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娘没本事,无法送你读书有出息,现在又瘫痪着拖累你……”说着说着,眼泪便落了下来,一滴滴的落到粥碗里。
我赶忙用袖子帮她擦眼泪,同样红着眼睛安慰她。“娘说的是哪里话?没有您又怎么会有女儿?您别担心,女儿有办法赚钱,很快就可以帮您治好病,您就不必日日受病痛折磨了。”
她坚决摇头,粗糙冰冷的手握住我。“傻孩子,娘老了已经没用,别浪费钱在我身上。你已经十四岁,多存点钱。娘只要能看到你娶夫成家,就是马上死去,娘也瞑目了。”
将粥碗放下,整个人趴在她已经完全没有知觉的双腿上。虽然和她并不熟悉,但是这份货真价实的母爱却不能不让我感动。
“娘,一切都会好的。你不要操心了,有没有丈夫并不重要,我只希望能永远生活在您身边,永远被您的疼爱。”
她干枯的手指顺了顺我长期缺乏营养发涩的头发,唇角带着笑容伴着仍旧在流淌的泪水。
“就算娘想,也不能真的陪你一辈子,真正能陪你走完一生的是你的丈夫。娘真的希望,能亲眼看到你娶夫的那一天。”
人善被人欺②
下午,花青云果然回来的很早,他先回了一趟家,在邻家借了一头老驴子,我们便向郡城出发。
其实我们离繁华的郡城并不太远,二十里的山里却是蜿蜒不好行的。
一路上,无论跌了几跤,爬起来第一件事,都是摸摸怀里那六十个铜板是否还在。
两个时辰后,我们终于进到郡城之内。
富裕繁华的城内虽然比不上现代,但是对于目前的我来说却似到了天堂一般。
一时兴奋拽住花青云的袖子,大咧咧的问他。“这城里谁家最有钱?”
他并没有挣脱我的拉扯,只是含笑淡淡回答。“应该是咱们东家许世夫人,再来就是郡守了吧。我也不常来,所以搞不太清楚。”
走走停停一路对什么都好奇,看什么都想卖,摸着那六十个铜板,我才知道这两天来之不易的辛苦钱根本干什么都不够。
“到了。”花青云轻声说了两个字,然后停在一处超级豪华的门庭前。
只见那高大用金漆书写的牌匾上只有四个大字——赫连米庄。
店铺门庭宽广,客人超多,迎来送往的小二都是统一着装,非常礼貌周到。
花青云拴好驴子,我们俩也随着人‘流走进米庄。
刚才已经大致了解这个时代的物价,来如此高档的商铺,我真有些发怵。
附在他身旁小声的问。“青云,我可就只有那六十个铜板,来这么高档的地方够买多少米?”
花青云当然知道我的状况,皱了皱眉头回应。“那也没办法,全郡城只有这一处卖粮食的地方。现在这个季节农户家根本买不到粮食,能买一点总好过没有。”
说着,我们已经走到柜台前,各种米面五谷整齐摆满在里面倒三角铁桶中,上面插着价码牌根本由不得客人还价。
我俩看了一圈儿,然后四目相对。就我那六十个铜板,别说买大米和白面,就是最差的荞麦也只够一石的。
商人果然都是歼诈的,粮食在农民手中低价收来,再卖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十倍不止。
“没想到,会贵到如此离谱。”花青云也是第一次进城买粮食。
我刚想接话,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酸刻薄的叫声。
“乡巴佬,买不起占着位置干什么?”
回身,只见一个又矮又胖的女人趾高气昂的瞪着我们,满身黄橙橙的金子挂得上下都是,蚕丝的芙蓉花袍子,最可笑的是,她居然将衣带系错位一个。
满脸横肉,长得岂是一个丑字能形容的?
用力咬着牙,正郁闷的时候送来一个给我出气的,岂有放过她的道理?
花青云却拉住我的胳膊,直接穿过她准备离开这里。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他不希望我得罪城里这些财大气粗的人。
“您先来吧。”
谁知,我们不理她,却不代表人家不找茬。
就在我们与她擦肩而过,走出三步不到的时候。
这肥婆突然间大嚷一声,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了去。
“哎呦!我的钱刚被人给偷了。”
人善被人欺③
这一声叫喊大家先是看了肥婆,然后便把目光集中在我俩身上,一个个凶狠的目光瞪着我们。
偷东西当然是因为穷,所以我们就这么简单成为大家怀疑的对象。
花青云也是一怔,在我要说话前先掐了我一下,我是初次进城,他这是护着我。
迎着所有人带色的目光,花青云其实是有些手足无措的。就像当日在河边拦着我离去时,他怕的恨不得马上躲起来,却还是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面对。
“这位夫人,你的钱是什么时候丢的?不如你仔细想想,我帮你原路回去找找看。”
谁知,肥婆未语先动一把扣住花青云的手腕,小眯缝眼冒着色迷迷的光直勾勾的看着他清秀俊美的脸。
“我进门的时候还摸到钱在怀里,你刚才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就没了。还原路回去找什么?我摸摸你身上有没有不就知道了?”
说完,一阵yín笑。
听了肥婆的话,在场的其他人也跟着笑,那一道道有色的目光甚至已经将花青云现场就拨了个精光似得。
此刻,花青云已经将头低到已经再低,手臂无论怎么用力也不能抽出来,在所有人的哄堂大笑中,一滴滴无助的泪珠滑过脸庞落到地面上摔成数瓣。
他的懦弱和不知所措给了坏人最好的机会,他不反抗那肥婆当然要马上占美男的便宜上下其手。
眼看这手就要伸到他纤细的腰身上,我哪里还能管他刚才的警告?
上前左手抓住肥婆那欲下的猪爪,右手便相当不客气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就我们这体格差距,如果不是她不备我是怎么也不可能得手的。
“啪!”清脆的巴掌声震傻了所有人,就连低头默默流泪的花青云此刻都看着我,完全忘记哭泣。
我将他掩在身后,恶狠狠的瞪着肥婆。“你还是人生父母养的吗?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顶着一张梯田似得的老脸,估计家里最小的孙儿都成年了吧?居然还好意思向一个少年下毒手?你还要脸不要了?”
肥婆捂着自己明显高高肿起的脸,被我一顿骂才回过神来。上前一步钳住我的胳膊,高声叫嚷着。
“小兔崽子,连老娘你都敢打?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他偷了我的钱,你居然无端动手。走,我们见官去。”
这一句话说完,花青云吓坏了,马上要拉肥婆为我求情,这次换我制止他,胳膊用力甩开肥婆的猪爪。
“不就是丢个钱吗?我现在给你找出来就是。如果找不到你丢的钱,我愿意被你拉去见官受处罚。如果这钱是你贼喊抓贼藏起来,或者证实是你诬告我的。那么,我要你赔双倍数目给我!”
一句话,众人皆愣。
这种富人冤枉穷人的事大家见过太多,哪个被冤枉的不是暗吃哑巴亏?所以,这也是乡下人都宁愿在自己家门口低价出售商品,也不愿意进城的原因。
说到底,这就是现实中穷富自然的界限。
人善被人欺④
肥婆犹豫了一下,然而众目睽睽已经由不得她反悔,她只能点头同意。
我冷笑,然后对着旁边的米庄掌柜说。“既然事件发生在你们店里,就烦劳掌柜为我们做个见证。”
掌柜若有似无的抬头看了一眼,然后点点头道。“那是自然。”
我对上肥婆,轻蔑的问了一句。“你丢了多少钱?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大声的告诉所有人。”
肥婆一愣,没想到我既没要求出门,也没要求搜身,只是问了这样一句简简单单的话。“……三两银子。”
听到数字,花青云就是一抖。一两银子可就是一百个铜板,在郡城内偷一两银子会被判二十大板,六十大板下去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这肥婆看来是准备要我的命!
一时之间,屋内再度安静。所有人心里都明白,这等冤案除了脱衣证清白以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但若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脱去衣服,这等羞辱也是要命的。
花青云咬了咬唇瓣儿,向前走了一步,然后就朝自己的腰带抓去。
一把按住他不停发抖的手,我只是冷冷的瞪着肥婆。“既然你如此确定,那现在把你的荷包拿出来吧。然后你再告诉大家,荷包里有多少钱。”
我的话令所有人犯起了迷糊,肥婆从怀里将自己的荷包拿出来,好半晌她都没说出一个字,就是捏着荷包不言不语的看着。
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来清脆的鼓掌声。“姑娘好手段。”
循声望向二楼,原本寂静的屋子猛然响起一声声抽气。
只见,二楼雕刻精美的围栏前站着一个倾城精致的男子。
他,五官精致如瓷,却因为浑然天成的冷气令人望而却步。湖蓝色的丝绸长衫之上是富贵的缠丝竹暗纹,腰间坠着一枚晶莹剔透的飞鹰玉佩。
不用问,他定是个有钱人。不用想,他定是这家米庄说得算之人,否则也不会出现在离群的二楼。
看了他一眼,在心底暗暗说了一句:果然是人间绝色,世间少见的冰雕玉琢美男子。
只可惜,那与我无关。
转身再次对上肥婆,将她手中的荷包夺来,厉声问。“这么半天都想不起来吗?”
众人回神,看着我们等待结果。
“应该是……五十七两。”她犹豫一下开口猜。
‘哗啦’我将她荷包打开,然后将所有钱都倒在桌子上,众人终于望着她笑开。
不少人很大声的窃窃私语。“连自己兜里有多少钱都不知道,还冤枉人家偷银子?真真是可笑。”
此时桌面上各种散碎的银子加起来有七十八两,我顺手捡起六两银子,挑眉讽刺开口。
“这位奶奶,麻烦您下次出门前,先数数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再走。该我的我拿走了,不必相送。再见!”
拉着破涕为笑的花青云,兴高采烈的准备离开赫连米庄。
然而,还没走出三步就被一群护院给围上。
“姑娘,砸了本店的生意就想走吗?”楼上,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人善被人欺⑤
“你是何意?”我抬头瞪着二楼冰雕男,心里暗暗琢磨,不会他和这肥婆是一伙儿的吧?那可就难办了。
他双手撑着围栏,右手拇指规律的轻敲那价值不菲的楠木围栏,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掌柜腰间温色的玉佩叮当,上前一步先拱手,然后状似相当礼貌的开口解释。
“其他人的事与本店无关,本店开门做的是生意。我来卖,她来买。袁夫人被你在此羞辱,定是不会再在本店消费,那么她要买的东西,我也只能卖给你了。”
然后,他看向欲离去的肥婆问。“袁夫人,您这次来要买多少粮食呢?”
“大米一担,白面一担,蜜豆八升,绿豆八升。”这肥婆正愁没地方出气,这会儿当然借台阶为难我。
我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老太婆还真阴险。
根据我刚才看价格牌来算,这些东西足足有六十两,她是想联合他们坑死我。
恶人、歼商。这世上最可恶的两种人,今天都被我一次性碰全了。
花青云紧紧抓着我的手,刚刚止住的眼泪又有了泛滥的趋势。
我冷哼一声瞪着楼上的冰雕男。“从前倒也听说过强买强卖,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做得如此嚣张。”
此时,已经有下人给那冰雕男上来椅子和茶水。他坐下端着茶杯,装聋作哑的根本不再理睬我。
掌柜的再度上前一步,强行将我的视线拉回,然后一指肥婆。
“姑娘,这位袁夫人可是本店的常客,你今日在此伤了人家的脸面,她怎么可能还来光顾?你既然给本店造成损失,那本店找你赔偿是应该的。大家说是不是?”
一时间,众人都点头附和,有损失就要有人来赔偿,这当然是应该的。
不由得冷笑,此等偷换概念,不止是你会,我当然也会。
松开花青云的手,猛然间将掌柜腰间的玉佩抽了下来。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用力朝地上摔去。
‘啪嚓。’玉佩应声而碎,边缘整齐的变成光滑的两瓣。
“啊!这可是我花百两银子新买的玉佩,你得赔我。”掌柜惊声尖叫,心疼肉疼蛋疼的蹲在地上拾起玉佩,就算碎了仍旧放在衣袍上细细擦拭。
冰雕男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眉头,对着身边恭敬守候的管事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个蠢货。”
长叹一声掩盖自己的笑意,然后拍了拍蹲在地上的掌柜肩膀。
“玉制品断面会有矿物质奥凸不平的纹理,这个玉佩却如此整齐,明显就是便宜的玻璃制品。我既然帮你鉴别出百两银子的仿品,你该怎么感谢我呢?”
我装作深思状却马上说。“你就把那六十两的粮食送到我家吧!至于剩下的四十两,就算我打赏给你的好了。下次买东西的时候记住带个行家,被人骗了事小,带个假东西当宝贝,满街跑才叫丢人。”
然后拿余光扫了冰雕美男一眼,讽刺道。
“赫连米庄,果然都是有眼光的人啊!”
人善被人欺⑥
一直到米庄的小二将粮食放到我们的老驴上,花青云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呆愣模样。
牵着老驴,用手戳戳他的眉心。“喂!回魂啦!”
我们一边走,花青云才一边捋出头绪发问。“你是怎么知道那肥婆不清楚自己荷包里有多少钱的?”
我笑。“你没瞧见她连自己衣服带子都系错了吗?这种糊涂之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有多少钱呢?”
他愣。“那玉佩呢?你应该和我一样,都是第一次见玉器吧?你怎么知道那玉佩是玻璃的?”
我再笑。“对比呀!楼上那个冰雕男不是带着玉佩吗?明显他比掌柜的职位高也更有钱,他们俩的玉佩同色却差别很大,掌柜不是假的,难道假的还能是冰雕男?”
他呆。“你真聪明。”
这次,我不能笑了,转头望着他。“可我也有不明白的事。青云,你明明没有偷肥婆的银子。为什么不站出来证明呢?还要唯唯诺诺任那个坏人对你上下其手。男子不都是应该很重视自己的清白的吗?”
花青云咬着唇瓣儿,目光转向别处不肯看我。“有用吗?她们不过都是为轻薄我找的借口,这个不行她们还会想到更龌蹉的。你这样冒失,万一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轻则是牢狱之灾,重则……”
他长叹一声,其实冷汗早已经打湿整个背部。“好在你没事。”
我拽住老驴,抬手捏住他的下巴与我对视,我要他看清楚我眼里的认真和愤怒。
“青云,这不是第一次了对不对?你刚才说的是她们?你从前来城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是谁还记得吗?走,我带你报仇去。”
花青云比我还高出一个头,此时被迫低头与我对视,乌溜溜的眼里泛着泪光。
“只是被她们摸了几下,以后进城我会很小心的。你别生气,天不早了,我们赶紧买些东西回家吧。”
说完就挣脱我的控制向前走,那些不开心的还记得做什么呢?他只是一个贫穷的乡下人,除了想尽一切卑微的办法,保护自己不受到实质的伤害以外,他什么都不能做。
我快步追上他,过去的事不想追究,可是未来我却一定要管,谁叫他是我认定一生的朋友呢?
“以后进城知会一声,我跟你来。”
好不容易进一次城,我以为花青云最少也会给自己买一件便宜的礼物。谁知,他看来看去,最后只是进了杂货铺,买了一些便宜的纸张与笔墨。
看看他脚上的草鞋,和那一身全是补丁的衣服,最后眼睛落到他粉红色的内衫上。
本是不想问,却没忍住,挑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小声的开口。“你怎么穿个女子的内衫啊?”
花青云的脸瞬间红如番茄,不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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