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入祖坟的资格都没有的。”
“哦哟——这么不说,那丫头还挺有福气的,没想到暗里盘算了这么些,最后还能让她争得这份荣耀。”
“可不是么。你没看么,现如今她哪跟我们一起吃大锅饭大锅菜了,她吃的用的,都跟二少爷的一样精细,据说,二少爷还亲自到总灶房里吩咐过,让他们好生料理那谁吃的一日三餐……”
阮颜畅一听,一气。
也没上前跟人理论,心想,原来那谁明明就是知道了的,上次还充不知道的样子。
这是什么意思?真要到时不论是非黑白,就强占民女了?她是卖身进来做仆的,不是卖身进来做妾的。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那二少爷,平日里看着他可好了,斯文有理,爱护弱小,竟然是这样的人!
她怄着一口气,端坐在轩馆里等着他回来。
酉初,他回来了。
冬日天短,这时间,天已快黑得没有一丝白了似的。
黑沉沉的屋子里,竟然连灯也没点上一盏。
纪寅轩心里知道,估计东窗事发了,有意捉弄她那做小不做小的事,应该是被她发现了。
他本来这段时日里,抱着的心情是猫逗老鼠的心情,就想看看让这事发酵酝酿一段时间,让她在莫名其妙中度过,然后猛不防,让她自己发现“真相”后,会做何反应呢?
“冬天这时候,已是掌灯时分,你这是怎么的,装鬼吓人呢?”
“你做了些什么你心里清楚。”
“啊哟啊哟,真是不得了,现在厉害了,想着以后也是做我老婆的人了,直接就厉害起来了,竟然连个‘二少爷’也不称呼了,直接就你你你的……”
“谁以后做你老婆?”
“不是你吗?”
“你!”
“我娘跟我说的,说你十分想夜里服侍我,所以去跟她提了这个事。她也许了你将来给我做妾。没事,来吧,不用等将来,现在就可以,虽说干了些,但我不嫌弃……”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揪着衣领。
月光里,这个阮颜畅仿佛被话给激怒了似的,倏的站直了起来,一把上去揪起了他交领的衣襟,像是寻衅似的,梗着一条脖子,横着两条眼,向上看着他。
“你!再!给!我!说!一!遍!”
“姑娘……恕我提醒你一句,光是好勇斗狠是没有用的,就你这小身板……”
确实,此时的形景,就像一只吉娃娃对上一只阿拉斯加。吉娃娃仰头狂吠三声,阿拉斯加却只是低头静静看着,还一脸不屑。
“你为什么不帮我跟夫人解释两句!我们都相处这么久了,我就不信你不了解我。你若当时解释了,也不至于今时今日这样,满园子都在乱传我以后要给你做妾!还说我心气高强,终于谋到了。什么跟什么!你让我以后怎么清清白白的自处!”
“给我做妾怎么了?”
“不怎么!我是没可能给人做小妾的!就算是你,我一向敬重你,我也没可能给你做小妾!”
“哟,看来是想给我做正室。”
“你!你还没完了你!你明儿就跟我上夫人那儿去,咱们把话都说明白!现在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纪寅轩大抵之前也估摸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一直觉得她神神秘秘,奇奇怪怪,不知一个人秘密地捣鼓些什么……应该是没有心思算计着要给什么少爷老爷做小老婆的。
算了,玩够了,还是别再惹怒她了。
再往下看了她一眼,还是一样,梗着一条脖子,横着两条眼,像要扑上来咬他脖子似的……
算了,别惹她了,惹急起来,别天天给他饭菜里吐点口水或是放几点土什么的。
“好。既然你不愿,那我明天回明我娘。”
24。第 24 章()
第二天,纪寅轩去向闫夫人回明白了,闫夫人也就就此放过这事情不理了。却没有将阮颜畅调出偶山居,只说,难得一个丫鬟已经服侍你这么久了,对你的脾性什么的都知道,就不换新丫鬟给你了,你还是用着她吧。
虽然阮颜畅的本意是要搬出园子,这样也不用和纪寅轩朝夕相对了;她就怕到时情意深了,自己难以割舍。不过夫人说不让搬,她也没办法。
又过了几日,也不知怎的,闫夫人问起纪寅轩那条汗巾子上的女工是谁做的。纪寅轩本来想保阮颜畅,怕自己的娘到时派一大堆扎花的活儿给她做,就说在外头请人做的。
闫夫人哪肯信,要他说在外头哪里请人做的,他又说不上来。就只好说是阮颜畅做的。
闫夫人先是让他把汗巾取下,拿近了看了半天,赞叹这活计十分鲜亮夺目,之后就对纪寅轩说,得借阮颜畅用几天。
原来闫夫人在她本家排行第二,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二妹一弟。
一个妹妹在做贵妃,而另一个妹妹,也嫁得不错,嫁给的是当时的太常少卿,不过早十来年前这妹夫就已升任太常卿了。
她这妹妹有一子二女。
现今三女儿已定下婆家,礼都过完了,只等出嫁,如今她家阖宅忙乱,在准备着嫁妆里的四季衣裳,家中女工好的丫鬟全使上了,描的描,绣的绣,还嫌人手不够。
闫夫人上回在阮颜畅求见后,说要出门,就是出门去探访她这妹妹的。
到了后,看到那样一番忙乱的景象,回家里来后,就拨了三个扎花扎的好的丫鬟过去。
却还是不够。
如今看到阮颜畅竟然女工也做得这么好,就想要派她去。
纪寅轩回偶山居后,向阮颜畅说明这事,还说他本想保她的,可是没保住。
她却说,没事的,被外派也没什么。
他问,你近来还晕不晕了?晕在自己家中事小,要是晕到别人家里去了就事大了。
她说,由宋州回来后就没晕过了,身板儿好像壮健了不少。
他说,那行,你就去吧。好好做活,那可是我小姨的姑娘,也就是我表妹要嫁了,嫁给工部尚书的儿子,各方面都得体体面面的。
她说,好的,竭尽所能。
当晚,就将已搁置许久的刺绣书拿出来重温了一遍。老实说,自从上回给纪寅轩绣过几条汗巾,再绣过几只扇套后,她就没再拿过针线,那曾由书上学来的针法技艺,她都快忘了。
第二早,她就和映雪搭伴去闫夫人妹妹家去了。
映雪早几天就已被派到太常卿府上做针线活了,今早得知她也要去,一路上就拉着她说了好些话。
自然是先由之前做小妾的话问起:“前一向,府里人人都传你要给二少爷做小妾了。”
“是就是,但那是个误会,后来不是澄清了吗?”
“所以这是怎么了?你不要给二少爷做小妾吗?”
“不做呀。”
“这……”
在映雪看来,她实在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向上爬。她再想问下去,问出一个清楚明白来,却又不知从哪儿问起了……想了片刻,就换过一种问法来问。
“那你……诶?颜畅,服侍二少爷是什么感觉?”
这话问得奇怪。
“什么什么感觉?”
“就是、就是跟他那么近地相处,有什么感觉嘛!”
“额……这……还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与常人无异……”她说完,自己都不能取信于自己了,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虽然自己现在装得不在意,可她对纪寅轩的感觉,已与最初的十分不同了。那感觉已经不单纯了。
“骗人!”连自己都取信不了,又何来取信于他人。
“没骗你。”强自辩驳,“你若喜欢,我哪天向夫人举荐你,就说你愿意给二少爷当贴身的丫鬟,而我,还是调回你那园子,看园子得了。”
“真的!”
映雪先是兴奋,可仔细一想,虽说颜畅肯举荐,可夫人未必肯同意,万一夫人觉得她一心想往上爬,给夫人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倒又不值当了。唉,算了,二少爷啊……看得见,摸不着……只能咕哝了一句:“算了。”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太常卿府后门。
那守门的已经认识映雪了,就放她们进去了。
一进府,入眼的就是三面回廊,正对面就是一块大影壁,壁上还刻着诗。
远处连着山。
阮颜畅只觉得这府也挺大的。
闫夫人和她的妹妹们都挺好命哈,嫁人都嫁得这么有水平。
映雪边走边解释:“看到远处那边没有,那边也有一小片山和林子,在高处,他们家建了座小的山庄,夏天可以去避暑的。”
“哦,那冬天那儿就凋空了?不住人了?”
“额……你还别说,这问题还真问着了……据说……”凑近了,小声说,“往常是不住人的,可近来,这府里的二小姐却搬进那冷地方住去了。”
“啊?近来?不冷么?我反正住那偶山居,就觉得比你那园子要冷些的。那偶山居还算是建在山脚的。那避暑的小山庄,应该是建在高的地方的吧。”
“谁说不冷呢。”
“诶?等等?这二小姐……没嫁人?还是说在婆家受了气,回来了?三小姐都要嫁了,她没理由还没嫁啊。”
“还正是,她就是没嫁呢。今年都二十了……”
“怎么的呢?”
“你是不知道。这家人生孩子也是奇怪,生的三小姐与大少爷,一个美,一个俊,偏偏把二小姐生得跟个雌山鸡似的,灰秃秃的,没半点姿色点缀……你说要命不要命……”
“哦,也是,这就难嫁了……”
……
阮颜畅就这样,在这府里做了三天的女工。
对这府上那些新闻故事,也林林总总的耳闻了不少。
像是二小姐如今之所以要在这寒冬腊月里,独自带了两个丫鬟搬到山上住去,就是因为在气自己父兄让她来年开春时节,跟着新一批采选出的民间女子一起进宫,“候选”。
她倒也不是气自己父兄这种贬她身价的做法——把她跟宫女一起送进宫去。她也是极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自个儿谈不上半点身价,她是清楚得很。
一般来说,她这种官宦人家的小姐,姿色出众的,会被礼聘入宫,一入宫就直接被分入帝王的后宫,或是太子的东宫,或为妃为嫔,或当太子的妃嫔。
而只有民间女子,才会每三年一选,入宫当宫女去。
不过,宫女中有些容貌出众的,或运气绝佳的,或心机甚笃的,或三样俱全的,最后也能为妃为嫔。那千把个民女,想必有不少都抱有这样的心愿,才想入宫的。
现在,父兄竟要她一个官家小姐,跟着民间女子的大队伍一起入宫去,她也不知该怎么说了。
他们给出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说不为让她入宫待选待封,那个肯定没指望。但是有一条就是,一般来说皇上太子选完不要的官宦小姐,可以分赐给臣子或是新科士子。前三甲是没她份的,或许可以配给一个举人,或许那举人日后能高升呢。
配给举人?她是不介意,可问题是,谁知那人是不是想借着她家作靠山好往上爬,才肯娶她回家呢。如是那样,到时受苦的还是她。
她看着父亲急着,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把她“弄出家门”,找户人家嫁掉的样子。她一半是无奈,一半是痛苦,只想着,这家里是待不得了,但问题是出了这家门,又不知能上哪儿去。
似乎也只能随顺父兄的安排。
25。第 25 章()
又做了几天活,山下的丫鬟说要给山上的送新描的花样去,还说要去将山上做好的那些取下来。
大家都嚷肩酸腿麻,不想动。
独阮颜畅一个,对那边山上的山庄有些好奇,一直想进去看看,就说她去送一趟吧。
大家见有人肯跑腿,都乐得清闲,就把东西交给她了。
她提了个篮子上山。
沿山径往上走,远远的就见那本不该在这时候住人的避暑山庄墙垣外,有几株山梅。
那山梅花是白的,映在雪上本来是不显色的,现在映在那赭色的墙上,倒十分显眼。
她想起偶山居里开的是红梅,乍一想之下,不知怎的,觉得这冬天又冷了点似的。
进了园去。
这于二小姐的丫鬟如卉迎了上来,把她往园内引。——太常卿大人姓于。
于二小姐叫于诗诗,她妹叫于梦瑶。
如卉问:“你不是我们园里的丫鬟吧?定是姨夫人家的丫鬟了,她们怎么让你送东西上来了。那些小丫头也太偷懒了!”
“啊,我做活做得眼都迷了,出来走一圈醒醒神罢了。”
“哦,这样,快跟我进来吧。”在前头引着,“走了多久了?”
“不到二刻钟。”
“进来喝杯热茶再走吧。”
“好。”
她进了前厅,不见人。
“跟我到身后房来。那儿暖和,我们几个都窝在那里头做活呢。”
“好。”
提着那方篮子进去了。
“小姐,山下的人送花样上来了。”如卉转头又叫另一个丫鬟,“迟霏,把我们做好的那些拿来给这位姐姐。”
阮颜畅将方篮子放在了桌子上,揭了盖子,将花样取出来交给如卉。
又抽空打量了一下这间身后房。见到有一位小姐正在专心绣着。
心想:看来,这府里这些天是真的忙,为了妹妹出嫁,如今姐姐也在这里日夜不闲地绣着。只是……她将妹妹风光送出阁后,如传闻不假,那她就得准备着自己进宫去了,准备给人挑去了,并且一早预料到自己会是个挑剩下的,再由皇上做主,将她“硬塞”给不知哪个男人。箩底最后一粒烂橙,呜呼哀哉……
于诗诗仿佛注意到阮颜畅在看她,抬起头来一笑。
又招呼如卉去倒热热的茶来。
如卉正忙着跟迟霏整理做好的那些,要往阮颜畅篮子里放的,一听见叫,才想起自己把人带进屋来,却又怠慢了。
忙叫迟霏自己叠去,然后就跑去烧热茶。
阮颜畅就去帮迟霏一起整理,手一挥动,把自己系在腰间的汗巾露了出来。
正好被于诗诗看见了。她叫她走到跟前来。
叫她把那巾子取下下让她看。
捧在手里时,不禁边看边嘴上叹道:“呀!好鲜亮呀!这幅六合同春……真好看,你们府上看来是有真正手巧的丫鬟……她也来我们这儿,帮我们赶制新衣了么?”
“这……这……小姐……这是我绣的……”
“啊?真是好。”
之后,阮颜畅坐下喝了口热茶,就提着东西下山去了。
这一趟山上之行,让她对于二小姐印象非常好。
以至于晚上回到偶山居,她还总想着她的事,有些感怀她的境遇。
她这边光在为别人担心了,竟浑然不觉这几日林妈妈看她的眼神有点“若有所思”。
林妈妈已给在杭州的小儿子去书一封,说:你哥嫂今年就留在那儿过年,携家带口的过来京都不方便,倒是你一个,不如今年不要跟他们一起过了,过来看看你娘与你爹是要紧的,咱们在京都过一个年。
她儿子很快回应了她,说年前就赶过来。
偶山居内的几枝红梅开得艳丽,似血点在雪上似的。
隆冬时节,又逢急景凋年,诸事皆忙乱,阮颜畅在姨夫人那儿忙忙,又在偶山居内忙忙,一来二去的,倒又累出些病来。
又是那样,头疼发热的。
纪寅轩给她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