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相对而坐。曹操拿起酒勺,一边舀酒一边轻叹道:“义浩,你我二人上一回独坐对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陆仁摇了摇头道:“不怎么记得了。”
曹操轻轻点头,向陆仁把盏致意:“这次的事真的是委屈你了,是孤有负于你,心中有愧矣!来,这一杯权当是孤向你的赔罪之礼,干!”
曹操的这一番话一时之间还真让陆仁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回应得太慷慨激昂吧,显得自己太虚伪;回应得太现实吧,又显得自己太市侩了一些。毕竟曹操可不是郭嘉,在郭嘉的面前乱开些玩笑没什么大碍,但在曹操的面前如果乱说一气的说错了什么,后面的事可就很难说了。
一杯酒在慢慢的往喉咙里倒,陆仁在借这点时间措上一点说辞。想来想去,陆仁还是决定让自己显得市侩一些比较合适,毕竟自己在诸多人的眼中就是个市井之徒。
又是一杯下肚,曹操把玩着酒杯沉吟道:“孤也不和你绕什么弯子。孤看得出来你对这次被罢去官职的事看得很淡,心中亦有不想再出仕之意……义浩,大丈夫处世当以能名留竹帛为幸,而你身上明明有着能名留青史的才干,为什么又甘于平淡?难道你要学那些酸腐竖儒,以清高之姿而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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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回 改当地主()
“难道你要学那些酸腐竖儒,以清高之姿而存于世?”
陆仁敢跑到曹操这里来喝这杯酒,自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更何况已经从郭嘉那里得到了提示?当下陆仁就笑了笑道:“曹公谬赞了……其实我本身就只不过是一介市井之中的升斗小民,本事可能是有那么点,但自己是什么材料自己心里清楚。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安安心心、逍遥自在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应该说你什么才好?似乎你比旁人更多出几分自知与自明。罢了,这个我们不去多说。孤赏赐给你的田宅,你还满意吧?”
陆仁想了想,决定在这个问题上还是继续装傻比较好:“很满意!糜氏购置的田宅也在那里,彼此之间可以相互照应。”
曹操点了点头:“你且在那里安心住下,待孤得胜归来,自会设法重新启用于你。义浩,为人虽不可自视甚高,但也不必太过自轻。你身怀富国之才,若是能勤勉于政,假以时日九卿之中必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陆仁在半真半假的尴尬姿态之下向曹操拱了拱手:“曹公又在谬赞于我了。”
曹操灌了口酒再呵呵一笑:“怎么?碰上点事就心灰意冷了吗?”
陆仁心说让你觉得我是心灰意冷了那就最好不过,别他妹的老盯着我。不过这些话陆仁没有说出口来,只是向曹操摇了摇头。
曹操饶有兴致的看了陆仁一眼道:“二十七岁……其实孤早年间也碰上过和你相近之事。弱冠之年初出仕为洛阳北部尉便触怒权臣,被他们设计外放为屯丘令,随后不久被朝庭召回任议郎,之后又被外放出去,几次下来孤就到了你现在的这个年纪。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孤前前后后不知给朝庭上过多少次书,上奏过多少的治政之策,全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那个时候,孤也曾和你一样的心灰意冷,最后称病辞官。现在看到你的际遇,确实是与孤当初的仕途十分相近。”
陆仁了解这段历史,暗暗的比对了一下,发觉是与曹操很有几分相似之处。而且说实话,在桓、灵两帝的时期,像曹操这样召了放、放了召的官员还真没几个,毕竟不是谁都像曹操一样有着很硬的后台。要换了其他的官员,早都死了好几回了。
不过曹操这时却是话锋一转:“但是孤虽抱病辞官,却并非真的是心灰意冷,而是勤修已身坐待时机而已。而后天下生变,也终于是让孤等到了可以一展胸中抱负的时候……义浩,孤和你说这些,你能明白孤的意思吗?”
陆仁心说明白,你无非就是想告诉我年轻人别那么快放弃,而是应该好好的把握住可以去拼搏上进的机会。可问题是老子是准备穿回去的人,又没打算在你这里混出个什么名堂来。不过为了不扫曹操的面子,陆仁还是向曹操用力的点了几下头。
曹操细看了陆仁数眼,摇头笑道:“你是在敷衍于孤了。罢了罢了,你一向心性如此,想要有所转变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够做到的,孤对你强求无益。来,干!”
陆仁回敬。其实陆仁这会儿心里清楚,曹操现在这是在和自己打感情牌,以一个长辈的身份,用曾经经历过的事来劝诫与激励陆仁。老实说,陆仁听了这些话,心里其实是很受用的。如果不是心中早有了些乱七八糟的杂念,没准还真会被老曹给劝说得“感激流涕”,因此在心中暗暗承认曹操确实是一等一的好老板。
只可惜陆仁与曹操之间是注定了的“道不同,不相与谋”,陆仁只能是尽可能的装出些姿态来敷衍一下曹操而已。至于老曹是不是能看出来,陆仁不知道,陆仁只知道按曹操的人才策略,自己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上,别到处乱跑应该就没问题了。因为曹操有这样的表态,就证明曹操不是很想杀陆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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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平明,抚幼义舍的门前。
一大帮的大孩子、小毛头正在帮陆仁收拾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因为陆仁的这几号人准备到糜贞所在的许昌城南那里去。而在抚幼义舍的一角,陆仁正不停的向丁夫人摇着头:
“丁姨你就别问了,我这次被罢官的事你知道其中必有隐情即可。其实官场上的事一向都是如此,你如果非要把事情搞得清清楚楚,那就和把大家身上最后的一块遮羞布给扯掉一样,不但里里外外的人颜面上会挂不住,对大家也都没有什么好处。”
丁夫人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这孩子……虽然平时总是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但却比那些表面上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得太多了。子修能有你这样的一个朋友,也可算是死而无憾。有时老身都在想,如果子修尚在,能和你们一起来这抚幼义舍探望老身一下那该多好。”
“……丁姨,子修已故去多时,你也别再如此思念了。”
丁夫人摇头笑笑:“罢了,老身和你说几句势利点的话吧。这抚幼义舍一直以来都是靠着你每月拿出过半的俸禄来维持,后来曹公亦允诺每月拔出些粮谷供孤儿就食。只是官家所拔粮谷仅够这里的孩子们勉强糊口而已,而你现在已是去官无俸,这里的孤儿们可能要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了。”
陆仁扭头扫了眼正在忙碌的孤儿们,也只能表示无奈的摇摇头。陆仁是这间抚幼义舍主要的资助人,现在他一倒台,单凭曹操许诺给丁夫人的那点粮食确实不能满足需要。这么说吧,陆仁的资助加曹操的拔给,再加上荀彧那帮子人偶尔会送来的一些资助,可以让抚幼义舍里的孤儿们每天勉强吃上两顿饱饭。可是陆仁的资助没了的话,这些孤儿每天就只能喝碗半稀半干的粥了。
不过说句难听点的话,别说在那个时代曹操不会拔出多少的粮食,就算是在陆仁原本所处的现代社会,许许多多的孤儿院里的孤儿们还不是一样的好不到哪里去?如果是在一些战乱的国家那情况还要糟上许多。
陆仁低着头想了想,复又向丁夫人道:“丁姨你也别太担心,曹公好歹给了我不少的田地,而且现在还只是在二月,春耕之类的事还来得及。让这里的孩子们先坚持半年,我有把握能在八月左右把地里的新粮种出来,到时候就不必挨饿了。”
丁夫人轻叹了口气:“就知道你不会扔下这里的孩子们不管。只是如此一来,你自己不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陆仁表示无所谓的笑了笑。不管之前再怎么发牢骚,陆仁还不至于成为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再说现在他的官虽然是丢了导致各屯没了没了陆仁的农业指导,而且陆仁一怒之下把自己手头上的农业资料全都烧了,但毕竟许昌周边的屯田构架是基本完成了的,没了陆仁的那些东西最多也就是回归到当时普遍的、正常的农业产量水平,有劳动力的流民们只要肯干就不愁找不到饭吃,因此陆仁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只有这些孤儿,陆仁如果没有看到的话到也罢了,可真当看到了他们的时候,陆仁要是不做点什么总觉得心里面会堵得慌。再一转念,反正这里的房地产什么的到时候也带不走,那还不如用手头上拥有的资源做点能让自己的心里不再那么添堵的事。
另一方面吧,如果把话说得难听点,陆仁现在的情况就好像是一个网游玩家,空有高等级好装备外加灰常好的操作技巧,可却没地方让他杀怪砍boss暴装备,心里面其实也是很难受的。而有个目标让陆仁去做点事,陆仁还是很乐意的。现在陆仁就是打算把自己呆的地方好好的整一整……玩不成《模拟城市》了,咱退而求其次的玩《农场物语》还不行吗?
闲话少说,陆仁在辞别了丁夫人之后,带着婉儿和诚信兰这仨小屁孩开始前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本来丁夫人是想从抚幼义舍里挑些年纪稍大一些,有些劳动力的孩子给陆仁的,陆仁却拒绝了。其实说真的,他的那一亩三分地还有糜氏和甄氏的人在,真要找劳动力哪会找不到。
糜贞和甄氏姐妹购置的地头原本是一个乡级的单位,只不过在战乱时人都跑光了。后来糜、甄两家的人丁来到了这里,经过数月的开荒,多多少少的已经具有了一个中型村落的样子。
陆仁曾经实地堪测与科学的地理分析过这里,发觉这里的水利资源充足、土地肥沃,而且旧有的交通道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破坏因而比较便利,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没有什么旧有的豪族势力的存在,糜、甄两家的人要在这里把底子打下来不会受到什么阻碍,称得上是一块很不错的地头。
此刻陆仁的车驾正在道路上缓缓的前进,忽然发觉对面的道路上尘埃飞扬,十数匹的快马正在急赶而来。陆仁在车上抬眼一望,对面来的人也及时的拉住了马:
“先生!”
陆仁冲着喊出声的人呵呵一笑:“糜大小姐,你这是来接我的吗?”
(周六周日,瓶子和同事们漂流去了。夏天和妹纸同船漂流,大家都懂的……周一瓶子实在是没精神。争取本周每天都是三更吧。本来今天还想再多码一更出来的,可是码完三更之后头实在是晕呼得紧。不过大家放心,瓶子一直是在努力的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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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回 无腿可抱()
三尺案头清烟环绕,案头的香茗亦茶香扑鼻。
陆仁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香茗,这才环视了一下周边。扫完了这一圈之后,陆仁向对座的糜贞笑道:“我记得上次到这里来还是正月初,那时这里才只是刚刚打好地基而已。一晃不过月余,你们居然盖出了这么间不错的庭院。”
糜贞坐在那里,目光死死的锁定了陆仁,口中则回应道:“许都之中的砖石匠人甚多,我多花点钱、多请点人,一月之中修建一所宅院出来不是难事。而且这些匠人用的都是先生你烧制出来的板砖,自然会快上加快。”
陆仁道:“来的时候我看见仍有一些寻常的民居正在兴建,想必是那些匠人仍在此间吧?回头也请他们帮我建一座宅院。哦对了,一定要记得建一个我常用的那种浴室……”
“先生——!!”
糜贞这近乎于尖叫一般的吼声当时就把陆仁给闹得吓了一跳,而糜贞之前和陆仁碰上面的时候因为怕人多口杂,所以一肚子想问陆仁的话一直是强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现在好不容易边上已经没了人,陆仁却是这么一副不紧不忙的样子,这让糜贞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你却被罢了官?昨日入夜之时我得到族人禀报,要不是当时天色已晚怕赶到许都城下时城门关闭,我就连夜去找你了!”
陆仁苦笑摇头,重新给自己舀好了一杯热茶之后,仍旧是那么不紧不慢的道:“其实没啥可说的。说白了,我不过是背了老大的一个黑锅而已。”
当下陆仁就把这场事大致的说了一遍,糜贞听完之后愣了半晌才道:“曹、曹公他怎么能这样?他明明知道……”
陆仁摆了摆手道:“曹洪只不过是想对我报上次的一箭之仇,如果只是他捅我一刀的话,曹公完全可以帮我拦下来,真正麻烦的反而是那些朝堂官卿,曹公不能因为我的这点事和他们在明面上闹翻了脸的。”
糜贞显得有些焦虑:“可是……”
陆仁再一摆手:“别可是了。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朝庭里的官可不是那么好当的。我只能这么跟你说,你们糜氏在徐州富甲一方又能如何?你大哥在成为了徐州别驾之后还不是一样的被其他的士人官员所排挤?
“你大哥尚且如此,而我真论起来连士人都不是,许都之中的官卿又大多是名门望族,他们会看得起我才怪了!要是我没出什么事的话还好,真出了点什么事,那些看不起我的人立马就会对我落井下石。这次的事就是一个证明。”
还一句话陆仁没说,就是别说那些士族中人看不起陆仁,就算是混得风声水起的曹操,还不是一样的一直被士族中人看不起?而糜贞只是低下了头,没有说话。
陆仁再道:“我想我得提醒你一下,你是知道内情的人,而这些内情你可千万别泄漏出去,否则轻则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大作文章,重则我们搞不好就都会有杀身之祸。除此之外,连中山甄家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死的人可就多了……唉,该怎么说呢?当初我就曾经跟你说过这个事我管不管或是做不做得成其实都无所谓的,结果你却……”
糜贞良久无语,忽然向陆仁跪伏在地,连头都完全低垂了下去。
陆仁愕然道:“妹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啊!有话好好说!”
糜贞低垂着的头,语调中带着极大的愧疚之意:“先生,是糜贞对不起你。若不是糜贞一意逞强要去河北贩铁,先生今日也不会如此。如今先生蒙冤被罢去官职,糜贞心中不安,就请先生责罚糜贞吧!”
“……”陆仁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过去虚扶起了糜贞道:“也不能全怪你。当时我如果不让你去中山,事情也许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话又说回来,曹洪即然是想向我报仇,朝中诸卿又一直都看不惯我,那么即便是没有这次的事,我也早晚会有别的把柄落到他们的手上。智者千虑都尚且会有一失,更何况是我这种算不上是智者的人?其实现在的情况也不错,至少曹公对我心中有愧,之后也一定会罩着我们。”
糜贞沉默了一下,低声道:“先生,你还是骂我几句吧,不然……”
陆仁抓了抓头皮后蹲到了糜贞的面前,忽然曲指在糜贞的额头轻轻的敲了三下,口中咕哝道:“这一下是许都令的,这一下是典农中郎将的,这一下是打你这丫头争强好胜不懂事的。好了,打罚完了,赶快起来吧!”
糜贞愕然抬头:“先生你……”
陆仁怀抱起了双手道:“打罚你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我们也算是相识多年了,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爱逞强。当初我就和你说过许都这里的官不是那么好当的,一个把持不当就后果难料,现在你总算看到了吧?起来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