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说了,如今朝廷是佞臣当道,圣上又是好大喜功,”袁巧兮说到这里,有些胆怯道:“萧大哥,这些话你不会说出去吧?”
“你说呢?”萧布衣调侃问道。
袁巧兮想了想,“我爹说这世上如果还有两个人能守护我。一个就是他,另外的那个就是你地,萧大哥,我信我爹说的话。”
她虽然年幼,可俏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表情,很显然在她心目中,父亲的分量还是比萧布衣重一些,只是萧布衣却觉得,他能够排到第二的位置。实在是荣幸之至。
“在朝廷做官当然可以,但是我爹说,我几个哥哥都不是做官的材料,更是容易得罪人的性格。庙堂上泥水很深,勾心斗角,以他们的能力,一不留心被人陷害。随时都会招惹杀身之祸的。”袁巧兮认真地解释道:“萧大哥,其实我爹开始也不赞同你在庙堂为官的,后来才说你在大隋是个异数,到底会如何他也想不明白。但是异数毕竟很少。我的几个哥哥就被我父亲严令禁止入朝做官,因为圣上实在喜怒无常,我爹只怕哥哥们无意触怒了圣上。会给家族惹上了麻烦。”
萧布衣知道袁岚还是求稳。点点头道:“人活在这世上。毕竟有多种选择,令尊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是身不由己罢了。”
“其实,其实……”袁巧兮又红了脸,喏喏道:“萧大哥,我想说,我要是说了,你不要怪我。”
“我怪你何来?”萧布衣哑然失笑道:“这世上若真地有人没有心机,不想去害人只为别人好的,我想一个就是道信,另外一个就是你了。”
袁巧兮怔了下,“道信高僧?我倒是久仰了,我怎么敢和他比呢?”见到萧布衣的笑容,袁巧兮明白了过来,垂下头来,低声道:“萧大哥,你取笑我。”
萧布衣见到她的羞态,心中温馨,“巧兮,我说地是真心话。我虽然和你没有见过几次面,可我却知道你的好。你还是一张白纸,很多事情不知道,可你这种人,又有谁会忍心取笑?”
袁巧兮抬起头来,灵动的眼眸凝望着萧布衣,“萧大哥,谢谢你。”
“谢什么?”萧布衣不解问道。
袁巧兮幽幽道:“谢谢你和我聊天,除了我爹爹,我头一次和别人说这么多话的。”
萧布衣笑笑,“令尊未免把你管教地太严格了些。”
“不是这样的。”袁巧兮摇头道:“和我聊天的,不是夸我乖巧,就是说我美貌,不是说我不懂他们地志向,就说根本不让我去懂他们地志向。除了我爹爹,就算是哥哥他们都从来不关心我在说什么,只有萧大哥你,真正地听我在说话。你在我心目中,虽然没有我爹的威严,可是我,我喜欢,喜欢和萧大哥你聊天地。”
萧布衣虽然还是在笑,却多少有了些感慨之意,如果说裴蓓是用冷漠外表来保护自己的话,这个袁巧兮却只能是逆来顺受,和她不过是聊聊天,说说话,竟然就是让她很快乐的事情,她的要求实在不算高的。
“萧大哥,我说错了吗?”袁巧兮见到萧布衣的沉吟,心中惴惴。
“你没有说错什么,”萧布衣正色道:“巧兮,你说的很对,你有权利争取自己的自由。”
“有权利争取自己的自由?”袁巧兮脸上露出迷惘之色,“我有什么权利?”
萧布衣知道女权放在这里解释和天方夜谭
在这个时代,女性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像裴茗翠那样少之又少,裴蓓强煞,行事也只能女扮男装。就算李渊王世充这种人物,一样把女儿当作筹码和货物看待,袁巧兮自幼就是被灌输这种思想,对她说众生平等或许能理解,对她说男女平等那多半就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隋朝如此,在萧布衣的记忆中,好像历代封建王朝都不怎么样。就算是唐朝的时候,史书都有记载,死守》+杀了给将士充饥,更不要说乱军贼寇,也就是到了他那个年代,妇女真正能算是顶起半边天,可是对这个时候的袁巧兮来说,她的确不敢索要什么权利的。
“巧兮,你也应该知道,令尊把你的庚帖给我了。”萧布衣咳嗽声。
袁巧兮有了羞意,低声道:“我知道,我爹说我们生辰八字很合配的。”
萧布衣轻轻叹息声。伸手把住袁巧兮柔弱地肩头,“巧兮,虽然自古有云,说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不用有什么束缚,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他不等说完,袁巧兮已经轻轻的依偎在萧布衣的怀中,低声道:“萧大哥。你对我真好。”
萧布衣愣住,没有想到会有这种结果。几个月前,这个巧兮还是害羞的无以伦比,难道过了几个月后。居然对自己大生好感。萧布衣沉默半晌才道:“巧兮,你方才要说什么?”
袁巧兮轻轻的依偎在萧布衣的怀中,低声道:“我想说,伴君如伴虎的。萧大哥都说了,人活在这世上,可以有多种选择。萧大哥聪明如斯,不做官也能活的好好地。为什么执着这个官位不放呢?”
久久没有听到萧布衣的回答,袁巧兮抬起头来,不安道:“萧大哥。我不过是个小女子。见识肤浅。说的是自己的看法,你答应过我。不会怪我地。”
萧布衣摇头道:“巧兮,我没有怪你,我只是在想,我怎么对你解释。”
“哦?”袁巧兮摇头道:“其实,其实你不需要向我解释的,我如果真的嫁给了你,你做不做官我都会永远在你身边。”
她说出永远在你身边的时候,很是自然,显然心中已经下定了主意。萧布衣犹豫下才道:“其实我开始也是和你一样地念头,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做什么官,我也不想做什么官。人活一世,草活一秋,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实在比什么都快乐……”
袁巧兮秀眸望着萧布衣,认真的听着,有些陶醉,她从来没有如此的时候,她心中那一刻只是在想,若是一生都在这个男人身边,倾听他的说话,那也是比什么都快乐地。
“可我想是一回事,做起来却是另外一回事。”萧布衣沉声道,神色缅怀。他来到这里不过一年,可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切,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想到的事情。
刀光剑影,血雨腥风,勾心斗角,还有那患难中难以忘记地真情。
他也是人,也有感情,也有低落,只是有地时候,他也有些难以承受那心理上无法承受地压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权重有如李浑又能如何,拿到免死铁券又能如何,要死地还是会死。他善良宽厚那又如何,想要他命的人和他素不相识,不是为仇恨,为了或许不过是五百两金子而已。
“狼吃羊的时候,羊有什么办法?”萧布衣突然去问,“求狼不要吃它吗?”
袁巧兮眨眨眼睛,“那狼肯吗?”
萧布衣嘴角露出苦涩的笑,“狼吃羊的原因很简单,因为饥饿。人吃人的原因也很简单,是因为丑恶。羊要不想被吃,绝不能去哀求,而是要团结起来,善于利用自己的角,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方法。无论你想不想吃狼,可是你自身的强大那是必须的,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
袁巧兮想了半晌才道:“我不很明白,可是萧大哥,你以后能有耐心让我明白吗?”
萧布衣默然半晌,突然道:“我这次要在梁郡下船。”
“哦?”袁巧兮诧异道:“你不是要从通济渠北上去太原吗?你在梁郡下船做什么?”
“去见一个人。”萧布衣缓缓道。
袁巧兮犹豫道:“是个女人?”
萧布衣不能不说袁巧兮虽然和白纸一样,可女人的直觉向来都是很准。见到萧布衣点头,袁巧兮忐忑问道:“她长的美吗?”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的样子。”萧布衣摇头道。
袁巧兮大为错愕,“那她家世很好吗?”
“她孤苦伶仃,向来独来独往。”萧布衣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苦意。因为在他看来,裴蓓显然要比袁巧兮坚强很多,可是他现在才明白,这坚强的代价未免惨重了些。在袁巧兮的眼中,显然看不到她自身的价值,只是从容貌和家世去和别人做比较,这不能不说她认识有些局限。
“那萧大哥找她……”袁巧兮欲言又止。
萧布衣轻声道:“不如我先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袁巧兮点头,微笑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听妈妈给我讲故事了。”萧布衣不再解释,已经从出塞讲起,“我和她真正的认识是在一个血红的雨夜……”
萧布衣轻轻的述说着和裴蓓的交往,一幕幕又在脑海中清晰出现,塞外雨夜阻敌,草原黄昏畅谈,并肩对抗陆安右和历山飞,山洞谈笑,东都夜话,四方馆的刺杀,误解冰释,直到她为了月光奋身跳水,重病牵挂之下,前来和自己联手击退李子通……
她做的所有一切,做的时候从来没有想到过萧布衣回报什么,她爱了,所以她做了,义无反顾!
萧布衣不自觉的说起这一切的时候,才发现经历都已经铭刻在脑海,挥之不去。
不要轻易说爱,许下的承诺就是欠下的债!萧布衣蓦然发现,他就算不许下承诺,这一切一切也需要他用一生去偿还。
萧布衣说着说着眼角已经有了晶莹,袁巧兮脸颊却已经流淌着泪水,她能做的只是用手轻轻的握着身边这个男人的手,也希望自己有一日有如裴蓓般在萧布衣的身边,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认识萧布衣是宿命,可是她蓦然发现这是一种幸福,她很庆幸自己遇到一个会去了解别人的男人,所以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说道:“萧大哥,我也想去看看这个姐姐,好不好?”。
一八七节 惊变
晨,太平村。
数十匹马儿披着金色阳光驰过来,拖出个长长的影子,延展到远处蛇一般的扭动。
当先一人白马青衫,双眉如刀,正是萧布衣。他身旁就是胡须茬茬的虬髯客,还有阿锈周慕儒两个兄弟。孙少方还是带着禁卫跟随,虽然一路上谁保护谁也说不清楚,可这毕竟是他们的职责所在,乘黄丞刘江源当然也在。袁岚和女儿骑马跟在后面,马术倒也不差,袁巧兮平日很少骑马,奔波起来有些辛苦,却只是凝望着前方那个宽厚的背影。
袁岚斜睨到女儿的目光,嘴角露出丝不易觉察的笑。
这条路萧布衣走过,再来的时候倒也熟悉,可是当他离太平村不远的时候,居然放缓了马速,虬髯客也是早早的皱起了眉头。
“老大,怎么了?近乡情怯了?”阿锈笑着整出句雅文,“裴蓓不会有事的。”他话才说完,笑容已经僵硬在脸上。
远方的村子已经不是村子,看起来更像是一堆废墟。到处都是断壁残,荒凉满目,看起来放火烧过的一般。
萧布衣勒马僵立在那里只是片刻,策马向村东狂奔而去,以虬髯客的马术居然也是追赶不上,众人互望一眼,眼中都有了担忧。太平村太平了多年,如今只怕遭遇了灭顶之灾。
众人驰马向村东赶去,只发现一路上满是荒凉,路上人迹皆无。诺大个太平村居然变成了个死村般。
等到众人赶到了村东的时候,发现两匹马在院子外振鬣长嘶,周慕儒二人知道这是乐神医地居所,当先跳下马来。
院墙一半已经轰塌,门也早就烧的精光,只留下黑洞洞的一个入口,怪兽一般。
众人都是心中惴惴,知道这个太平村多半遭到无妄之灾,乐神医家里也是不能幸免。院里面已经传来萧布衣的高声呼喝,带有焦急,“裴蓓……”
“爹,这是怎么了?”袁巧兮怯怯问道。
袁岚拧着眉头。“难道是贼盗洗劫了村子?”
袁巧兮打个了哆嗦,却已经跟着袁岚走进了庭院,说是庭院,却已经变成一片焦土。一处坍塌的房屋下,萧布衣蹲在地上,一声怒吼,双手劲翻。已经掀开了坍塌之处,坍塌的房屋下没人。
“萧大哥,你不用着急。裴蓓姐吉人天相。说不定会没事的。”袁巧兮只能如此安慰。见到萧布衣双手黑炭般的。不由有些心疼。
“你怎么知道没事?”萧布衣霍然站起,扭过头厉声喝道。
袁巧兮骇了一跳。只见到萧布衣双目红赤,嘴角抽搐,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脸色苍白,不知道再说什么。
一只手按在了萧布衣地肩头,萧布衣扭头望过去,见到虬髯客责怪的目光,长吸一口气道:“巧兮,对不起。”
他话一出口就知道不对,只因为关心则乱,袁巧兮不过是安慰他,居然受到他的叱责,那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听到萧布衣马上道歉,袁巧兮咬住嘴唇,只是摇头道:“萧大哥,不用说对不起,我们去找姐姐要紧。”
“我方才查了附近庭院,发现村子里面一个死人都没有。”虬髯客眼中露出欣慰,暗想萧布衣虽是情急之下,却还能控制情绪,只凭这一点,可做大事。
要知道虬髯客经验老道,知道这种时候,焦急不但半分作用不起,有地时候反倒会起反作用。在萧布衣呼喊的时候,他早就出外寻找蛛丝马迹。
“大哥是什么意思?”萧布衣脑海中一阵空白。
“这说明盗匪来洗劫的时候,村子中的人早有准备。”虬髯客沉吟道:“他们或许预知盗匪会来洗劫村子,提早进行躲避也是说不定地。不然怎么会有盗匪洗劫村落,村子里居然全无损伤,盗匪可能是见不到村人,这才一怒之下烧了村子。”
萧布衣清醒过来,回想一路行来,的确人迹全无,知道虬髯客向来不无的放矢,不由希望大增,“那他们会躲到哪里?”
萧布衣问完后有些郝然,虬髯客拍拍萧布衣的肩头,安慰道:“布衣,无论如何,焦虑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让你更难解决问题。你以前在这方面一直都是冷静,如今裴蓓虽然下落不明,我知道你很急躁,但这时候更需要你地冷静才对。别人的关心,不能成为被你斥责的理由。”
萧布衣知道虬髯客地意思,不由有些羞愧,虬髯客说地不错,人伤害地往往就是关心自己的人,若是不关心地话,何来的伤害?
有些歉然的望了袁巧兮一眼,见到她怯怯的望着自己,萧布衣苦笑道:“方才……”
“一个村子的人们会躲在哪里?”袁巧兮岔开了话题。
萧布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扭头向远处望过去,神色微动,“如果要躲避的话,他们会不会到山里?”
虬髯客点头,“我也这么猜想。布衣,我们分成四队,孙少方带一队人,阿锈周慕儒再带一队,你,我功夫不差,搜索的范围快一些,分别向四个方向寻找,一有线索和消息,马上回转这里放火为号。袁兄和巧兮就留这里守候,以防裴蓓和乐神医回来错过。”
众人都是赞同,马上行动,袁岚却是感谢虬髯客给自己留了面子。他有的时候固然很有能力,不过是建立在人多的基础上,可这搜索的活儿让他一个人做的确有些困难,虬髯客给他安排了任务,却量力而行,不折他的面子,实在是个再细心不过的人了。
等到虬髯客等人迅即的四散去找,袁岚才道:“巧兮。你表现地很好,布衣方才对你发火的确不该,可男人总是要有点脾气才好。”
“爹,刚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袁巧兮摇头道:“萧大哥喜欢姐姐才会如此的紧张。其实我方才只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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