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
对面的人影在晃动,或者说萧汉的眼中,已经分辨不出那个人到底要干什么,似乎只是举着刀,慢慢朝自己走来。萧汉想要扑上去和他拼命,但真的没有力气,或者说连移动身体都显得很艰难,可紧接着的一声惊叫,让萧汉猛地清醒过来。
是祎瑶的哭喊声!原来那人并不是朝自己来的,他是要对祎瑶不利!萧汉来不及思考那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够挽救现在的局面,只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倾了上去,死死抱住眼前那人,然后便是一股温热的血流从身体中涌了出来,那本该刺向程祎瑶的一刀狠狠地插入了萧汉的小腹中。
“祎…祎瑶,快走!”,萧汉死死抱住眼前那人,他的手指都快要陷入那人的肉里,以至于让那人感觉到不可思议,一个濒死的人怎么还能有这样的力气?甚至这种力气让自己无法挣脱,连手中长刀都拔不出来。
他的视线被萧汉遮蔽住了,以至于没有看到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已经走了过来,然后一边尖叫一边将手中匕首在自己后背胡乱插了起来。致命的一击,不知插入了哪个穴位,那人终于松了力气,可身体依旧被萧汉死死拽住,丝毫没有下滑的趋势。
“快跑!走!”,萧汉低声咕哝着,眼皮已经快要睁不开了,他感觉自己的血都要流干净了,于是他很不情愿地松开了眼前这个人,同他一起摔倒在地上。
程祎瑶手中攥着那把带血的匕首,那是靖哥哥送给自己防身用的,没想到今日真的派上了用场,可她的双手忍不住哆嗦,然后紧接着是整个身体的颤动,匕首咣当掉落在了地上,她后退一步,再也不敢把它捡起来了。
萧汉此时的潜意识是模糊的,可他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自己拼命保护的程祎瑶到底有没有逃脱,虽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牺牲有没有意义,但他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告诉自己:我尽力了。
耳边是程祎瑶的啜泣声,萧汉艰难地抬起眼皮,意外地发现程祎瑶正坐在自己的身边哀哀哭泣,她试图堵住自己的伤口不断流出的血液,可事实证明这是徒劳的,于是程祎瑶的哭泣声更大了。
“快…快走!”,萧汉的嗓子已经快要发不出声响了,可他依然记挂着程祎瑶,她早已是自己生命中一个绕不开的点了。
“汉哥,都怪我!”,程祎瑶紧紧攥住萧汉的手,似乎这样就能给他一些力量,“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呜呜…你不会这样…”
“你…你别哭…”,萧汉的手被程祎瑶紧紧攥住,忽觉得无限欣喜,似乎连身上的伤痛都算不得什么了,人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容易满足,因为太多的失去让他异常期待得到的味道,“我…我…对不起…”
“对…对不起什么?”,程祎瑶一阵纳罕,还以为萧汉脑子烧糊涂了,竟凭空说出了那么一句话,可萧汉紧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她恍然大悟,“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靖弟…”
“我…我都忘了…”,程祎瑶垂下头,却悠悠想起了昨晚的事:萧汉攥紧拳头,虽然光线昏暗,但根本掩不住他眼神中的炽热,他一时间像个男人,却又像个孩子,程祎瑶能够读懂他的勇敢,却也能看出他的手足无措,“我想要带你单独走,不想再和靖弟他们四处闯荡了,更不想让你和她们到处漂泊了,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一直照顾你,靖弟…靖弟能够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你!”
程祎瑶现在念及此时,依旧感觉到脸红心跳,其实萧汉的心思,她不能说一点也不知道,可她本就痴笨,有时连正常的事情都处理不好,更何况这种错综复杂的关系?于是她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在萧汉安分守礼,就算是两人独处时,也从未有过逾矩之事,所以程祎瑶乐得保持这种默契,谁知萧汉最终还是打破了这份平衡,让两人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
“祎瑶…原谅我好…好不好?”,萧汉的身体已经动不了了,可他的眼神近乎哀求,“是我…我的错,我不该说那些…过分的话,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程祎瑶无法直视萧汉的眼睛,可她又学不会忽视萧汉的问题,因此只好侧过头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本…我不怪你了…”
“嗯…”,萧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似是心满意足了,“无憾…我无憾了…你快走吧,一直往东跑,我…我护不得你了…”
“不!我不!”,程祎瑶紧紧咬住嘴唇,拼命地摇着头,直感觉泪珠大滴大滴地在脸颊上滑落,“我要带你一起走!你都是…都是为了我才这样的!是我对不起你,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萧汉听到程祎瑶这样说,直感觉现在死了也是值得,他终于求得了程祎瑶的原谅,他终于弥补了前时的鲁莽与愚蠢,可他真的快要不成了…
(本章完)
第232章 我看谁敢!()
夜幕降临,山上的草木染了一层静谧的颜色,偶尔的几声虫鸣让程祎瑶下意识地将已经昏厥的萧汉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茫茫黑影,树木草丛里鸟兽显出的光亮让程祎瑶忍不住一阵战栗,脚边是鲜血弥漫的味道,吸引着成群的蚂蚁在这里集结。
程祎瑶感觉一阵阵发寒,可她知道萧汉的身体更冷,于是她脱下自己的外衣,给萧汉披了上去,这让她忍不住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想要哭,她需要温暖,她渴望温暖渴望得想哭,更确切地说,实际上她需要的是一份依赖与保护。
突然远处一片火光,让程祎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虽然一直期待着能有人来,可真有人来了,她却又一阵害怕。
“嫂子,汉哥,你们在哪?”,丁鹏的大嗓门忽得响了起来,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嫂子…”
“丁鹏!”,程祎瑶激动得差点掉下眼泪,她忙朝不远处使劲挥了挥手,“丁鹏,我们在这,汉哥…他快要不成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丁鹏一行人便循声赶到了,然后迅速在原地灭了火把,“这是怎么回事?”
“汉哥他…”,程祎瑶刚才一直在努力坚强,可丁鹏等人一来,她忍不住啜泣两声,泪珠竟是泫然欲滴。
丁鹏见地上鲜血遍布的情景,再看程祎瑶这副模样,也大致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沉声说道,“好了,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丁鹏便背起萧汉,带着这一行人继续向东行去,可没走几步,便见不远处一片灼亮火光,紧接着便是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入耳。
“不好,他们追过来了!”,丁鹏抬脚望向远方,心中不由得一片焦躁,“怎么他娘的就甩不掉了…快跑!”
草木窸窣,随着奔跑而快速分开的枯枝发出一阵阵短促的急响,丁鹏等人顾不得身上被划出的血口,只是一个劲儿得在荒芜的窄径中穿梭,可他们的行踪已经被发现了,后方的人马声越来越喧闹,丁鹏等人再无退路,被逼到了一个背靠峭壁的角落里。
“丁鹏,你可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彭嘉禾一马当先,数个火把将他的脸庞映得明晃晃的,分明的棱角忽得让人觉得有些可怖,“凭你现在的罪名,我便可杀了你!”
此情此景,逃无可逃,丁鹏突然镇定了下来,只见他冷笑一声,嘴角撇道,“你们彭家容不得人,终归也是一个死的。”
“丁鹏,你这话说得便丧了良心!”,彭子琪纵马上前,阴阳怪气道,“想当初你们走投无路,来了通州,是谁好心收留了你们?嗯?又是谁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建功立业,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嗯?”
“可你收留我们难道不是为了利用我们?”,丁鹏的嗓门忽然高了八度,“我们到了通州城后,为你们建了多少功,做了多少事?可你们竟嫉贤妒能,要置靖哥于死地,这是也不是?该也不该?”
“我不是来和你论理的,也没工夫和你废话!”,彭子琪一抬马鞭,直指丁鹏,“我问你,蒋靖在哪?”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么?”,丁鹏嘲讽一笑,“姓彭的,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个道理连我都懂,你以为靖哥会不防备?”
“那你的意思就是不想活咯?”,彭子琪攥紧手中马鞭,身后兵士会意地举刀向前,全部戒备地看向丁鹏一行人,“丁鹏,我告诉你,你还不配做良弓,我最后问你一遍,蒋靖到底在哪?”
“我虽不配做良弓,但我愿意永远追随良弓!”,丁鹏下巴一扬,坚定答道,“事既至此,有些话我也就不吐不快了,姓彭的,通州城本是靖哥先师李如松一手所创基业,你们平白得来仍不知足,竟…”
“啪”!丁鹏话音未落,彭子琪手中长鞭便狠狠甩到丁鹏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闭嘴!通州城有我父多少心血,你可明白?竟敢在此胡言乱语!好!你既不想说,那我就让你看着你们最后的下场!”
“你们这些人,有谁知道蒋靖的下落?”,彭子琪纵马在原地逡巡,手中长鞭被他扯得猎猎作响,“如能提供线索,不仅免死,还可获功,如果不说,全尸难保!”
一片沉默,没有任何犹豫与挣扎,丁鹏率领的一行人全部昂首挺胸,夷然不惧,这让彭子琪大为火光,“好,有骨气!那你们就一起死吧!”
彭子琪边说边引马后退几步,早已持械待阵的兵士像得了命令一般,齐整整地举刀向前,将丁鹏一行人围得更紧了。
正在这时,彭子琪突然看见了抬头张望的程祎瑶,方才她一直缩在最后面的人群里,火光又暗,因此彭子琪并未注意到她,可现在人群戒备,程祎瑶在最后面落了单,彭子琪此时的角度又恰巧合适,因此正好和程祎瑶碰上了目光。
“哈,蒋靖真是了不得,自己不知道去哪里逞英雄,却留了个女人让我帮他照顾。”,彭子琪举鞭一指,咧嘴笑道,“这个女人,给我留下,其他的,一个不剩!”
“我看谁敢!”,就在彭氏父子带来的数百兵士即将举步向前时,峭壁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紧接着两把飞刀降下,直直地插入土中,让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群迅速分开了。
众人下意识地向上望去,只见一人从峭壁上飞身而下,静谧的夜空下,他犹如一只大鸟般灵活,被衬作幕布的星星一时间都失了颜色。只是那么一瞬,可他似乎将这纵身一跃延长到了极致,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在这种情况下保持的平衡,只依稀看见他借助璧上树枝一个漂亮的空身翻,随即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这不是蒋靖又是何人?
(本章完)
第233章 虚伪的彭嘉禾()
蒋靖的突然到来,似乎这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众人呆愣半饷,全都发不出一点声响,直到蒋靖一声暴喝,气氛才再次紧张起来。
“全部退后!”,蒋靖边说边拔出背后长枪,万里纵横寒光闪,英姿飒爽铁尖鸣,昏暗的火光中,只见一撮红缨随风飘扬,猎猎作响,枪头过处,骇得众人全部倒退数步,心中凛然,最后一个漂亮的枪花定住,蒋靖身旁已是一片空地。
丁鹏等人本已是决然赴死,再不抱任何希望,可蒋靖的到来,让他们激动不已,心中仿佛再次燃起了火苗。虽然蒋靖只有一个人,可他们却像吃了定心丸,好像他就是千军万马,只要跟着他,就再无惧意!只要蒋靖一声令下,他们便愿意跟着蒋靖刀山火海,从容不迫。
“靖哥哥!”,程祎瑶方才怕得要死,如今见到蒋靖,一时间五味杂陈,泪水竟是簌簌而下。
蒋靖没有回头,只是打眼瞧着对面人群中的彭嘉禾,只见他面露笑容,慢悠悠地拍了两下巴掌,“靖儿,好身手,好身手!”
“大帅!”,蒋靖收枪直立,长杆竟没入土中半寸,“得罪了!”
“靖儿,你不好好地在城里成亲,这是要做什么?”,彭嘉禾脸上仍是一副假笑,语气仍是慢条斯理,“现在和我回去吧,雪晨还在通州城里等你呢。”
彭嘉禾此举可谓笑里藏刀,蒋靖明白他这是在拿李雪晨来要挟自己,可蒋靖心里清楚彭嘉禾不会真正把李雪晨怎么样的,“大帅,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想问大帅一句,能不能放过我们?”
彭嘉禾脸上的笑容忽得僵了,他没有料到蒋靖这次竟是如此直接,可毕竟大风大浪经历惯了,倒也不可能让蒋靖这样几句话给噎住,“靖儿,我舍不得你,通州城也需要你,难道是我哪里待你不好吗?嗯?”
“大帅!”,彭嘉禾如此态度,蒋靖只能避开他的眼神,“我的心已经不在通州城了,望大帅见谅。我感念大帅昔日恩德,也愿大帅能够因得旧时情分,放我们一马!”
“你既心意已决,我也无话可说了。”,彭嘉禾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再次引马退到了后方,而彭子琪则率领着大队人马有秩序地向前两步,“蒋靖,你莫不是真以为你单枪匹马能敌得过我这近千人?念你我昔日好歹也称过兄弟,我劝你还是束手就缚,不然我万箭齐发,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彭子琪,你好大的口气!”,蒋靖平日就瞧不上彭氏兄弟,此时更无遮掩,眼神中满是轻蔑,“不过难道你现在还不知道通州城内的箭羽都是被谁烧毁的吗?你这近千人马中,可有一支能用的弓箭?”
“蒋靖,你…你辱我太甚!”,彭子琪攥紧拳头,指节被他捏得咯咯作响,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今日兵器库中的那场大火并非意外,而是早有预谋,可蒋靖到底是何时下手?又是如何得手?事前竟看不出一丝端倪,这个人的心思实在细腻得可怕,父亲说得对,这个人如不能为己所用,就绝不能留!
“彭子琪,通州城种种,别以为我不知情,今日你我也该做个了断了!”,蒋靖边说边将长枪从土中拔出,护于胸前,“彭子琪,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等大队人马到来,好将我们一举铲除,可你恐怕要失望了!”
“什么意思?”,彭子琪一阵纳罕,事实上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虽说他当初从城中带出来了近两千人,但为了方便寻找,最终还是分头行动,如今这里只有三四百人,虽然人数远远多于蒋靖一方,但蒋靖功夫实在太好,在军中威望也高,对方又不乏好手,再加上己方无弓箭之长,因此保险起见,彭氏父子决定等大队人马会合后再将蒋靖等人一举剿灭。可如今蒋靖竟然口出此等狂言,难道他真的有后招?
“众位兄弟!”,蒋靖的声音比刚才又大了些,因为他这话是说给对面所有人听的,“咱们今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吗?我不忍下手,因为你们是我的兄弟,我想你们也是一样!今日我蒋某人恳求大家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放我一马,给我一条生路,好吗?”
蒋靖的话说得并不十分漂亮,可语气中的诚恳之意众人听得分明。他虽然表面上是在恳求放自己一马,可又何尝不是在放众人一马?蒋靖的身手没有人不清楚,如果真刀真枪地干起来,就算蒋靖败落,众人死伤又会何其惨重?
众人无法忘掉蒋靖,甚至在一些人心中,蒋靖永远是他们的右将军。自从蒋靖来到通州城,率领众人立下多少功勋,开拓多少地盘,大家心里是清楚的。而且蒋靖平日待人和气,治军严明,他拍过这个士兵的肩膀,他替那个士兵裹过伤口,他救过不知道多少个士兵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