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野外的青蛙都抓来、都抓来、都抓来……”
最莫明其妙的还是李典。等陆仁哼完了几句小调,李典真的是再也忍不住了:“陆兄,你差这一百人去抓、抓青蛙干什么?”
陆仁嬉笑道:“当然是吃啦!青蛙肉很鲜美的,特别是青蛙腿。而且青蛙身上是一点肥肉都没有……嘿嘿,想想都流口水!”
“……”李典无语了半晌才道:“陆兄且容我谏言几句。我知道陆兄自统众至此屯田的数月以来,一直都布衣蔬菜少有肉食。只是若是陆兄想吃些肉食的话,典自问弓马技艺尚可,带几个随从出营猎些野味回来给陆兄尝尝亦无不可,陆兄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这要是传扬出去到了韩都尉那里,不知道韩都尉又会如何说你了。典斗胆请陆兄收回诚命,勿要做此胡闹之举。”
陆仁呵呵一乐,但脸上已没了刚才的嘻闹之态:“曼成,我平时治理营屯是有些像在胡闹一般,不过凭心而论,我是否真的做过什么荒唐事吗?”
“这个……”李典细想了一下便缓缓摇头。映象中陆仁做事有时是不着边际,让人觉得看不懂,不过事后都会发觉总会有些道理。
陆仁寻了块干净的石面坐下道:“方才我说想吃青蛙肉不过是戏言罢了。曼成你该知道,春暖之后这田间多生害虫危害禾苗,可那些害虫又不是田间杂草。杂草是死物,一但发现可以随时命人拔除,害虫这种飞来飞去的东西怎么抓?派的人少了没效果,派得多了东一脚西一脚的反到毁田。所以我才会急着让这一百人去营屯外多抓些青蛙、蟾蜍回来。
“青蛙、蟾蜍天生是以这些害虫为食,我差这一百人去抓青蛙回来放生入田中,其实是想借着这些东西来保护禾苗。都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对付这些看着令人头痛的害虫,还是交给它们的天敌比效好。”
李典有些搞不懂这些生态食物链的事,不过听出陆仁并不是胡闹,而是在做对屯田有益的事,当下也就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
再看陆仁脸上虽然挂着微笑,心里面其实是很郁闷的:
“唉,我这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这一片的田地原本是荒芜着的,去年冬天开始重新开垦,那么多人在这里呼呼喊喊的,原有的野生物早都吓得跑光了。现在临时抓些青蛙、蛤蟆什么的回来补一补数,多少总会有些防虫害的效果吧?
“郁闷,真的很郁闷!雪莉传来的资料中有农药的化学分子式,可我的化学一向就不怎么样,看都看不懂。就算看得懂,在汉代没有相应的化学生产能力,这农药也做不出来啊!唉,算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科技这玩意要有相应的生产力才会有效果,亦或是说两者本生就是相辅相成的,光是知道却没有相应的生产力去做等于白搭说空话……现在我算是体会到什么叫‘理论联系实际’了!以后做事要多联系现有的生产能力来做,不然事做不出来还是小事,别人多半还会把我当疯子!”
想完这些,陆仁站起身登上了望台去眺望自己的屯田军开出来的大片田地。不知为何,那一片片绿油油的景色映入陆仁眼中时,陆仁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感觉。稍后李典也登上了了望台与陆仁一起眺望,神情也显得和陆仁一样的十分欣慰。
“陆兄,方才听你言及青蛙与蟾蜍能护田保禾一事,那我是不是应该去下道令,严令营屯中人不得在田中捕猎此二物以图一时之口腹之欲?”
“嗯嗯嗯,应该这样做……其实田间的害田之物还有一种,或许也该抓些活物回来应对。”
“哦,却是何物害田?”
“田鼠。这东西相当的讨厌,专门啃食禾苗的根茎,而且常常会让人查觉不到。要不这样,回头你再去挑些人出来,去野外捕捉些无毒的菜青蛇、水蛇什么的回来好了。不过也麻烦,这蛇除了捕蛇之外,也会吃青蛙的啊……头痛!!这就叫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吧。”
那边李典的脸色有些发青,双手有些颤抖的拱了拱道:“陆、陆兄,这、这捕蛙放生入田还好说,至于捕蛇入田一事,依、依典之见,就还是免了吧……”
陆仁想想也是,正常情况下没几个人不怕蛇的。而且万一抓回来的蛇里有毒蛇,那闹出事来可就不好收拾了。
很快陆仁这里做的这场事就传到了对岸韩浩的耳朵里,韩浩对此的评价就俩字:
“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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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仁当然不是在胡闹,前前后后的做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还不是希望能把田种好?至于韩浩会怎么看他,陆仁也懒得去理会了。不过每当陆仁这里有球赛的时候,韩浩那边总会有人偷偷的渡河过来看球,陆仁就让李典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韩浩那头对这些偷跑过去看球的人也并没有什么惩罚,看样子是韩浩在无法禁止的情况下,也只能默许了这样的事,只不过他那头的营屯里仍旧没啥休闲的东西。
就这样,两处营屯都还算安稳,时间也很快的就度过雨季转入初夏。这一日的黄昏时球赛刚刚结束,陆仁邀李典到自己那里去吃顿便饭。饭后二人正聊着一些闲话,忽有鄄城来的快马带来了荀彧的一封书信。陆仁展开书信看过之后,之前的笑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李典见状便问道:“陆兄,鄄城有事?”
陆仁点点头,把书信转递给了李典:“你看看吧。”
李典接过信简一看,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荀彧的这封来信是给陆仁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就是曹操在出兵攻讨吕布的时候出现了一点状况,不得已之下要从荀彧这里重新调拔一批粮草,而带来的结果就是对陆仁这里原本要支应的粮食数量会有所削减。
李典看得眉头大皱,转头向陆仁道:“陆兄,你看是不是你去一趟鄄城,再和荀公商议一下此事?”
也不由得李典不去担心,因为鄄城之前划拔给陆仁这里的粮食本身就是按人均基本口粮来算的,而所谓的基本就是刚好糊口,离吃饱肚子还很有一段距离。现在再有所削减的话,那就等同于每天都饿着半个肚子却不会饿死了。
陆仁看了看李典,想了很久之后却只能摇摇头。陆仁又不是笨蛋,哪会不清楚在曹操出征的大军和自己这里的营屯之间,哪一头的份量更重?和荀彧去商量?荀彧的脾气好,话是不会说得难听,可要是换作一个脾气差点的,不把陆仁给骂回来才是怪事。
复又低头背手的在帐院里转了几十个圈,到几乎都快把李典给晃晕的时候,陆仁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明天早上集合屯民,让我来跟屯民们把这件事好好的说一下吧。希望大家能卖我个面子,把这一关给撑过去……”
再抬头逃眺了一眼诸多的稻田,陆仁咬了咬牙:“现在已经入夏。而稻田里的水稻……两个月,只要再有两个月,不用到入秋的时候就可以收上来了,所以这两个月无论如何都要让大家撑过去。”
“两个月?”李典愕然:“陆兄你没搞错吧?一般收获谷物都是在秋中的八月前后,可现在只是刚刚入夏,两个月后也只是夏末之初,田中的稻谷都还没有长成,收来何用?”
陆仁看看李典,微笑着摇了摇头,心中却也在为自己最初是选择了种植水稻而感到庆幸。
水稻在合理的种植情况下生长是很快的,一般三到四个月就可以完全成熟。当然那是最理想的情况,一般适用于南方的一年两熟。
而河南北部的气候是一熟有余两熟不足,根据陆仁的计算,成熟时间是四到五个月,最多不会超过六个月。而陆仁这里是冬雪初融不久就开始育秧,暖春二月就已经基本上开始正式的种植,那么到六月前后就差不多长熟了,最晚也不会超过七月。
当然这些东西在没有真正长成之前是没有人信的,即便是陆仁自己的心里也多少有点没底。而眼下首先要做的事,还是该如何的去说服屯民们支撑下去……
(有点郁闷,本来是想把老陆和婉儿用两支竹笛镇住韩浩那头的炸营事件再写进去的,可是想来想去都觉得太离谱了点,最终只能是放弃了。)
。。。
第九十七回 节粮以继()
天色已是日落黄昏,陆仁与韩浩的两处屯田营盘,人众都已收工回营。再迟得一些众人都用罢了晚饭小食,营盘中的空旷地头与河岸边就到处是人或多或少的小圈子。而在这些小圈子的中央,有的是相扑为戏引来周边众人击掌喝彩的青壮,有的则根本就是一帮子人在那里天高海阔的胡侃一气。而陆仁的营盘这里,也有一些“非正式”的篮球赛正在引得众人围观喝彩。
这么说吧,如果忽略掉那些整戈束甲在各处小心巡警着的士卒,只是看那些正在由绿转黄的稻田,还有那些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此刻正在享受一些娱乐生活的人众,根本就是一组让人看着很心旷神怡的乡村风光。如果是个不知情的人来到这里,多半还会以为这里就是个宁静详和、民风淳朴的乡村。
这些对于陆仁来说,现在能出现这样的景象,会在心中幽幽的感叹一声:“唉,这段时间下来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啊!”
而此刻在陆仁的居帐之中:
“主上,婉儿吃饱了……”
陆仁望了望婉儿面前是那个根本就装不了多少饭的小碗,有些不满的微微皱眉道:“你这才吃了几口饭,居然就说吃饱了?”
“……真的吃饱了。”
陆仁直接打断了婉儿的话道:“就算你是真的吃饱了,现在也得给我多吃点!你看这段时间我天天强/暴你……呸呸呸,又说错嘴!是我天天强迫你每顿饭多吃点东西,现在你的脸色可比起以前要红润多了。”
“可是、可是……”又是两个可是,后面的话婉儿却没有说下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的瞄了一眼桌上的盛饭小木盆,那里面此刻只剩下了一小勺稀粥。
陆仁与婉儿朝夕相对,婉儿的这点小心思又哪里能瞒得过陆仁?顺着婉儿的目光扫了一眼,陆仁就已经知道了婉儿的心中所想,微微的摇了摇头再伸手抢过婉儿面前的空碗,另一手则将饭盆中最后的那点稀粥尽数盛入婉儿的碗中。
婉儿微微一惊:“主上,你可没吃多少啊!”
陆仁把碗递向婉儿道:“傻丫头,你和我怎么比啊?我是个身强体壮的男子,你却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我每顿饭少吃一点不会有什么大碍,但你这个年纪正是要好好补养的时候。现在我们的饭食是要少了些,但再撑一个来月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再有一个来月,田里的稻谷就可以收上来,到时候你看我会不会顿顿饭都拼命的吃饱喝足,把这段时间没吃够的给补回来。”
婉儿闻言习惯性的咬了咬嘴唇,既没有作声也没有伸手接陆仁递过来的饭。陆仁见状又皱了皱眉头,右手一伸拿起了小食匙,屁股挪了几下挪到婉儿的身边,脸上则是嘿嘿声不断的奸笑:“还不肯吃是不是?好,那只有本官亲自给我家婉儿喂食了——”舀起一匙粥递到婉儿的嘴边:“张嘴,啊——”
“噗……”婉儿被陆仁逗得噗哧一笑,再加上既不敢忏陆仁的意又不敢真的要陆仁亲手喂饭,只好赶紧的抢过食匙接过小碗道:“还、还是让婉儿自己来吧。”
“这样才乖嘛!!”
见婉儿乖乖的接碗吃饭,陆仁这才端起了自己的碗继续吃饭……其实也没几口饭,只不过陆仁是在那里一点一点的细嚼慢咽而已。说白了陆仁就是在用这种方式进行自我暗示,暗示自己其实吃得很多。
吃了几口,李典来到了帐外,陆仁便赶紧把李典请入帐中。李典进来还没来得及施礼,迎上来的陆仁已经劈头一句话甩了过去:“曼成来得正好!你这几日巡营,营中可还清宁无恙?众人们的心态又都如何?”
李典跪坐了下来,带着几分欣尉的微笑道:“陆兄安心便是了,营屯人众宁如止水。这几日我巡营时也曾亲自寻人问询过,基本上都是众口一词。其实谁不知道现在正值青黄不接之季?到是营屯中的存粮不继,鄄、范两地又各已拮据无法接济南北两屯,陆兄你却能在这个当口想出这种使人心得安的方法着实令典为之敬服!”
陆仁干笑了两声,伸手摸了摸半饥不饱的肚皮,忍不住回头去望婉儿。只是这回头一望,陆仁的脸当即拉得老长:“婉儿——”
“啊!”婉儿没想到陆仁会忽然回头,这一惊之下自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却是婉儿正想趁陆仁没留心到她这里的时候把自己碗中的粥倒一些到陆仁的碗里。
“……”陆仁有些无语的坐回饭几前,重新把自己碗中的粥倒入婉儿的碗中,又伸指轻轻点了一下婉儿的额头愠道:“你这傻丫头,老老实实的把这些饭都吃完,不然的话……”想了想一指那边的李典道:“不然我会当着曼成的面,亲手一勺一勺的喂着你吃下去!”
“……”李典无语。
“啊……婉儿、婉儿知道了!”
李典望见这般情形也只能笑而摇头,继续与陆仁细谈起这几日的巡营之事。
那天鄄城荀彧来信之后,陆仁几经考虑之后,还是决定明明白白的告诉营屯中的所有人,而不是对此有所隐瞒。其实陆仁真的也是无可奈何。因为他如果是有所欺瞒的话,相信只会带来更大的麻烦,人心就很可能会不得安定。而人心不得安定的话就会生出祸乱,这些人众要是一生出祸乱,那么之前所作出的努力很可能就会全都付诸流水。
为了能让人心安定,陆仁索性一咬牙,当着全营人众的面把事情说清楚之后再通告全营,每人每天的口粮减三成……真的是从牙缝里省出些粮食好支撑到秋收。其实不用到秋收时节就可以了,但陆仁知道田里的水稻能较早收获的事当时的人都不太会相信,真要说出来大家反而会认为陆仁是在骗人,所以还是说秋收比较好。
除此之外,陆仁真的是咬着牙下了一道令,就是自己和婉儿的口粮也和所有人一样,而且还是陆仁每天亲自当着众人的面去粮官那里领取,以示“己不欺众”。为什么咬牙?因为陆仁知道他和婉儿每天的这点份量还不够一个人吃饱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发生刚才婉儿想把饭都让给陆仁的事。
别说什么先去徐州买些顶一顶的事,因为陆仁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不能离开营屯,一离开营屯就多半会生出乱子。也就是说,陆仁在这个时候除了学别人的“身作表率”之外安营抚众之外,陆仁真的是想不出其他的办法来了。
现在从李典巡营数日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营屯中人对陆仁的“节粮继日”都表示理解,而对陆仁竟然能“身作表率”都大感敬服,以至于在营盘中都有流传着这么一句话:“能得陆校尉如此,吾等何以不从其教!”
“能得校尉如此,吾等何以不从其教……”
陆仁默念了几遍这句话,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眼眶也有在隐隐发热。赶紧的甩了几下头把这种感觉甩到脑后,心中亦在自嘲道:“我这算是什么啊?当自己真的是个古代的清官贤吏吗?我自己原先不总是嘲笑说那些清官太得罪人,吃力不讨好不说,自己的生活还都过得很差,得不偿失的,所以我如果要做官一定要做个有钱有势有女人有享受的贪官吗?只不过现在在曹操的手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