石台,一手叉腰,身姿虽有失庄重,却另有一股洒然不拘之风。
二人遥遥俯视着下方山道、山岭间,只见密密麻麻的劲装武林人士,身手敏捷的攀登而上,渐渐逼近蒙着巨幅红布的‘千尺幢’。
风清扬抚须道:“就算你把五岳剑法及截剑术都刻到这‘千尺幢’、‘百丈峡’的崖壁上,也没必要将思过崖秘洞毁去啊!
那洞壁上魔教十大长老破去五岳剑法的法子虽说只是吓唬人的玩意儿,到底对后辈们起到些许警惕作用……”
岳不群微微一笑,语气莫名道:“后辈们未必会死守着剑法不放,咱们也无须执着!”
风清扬沉吟道:“依你今时今日的武功和权势,江山社稷唾手可得,又何必再沉溺于武林虚名?”
岳不群淡淡反问道:“武林名声为虚,难道江山社稷非虚?
风师叔莫非认为,我对皇帝宝座的执着更胜于武林盟主?”
风清扬哑口无言,稍稍思忖间,亦知并非如此,但觉岳不群的心思难以揣度,观其行事油然而生的那种似懂非懂的复杂感觉更不知如何形容。
岳不群反而幽然一叹,诉说道:“风师叔可知,我已与东方不败约好,六年后在黄山决一死战,不论胜败,我都不会再存于世!”
风清扬一愕,俄尔疑惑,若是他胜了,又怎会不存于世?
岳不群却自顾自说道:“古语有云,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其一,今时今日,我再非昔日那个举步维艰的华山新掌门,而是位居武林之巅,主宰武林命运的指导者,自该为日现颓势、几有泯灭之厄的武林谋划一条出路。
其二,吾等身为中华民族的一份子,在这大世之争即将到来的世纪,自该为中华民族未雨绸缪,乃至引导我中华民族率先走上大中华共荣圈之路,泽被苍生。
其三,在我的计划中,以上两者皆需依靠全真教在六年内实现,同时也将全真教推上神坛,两全其美。
此三者若成,妻妾子女亦能荫福绵延,来日无忧,我在此世便再无牵挂,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风清扬刚要将‘归隐山林或含饴弄孙’之语脱口而出,岳不群又摇头道:“风师叔此前归隐多年,难道还看不透,归隐山林不过是暂时逃避一切的一种方式!
似我等这般武功通神之人,绝不会甘于梦幻泡影一样身死道消,泯然黄土,终归会思索和探索生命存在的意义,追寻那冥冥中的天道!
六年之后与东方不败一战,若我直至败亡前那一刻仍未能参透‘天人合一’之妙而掀开天道的神秘面纱,那我就欣然体验一番死亡的感觉也好……
若是在决战中我激发无尽潜力而侥幸成道,亦会在短时间内破碎虚空,前往另一个神奇瑰丽的世界,继续寻找对手,磨练自我,探索天道!”
“破碎虚空?”风清扬惊呼一声,面露骇然,似是把握住某种关键,终于明白了几分为何自己会觉得岳不群心思难测,怎么也猜不透,原来……
岳不群莫名叹道:“所谓武者,终归是要接受无穷无尽的挑战,不断超越敌人和自我!
若是躲在深山老林漠然等死,练武岂非多余?”(。)
ps: 今天跑了一天,累死我了,晚上九点多开始码字,勉强搞了一小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乘虚御风()
上方十多丈处,‘千尺幢’赫然在望,而让左冷禅诧异的是,‘千尺幢’左侧的垂直崖壁竟被巨幅红布遮掩的严严实实。
一阵山风呼啸而过,巨幅红布波浪起伏,猎猎作响,紧贴石壁之处,竟似凸凹出什么密集的图形。
左冷禅眼角一缩,脑中霎时想到一个可能,不由惊骇欲绝,岳不群疯了么?
今日上山的数千人,五六成是五岳弟子,三成是五岳之外的其余练剑门派及使剑好手,如铁剑门、一字慧剑门、天山派、雪山派、点苍派等等,原本名列前茅者该是青城派、昆仑派、峨眉派,但这三者或是归附全真,或是被全真夷灭,而最后的一两成,才是如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丐帮张金鳌等大小门派主事人的观礼宾客。
若是将截剑术这等涵纳五岳剑法精髓的绝学刻在石壁上,任由峰上这数千人随意观看,其中五岳弟子还自罢了,最多是传承泛滥,颇有外泄之虞,但其余练剑门派及少林、武当、丐帮等大势力若是也窥得截剑术绝学,不仅可从中吸纳上乘武学精髓,融入他们本门的武功之中,增益极大,而且还能得悉五岳剑法之优势弱点,针对性的创出克制之法,足可使五岳剑法的威慑力大大降低。
此消彼长,岳不群或可因截剑术名震天下,成为不输于达摩、张三丰的武学巨匠,但今后的五岳弟子却再无法将五岳剑法及截剑术当作纵横江湖的依仗!
恰在此时,左冷禅忽然生出感应,止住攀越上峰的身形。抬头向着云台峰顶望去。同一时刻如此施为的还有方正、冲虚、封不平三人。
只见峰顶忽有一紫一青两道身影跃出悬崖峭壁。似两朵云彩般轻飘飘降落而下。
依左冷禅这等绝顶高手的功力,自然看得清那紫色身影乃是岳不群,而青色身影清癯卓逸,鹤发童颜,正是二十多年未现江湖的风清扬。
当然,岳不群和风清扬凌空飘落之势固然轻灵潇洒,看似悠然,实则速度极快。顷刻间已落下数十丈,不动声色间在一株横出崖壁的翠松上轻轻一点,复又继续飘落。
而此时,同样攀登上峰的其余数千人始才看见二人一紫一青的身形,不约而同的停住脚步,仰头凝视。
百丈悬崖,本该是人人望而却步之地,纵使绝顶高手亦得小心翼翼,但眼前此情此景绝无人担心二人会有丝毫危险,只因二人身姿凌空之盘旋悠闲。比之飞鸟更显轻盈灵动,足以让人忘记悬崖之险、百丈之高。更使人难以生出什么不世轻功之类的念头,脑海中唯余凭虚御风、飘飘如仙之语的即视感。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少林方正,毕竟他精修禅功,精神念头之坚定非比寻常,最不易为外物所动,纵然一时惊骇于岳不群、风清扬的绝世功力,亦可很快平复心神。
但他也深知,经此一着,今日上峰的数千人会将岳不群、风清扬视如仙神,此后再也生不出丝毫敌对、反抗之心,足见岳不群所谋甚大,才会与风清扬一齐亲自施展如此惊世手段来先声夺人!
而身在数十丈高空,向着‘千尺幢’降临的岳不群与风清扬却是另一番感受。
高速坠落中,身外狂风呼啸,风清扬鼓足真气,方能保持衣衫舒展自然而不会紧贴身上。
俯视着下方黑压压的密集人头,乃至他们肃然崇敬的眼神,纵使风清扬归隐已久,心性淡薄,亦不禁生出丝丝豪情,始知当年项羽看见秦始皇巡视四方的壮阔声势时发出“大丈夫当如是”这般感慨的勃勃雄心。
数千人的仰视尊崇已是如此令人心襟动摇,更何况数万,数十万,数百万,乃至全天下亿兆百姓尽皆俯首叩拜、山呼海啸的雄壮之景?
就算刚刚岳不群亲口说过并不贪恋皇帝之位,风清扬仍然忍不住扭头看向他的表情,却见岳不群目光清明幽邃,周身流转着莫名气息,隐隐间似欲与周遭虚空清风融洽为一……
风清扬心头震惊之余,方知岳不群自言其离着‘天人合一’只差一线之隔绝非夸大,所谓‘破碎虚空’亦非虚言,只是自己年事已高,潜力早尽,多年无所寸进,恐怕终此一生难窥‘天人合一’妙境矣!
岳不群自然感觉到风清扬的目光,甚至在心神灵敏入微的状态下,更能隐隐感觉到风清扬的情绪心念的复杂变化,但他却并未有丝毫在意,只因他在尝试着将周身散发的若有若无的稀薄柔韧罡气化入不断迎面袭至的无穷气流中时,忽然晋入某种莫名境界,似乎周身数丈内所有气流或缓或急、或曲或直、或迂回涡旋或呼啸席卷的任何细微状态及变化尽皆浮现在他的一个念头之中,似动还静,让他身心蠢蠢欲动,几可乘虚御风,自在飞翔。
原本岳不群若是定性聚念,全心全灵的感应周遭环境变化,也能达到如此程度,但却极为耗费心力,容易精神疲惫,恰如逆水行舟,事倍功半。
然而此时他一念不动,即可将周遭自然变化尽数纳入主意识,于心力之消耗几近于无,更像是天地自然的诸多变化自动转化为某种他能够理解的信息,蜂拥涌现他的每一个细微念头之中,周而复始,源源不绝。
此间之妙,已非事半功倍所能形容,若是一般人,定会生出一种“我是老天的私生子,始能集万物自然的无尽宠爱于一身”的奇妙感受,但岳不群道心精微,立知自己于天人感应的修行中更进一步,愈发接近‘天人合一’之境,方能偶然臻至‘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变’的短暂状态。
忽然,岳不群感觉身下数丈之处厚重磅礴中隐隐透着平稳和顺,似静实动,犹如周行之球的表面一隅,亦是与清灵之风截然相反的另一种自然气机。
地势坤,厚德载物?……亦或是地球自转?
心念在有意无意间自然流转,岳不群的身体本能般自行调整姿势,在与自然合一的玄妙感觉渐渐消逝的同时,轻灵优雅的落向‘千尺幢’上方崖头,无声无息间脚踏实地。(。)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万剑归一()
不知何时,‘千尺幢’下数千人似是受到某种无形韵律的影响,不约而同的忽略了一旁的清癯老者,眼中唯余那紫色身影,温润如玉的神气,如沐春风的微笑,清灵通透的目光似星辉般洒下,每个人都觉他在看自己,内心深处不由自主的隐隐升起某种虚无灵动的奇异余韵。
其中智慧渊深如方正、冲虚、左冷禅、封不平此四大绝顶高手,更感觉从岳不群的双目中看见了流动无穷的清风,可惜乍现即逝,瞬息后再无迹可寻。
俯视着下方鸦雀无声之景,岳不群隐隐猜到他们是陷入残余在自身的些许神妙道韵之中,意念薄弱者久久难以自拔,便抱拳朗声道:“有劳诸位辛苦跋山,岳某之过也!”
犹如春雷震颤的清音灌耳,不觉耳鼓震痛,即使得数千人如梦初醒,蓦然回神,却又未感到丝毫异样。
仅有方正、冲虚相顾骇然,左冷禅眼角一缩,封不平抚须微笑,若有所悟。
岳不群抬手虚指着风清扬,微笑道:“诸位中或许有人认识,此乃敝山硕果仅存的长辈师叔,风清扬风老先生!”
风清扬身形清瘦,一开口却中气十足,“老朽隐居数十年,江湖上的后起之秀,都不识得了……今日一见,倒是唐突的很呐!”
“阿弥陀佛……”方正口宣佛号,向着风清扬合十一礼,朗声道:“一别近三十年,风老施主风姿洒然,更胜往昔。可喜可贺!”
二人年纪相若。份数一辈。早些年倒也打过几次交道,熟稔或许谈不上,但也绝不陌生。
风清扬向着方正抱拳回礼,哈哈笑道:“原来是方正大和尚,这么多年不见,咱们可都垂垂老矣,还谈什么风姿不风姿,没的让人笑话!”
方正跟着笑道:“风老施主所言甚是。老衲着想了!”
风清扬抚须道:“大和尚精研易筋经,内功已臻化境,活个百十来岁不在话下,不服老也是理所应当……哈哈!”
方正拨弄着佛珠道:“老衲这点儿微末道行,怎及风老施主的玄门神功精湛高深,寿数绵延……”
岳不群貌似惊讶道:“未想风师叔与方正大师如此相熟……那方正大师可要在华山多留些日子,好与风师叔尽叙旧情!”
此言看似落落大方,但无论方正,还是冲虚都心中一突,方正知岳不群有事与自己商量。冲虚也看出此点,但少林、武当向来共进退。他更疑惑岳不群为何只留方正,而无视他这个武当掌门。
时至今日,武当早已放弃在武林和宗教两大方面与全真教的暗暗排挤,除了差距过大,无能为力之外,也有武当祖师张三丰的道统本就来自全真道分支,亦有几分三教合一理念的影子,两者根本摘不干净,武当道统在传教方面天然矮了一辈。
而且武当兴旺两三百年,虽未盛极而衰,到底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为求局势平稳,不愿与全真教正面冲突,近年来两家渐渐和睦。
毕竟,绝大部分道家信众都属于泛信徒,见神就拜,根本无所谓是全真教的道观,还是武当派的道观,反正都是三清门下。
恰在此时,岳不群忽然向着冲虚寒暄道:“道兄今日能来,岳某感激不尽!
说来惭愧,全真、武当大有渊源,岳某早欲到武当山拜会,可惜一直未能如愿,待岳某处理完五岳派俗务,得空必往武当山寻道兄一叙,不知道兄可否欢迎啊?”
冲虚笑道:“岳道兄若能惠临武当,敝派蓬荜生辉,欢迎之至!”
二人相视间心照不宣,皆欲彻底解决全真与武当的道统重叠问题,既然渊源颇深,自然有几分两家合则两利的可能。
闲言已毕,岳不群向着下方数千人环视一遍,朗声道:“剑者,百兵之祖,古之圣品,至尊至贵,人神咸崇,亦为心之刃也!
自轩辕黄帝创剑器以降,习剑者数不胜数,纵横沙场,称霸武林,立身立国,行仁仗义,无不深植人心,至今乃有大小百多家练剑门派,足见我剑道昌盛,经久不衰!
然千百年来,江湖上仇杀斗殴,不知有多少剑道仁人死于非命,推原溯因,泰半是因门户之见而起。
在下常想,倘若武林之中并无门户宗派之别,天下一家,人人皆如同胞手足,那么种种流血惨剧,十成中至少可以减去九成。
英雄豪杰不致盛年丧命,世上也少了许许多多无依无靠的孤儿寡妇。”
这番话中充满了悲天悯人之情,极大多数人都不禁点头。
有不少人窃窃低语道:“岳教主道德高深,恍若陆地仙神,果然名不虚传,深具仁者之心。”
方证大师合十而道:“善哉,善哉!岳道兄这番言语,宅心仁善。
武林中人只要都如岳道兄这般想法,天下的腥风血雨,刀兵纷争,便都泯于无形了。”
岳不群诚恳道:“大师过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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