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本影响不了丘吉尔。从乐观的角度,丘吉尔这是乾纲独断,但是换一种说法,丘吉尔实际上是一个人在战斗。丘吉尔本来对此没有一点不良感觉,但是现在,当他隐隐觉得中美两国代表团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他开始感到势孤力单了。国骂解决不了问题,丘吉尔使劲扯开领结,然后重重的坐在沙发上。他脸色阴沉的掏出雪茄来点上,深深地吸上一口,眼神变得越发阴鸷。
费惠利自接到麦金泰尔的电话以后,一颗心就提着,此时小心翼翼的道:“阁下,您看是不是将韦唯尔将军请来——”
费惠利是好意,但是却正好戳中了丘吉尔心中的痛处,他瞪着费惠利吼道:“喊他来做什么?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嫌我被中国人羞辱的还不够吗?”他越说越火,声音也越来越大:“要不是他们前线将领畏敌避战,我们怎会如此被动?”
费惠利肃立不语。丘吉尔发了通火,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些,沉思了一会,他对费惠利道:“联系一下美国大使馆,我们待会去拜访罗斯福总统。”
丘吉尔以为罗斯福对自己昨天的态度有所不满,这才与中国人极为默契的给他一个难堪。他猜对了一点,罗斯福和欧阳云之间确实形成了默契,但是却没有给他颜色看的意思。丘吉尔绝对不会想到,在远东对日作战上,罗斯福和欧阳云其实已经不考虑英国因素了。
此时美国大使馆的电讯室内,“滴滴”声响个不停,麦金泰尔正在主持与华盛顿的电讯会议。电讯不比电话,华盛顿能够做主的也不是一两个人,这是罗斯福需要一整天时间的根本原因。国家之间从来只存在利益纠葛,所谓的友情还有正义其实都是统治者写在书上骗后来人的。为了这次开罗会议,罗斯福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条件,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接触,特别因为昨天晚上史迪威跳出来一搅合,这些条件便不够用了。解决澳大利亚危局是罗斯福发起开罗会议的根本原因,只要能够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其它事情都好商量。可怜丘吉尔一个老牌政客居然还没欧阳云这个小年轻看得透彻,于是他们和美国人之间的铁杆盟友关系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痕,现在更貌似直接被美国人抛弃了。
美国大使馆内电讯声响个不停,学兵军代表团的住处,三台电报机同样紧张的工作着。受身份的限制,欧阳云出使之前没敢定下具体的目标,而且只想受理与学兵军利益相关的事情。于是当利好消息传来的时候,他们需要做的准备工作反而更多。学兵军内部,因为欧阳云事实上掌握着学兵军这个团体的军政大权,所以他只要保证策略的正确性,那就可以做到一言九鼎。问题出在与重庆政府的联络上,有些议题,是需要从国家层面予以承认的,那么他就必须得到重庆政府的授权。当然了,这又是一轮利益的交换,甚至是讨价还价。老蒋对罗斯福邀请欧阳云而不是他本人参加开罗会议本来就深恶痛绝,私下里甚至表示这是美国政府不尊重中国政府的体现,其本质和英国政府绕过中央政府与西藏当地政府签署协议乃是同样的性质,所以在刚开始接到报告的时候,他直接一句狠话就回绝了:娘希匹,他欧阳云眼中还有中央吗?不要理他!于是在和学兵军的交往上,重庆政府不仅第一次掌握了主动权,而且表现得特别的硬气。对此,欧阳云相当不以为然,他告诉负责这件事的陈师昌:写上,事关两个亿美金的金援以及五十个师的美制装备,就说我不敢擅自做主,请中央批示。
这封电报在老蒋嫡系的圈子里公开,登时引起了一片惊呼声。两个小时以后,一封羞答答的电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希望学兵军拿出更加详实可信的信息来。这一次,陈师昌也没请示欧阳云,直接回电让他们向美国驻华大使高思证实。
皮球被踢回到美国人那边,麦金泰尔接到高思的咨询电报,看见两亿美金的字眼他是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然后看到后面五十个师的美制装备,他却是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去找罗斯福,向他报告:“总统先生,您看这是不是中国将军开出的条件?我以为两亿美金金援倒不是很多,可是五十个师的装备,那样我们将不得不削减对苏俄的援助。”
罗斯福的看法和他却完全不一样,他先认真的看了看那份电报,然后道:“如果真的只有这些,我倒放心了。但是我觉得,这应该只是欧阳云拿出来给重庆政府的。”
麦金泰尔目瞪口呆:“总统先生,您的意思,学兵军要的部分还没算在里面?”
“是的。”
“中国人真是太贪婪了,”麦金泰尔喃喃道。
“没关系,只要他们能够把我们在菲律宾和台湾的部队接到澳大利亚,双倍的代价我们都愿意支付!”
美国人给出了肯定的答复,重庆的一帮人先是被震慑住了,随即便有人提出质疑:欧阳云会这么好心吗?又有人提出必须派员进行监督,他们的担心似乎很有道理,怕欧阳云贪墨或者事后不认账。
这时陈布雷给出了一个建议,他认为这次开罗会议与会三方必然会有总结性文献之类的东西产生,届时,中央可以以否决权相要挟。具体办法就是,美国政府只有兑现了金援和装备,中央政府才会给予承认。
老蒋听取了这个建议,遂责令下面的人按此办理,于是,在当天晚上七点钟左右,一份缩水版的任命电文终于发到了开罗,欧阳云中国代表团团长的身份也终于得到了官方的确认。
第三百三十七章钱多人傻
“最后两天的会议我虽然没能获准参加,但是因为有前两天的所见所闻相佐证,所以我能够想象得出来,欧阳云总司令为了维护我中华民国的利益做出了怎样的努力。从事后发表的三国《开罗宣言》所展现出来的内容来看,我视之为中国外交史上的一次重大胜利。英美为首的西方大国不仅承认了我国在世界反西斯战争中所起的重要作用,而且对我军民之英勇无畏做出了相当中肯的评价……众所周知,弱国无外交,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国已经迈进了世界强国之林呢?现在说这样的话也许为时过早,但是我敢肯定的是,因为我们有着学兵军这样视抗击外辱为己任、视自身为人民子弟兵的军队的存在,中国迟早会拥有这一天,这一天,已经距离我们不远了……”——《学兵军时报》记者郭健项从开罗发回的报道。
开罗会议一共召开了五天,其中第三天休会,而在第四天第五天,因为美国代表团的建议(实际上是丘吉尔提出的,英国人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心理准备,于是便担心会谈过程被曝光从而怕回国交不了差),与会三方除了团长以外其他人都没能入场。这就让具体的会谈内容不得为外人知,为这次会议平添了许多神秘色彩。不过,从会后三方签署的《开罗宣言》的字里行间以及三方代表的表情上,有心人还是能够揣摩出一些真相。
先说美国方面,罗斯福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他的两个助手麦金泰尔和史迪威的脸色却不是很好,于是便有好事者私下猜测,在三方达成的私密协议里,美国方面即使没有吃亏,肯定也没能讨到太大的便宜。
再说英国方面,丘吉尔倒是很难得的拿出了大国领袖的风度,然而,从他背开公众视线时脸上突兀闪过的阴霾,再对照欧阳云脸上始终若有若无的笑意,有心人便知道,英国人这一次可能吃了大亏。
学兵军方面,从欧阳云到狼牙再到娘子云卫军,一个个都低调得不得了,但是似郭健项他们这一类特别敏感的人,却从他们身上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喜气,这让他们断定,学兵军以及其背后的中国政府,当是这次会谈的最大受益者。
《开罗宣言》签署以后,与会三方并没有立即各自返程,在此后的两天时间里,三方又两两或者集体出席的会晤了多次。这些会晤依旧不对记者开放,不过从事后与会方代表的脸上,记者们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说《纽约时报》的记者理查德,他通过对史迪威的采访,就获得了极有价值的一个信息——继向学兵军研发所购买了三条白鳍豚战机的生产线以后,美国政府又向学兵军印进了两条军工生产线,其中一条是机载雷达,还有一条则是“霹雳火”火箭炮系统。为此,理查德特地写了篇通讯,题目叫做《美利坚应该反思》。在这片通讯里,他满怀情感的写道:“曾经何时,美利坚就是先进与科技的代名词,然而现在,我不得不感情复杂的承认,在某些军工技术上,中国人已经走在了我们的前列。不,这样说或许还不尽然。准确的说,中国人已经走在了世界的前列。曾经,中国是野蛮落后的代名词,然而现在,先是盘尼西林,然后是全新技术的电子式电视机,再然后是雷达、战机、坦克……是什么力量让中国人走在了科技的世界前列?要知道他们现在有一半多的土地正被日本占领着……创造奇迹曾经是我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然而现在却已经被中国人给垄断了,我想针对这个情况,所有美国人都已经进行反思……”
理查德不知道,史迪威是奉命向他透露有关秘密协议条款的,而罗斯福授意他这么做的原因,乃是为接下来的引进工作制造舆论。
理查德不知道,当他还在心情复杂的写那篇通讯的时候,他的中国同行郭健项却因为了解了更多的内容被欧阳云下了封口令,乃至于他空有大把的新闻素材,却只能干瞪着不敢动手,心里那个矛盾啊,足有好几个晚上没能安眠。
曾几何时,中国人被美国人嘲讽为人傻钱多。而在这个时空,一切却颠倒了过来。学兵军研发所手上有着大把的技术,而这些技术虽然领先于世界不过十几二十年,但是因为这场战争,其作用和效率却被放大了N倍。于是中美两方私下交涉时,欧阳云不时的递给罗斯福一个文件袋,罗斯福不时的“MyGod”,然后赶紧与华盛顿进行联络,随后便是又一轮讨价还价……
于学兵军而言,开罗会议的重头戏在最后一天。这一天,欧阳云和罗斯福一共签署了三份协议,其中一份是关于学兵军帮助美国政府将菲律宾美军撤到澳大利亚的。这是双方分歧最大的一个协议,美国方面要求将整个菲律宾部门都撤到澳大利亚,但是学兵军却坚持只有能力保证撤出菲律宾的美军。最终,双方经过三个多小时的争执,美国以增加五千万美元金援的条件换得了欧阳云保证将菲律宾美军撤到澳大利亚的承诺。还有两份协议则都和军事技术有关,其一是有关飞弹的,美国以一艘埃塞克斯级航母交换;其二是有关金雕的,美国方面为此则需要付出一艘埃塞克斯级航母和两艘北安普敦级巡洋舰。
金雕,学兵军空军自己才刚刚开始装备,所以欧阳云一透露出这个意向立刻遭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反对。但是最终,他们却都被欧阳云说服了。欧阳云的理由也充分,一切服从战争需要。首先,学兵军需要航母;其次,金雕既然已经开始装备部队,那么也就意味着不再是秘密了。而德国、美国还有英国都正在研究喷气式战机,一旦他们研制成功,那么金雕的价值必然大大缩水。因此趁奇货可居时卖出去才是最划算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马当
开罗会议终于圆满闭幕了,当欧阳云一行踏上前往卡拉奇的空中堡垒,走在舷梯上,姜黄永轻声唤他们相望:看,罗斯福总统的座机和我们的一样。众人看过去,便正好看见罗斯福等人也正在登机,而感受到了这边的目光,罗斯福让手下人推他到机舱口的平台上,挥手向欧阳云致意。
无巧不成书,罗斯福和欧阳云选择的离去时间几乎一样,于是双方就在机舱口满脸微笑的挥手告别,也算是为这一起国际事件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学兵军代表团开罗一行,除了金雕的问题引起了异议并让人觉得遗憾,总体上来说,他们得到的要比付出的多。这让代表团所有人都觉得很兴奋,除了欧阳云。欧阳云倒不是刻意得与众不同,只是在有些事情的看法上与同时代的中国人有着既然不同的观念而已。比如说他评价罗斯福花大价钱求购军事技术,其他人都觉得这是学兵军外交上的胜利,但是他却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这个问题,觉得罗斯福的表现无愧于美国总统的身份。“这才是一个大国领袖对本国人民应有的态度,一切以人为本。只要能够少牺牲一些士兵,那么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你们要记住,任何时候,条件许可的情况下,都要首先考虑部队的伤亡情况——绝对不容许无意义牺牲的情况发生!”欧阳云在评价完罗斯福以后,如此告诫陈师昌还有姜黄永、刘奎他们。
欧阳云在评价罗斯福的时候,罗斯福同样也在评价着他。欧阳云后来拿出来的一些军工技术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特别是金雕。要知道此时美国有关喷气发动机的研究才刚刚入门。至于其它国家,德国倒是在1941年成功试飞了一架名为“彗星”的喷气式战斗机,但是因为该机造型丑陋,却被德国空军战斗机总监加兰德给判了死刑。喷气式战斗机,机载雷达,飞弹(学兵军卖给美国人的飞弹准确点来说其实就是火箭,是没有制导系统的)……林林总总一大堆,这让罗斯福不禁想起了欧阳云以前的一个头衔“穿越者”。美国科学家对于“穿越者”的研究已经尘埃落定,结果却是判断此事实属子虚乌有,相关理论根本就不可能成立。但罗斯福结合这一次开罗会议的见闻,他却断定:学兵研发所及它的缔造者欧阳云上将之所以能够屡创奇迹,软泥怪贵为世界第一工业强国的美国也不得不引进他们的技术,只能是因为“穿越者”。“或许,欧阳云真是来自后世,这样一来便很好理解他为什么对这场战争充满必胜信念了。我们有必要调整对华策略,必须进一步强化与学兵军以及中国的亲密关系——麦金泰尔,你回去以后立刻召开军情局的头头们开会,让他们密集关注学兵研发所。我有感觉,欧阳云手上应该还有比较重要的军事技术,”罗斯福深思熟虑以后对麦金泰尔如此说道。
麦金泰尔因为和丘吉尔的私交,本来是铁杆反云分子,但是经过后两天的谈判,在见识了学兵军强大的军工科研能力以后,他的态度变了,开始重新审视美国与学兵军的关系,并开始真正理解罗斯福对学兵军的“妥协政策”。不过,在某些事情上他显然有着固执的观点,所以他在应下罗斯福的要求以后试探着说道:“欧阳云如果真是‘穿越者’的话,那战后中国的崛起将不可阻挡。阁下,为了美利坚的未来,我们是不是——”说着,他右手在脖子上一划,做出个割喉的动作。
罗斯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正色道:“麦金泰尔,收起这样的想法,最少是现在。邪恶轴心如此强势,我们需要学兵军和欧阳云的帮助。”
“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是正在帮助我们未来的竞争对手变得更加强大。”
罗斯福莫测高深的笑了:“麦金泰尔,你应该多看看有关中国的近代史书,中国已经乱了一世纪了,它还会继续乱下去的——你没注意到吗?中国重庆的舆论就一直没有消停过。”
罗斯福的话让麦金泰尔有些不解,他疑惑着问道:“那您还极力帮助中国促成联合政府?”
罗斯福幽幽一叹,目光变得深邃起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