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在持续高速冲锋一刻钟以后,终于退了下去,战场上,只剩下一些无主的马匹在战死的主人身边徘徊着,而乡公所工事里的枪炮声也终于停了下来。
这一场突袭战来得快去得也快,而结果却是让出云大佐在此后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且不说他是否能够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活下去,即使他能活下去,那么等待他的也是军事法庭的审判。这一仗虽然还没有打完,但是他的下场已经可以预料到了,这让他自然而然的开始心思重重。至于始作俑者河边正三还有布琦春术,前者还没有接到命令,正在率领大部队转进,而后者得到这个消息以后,好半天没有说话,良久长叹一句:天照大神哪,难道您已经不眷顾您的族人了吗?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战斗这才刚刚开始,小鬼子的大部队还没上来呢,这一仗还有得打!”付长江在战斗暂时停歇以后,四周转着给战士们打气。在他的身后,则是那些预备队官兵捧着枪弹给弹药不足的战士们发放,并且把伤员抬下去,自己顶上伤员的位置。
“如果小鬼子都是这种打法,我们最少还能坚持两个小时,当然,前提是大家得改速射为点射,”付长江正和三个营长席地而坐探讨着,负责瞭望哨的参谋郑大余跑过来喊道:“团座,小鬼子的援兵过来了,这一回都是步兵。”
骑兵第4旅团总共三个联队,其中第3联队负责殿后,第26联队在攻打林岗的时候遭遇了不小的损失,所以这才轮到第25联队主攻岩瑞。骑兵一度是日陆军的骄傲,不过现在看来,骑兵战术已经落伍了。紧跟在骑兵第25联队后面的是步兵第5旅团下辖的步兵第6联队,由旅团长片山里一郎少将亲自率领,片山里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在距离乡公所阵地大约千米的距离碰到了骑兵第25联队幸存的鬼子,他感到很奇怪,问道:“已经打下来了吗?你们联队长呢?”
车队停下了,出云在一个士兵的搀扶下走出了人群,他低着头说道:“阁下,真是对不起,我们失败了。”
“什么?岩瑞不是只有支那人小部队的吗?”
“支那人确实不多,可是他们的火力相当的猛,我想要一鼓而下,结果部队损失严重,已经打不动了。”
片山里看了看四周的骑兵,清楚骑兵第25联队规模的他脸色立刻变了,他问道:“损失严重,你的意思,第25联队就剩下这么点人了?”
“哈依!”
“八格!怎么会这样?支那人有炮兵部队支援的吗?”
“没有。”
“有战车?”
“也没有?”
“混蛋!”片山里忍无可忍,右手一挥,一鞭子将出云连同搀扶他的鬼子脸上皆抽出了一条红艳艳的杠子。想了想,他问道:“你们是不是轻敌冒进,中了埋伏?”
“没有,我们直接冲锋的,但是支那人的火力实在是太猛了。阁下,如果可以的话,我觉得有战车部队配合的话……”
“不要说了,战车?我们从杭州过来,沿途根本没有燃料补给,用人推着战车前进吗?带我去前面看看吧!”
“哈依!”
出云小心翼翼的带着片山里来到了阵地前沿,看见眼前的一幕,片山里惊呆了——场面实在是太惨了,千余皇军乱七八糟的倒在了血泊中,而一些无主的马匹正在主人身边嘶鸣着、刨着地。他不禁再次问道:“你确定对面就一个团的支那部队?”
“哈依!阁下,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出云大佐说完,低下了头。
片山里皱着眉头拿起了望远镜朝乡公所工事看过去,看见从沙袋后面、砖墙凹口伸出来的黑洞洞的枪口,其中居然有五十余挺机枪枪口。他再看了看工事前的阵地,终于明白骑兵第25联队为什么会遭遇这种屠杀了。
“真是太愚蠢了,这个布琦春术,他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下令部队冲锋,那,那和送死有何差别?如果让第6联队来打的话,没有炮火支援的话,估计也很难打。”他这样思忖着,又将望远镜朝左右两边纵深望了过去——正面进攻不行,他想着能不能从两面打开局面,不然的话,即使能够攻占岩瑞,按损失也会超过允许的。而如果在岩瑞损伤太大的话,即使能够和第13师团会合,那接下来也无法应付支那人的进攻。
岩瑞和白云、林岗呈三角位置,其中,对着林岗那一路,早早的就被三个地堡给封锁了,加上岩瑞和林岗之间的道路并不宽敞,所以,日军才会选择从林岗和白云的中间位置出发,走的实际上是白云到岩瑞的一条大路。片山里查看了一会,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西南面进攻是不成的,从东南面吗?那里过去不远就是一片沼泽,对地形不甚熟悉的他们,最怕这种地势了。因为如果造成非战斗减员的话,影响士气还在其次,这战报上没办法写哪。只有强攻了,那就强攻好了!我们大日本皇军怕过谁来?况且,我还携带了十二门野炮呢,有了这十二门野炮,相信是一定能够先期摧毁支那部队的坚固工事的。
付长江得到报告,立刻趴在射击孔上用望远镜朝对面看去。他现在最担心的是日本人有没有炮兵部队助阵。看了几分钟,没发现日本人有什么动静,他的心渐渐绷紧了——日本人迟迟不发动进攻,那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因为被之前骑兵部队遭到的打击吓怕了,还有一个可能正是在等待炮兵做火力准备。
“快,通知所有人提高警惕,小鬼子可能有炮兵!”
“是!”通讯员拿起话麦开始和各个连部联系,很快,这一条战术命令就传达到了每一个战士耳中。
“吁——”付长江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随着天空中响起炮弹撕裂空气的声音,日军开始发炮了。
“卧倒!”“快进防炮坑!”
岩瑞这一带的地质情况特别,挖掘防炮洞的话如果不用木头固定,根本就挖不深,因此在做准备的时候,3团只能尽可能的将防炮坑挖深一点。
学三军机步旅是有一个团的自行火炮的,其中还有四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重炮,不过,当初为了尽可能快的赶到玉山,断绝玉山日军与上饶的联系,他们的炮团留给了军部,被编入了军直属的炮兵。没有炮兵压制日军炮火,3团就只能采用消极防守以最大限度的减低伤亡。而一轮五分钟的炮火侵袭过后,付长江统计伤亡人数,发现虽然伤亡不算大,但是,工事的损毁情况却特别严重,其中被日军重点照顾的正对着大路的那一段,几乎被夷为平地。
炮火停止以后,日军立刻发动了进攻,看着密密麻麻的鬼子端着三八大盖有条不紊的逼近来,付长江急了,他拿起步话机呼叫旅部,也不管是谁接的电话,他只是一个劲的喊道:“援兵呢?我们的援兵呢?”
接电话的正是张来顺,他能理解付长江此刻的心情,而他所能做的只是叙述实情:“李军长已经率部赶过去了,请你们尽量坚持!”
“可是我们没多少弹药了,我们是想坚持的,可是没有弹药、没有火炮支援,你让兄弟们用大刀将几倍于我的鬼子杀退吗?!”
张来顺不说话了,据他所掌握的信息,学二军确实已经出发了,但是他们能不能够在岩瑞丢失之前感赶到,这却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第五十章决战(四)
机步旅里。张来顺的好脾气是出了名的,而与之相反的是参谋长蔡得标的坏脾气。蔡得标此时恰在张来顺身边,听见付长江在电话里的咆哮,他一把抢过话麦吼道:“狗日的付长江,屁话多得像个娘们似的,我只问你一句,能打不?不能打就给老子退下来,娘的,顶多再像玉山一样,先丢给日本人再让学二军夺回来好了。”
他这话一出口,付长江登时失声。
玉山,当初机步旅通过奇袭是拿下来了的,不过在面对第13师团主力的时候,却因为主守玉山的付长江大意,结果又被铃木下野使诡计给拿了回去。这才造成了学二军不得不尽快解决第8混成独立旅团的那一幕。如果玉山一直都在机步旅手中,那学二军完全可以采取更稳健的办法将鹰潭和上饶拿下。
为了重新夺回玉山,歼灭杀进去的两个大队鬼子,学二军还有机步旅都付出了一定的代价,其中3团就折损了三成。现在如果岩瑞再被日本人拿下,那么即使学二军能够再次拿回来,但是意义已经不一样了。第3师团和第13师团一旦会合,那么学兵军再想像围住第13师团主力那样将其围住,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付长江暂失玉山的事情还没有上报总司令部,而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被揭开这道伤疤。细究起来,玉山的暂时失守,其实并不仅仅是付长江和3团的过错。因为这部从下镇向玉山潜进的鬼子,沿途总共经过了机步旅四道防线,但他们愣是没有暴露目标。而等这部份鬼子中的十几个人伪装成当地百姓进入玉山东门以后,留守玉山的3团此时正在忙着对城内的伪军上政治思想课,而等鬼子夺下了东门,并且一鼓作气的向城中心进发,毫无准备的3团只能狼狈的撤退。
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受处分还是小事,关键是以后人家要是老盯住这一点说事,他付长江和3团的兄弟注定将永远抬不起头来。这也是警卫员林大海觉得可以凭借痛歼日军骑兵第25联队可以弄个英雄称号,而付长江却知道根本没戏的原因。
蔡得标一旦将这件事揪出来,付长江登时没了脾气,本来牛气冲天的他立刻就像个小媳妇一样的没了声息。
蔡得标将电话摔了,对张来顺说:“老张,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糯了点,对付付长江这小子,就得来硬的。”
张来顺苦笑,他有些担心的说:“长江反映的也是客观情况,如果学二军支援部队不能及时赶到,要是岩瑞丢了,那么我们这段时间所做的种种努力可就完全白费了。”
蔡得标想了想,也不说话了。
岩瑞,当密密麻麻的鬼子排着散兵线稳步推进的时候,付长江已经不敢像对付鬼子骑兵一样让战士们肆意射击了。子弹不多了呀,得省着点用了,不然如果因为弹药消耗光了的原因而过早的撤离或者和鬼子拼刺刀,那就是笑话了。这时他不禁感慨:卫青式什么都好,就是太费子弹了。
他大声喊道:“兄弟们,都给我把枪操稳了,可不能像刚才那么乱整了。援兵还有半个小时就到,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就可以像刚才那样了——放近一点再打,都给我瞄准了。”
“团座,两百米了!”
“团座,一百五十米了!”
“五十米了!鬼子开始冲锋啦!”
“打!”
在付长江下令开火之前,日军的掷弹筒还有迫击炮已经开始施威了,不时有战士被榴弹直接炸死,还有被气Lang抛起来的——付长江目睹这一切,嘴唇都咬出了血来,而3团的战士不少人握着枪的手已经开始轻微的抖动了。
终于,所有的枪械一起怒吼起来,冲在最前面的鬼子登时倒下了一大片。围绕着乡公所营造的工事在刚才的炮击中被击毁了好几处,现在,这几个缺口成了日本人重点进攻的目的区域,而那几个地方的伤亡也随即大量发生。没有了工事的掩护,就只能用人填了,可是鬼子没完没了似的扑上来,渐渐的,负责堵住中间那个缺口的三营营长李可觉得顶不住了。
参谋长匡小包发现了不对,他对付长江说道:“立刻他们顶不住了,老付,这样不行哪!我去带人冲一冲。”
付长江朝中间位置看了一眼,那个方向的鬼子是其它地方的两三倍,而且,源源不断的鬼子正在朝那里挤压过去。他点点头说道:“那你小心!”
“好!如果我出了意外,家里的事情就拜托了!”
“放什么狗屁,给老子好好的回来!”
“嘿嘿!”匡小包嘿嘿了两声,带着团警卫排一个班的弟兄朝中间猫腰跑了过去。到了李可身边,他一边开枪一边说道:“李可,这样不是办法,我们得反冲锋把鬼子的气势压下去!”
李可点点头说:“我听你的!”
匡小包环顾四周大声喊道:“兄弟们,准备冲锋,都抽空看看背后的大刀片子还在不在了!”
“好!”
“兄弟们,冲啊!”忽然,匡小包站了起来,他挥枪喊道,然后就冲了上去。
到处都是枪声,到处都是燃烧的烟火,到处都是流弹。匡小包和三营8连的官兵们组成了一道稍显单薄的迷彩色人流,随即和奔涌而来的土黄色人流撞在了一起。没有人再珍惜枪里的子弹,因为谁都不能保证,这一次冲锋过后还能够活下来。这种短距离的接触战,无疑更利于自动武器的发挥。爆豆般的枪声响起,本来堵在中间显得非常厚实的鬼子队列马上就像被梳子梳过一样变得稀疏了。没死的鬼子端着枪刺嘶喊着扑了上来,不少鬼子一边扑过来还一边机械性的退着子弹。
最惨烈的白刃战开始了。
匡小包一气打光了枪里的子弹,随即拔出了背后的大刀。刀柄上撩,然后斜劈,一个鬼子被劈断了半个脖颈,颈动脉登时喷泉一样喷出鲜血。匡小包一脚将他踢倒,正要再接再厉,一柄枪刺从左面刺进了他的右肋,那个鬼子随即嚎叫着搅动枪支。匡小包痛得大声呐喊:“啊!”然后在几个离他最近的警卫战士的大叫声中一手抓住了枪管,一手将大刀砍了下去,将那个鬼子的脑袋给削了下来。
“他娘的,敢动老子!”匡小包大笑着吼道,随即轰然倒地。
“参谋长!”“为参谋长报仇!”“兄弟们,砍死狗日的!”……
随他冲锋的战士因为他的死立刻热血天空,众人不管不顾的扑上去,雪花般的刀光闪烁着,一个又一个鬼子被劈倒,不少人都是被劈中了脖颈,他们捂住伤口惨烈的嚎叫着,不少鬼子还喊起了妈妈。
片山里是亲自上过战场参加过白刃战的,不过现在看到的景象依旧深深的刺激了他。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学兵军能够让所有日军在其面前吃瘪了,他知道这个时候品的就是士气,是千万不能退的,所以他挥舞着指挥刀,一个劲的吆喝着部队压上去。
付长江觉得自己不过眨了一下眼睛,然后匡小包就死了。他和匡小包共事的时间并不长,匡小包的脾气和他也不合,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娘的,老子的参谋长死了!”他吼道,然后跳上了沙袋,喊道:“兄弟们,操刀子,砍他娘的!”
“砍他娘的!”
“丢他老母!”
3团幸存官兵大约四百余人全部加入到了反冲锋的行列,日军本来就已经不稳的阵线立刻出现了松动,其中在最西面也就是付长江的正面,仅余的百多个鬼子在被射杀了三十余人,十余人被大刀片子放倒以后开始了溃逃。
而这部分鬼子一旦开始溃逃,其它方向的鬼子立刻受到了感染。鬼子本来对大刀战术就心有余悸,此时一旦有人带头逃跑,有了“撤退”理由的他们立刻跟着返身就跑。而当正中的鬼子大部队开始逃跑的时候,8连连同匡小包带过去的警卫班已经只剩下孤零零的七个人了。
“回去,我们就要胜利了!八格!”片山里在挥刀劈死了两个跑到他面前的鬼子发现不济事以后,他声嘶力竭的喊着,心中却是一股无名的悲哀。
整整三个大队哪,居然被仅有己方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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