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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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炉- 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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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

    “谢先生,你可听说过城隍炉?”

    “城隍炉?可是城隍庙了里那种?哎呀,这东西大多数器型巨大,应该属于礼器,不过现在国内很多庙宇当中铜香炉与城隍庙当中那种香炉差不多,听说老上海城隍庙里面的香炉还算是个宝,其他的多半在铸造的时候加入了很多铁和铅之类的金属,没有什么价值。”谢定国说道。

    我比划了个大致的形状和大小,问他:“不是您说的那种,而是这么大的一种,它应该像个壶,但应该有两个炉耳。”

    谢定国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似乎在回想自己所见过的各种性质的铜炉,最后摇了摇头。

    我心里也没有失望,因为我知道,我向谢定国询问城隍炉的事情,纯属于有枣没枣打三竿子,这种驱魔法器,想来不是谢定国这样的古玩商能够了解的。

    这随后我不再询问他城隍炉的事情,而是再次打量他的书房,此人的房子很大,书房之内同样安置了一张床,床虽不大,但却仍然属于古董,那是一种明清时代古色古香的梨花木的四方形的床榻,四角都有雕花的架子,一段白色的轻纱遮罩。

    睡在这样的床上在夏天是非常凉快的,即便是不开空调,当我看到这座床的时候,忍不住嘴角一翘,心理面已经明白了。

    “谢先生,这座书房的楼上是什么房间?”我转而问了谢定国另一个问题。

    “是主卧房,哦,就是带洗浴卫生间的那间卧室,就是你昨晚待的那间房。”谢定国说道。

    我点点头,转身离开书房,小马立刻明白我有发现了,轻轻的碰了我一下,那眼神询问我,我冲他笑了笑,点了点头,这下小马心里有底了。

    出来之后,我跟谢定国商量,说今天我们就先不回去了,他的房子很舒服,我们白天休息一下,再坚持一晚上,如果今晚仍然没有结果,我负责为他再找高人。

    谢定国知道告二爷保举的人,不是那么简单。而小马他也认识,那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家伙,我们在这一晚上,他竟然没有被鬼魂再次上身,这已经说明问题了,对此他自然是没有异议的,并且答应自己一切都听我们的。

    他从外面的饭店订了饭菜,我们也不讲究,吃完之后就在客厅睡觉,因为小马其实昨晚上也没睡好,毕竟他还是有点担心的,告二也临走的时候肯定交代了他,我的安全有他负责。

    我对谢定国说,让他该干啥干啥,该出门出门,但晚上一定要回来睡觉,谢定国自然满口答应。

    我和小马就这样睡了一天,下午醒过来之后,仍然感到困倦和劳累,我自打吸收了城隍炉之后,身体的状态一直也没有调整过来,以前仗着年轻,熬个夜不算啥,现在却感到很是疲乏。

    直到晚上吃过晚饭,我才缓过来,我对小马道:“阴魂出没一般是在夜里的子时之后到寅时之间,到了丑时就不会出来了,这段时间因为是一天阴气最重的时刻,所以这之前都不会有事。”

    我们就在客厅喝茶看电视闲聊,偌大的房间之内就我们两个,谢定国要晚上十点多才能回来,所以一切哦度在计划当中。

    这个时候我对小马道:“马哥,左右没事,说说你的事吧。”

    小马其实一直都神情郁郁的,眉心锁着,这显然是心里面有事的样子,我知道小马这个人不是坏人,毕竟我跟他的接触的时间最长,他当我是朋友,那么如果可能的话,能帮他的话,尽量我会帮他。

    小马沉默了很久之后,一直没有说话,我有耐心等他,所以也没有催他,半响之后,小马深深的叹了口气给我说起了他的一个战友的事情。

    我知道当过兵的人对于战友的感情是很深的,尤其是那种经历过战场的战友,和平年代虽然没有战争,但却有那种一起经历生死考验的战友,而他的这位战友叫做陆炜。

    陆炜是独生子。在北京,他父亲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初二那年陆炜执意退学后,父亲无奈之下安排他去了南方。按照父亲铺设的路,陆炜应该先进军队的体工队,再当兵,拿到五年兵龄后考入指挥学校,当军官。

    陆伟也是就是在那里与小马结成了战友,按照年纪,陆炜比小马年纪小,但陆炜却是比小马更早的退伍了。

    按照小马的说法,陆炜与他一样都有过行刑队的经历,但却因为心理素质不过关而选择了退伍,那一年年,陆炜回了北京。听说行刑队的事情,父亲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能让孩子干这种事儿?我得跟谁说说。”

    陆炜回答,你现在说有个屁用。遂不了了之。然后父亲四下托人,安排陆炜参加指挥学校的考试。打靶测试时,陆炜瞄准了旁边考生的靶子打,他如愿落榜。父亲咆哮了一阵,只好又花钱安排他进了一所三流大学。

    大学里,陆炜除了打架泡妞,就是泡妞打架。也是在那几年,他开始学习弹贝司,自己写歌,组乐队。几年下来,他成了演艺公司的签约艺人,没固定工资,公司给他安排演出,提成。挣的钱不够花的,陆炜明着管父亲要,暗地里妈妈也给。

    那段日子,陆炜过得很颓。每天晚上十点多起床,起来除了玩音乐,就是喝酒,每每喝到早上七八点钟,酩酊大醉。酒局上吹牛逼,各路人马拿出自己好勇斗狠的经历来讲,偶尔,陆炜会借着酒劲说一句:“那算个屁哥们儿可是杀过人的人”。

    喧闹的酒局会猛然静一下,然后他便迎着姑娘们亮晶晶的眼睛,一路刹不住地说下去。

    回到家里,他会做噩梦。南方的风与河在梦中醒了过来,散发着血腥味。第二天他便喝得更多。

    这些年小马跟陆炜之间联系也少了,知道他混的不如意,前一阵他接到陆炜的父亲打来的电话,说是陆炜想要自杀,这让他震惊不已,所以立刻赶过去找陆炜。

    但他看到的是一个意志消沉,几乎要崩溃的男人,从陆炜父亲那里,小马也了解到了一些陆炜这几年的生活状态。

    那几年,陆炜住在父亲一套空置的房子里,跟父母家离得很近。父母经常会用帮他收拾屋子的借口去他家里视察。有时人在外面,他会突然接到父亲的电话:“陆炜,你回来一趟”。到家一看,桌子上放着几个小塑料袋。

    “这里面是些什么?”“别问了,不知道是什么你们还能问我?”后来父亲说,要不,你搬走吧。

    陆炜搬到了小西天一个朋友家的半地下室。妈妈帮他缴了前三个月的房租,悄悄跟他说,不行你就搬回来。陆炜说不。

    那个时候,陆炜长期合作的歌手是阿勇、陈琳、罗文绮和龙宽九段,都算业内响当当的人物。他的演出价码攀升到每场三千到五千,在同龄的音乐人里算高收入。有了这点资本,他觉得自己搬出来不靠父母,一样也能活。

    两周后,陆炜醉驾,父亲给他买的桑塔纳2000被撞得稀烂,驾照也被吊销了。他心想,这倒好,又省一笔。

    知道他搬出来住需要钱,弟兄们纷纷给他发活儿类似于当下“中国好声音”之类的现场伴奏工作。陆炜正是最狂妄的年纪和状态,看到这种邀请觉得是侮辱。某夜,他大醉后给所有的圈内朋友群发了一条短信:“你们是工人,我是star,我跟你们不一样,以后这种傻事少找我。”

    一夜之间,陆炜得罪光了所有的朋友。

    恰在此时,与陆炜合作多年的歌手阿勇病了,这断了陆炜最后一条靠演出拿钱的路。陆炜忽然发现,他陷入了完全没有任何着落的境地。

    幸好房子是朋友的,没人催着管他要房租。他每天憋在地下室里,听歌,打游戏,偶尔出门,背着琴从小西天走到西四去排练。手机欠费停机了,别人找不到他,他也不找别人。

    家里的电表常常只有三五个字,除了电脑,陆炜不开任何电器,“一开就全黑了。就电脑不能关,要放歌”。电表只剩一度的时候,他便出门去找熟人要个十块二十块,再去银行排队,“买十块钱的电”。

    陆炜住的小区门口有个小卖部,有天送盒饭的来,看到电脑上有张合影,他和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乐手站在一起。送盒饭的认为黄头发是郭峰,所以陆炜必是个名人,于是每天中午给他送一个不收钱的盒饭“蒜苗鸡蛋,再加上蒜苗肉丝”。

    这是陆炜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生活。吃了三个月的蒜苗鸡蛋,他用身上最后的几块钱买了瓶二锅头,坐在街边喝光了。一夜宿醉醒来,他还在街边,背后的琴没了。

    有人问他:“那么大的东西,你能给丢了?”“那天晚上,我比它大。”

    那是2014年的夏天,陆炜33岁。

第52章 满眼的头发() 
当年陆炜在行刑班的战友们大多数都已失散,只有很少几人还与陆炜保持着联系。小马就算是跟他关系最好的那个,2013年秋天,他还特意来北京,给陆炜带来一大堆螃蟹。两人吃了蟹,喝了酒,聊了过去又聊了现在。

    从卡拉ok厅里走出来,喝多了的小马把身体靠在陆炜的肩上。这份量让他想起南方。他们是哥们。他们的那一群哥们。

    “人的灵魂是有力气的,它会拎着你的体重把你往上拔。魂散了,人会马上重好几十斤。”

    这是陆炜从老兵哪里学来的一句话,当年做押解员最难以忍受的,是要与死刑犯相处半天甚至更长的时间。早晨进入牢房提犯人的时候,押解员手里预备一块大海绵按在犯人的脑袋上。

    “牢里的床和门窗都是铁的,要提防他们想不开,一头撞上去”。犯人站在卡车上游街,押解员手里扣着麻绳,麻绳打成特殊的活结套在犯人的脖子上,“如果犯人乱喊乱叫,押解员用力一拉,就能让他们出不了声”。

    而其他的时候,他们会象平常人一样交谈。

    “你多大了?”“当兵几年了?”“哪里人?”陆炜没办法不回答这些问题。

    问完答完,套上绳子游街。然后“他们自己有知觉,但还是会问,我今天是不是要死了?我只能回答不知道。他们的命运不是我决定的”。

    再然后,是宣判。“死刑拉赴刑场立即执行!”再然后,每个人的神态就完全不一样了。有的人很镇定,有的人完全崩溃,全靠两个押解员架着走。

    “人压在我的肩上,瞬间沉了好多,就像一摊肉。”陆炜说,老兵告诉他,这就是一个人的魂散了,“他已经走了”。

    那段经历是陆炜最不愿想也不愿去谈的事情,小马当年去看他,临走的时候,陆炜给他发短信:“今后别聊以前那些事儿了,不想提。”

    那一阵,小马只是觉得陆炜意志有点消沉,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他觉得这件事需要跟他的家人多聊聊才行。

    他父亲说,又一次自己问陆炜,你知道这十年来,你玩音乐花了多少钱吗?陆炜说不知道。“两百万,平均每个月两万。”陆炜说,那……还行。

    2014年,陆炜33岁。二锅头那一夜后,陆炜主动与家人缓和了关系。六年前,妈妈去世了。现在父亲和父亲的女友住在北京近郊的小别墅,陆炜和他的女友住在南城父亲的一套单元房里,只有逢年过节父子俩才会见上一面,但父亲会定期给陆炜转账打钱。

    陆炜说,其实父亲一直对他不错,“但我们就是没法和平相处”。

    陆炜仍然是个乐手。现在他的乐队是几个认识很久的朋友一起攒起来的,以他排练室的地址命名排练室在北京南二环里的一个地下室,三个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隔音设施也做得很专业,“关上门可劲儿造,没问题。”排练室同时也作为架子鼓学校对外开业。

    陆炜的四个乐队成员都生于七零末八零初,不喝大酒的时候,气质谦和,鞋袜整齐,看上去挺正常。正常,这正是陆炜目前力求达到的状态。他们把排练时间定在上午,“就像上班族的作息”。

    “大酒也要少喝,以前那种生活状态,太糟糕了。”乐队的主唱喜欢窦唯,他们的曲目、唱腔和编曲都有点窦唯的空灵,总体听起来是亲和的,有礼貌的,不愤怒的。这跟陆炜的外表和经历都有点反差。他摸摸头,又露出那种直愣愣的眼神:“我没有那么大怨恨,我不是愤青,抵制这个,反抗那个,要争取自由。我现在挺自由的。”

    他们有一首歌叫《在海边》,歌词是押韵的,里面唱到了大海、天空、青春和爱情,听起来仍然是青春期的感觉。

    陆炜的女朋友比他小将近十岁,偶尔会来排练室看他们排练。陆炜以前的事情她不知道,“没必要让她知道。”陆炜说。他说自己是个挺绝对的人。几年前,陆炜把原来听了让他哭的歌全删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一首歌哭了,是挺牛逼的,但是……我现在觉得,音乐应该带来快乐……不管是什么,带来快乐最重要。”他现在最喜欢的音乐风格是“雷鬼”。

    几天前的一次饭局,陆炜的一个老朋友在,女友不在,边上还坐了几个陌生的姑娘。因为有新鲜姑娘在,朋友有点兴奋,有意无意又提起陆炜在行刑队的往事,非让他讲讲。陆炜觉得难受。

    “那几个姑娘,原来人家对我印象挺好,一听说我干过这个,人家能理我吗?别让人家觉得我心理变态。”吃完饭大家去唱卡拉ok,陆炜唱了张学友和任贤齐,还是1996、1997年间流行的,“红茶馆”放过的歌。人散后,陆炜自己找了个地方,独自喝到大醉才回家。

    “这五六年间,当真正去想这些事的时候,”他说,“会发现当时部队做的那些洗脑的东西特管用。真的,只能这么想,也只能想这么多。”

    这是小马与陆炜交流之后,他说的话,陆伟告诉他:“我现在脑子里面全都是它们,我摆脱不掉,它们都不想离开我,我觉我们是一类人,只有在一起才是快乐的,所以我想去死。”

    小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陆炜的这种情况他担忧不已,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感情最深的几个战友,他一个也不想失去,他想到了我,但却不确定我是不是能帮他,这段时间他都在为这件事烦恼。

    我劝他道:“没事的,马哥,这里的事情结束,你领我去见见他,我如果能帮的话,一定帮他。”

    小马的眼神顿时亮了,但随即皱眉道:“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我淡淡笑道:“也许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哪,其实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你因该比我更看得开,放心吧,没事。”

    此时的谢定国已经回来了,他喝得醉醺醺的,跟我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上楼休息去了。

    我看了看时间,马上就是夜里十一点了,于是对小马点点头道:“差不多了,你仍旧去他的卧室,如果出现意外症状,只需将他人控制住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让我来。”

    小马点头离开,我则站了起来,将茶几上的茶杯之内再续了一杯热茶,然后点燃一支烟,我的烟瘾最近变得非常大,有时候一天能抽一包烟,而几乎是自己在抽,不过好在告二爷总是让曲晓波在我断烟之前,给我送来几条。

    热茶喝掉,烟头熄灭,我迈走走向谢定国家中的书房,进屋之后哪里都没去,而是直接走到那个古董床前,衣服也没脱一下就躺在了床上。

    今天白天我睡的时间不少,晚上又喝了不少茶,现在我的精神属于亢奋状态,根本就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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