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目光都被吸引过来,远处的韦幼青与郑秉德,近处的赵翾飞,还有在场上伺候的韦榕与岭珠。
韦幼青急忙跑上前来,将刘化芝身体翻转过来,只见刘化芝的眼睛瞪得老大,一双眼睛里满是惊恐。
韦幼青晦气的摇了摇头,看了看地上那颗惹事的球。那只是一颗普通的球,却不知为何有堪比铁疙瘩的威力。
场上的马球队也停止了比赛,球员们纷纷下马走上前来。韦幼青看着他们走近,这两支球队是由羽林军中的官宦子弟组成。
这些马球手们很关切的围上前来,每张面孔上都写着“无辜”。其中有慕容贵妃的弟弟慕容峻,是红队的队长,大声冲着蓝队的队长,郑秉德的远房叔叔郑诚杰喊道:
“诚杰,是你们队里拼抢太厉害了才把球打飞的吧!这下好了,把刘将军打死了!”
郑诚杰不乐意了,不满的说道:“慕容峻,你这话什么意思?打球不都是要拼抢吗?他又不是死的,不会躲吗?在场这么些人,怎的偏偏把他打死了?”
韦幼青一脸晦气的站起身来,止住乌鸡眼般的二人,对韦榕道:“去找许总管,你们一起去衙门报官吧。”
许永昶如今以许节夫妇的面子为说辞,在郑雨娟那里说项,只说时文儿父子托了父亲,定要他帮忙管理家事。
郑雨娟生性豪爽,许永昶这些年颇得她的心意,故而同意许永昶只要能照管过来,只管肩挑两家。
韦榕领命而去,韦幼青吩咐不要动刘化芝,又请来客到稍远处就坐。过不多时,远远的见韦榕与许永昶一起,领了京兆府衙门的王元和前来。
王元和亲自验尸,又询问打球的两队事情发展的经过。慕容峻与郑诚杰争先恐后的把事情经过对王元和讲了一遍,各自说着各自的理,生怕道理被对方占了去。
王元和掂了掂地上那只打死了人的球,又看了看远处的球场,问看到此事发生的章元岭道:“章公子,刘将军是在这个位置被球砸死的?”
章元岭惊魂稍定的点点头,很肯定的答道:“是,我亲眼看见的。”
王元和摇了摇头,“呵呵”笑起来,对互相怒目而视的郑诚杰和慕容峻道:“既然章公子这么说,那就请你们二位再按着刚才的样子重新打一次,让元和开开眼。”
郑诚杰和慕容峻面面相嘘,不知道眼前这有名的酷吏要做什么。不过摄于王元和的积威,他们也不敢问什么,二人重新上马,返回马球场。
他们按照王元和的要求,按照刚才的拼抢,朝着王元和所站的位置打出一杆。可惜力气用小了,球根本没有飞到王元和所站的地方。
王元和“渍渍”叹息,不屑的摇摇头,喊道:“你们是帝国军人,就这么一点力气?用大力点!”
第六百七十二章 怎么死的()
郑诚杰和慕容峻撇撇嘴,可也不敢违拗此人,再次使出全身的力气挥杆……一次,两次……可惜每一次球都打不中王元和。
终于这二人忍不住发怒了,将球狠狠的往地下一掼,驰马飞奔过来,慕容峻用马鞭子指着王元和的鼻子怒骂道:
“王元和!小爷我敬你是条汉子才听你的,你却这般摆布小爷!人又不是我打死的!”
王元和冷冷的睨了一眼慕容峻,看了看跟着慕容峻后面的郑诚杰,问道:“你也是来跟我讨说法的吗?”
郑诚杰却不屑一顾的睨了一眼横眉冷对的慕容峻,跳下马来,对王元和抱拳一揖道:“不是,诚杰是来感谢王公,替诚杰和这个笨蛋洗脱了罪名。”
慕容峻听到郑诚杰称呼自己是“笨蛋”,正要发作,却又接着明白过来,也急忙下马,对着王元和赔礼不迭。
王元和大度的摆了摆手,他知道这些公子哥就是这种脾性,好处是从不记仇,且他们背后都有贵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王元和笑着对周围的人说道:“大家都看到了,从马球场是根本做不到用球砸死人的!此案与马球队无关!具体案情,还要等本官查验后再做定论。”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纷纷过来向郑诚杰和慕容峻道喜。二人本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此时争端既然没有了,又重新嘻嘻哈哈的勾肩搭背起来。
既然此案被当众定为有人故意谋害刘化芝,王元和干脆就当众审理起来。毕竟半遮半露更容易引人猜测,还不如把所有细节通通公开。
韦幼青让人给王元和搭起避风的皮棚子,又搬来桌椅,王元和对主人的细心甚是满意。安慰韦幼青道:“韦侯爷,自古好事多磨,且逢乱世,死个罪臣之子,也算上天降福,侯爷就不用觉得晦气了。”
韦幼青见王元和说的如此直白,竟直接称呼刘化芝为“罪臣之子”,反不好接话了。
韦幼青笑道:“幼青这里没有什么,倒是这么冷的天,要劳动王公百忙之中为幼青这里操心劳神。王公需要幼青做什么,尽管吩咐就是。”
王元和笑道:“韦侯爷客气了,这本是元和该做的事。不过此事既然发生候府,不知韦侯爷有何高见?”
韦幼青为难的笑了笑,道:“王公此言把幼青问住了,这件事好晦气……幼青到现在还有些转不过来……”
韦幼青说完这些话,见王元和依然在死死地盯着他,一双平时看起来有些混浊的眼睛,此时对视之下竟犀利无比。
韦幼青避开王元和的眼睛,若无其事的轻笑道:“王公,此事发生时,幼青正招呼客人赌球玩,没有亲见刘将军为何而死。后来听到章公子受了惊吓的喊'杀人了',才知道刘将军出事了。”
章元岭并没有走远,此时正坐在另一个挡风棚子里,听到王元和这边提到他的名字,急忙上前来苦着脸说道:“是的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球,就把化芝叔给砸死了!化芝叔是我带来的,这次回去,还不知道要怎的向爷爷交待此事呢。”
王元和笑着点点头,盯着章元岭的眼睛,皱眉沉吟着。章元岭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刚要退下,王元和突然问道:“章公子,你是怎么知道刘将军一定是被杀的呢?好像其他人都以为是球队打球不慎,将刘将军给砸死了。”
“我?”章元岭回头,正对上王元和鹰一般的眼睛。他浑身一个激灵,勉强一笑道,“王公说笑呢?我哪里知道刘将军是被人杀了,还是被人砸死了?我都吓懵了……”
王元和皱起眉头,颇为玩味的看着章元岭,对韦幼青道:“韦侯爷,我记得你告诉我,章公子喊的是'杀人了,杀人了!'”
所有的人都愣住,韦幼青也一脸懵懂的看着王元和。章元岭的脸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不过他迅速反应过来,冷冷的对王元和道:“我当时就是以为杀人了,怎么着?”
王元和没有理睬章元岭,转身面对韦幼青问道:“韦侯爷听到章公子叫嚷时,章公子站在何处?”
章元岭叫嚷时,韦幼青并不是第一个回头查看的人,可王元和如今却不问别人,只问韦幼青。
韦幼青明白王元和的意思,从球场飞出的球砸不死刘化芝,却能砸到章元岭所站的位置。此时场上很乱,章元岭完全可以借此球砸死刘化芝。
此时的刘化芝不能动不能言,这是韦幼青的杰作。他本想以此警告刘化芝不要乱说话,不想却被章元岭利用。
此刻王元和问话,韦幼青也不能不答,且不能说假话,这么多人都看见章元岭当时的站位,如果自己说假话的话,会被人怀疑。
章元岭杀刘化芝,韦幼青倒是不觉得意外。刘化芝是刘安之子,又是章树元的干儿子,如果说刘安在淮南所做的事章树元一点没有沾边,反正韦幼青是不信的。
以章树元诸事都求稳妥的行事风格,他留下刘化芝在身边,是让人看到自己还是顾念父子之情的,如今杀刘化芝,恐怕是为了杀人灭口,不愿留下自己的把柄在别人手里。
虽然韦幼青对章树元这种墙头草的行事不齿的很,可现在说来章树元是李承宇的岳父,也是李承宇有力的靠山。
虽然韦幼青对章元岭在自己的候府杀人心中不满,可他毕竟也是见多了死人的,并不太放在心里。更不要说刘化芝刚才的仇视态度,就算章元岭不杀人,他韦幼青迟早也会除掉刘化芝。
只是眼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韦幼青给王元和指出章元岭当时的站位后,王元和令手下一武士站在那里,让郑诚杰上前重新上马,依照刚才的样子把球打过来。
郑诚杰明白王元和的意思,由于章、郑两府微妙的关系,郑诚杰本就与章元岭不睦,此刻找到了报仇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把球打给了武士。
眼看球马上就要飞到武士身上,武士不知用了什么手法,球竟然转变了方向,直直的砸在方才刘化芝所处的位置上。
第六百七十三章 天之异象()
众人一片哗然。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的盯着章元岭。章元岭面如死灰,眼神赤红的似要冒出火来。
他冷笑一声道:“王公这是演杂耍戏呢?你这武士好手段啊,可惜我不会这手段,让他教会了我,王公再来构陷与我不迟。”
王元和“呵呵”一笑道:“章公子说的对,虽然刘化芝是罪臣之子,可毕竟是章公义子,公子的干叔叔。章公最重情义,章公子又怎会杀死自己的叔叔?以元和愚见,那球,大概是自己飞到刘化芝头上去的吧。”
王元和这个“愚见”,所有的人都觉得愚不可及。刚才慕容峻和郑诚杰试了半天,已经说明无论从球场的哪个位置,都无法直接用球砸死刘化芝。
不过所有的人都不吭声,大家都担心这王元和就等着有人提出异议,然后定章元岭的罪。
他们对章元岭没有什么好感,对刘化芝更是如此。只是犯不着为了刘化芝得罪章树元,故而谁也不傻呵呵的开这个口。
正僵持不下时,郑秉德突然开口笑道:“王公所言极是,想那刘化芝父子不仅是在淮南坏事做的太多了,走到哪里都不得人心。刚才还讥讽韦侯爷靠皮囊混饭吃。他厉害,怎的连个小球都躲不开?”
这话看起来是替韦幼青抱不平,可实际上又将战火烧到韦幼青的身上。韦幼青暗自皱了皱眉头,瞥了一眼郑秉德。后者正露着一嘴的小白牙,与人无害的绽开阳光一样的笑颜。
韦幼青又暗自瞥了一眼赵翾飞,却惊讶的发现这个平时看起来总是成竹在胸的人,如今也是一脸懵懂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来郑家与赵家也不是铁板一块……韦幼青暗自在心里叹息,夫妻尚且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多事之秋,谁没有自己的打算?
王元和笑道:“郑公子这么说,倒是与老夫心意相同。”他叹息一声道,“最近异象频发,连万泉山上的狐狸都不安于室。听说那些不是普通的狐狸啊,是得道的狐仙……不知韦侯爷听说过这些事吗?”
韦幼青一笑,摇了摇头道:“万泉山嘛……钟灵毓秀,难免会有一些有灵气的生灵,本不足为奇。如今天冷,食物不充足,狐狸出来找东西吃也在所难免。至于狐仙……”他轻笑一声,“幼青不知道。”
王元和一笑,没有继续对韦幼青说下去,而是轻描淡写的对章元岭说道:“章公子,既然令叔之死是最近天之异象的一部分,就不归京兆府管了。你自己将尸首敛回,做场法事吧。”
王元和说完站起身来,径自离去。
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的散了,郑秉德与赵翾飞看着章元岭带人将刘化芝的尸体带走后,也与韦幼青道别。
郑秉德在临走时,一脸纯真倾慕的样子对韦幼青道:“韦哥哥,别忘了咱们说好的,明个儿你到我家别墅里来玩。”
韦幼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当一切归于平静,夜色渐渐的降临鲤候府,一个年轻的清瘦身影不知从何处转出,悄无声息的站在韦幼青的身边。
“米团儿,刚才的大戏,你可看的清楚?”
“戏拙劣的很,没什么看头。”米团儿不以为然的笑道,“不过爹爹明个儿真的要去渭城长公主别墅吗?”
“去啊,有什么不能去?”韦幼青不屑的笑道,“难道你担心,在渭城长公主别墅里,再发生一次今个儿这'天之异象'?”
米团儿“嘿嘿”一笑,“爹爹有什么让人担心的?谁要是不开眼敢打爹爹的主意,米团儿想,这'天之异象'虽然依旧会发生,着落在谁身上,那就不一定了。”
韦幼青却没有笑,他睨了一眼米团儿,正色说道:“米团儿,你是慎澄卫的人,却又叫我一声爹爹,我不喜欢有人跟我玩花样。你可以不与我一条心,但不能假装与我一条心,你明白吗?”
米团儿收起笑容,他明白韦幼青的意思。“爹爹,米团儿从小无父无母,由慎澄卫的嬷嬷抚养长大。爹爹,你不懂得慎澄卫是个什么地方。”
韦幼青的确不懂慎澄卫,在韦幼青眼里,慎澄卫像是一个魔教。
韦幼青笑道:“你说的是,我的确不知道慎澄卫是什么样子。不过,虽然我与米粒儿都是为辰王殿下做事的,可也不是每次都会利益相同。我要你一句话,这种情况下,你是帮我,还是帮米粒儿?”
米团儿有点不知所措,韦幼青瞥了他一眼又道:“我不强迫你,只是不喜欢有人骗我。如果你说实话,我不会怪你。可如果你骗我,就不要怪我不顾父子之情。”
米团儿犹豫片刻,跪倒在地,郑重的说道:“米团儿只知道做人不能不忠不孝,这一生都会忠于辰王殿下,既然认了爹爹,这一生都会孝敬爹爹,绝不背叛。”
韦幼青对米团儿一席话很是满意,虽然他没有提到米粒儿,话里的意思却很明确。忠于辰王,孝顺爹爹。这就是韦幼青想要的。
韦幼青点点头,他温和的扶起米团儿,笑道:“你都看见什么大戏了?讲来听听。”
米团儿见韦幼青认可自己的话,心里一松,团团脸上露出可爱的笑颜。说话语气也恢复了以往的快乐和自信:
“还能有什么?孩儿看到的,爹爹准都想到了。就是那章元岭把刘化芝杀死了,孩儿想,那王元和也是个厉害的,一来就看出端倪了。”
韦幼青睨了米团儿一眼,耻笑道:“依着你的意思,这章元岭是因为马球队把球打到自己身边,临时起意杀死刘化芝吗?”
米团儿“嘿嘿”一笑,摸了摸脑袋道:“这自然是不会,只是当时事出突然,孩儿也没有看清楚那球是从球队里哪个人手里打出来的。”
韦幼青点了点头,待米团儿离开以后,韦幼青唤过韦榕来为自己护法,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来到白天出事时,马球队争抢最厉害的地方跪坐下来。
第六百七十四章 他们一起唱戏呢()
韦幼青天眼暗开,将双手放在胸前,暗自舒了一口气,轻轻的自言自语道:“尊者,你在哪里?一切都还好吗?幼青来看你了。若是尊者愿意,请给幼青指点迷津。”
他闭上眼睛,感觉一道亮光从眉心天眼处蔓延开来,越走越远,越来越亮,最后渐渐的与他胸中跳动的玲珑心合在一起。
他眼前的天地也亮了起来,很多人,很多马。马儿嘶鸣,人声鼎沸。正是白天两只马球队比赛时的场景。
“成了!”韦幼青心头狂喜,心跳加快,惹得与他的心跳同步的玲珑心也飞快的跳动,此心嗔怪的看了韦幼青一眼,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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