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摆脱这一命运,将两个学兵师主力拉出去,变成游离在台儿庄战场周边的机动力量,能够主动掌握本部队的命运。
郭慕仪的这一计划兼顾了大局和个体,虽然也有不小的漏洞,但是他自有解决之道,还是具备相当高的可行性的,所以获得了郭达还有黄海福等两个学兵师将领的一致赞同。
台儿庄战役的走向,目前虽然还不明朗,但是以张自忠丰富的作战经验,自然能够预测得到。他也不想部队过早的投入这部绞肉机,他咬着铅笔,看着地图想了一会,在泥沟这个小地方画了个圈,抬头说道:“郭参谋长的这一计划,有一定的可行性。不过却有个前提,那就是安腾利吉的第5师团和柜体生玉的第三步兵旅团不会合兵。这一点,你能够确定吗?泥沟距离台儿庄太近了,第三步兵旅团就是徒步,三四个小时也能赶到战场。现在距离游击队传来信息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就是此刻发动突袭,也不能阻挡两部日军会师。第5师团现有一万五千余人,第三步兵旅团有一万余人,如果这两部日军合兵,加起来足足两万五的日军。我很担心,我们的突袭会变成自投罗网。继光型坦克是犀利,但是两个旅的步兵数量太少了,一旦形不成突破,反而被日军拖住的话,等到天亮,日军航空兵一出动,那就是被合围歼灭的命运。而以目前的形势,我们不可能派出更多的步兵。郭参谋长,你考虑到这一点没有?”
张自忠之所以不同意这个计划,除了上面的因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他舍不得轻易消耗掉两个学兵师剩余的坦克。因为在他的计划里,这些坦克最终将会留在57军,作为他送给欧阳云的那三个师的报酬。
从决定将那三个师的部队送去广东开始,他就打定主意了,这些兵他不要了,给欧阳云了。他也是无奈之举,谁叫他是原西北军的,不是老蒋的嫡系呢?出了华北,他就养不起五个师的部队了。他想好了,与其低声下气的向中央央求军饷,还不如让兄弟们去广东,反正学兵军财大气粗,养得起这些人。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一旦山穷水尽的时候,最少名义上还有三个师的部队。真走到这一步,他只要肯豁下老脸去广东,想必也能在学兵军里获得一席之地,那他就能继续抗日。当然了,如果形势好了,他也不会向欧阳云要回来。毕竟,谁都知道学兵军的待遇好,他很担心,被欧阳云将胃口撑大了的原部下,究竟还有多少人愿意回来和自己一起过穷日子。那么干脆用他们换这些个坦克好了,反正他和欧阳云之间,什么事都好商量……
张自忠出言反对,57军其他人跟着摇头,觉得这计划漏洞太大了。毕竟,日军并不是薛岳的保安师那种水货部队,能够一击即溃。现在每到白天,日军就会出动大批的战机搜寻继光型坦克的踪迹,幸亏学兵军的伪装技术高超,不然的话,这剩下的坦克现在肯定也成废铁了。
李克侠补充了一点:“郭参谋长,你别忘了,日军第27师团正在向台儿庄运动呢。日军有卡车代步,一路又是坦途,如果我们突袭不成反而损耗了这部分兵力,那接下来的防守战怎么打?我们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兵力支援邳县。邳县一失,那台儿庄往南的运河段就成为坦途,日军一旦渡河包抄我们的后路,台儿庄里的部队可就是全军覆没的命了。此计不妥!”
所有人都看向郭慕仪。
郭慕仪忽然站了起来,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看了众人一眼以后微笑着说:“军座,诸位,这一计划最大的漏洞其实就是安腾利吉部和柜体生玉部会不会合兵。大家放心,这两部鬼子绝对不会合兵,因为,第三步兵旅团的作战目标并不是台儿庄,而是邳县。”
张自忠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有什么证据吗?”
郭慕仪的眼睛更有神了,他说:“我们学一师还有山地师的侦察兵自从在平邑撒出去以后,一直没有归队,只是通过电报机和我们联系。泥沟偷袭日军柜体生玉部,就是崔永强联系当地的游击队做的。崔永强是学一师侦察营副营长,此后他一直坠在第三步兵旅团后面,该部鬼子的行踪尽在我们的掌握中。他们到了兰城以后直接去了四户,接下来的目标肯定是邳县。在平邑的时候,我们的机会比现在要好得多,可惜了,李司令长官不同意。这一次,这个机会不能再放弃了,不然的话,等待我们的只有梯次填入台儿庄这架绞肉机,然后直到哪一方主动退出战场,不过到那个时候,我想,我们两个学兵师也好,57军整体也好,应该已经被打散了。诸位,选择在台儿庄与敌决战,我,还有郭师长、黄师长都没有意见,这确实是歼灭日军有生力量的好机会。学兵军人不怕死,我们肯定会按令行事。但是,现在有了更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抓住呢?”他看着张自忠,目光灼灼:“军座,一旦27师团开上来,我们相对的兵力优势可就荡然无存了。到那个时候,只能梯次进入台儿庄战场,选择与敌死磕,然后再等待其它部队在外围创造机会。不过,以我对参加这次保卫战部队的了解,我可不认为,还有哪一支部队比我们更胜任这个任务。军座,希望您三思!”
郭、黄二人一直没有发言,学一师的参谋长余则全也自始至终没有开口。学兵军众人的表情自始至终的淡定,这让张自忠意识到,这应该是他们所有人的意见了。他沉吟了一会,最终拍板决定:“郭参谋长的计划虽然存在风险,可是行军打仗本来就是拎着脑袋过活的活计。嗯,只要你们两个师长没有意见,我同意这一方案。”
郭达和黄海福等**喜,郭达紧跟着问道:“军座,那李司令那里?”
“我来做工作,”说完这话,张自忠开起了郭达的玩笑,笑道:“郭达,你现在可是越来越奸了啊。这是你们的集体主意吧?怎么只让郭参谋长一个人出头?怎么,是觉得我这个人独断专行吗?其他人不清楚我,你小子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下次再这样,仔细我打你屁股!”
众人都笑了。
张自忠亲自发电报给在徐州的李宗仁,请求他同意57军的突袭行动。
李宗仁很快给予回复,同意他们的计划,并补充说:不管突袭成功与否,突袭部队都要留在运河以东,至于是去邳县和48军一部一起参与防守,还是继续袭扰日军后方,突袭部队可以自己拿主意。
将这份电报拍发出去,李宗仁对白崇禧说:“学兵军的人被中央的那些家伙整怕了,现在谁也不相信。郭达和黄海福想要掌握主动,也好,不管他们这个计划能不能够成功,都有利于我们在台儿庄正面战场上的布局。”
白崇禧点点头:“学兵军官兵视欧阳云为他们的偶像,出来的军官或多或少都受了他的影响。徐州防守战要想达到预期效果,只有对症下药,抓住每一支部队的特点,将他们的最大能力压榨出来。学一师和山地师都擅长机动作战,让他们到日军后面去,或许能够收到奇效。”
李宗仁:“台儿庄战役已经打响,预示着徐州保卫战已经进入胶着状态。接下来就看我们和日军谁先撑不住了。这一次,我要让东条英机以后一想到徐州、一想到台儿庄就浑身颤抖、夜不能寐!”
突袭计划就这么定下来了,张自忠和郭、黄二人商量以后,决定让郭慕仪指挥这次行动,步兵方面,出动学一旅还有霸王旅,出发时间定在当晚十一点钟。
六十九章血战台儿庄
晚上十一点钟,台儿庄西门。
排长赵德明背靠被炸塌的一段半截墙面,正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在他左手边,吴玉树抱着一杆中正式,正紧张的看着前方。“排长,你说小鬼子会不会继续进攻?”他问赵德明。
“不知道,管他呢!小吴子,你怕死吗?”
“开始有点怕,现在不怕了!”吴玉树说着,双目在不远处一堆战火的照映下,发出野兽一样的绿光,他沉声吼道:“我要为老木他们报仇!我才杀了两个鬼子呢,最少还得杀五个才够本。我们三班九个人就剩下我一个了,可是我们总共才杀了四个鬼子。我们三班九个人干掉九个鬼子,值了!”
赵德明笑了,然后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一边说道:“照你小子,这样说,说法,那我——”他飞快的计算了一下,“不是还要杀十七个鬼子?那我可办不到,小鬼子火炮太厉害了,他,他NND,要是,要是学兵军的炮兵能支援我们就好了。”
57军原本是有自己的炮兵部队的,而且因为欧阳云的支持一度还很强大,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在后来的几次战役中,被日军航空兵一一炸毁了。
西门是赵登禹的132师负责防守。濑谷支队仗着人多,后面还有矶谷师团主力跟着、武器精良,一上来就是猛攻。支队长濑谷启少将的打算是一口气撕裂台儿庄西门防线,然后直接穿插到南门,力争将李品仙的31军还有132师兜在里面。届时,只要柜体生玉的独立第三混成步兵旅团切断台儿庄和邳县的联系,那132师还有31军就成了瓮中之鳖。
濑谷启敢于一上来就发动强攻,是有资本的。日军侵华期间,支队是一种特殊编制形式的存在,规模大小不一,大的旅团级,小的仅仅是中队级。而濑谷支队是其中比较著名的一支,而它之所以著名在于它是一支怪胎——为什么这么说呢?濑谷支队下辖步兵只有五个大队,但是炮兵却达到了七个中队,其中包括两个150毫米口径的榴弹炮中队。
濑谷支队一上来就展开猛烈的炮击,七个中队的大炮同时轰击,短短一刻钟就将赵登禹亲自指挥修筑的第一道和第二道外围工事给完全摧毁了,担任这两道防线的部队也损伤惨重,三个连的部队最终只撤出来一个半排,其中就包括赵德明任排长的这半个排。
濑谷启一开打就让重炮上场是有原因的,他准备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让手上两个中队的战车上场,一举撕开守军防线突进去。考虑到学兵军的坦克已经加入徐州战场,他担心西门埋伏有学兵军的坦克部队,所以先用炮火先犁一遍,好搞清楚支那人的具体防守情况。
濑谷支队下辖的两个战车中队,包括八辆奇洛和十六辆豆战。奇洛也好、豆战车也罢,在二次长城抗战还有南京会战中被继光型坦克打惨了,所以在长江以南战场,这两种坦克从而日军序列中基本上消失了。至于长江以北战场,小鬼子欺负中国其它派系的军队坦克数量稀少又没有相应的反坦克武器,也考虑到国内产能和新型九九式坦克外强中干的原因,所以在骨干部队中依旧配备这两种坦克。
猛烈的炮击以后,濑谷启下令赤柴八重藏大佐率第10联队以一个中队的战车为先导,向西门最后一道外围防线发起了进攻。
赤柴八重藏坚决贯彻了支队长的作战意图,一次性就投入了两个大队的兵力。
血战开始了。
赵登禹布置负责外围防线的一个团,仅仅坚持了一个小时就折损一半无力再战,团长庚警彪无奈之下,只得求援。同时,他组织团部人员成立敢死队,抱着集束手榴弹和炸药包冲向了鬼子战车。
132师经过扩编,现在下辖两个旅六个团,再加上直属师部装备了卫青式枪械的军官团,一共七个团的兵力。七个团的兵力看上去不少,但是面对小鬼子密集火炮轰击,消耗起来却实在太快了。偏偏接到命令,本部必须坚守台儿庄两天,赵登禹只能咬牙下令,各团按照序列号上,前面的一个团打没了,下面的一个团才许上。一个旅打没了,再上另外一个旅,如果两个旅部都打没了,那师部上——反正,即使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像钉子一样在西门钉上两天。
132师的官兵们忠实的执行了师座的这一命令,结果就是,庚警彪团只坚持了一个小时,部队便损失了一个半营,其中有一个营的战士死于猛烈的炮火侵袭。三个营的人马一下子少了一半,也就难怪耿精忠要发出求援信号了。
“军座,让他们撤回来吧!我让**他们团上!”第三旅旅长李金田看不下去了,在鬼子猛烈的炮火侵袭下,庚警彪团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啊,这怎么打?只有先撤回来再说了。他这样想着,向赵登禹请求道。
赵登禹的师部就设在距离西门一线工事后面不足三百米的地方,在刚才的炮击中,外围的隐蔽工事收到损毁,现在已经不足以抵抗下一轮炮击了。师部工作人员纷纷请求赵登禹后撤,但是赵登禹大手一甩说:“我不撤,这里就是我们132师的最后一道防线,濑谷支队想要攻入台儿庄,只有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外围第三道防线,距离这里也不过四百多米的距离,赵登禹都能够清晰的看见庚警彪正在动员团部人员组成敢死队。他看见一个熟悉的参谋抱着一个炸药包正朝最前面一辆奇洛扑过去,奇洛周边的十几个鬼子突然同时开枪。参谋腰间的炸药包被打爆,整个人瞬间就被剧烈的爆炸炸没了。赵登禹只知道这个年轻的参谋姓贾,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他还记得这个小伙子总是笑嘻嘻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猛然的,他的脸上便滚落两行泪水。怔怔的看着又一个年轻的战士忽然冲出工事,双手奋力扔出了手上的集束手榴弹,然后整个人被打成了筛子。集束手榴弹终于击中了那辆奇洛,“轰隆隆”的剧烈爆炸过后,那辆坦克登时变成了一堆燃烧的废铁。赵登禹再也坚持不住,他摆摆手说:“让庚警彪他们撤回西门吧!”
李金田的双眼噙满了泪水,他哽咽道:“迟了。”
赵登禹猛的睁大眼睛,然后他就看见,庚警彪挥舞着一把大刀冲出了工事,大刀朝前一挥,他奋力喊着什么,下一刻,该团所有幸存的官兵跃出隐蔽工事,向日军发起了反冲锋。这时,他才明白,庚警彪为什么不顾自己的严令发回了求援信号。原来,他已经做好准备,要牺牲掉本团的所有兵力,以反冲锋将日军的突前战车部队给摧毁了,好为接下来的战斗清除这一祸害。
“好汉子!”他情不自禁的大叫一声,然后下令:“李金田,赶紧让**他们顶上去。”声音一低,他沉声说:“告诉**,尽量的给我把庚警彪他们接应回来。”
一刻钟的覆盖炮击以后,濑谷启对快速攻占西门充满了信心。西门附近没有支那人的坦克,他最担心的一幕没有发生,好了,下面就是皇军战车部队表演的时间了。对面是赵登禹的132师啊,老对手了。作为纯粹的军人,赵登禹无疑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可惜啊,他手上没有能够压制奇洛坦克的武器,也没有炮兵,所以注定是被动挨打的命。
然,战斗进行了一个小时,日军虽然一口气攻破了两道防线,但是在第三道外围防线面前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力阻击。
濑谷启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拿着望远镜朝战场上看去,看见几百个支那士兵义无反顾的冲出了隐蔽工事,抱着集束手榴弹、炸药包前赴后继的冲向他赖以攻坚的奇洛坦克,他傻眼了。放弃坚固的工事不要,竟然与皇军展开对攻,他先是觉得支那人的指挥军官疯了。五分钟以后,在损失了两辆奇洛并被支那人成功的突入军阵以后,他那颗狂喜的心瞬间坠入冰窟窿——支那人的指挥军官不是疯了,而是把握住了最好的反击时机。他们冲出了赖以存身的坚固工事,固然危险系数大增,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