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的小臣,不如几日之后,寻个理由在早朝上把她宣进来,朕倒想看看若她在大殿之上说出这些奇怪的想法,众大臣的反应会是什么。”
轩辕双敏狐疑地点点头,自己无能揣测不出圣意,明明说不要再提紫陌和轩辕彦的婚事,可却又想利用轩辕彦来笼络紫陌,明明说制度不可因紫陌的一席话而改变,却又想让她在早朝上宣讲这些匪夷所思的主张。
自己虽比轩辕柳卓大了几岁,却很少能搞懂小皇帝的心思,上位者的心态,即使是和她同出一宗,血脉相连的轩辕双敏都无法随意猜测。
与此同时,位于内廷东路奉先殿与斋宫之间的毓庆宫内,轩辕彦和紫辰也在谈论今日上书房发生的事情。
“辰,你说,男子真的可以如同女子那般建功立业吗?”轩辕彦显得心神不宁。
“这……”紫辰不知如何回答轩辕彦的问题。
“你姐姐……紫陌她真的认为,男子和女子并无二异?”轩辕彦又问道:“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是紫菲涵教导她的吗?”
“我……不知。”紫辰面对轩辕彦一连串的问题,不知如何回答:“她自落水之后,性情就大不相同。以前,我嘲笑她,欺负她,也不见她反抗,但那日我仅仅就说了她几句,没想到她竟然对我冷嘲热讽,还让侍女们把我赶出了她的宅子。若说以前的性子还算是温吞不受待见,现在可以说是可恶至极。仗着自己是嫡出长女,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有她和燕苏音……”
“嗯,我知道了。”轩辕彦一挥手,紫辰便闭嘴了。轩辕彦心知,紫辰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完全没有好感,甚至是厌恶到了顶点。也难怪,紫陌是嫡出,紫辰是庶出,一女一男,况且传闻紫辰的父亲也是因紫陌的父亲燕苏音才被赶到别院居住的。紫辰自小缺少关爱,整个紫府没人把他当回事,日子久了,紫辰性格有些偏激也是无法避免的,当时自己也是看中了紫辰渴望被庇护这点,才主动和他建立友情,以此来换取关于紫菲涵的信息。相处下来,自己便发现,这紫辰总凭着一股子蛮劲,认死理,不知变通,也难怪不受紫菲涵的宠爱。他跟在自己身边,就好像是寻着了一棵救命稻草似的,把自己供上了天,若不是自己姐姐轩辕柳卓教导自己要培养几个愚忠的心腹,自己才不会和紫辰混在一起,整日里听他说这些没什么意义的抱怨。轩辕彦虽然面上并无鄙夷之色,但心里的的确确是不大看得起紫辰的。
第十七章 朝朝陌上侵星去,待得酬身了便回(下)
正所谓一石激起千层浪,紫陌在上书房的言论不到半日便传到了轩辕依鸿的耳朵里。自那日在马车上与紫陌共处了片刻之后,轩辕依鸿就对这个看似柔弱实际很有主见的紫陌心生好感,此好感非彼好感,仅仅只是对紫陌能不能为己所用产生了一丝兴趣。
那日,看着紫陌为自己缝衣,心中确实有一丝感动,但也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便又化作微风消失了。自己当时给紫陌玉佩,也算是使上了一点点小手段。一方面是想借机笼络紫陌,好通过紫陌来拉拢紫菲涵,表面朝廷上是上官如玉、轩辕柳卓和自己三方争斗,可轩辕依鸿总觉得,这场明争暗斗的关键却在于一直看似置身事外的紫菲涵身上。而紫菲涵并无太多可以加以利用的缺点或者劣势,恐怕也只有在关于紫陌的事情上,紫菲涵才会动一动眼角吧。另一方面是源于紫陌在马车上的那番话,紫陌话中的内容是轩辕依鸿前所未闻的,恐怕也不是她从书中看来的,这倒让轩辕依鸿有些好奇,加上今日紫陌那番关于科考改革的言论,就更令人觉得新奇了。也许,紫陌是比她母亲紫菲涵更出色的人才也说不定,再没彻底搞定清楚形势之前,轩辕依鸿选择了最保险的办法,亲近紫陌。
依照轩辕依鸿对小皇帝轩辕柳卓的了解,她也一定已对紫陌产生了兴趣,尤其是紫陌关于科举改革一番言论。其实自己初听之时也大为惊讶,但随即一想到这话是从紫陌嘴里说出来的,就不觉奇怪了,轩辕依鸿甚至还认为,也只有紫陌那种古灵精怪的人才能说出这番话来。
那小皇帝下了早课便把轩辕双敏招了去,定是与紫陌有关。恐怕,紫陌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亏她还想‘做个平凡人,赡养双亲,照顾丈夫,教育孩子’,这等没出息,哪像是会说出‘不拘一格降人才’这种话的人呢。不过,有一点也许紫陌是猜对了,她的桃花源,终只是在梦里。也许,她还是太年轻,从未想过面对上位者,即使一句话,一个眼神,命运都会发生改变。轩辕依鸿纠结地想着,一方面,他希望紫陌能过上她向往的那种田园生活,一方面,他又希望紫陌能留在庙堂之中,好让自己亲眼看看她能绽放出多大的光芒。
轩辕柳卓虽当上了皇帝,但她生性多疑,性格阴郁,即使对表姐轩辕双敏和亲弟弟轩辕彦都留了一手,这种性格本就不是当皇帝的材料,所以当时皇姐姐轩辕瑞才想改立性格随和、做事小心谨慎的轩辕翎为太女,只可惜,自己的皇姐姐英年早逝,还没来得及扶轩辕翎上位便驾鹤西去,白白便宜了红家和轩辕柳卓。若说起来,其实自己也不喜欢那个恃宠而骄的上官如玉,但相比较虚伪做作的红岱谦,自己更愿意上官如玉的女儿成为皇帝。轩辕依鸿每每想起红岱谦,便气不打一处来。
世人皆道,红家嫡长子红岱谦风流尔雅、秀外慧中,却没人知晓,那红家为了这正皇夫的位置,动了多少脑筋,费了多少的心力。
轩辕依鸿现在仍清楚地记得,皇姐姐轩辕瑞和红岱谦初次相识的过程。
那是在自己的姨母轩辕荣的一场家宴上,红岱谦一身素衣,发不插簪,怀抱着琵琶优雅地走进宴客大厅。
盈盈冲皇姐姐轩辕瑞一拜,便坐在下首处。
轩辕瑞见红岱谦好似谦谦君子兰花,花开一树,满院芳菲,心中一动,于是问身旁的轩辕荣:“妙年洁白,风姿郁美,此是何人?”
“是一知音。”轩辕荣笑着回答,随即让红岱谦献上自谱的新曲。
轩辕依鸿早就知道红岱谦这么个人,也听说过关于他的一些事情。例如:红岱谦精通音律。曾有人拿一幅“按乐图”给红岱谦看,红岱谦一看就说“此是《采菊》第三叠最初拍也”。这人不信,让人弹奏,弹到此处,对图一看,果然就是这样的姿势。
听闻红岱谦的父亲去世后,红岱谦为了悼念亡父,竟去巨鹿寺里吃素念佛了整整一年。其间还和众僧人谈论佛理,写下了不少流传一时的佳句。
家宴上,红岱谦风华毕显。
他应手挥弦,意态潇洒,所弹的曲子古意雅致。一曲终了,轩辕瑞问红岱谦:“此曲何名?”
红岱谦起身回答:“飞花点翠。”
轩辕瑞听了,极口称赞。
轩辕荣又言:“红家小儿不仅精通音律,擅奏琵琶,而且就文章而言,恐当世也无人能及。”
轩辕瑞便向红岱谦索要诗稿,红岱谦随手拈来,吟出之后被赞为如入无我之境的五言律诗《太宁茶歌》。
轩辕瑞惊讶于红岱谦的绝世才华,请他入首座。席间,轩辕瑞越发觉得红岱谦举止得体,风度端凝,更兼风流儒雅,谈吐清新,二人相谈甚欢。
令轩辕依鸿没想到的是,待皇姐姐轩辕瑞登基之后,竟下旨封红岱谦为正皇夫,红家风光一时。本来,轩辕依鸿是反对轩辕瑞迎娶红岱谦的,他总觉得这红岱谦和他的母亲红疏影有些古怪,轩辕瑞看自己弟弟于大殿之上公然反对自己的决定,也很是无奈,只得在下朝之后私下告诉轩辕依鸿自己迎娶红岱谦的真正原因。
知道原因后,轩辕依鸿就更不大瞧得起红岱谦和其母了,但碍于红疏影在朝中人脉颇深,一时半刻也动她不成,只得一方面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一方面削弱红家的权力。
所以,之后的轩辕瑞倾情上官如玉,正皇夫红岱谦的失宠,都不过是权力集团的一场斗争。
对于轩辕依鸿来说,如何保住轩辕家的江山,不让这落入外戚之手,才是最重要的任务。若紫陌能年长几岁,轩辕依鸿倒不排斥嫁给她,毕竟这是第一个让自己没有厌恶感的女子,况且紫陌的身后还站着深不可测的紫菲涵,只可惜,紫陌太小,小到那偶然迸出的暧昧情愫回忆起来都显得那么可笑。
联姻这手棋恐怕轩辕柳卓和上官如玉也都想到了。看似轩辕柳卓的胜面要大些,毕竟紫陌自幼便对轩辕彦一往情深,即使屡次被轩辕彦责骂殴打,也不改对轩辕彦的痴心一片。反观上官家的孩子上官辛,虽然温文尔雅,玉面淡拂,但总让人觉得少了一丝气势。轩辕柳卓要是利用彦去接近紫陌,倒也不失为一招妙棋,但只恐怕人心易变,当你想要去珍惜的时候,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轩辕依鸿庆幸自己手中还握着定国大将军那霜这颗棋子,若说紫陌只是一个有可能变成马或者炮的小兵,那霜则是一枚货真价实的车,只要有那霜在,轩辕依鸿永远都是不可小视的摄政王。
轩辕依鸿酷爱权力,可以操控人生死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那种虚无缥缈却又令人无比满足的感觉,蒙蔽了轩辕依鸿的双眼。
第十八章 清阴陌,狂踪迹(上)
自紫陌上书房论政已过去几日了。
那日下了早课,回到府里,紫陌才恍然明白自己竟对当朝皇帝说什么“不拘一格降人才,知人善任、维才是举” ,“不应该以身份地位作为衡量标准,应该注重对人才能的选择” ,“男子也可参加科举……”这些回想起来大逆不道的话,这皇帝如何治理国家,如何选拔人才,男子能否取得社会地位,关自己什么事呢。紫陌惊得一身冷汗,幸好,小皇帝似乎没想治自己的罪,但自己算是给小皇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了,恐怕以后会惹来麻烦。怪只怪自己有时候总是忘记身处于女尊封建社会,君上大权,女贵男贱,即使是中国古代明德的君主也只能做到从同性之中唯才是举,又怎能接受男女平等这种现代思想呢。
紫陌越想越后怕,唯恐小皇帝一个不高兴,寻个理由砍了自己的头。一番心理斗争之后,紫陌乖乖地跑去把自己在上书房里的表现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紫菲涵。
紫菲涵听罢,没做回应,紫陌敏锐地观察到紫菲涵微微蹙起眉,嘴角抿了一下,紫陌便知,自己又惹出了祸端,正垂头丧气地等着紫菲涵责骂。紫菲涵却挥了挥手,示意紫陌先行告退,紫陌虽不解,但仍恭敬地行礼告退了。
紫陌离开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而紫菲涵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左右为难。本想警告紫陌不要再说这些可能会被人利用的言论,可转念一想,紫陌的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有没有道理,要看上位者的喜好。依紫菲涵对轩辕柳卓的了解,紫陌的确是给自己惹了麻烦,这麻烦倒不是紫陌言论里的不合礼制,而是紫陌引起了轩辕柳卓的注意。只恐怕,紫陌再想回到天真烂漫的日子去是不大可能的了。自己保护了紫陌十几年,就是不希望她卷入这世俗的纷纷扰扰里,现在看来,终还是躲不过。
这几日,紫陌见风平浪静,大家似乎忘记了自己那日说过的话,心里算是踏实下来了。
天刚蒙蒙亮,紫陌就已穿戴整齐坐在了马车上,每日上早课,偶尔还要参加一些品诗作画的风雅活动,时间倒也安排的紧凑。
紫陌正在车中假寐,感到车身突然一震,车子便停了下来。紫陌掀起帘子,正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广单的声音便在车外响起:“司护卫,何事?”
“请紫小主下车。”紫陌听到一个低沉地男子声音,随即马车的门便被打开了。紫陌一抬眼,看到广单的手扶在门框上正一脸冷漠地看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子,那男子看似轻轻拂了一下广单的手背,广单便收回了之前扶在门框上的手,但身体却横在了紫陌和那个男子中间。
紫陌看在眼里,按捺心中不悦说道:“广单,你且退下。”紫陌瞥了一眼那个男子,看他穿着褐色短褂,腰间系着黑色织锦腰带,着白皮中靴,联想起刚才广单称他为护卫,紫陌便猜出个大概。轻轻一跃,紫陌跳出了马车,抬头便迎上广单那种不认同的目光,紫陌冲广单笑笑:“劳烦司护卫带路。”
司漪没想到紫陌连问都不问就准备跟自己走,神色一顿,马上又恢复常态:“请紫小主上轿。”
紫陌顺着他的目光,看到早有一顶硬木雕花纹飞龙的帷轿候在一旁。紫陌心知,躲是躲不过的,便大大方方坐进了马车。
广单和咏氏姐妹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也都退到了一边。
紫陌坐在轿中,虽猜出来找自己的是何人,却总也想不明白她是何意。此刻,她不正在上早朝吗?难道……紫陌嘴角抽了抽。
当轿子在距乾清宫一百米处停下来的时候,紫陌只得感慨自己时运不济,看来,小皇帝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了,紫陌下了轿子,认真整理了一下衣装,挺直了后背跟在侍从的后面向乾清宫走去。
话说此时的乾清宫内,也是热闹非凡。
左右丞相分别站在大殿两侧,怒目相向,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
说起来,这左丞相上官廖和右丞相红疏影也真是一对冤家。早在前朝幼渊帝在位时期,她们二人便结下了梁子。
红氏在太宁基业颇深,又一向低调自制,颇得幼渊帝的欣赏。这红疏影是红家第六代的嫡长女,红氏的当家人。红疏影继承了红氏一贯儒雅有礼的作风,结交了一批有才之士。
反观上官家,祖上只出过一位太守,便再无人为官。,到了上官廖这一代,更显落魄,只能靠紧衣缩食才勉强从书院毕业,为了进太宁参加科考,上官廖只得把家中的老宅也变卖了出去,凑得了盘缠才得以动身。
到了太宁,上官廖便写了拜帖投进红家。正值红疏影刚刚被封为吏部侍郎,虽不是太大的官职,但也有不少官员前来祝贺,拜帖繁多,红疏影一时并没注意到上官廖。
这上官廖,也真是个倒霉人,一到太宁便生了风寒,身上又无多余的银子,只得让贴身侍女把自己作的诗拿去东疏斜街卖。也是上官廖命不该绝,自家小侍女在东疏斜街卖字之际竟偶遇故人,此人正是当时已贵为枢密使的勒定常。勒定常早年曾于沙埕城为官,和上官廖的母亲私交甚好,后被皇帝诏回太宁为官便和上官家断了联系。今日巧遇故人之女,又得知上官廖染疾,心里一软便命人把上官廖接入了自己的府邸。
也该上官廖时来运转,在勒府养病待考期间,竟与勒定常的二子靳淑恬暗生情愫。勒定常知晓后也并无反对之意,只待大考之后便成全了这段姻缘。靳淑恬纯真善良,上官廖青年才俊,二人站在一起,不能说是天作之合,但也算是赏心悦目了。
大考之后,上官廖中二甲进士第一名,恩赏进士出身,如翰林院,加庶吉士。
殿试后皇帝宣布登科进士的名次,并赐宴于双录苑庆贺。本来,上官廖几乎忘记了曾向红府递过拜帖一事。没想到有人竟然在宴会之上打趣她曾经沿街卖字,有失文人风度。这一提不要紧,上官廖便想起那日自己写了拜帖,在红府门口站了两个时辰,才有侍从缓缓打开门,不耐烦地接过她的拜帖便又“砰”的一声关了大门。若不是自己衣着单薄,加上那天气寒冷,自己也不至于一回到旅店便生了风寒,更不会因无银子医治让侍女上街卖字。没想到这件事竟然还会被人当笑话说出来,上官廖心里越想越气,一腔怒火便都算在了红疏影的头上。
红疏影并不记得上官廖曾到自己府上投过贴,看众人嘲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