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云铁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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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云铁血传-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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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现下,情郎惟愿凭一己之力,对抗无度教,在她眼中,这便是强者必经之路,萧沉月也觉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

    萧沉月巧笑嫣然,举起酒盅,说道:“那我就先预祝你洗雪冤屈。”冷羿举盅一饮而尽,抹了抹嘴唇道:“你之后有什么打算?”萧沉月夹了一箸鱼肉放进口中,细细咀嚼,半晌方才悠悠说道:“没什么打算啊,你去哪儿,我便跟着你了。”虽则萧沉月竭力装出毫不在意的神情,但停在半空之中,微微颤抖的箸尖,依然流露出她心中惴惴不安之意。

    冷羿一愣,犹豫道:“之前是你身涉其中,我们才结伴同行,但往后之事,却与你再无多大关联,而且这伙人心狠手辣,危险必多,再加上孤男寡女,同行上路,多有不便,唔……”

    萧沉月“啪”的一声,放下手中木箸,举起酒盅,一饮而尽,再为自己斟满,一双如水秋瞳斜斜瞥向冷羿,面无表情道:“接着说。”说罢,又饮一盅。

    冷羿面露怪笑,接着说道:“不过,我们都是江湖儿女,行走江湖之际,少不了将就一二,此事倒是易办。只要你答应我一点,我们便可结伴同行。”萧沉月哪还不知之前乃是冷羿故意为之,心中虽欢喜,却不愿表露于冷羿面前,仍是冷冷道:“答应你什么?说来听听,做不做得到,我可不敢保证。”

    冷羿却在此时,将笑容一收,正色道:“你我都曾亲眼看见无度教凶徒杀人越货,人命在他们眼中,只如草芥。我只要你答应,若有危险之时,你不必管我,即刻逃离,你能答应吗?”

    萧沉月只觉胸口一股暖流淌过,却不知是酒还是情。她犹豫片刻道:“此事到时再说,我答应你,定会保证我们平安。”冷羿摇了摇头:“若你如此说法,那今日之酒,便是你为我饯别之酒,明日我们便各奔各路。”萧沉月无奈之下,只得答应冷羿所言,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哼,反正腿长在我身上,走与不走,你也管不着。”

    恰在此时,店小二将菜肴悉数端上,饶是他只拣了德盛楼最拿手的菜来点,已是大盘小碟,层层叠叠摆满桌面,堪堪放下。能上德盛楼三层用膳之人,大都可算是囊中丰厚之人,但也极少有人如此点菜,不由纷纷侧目注视。

    冷羿顿感窘迫,低声道:“你点这么多菜,怎吃得完?”萧沉月自幼便被萧山视为掌上明珠,炊金馔玉,再加上知道情郎腹中饥饿,压根便没想过吃不吃得下这种事情。闻听此言却是一愣,方知自己太过招摇了一些,歉然道:“点菜的时候没想过这么多,咱们就多吃一点吧。”

    冷羿苦笑一声,心中却是忖道:“看来她也与我初至南山酒楼时一样,只顾豪气,没想过其它。”轻叹一声,举箸便吃了起来。萧沉月见冷羿没再说话,知他不喜,暗地里吐了吐舌头,也学他一般,埋头猛吃了起来。只是她终究是女儿身,更何况在情郎面前,再如何使劲吃,也还是顾着女儿家的吃相,箸虽不停,但仍是小口小口地细细嚼咽着。

    冷羿却是全无此顾忌,再加上他也确是饥肠辘辘,吃相可就着实不雅。只见他据案大嚼,狼吞虎咽,不过半晌工夫,桌上的菜盘倒是空了一半。

    萧沉月轻笑道:“慢些吃,又没人和你争。”冷羿停下手中箸,挠了挠头,刚欲开口,只听“呃”的一声,却是先打了一个饱嗝。萧沉月笑得手捂肚子,前俯后仰,直不起身来。冷羿不好意思道:“唔,肚子太饿,吃得急了些。”

    萧沉月勉强止住笑声,娇靥之上还带着笑意,正待说话。只闻身后突然传来重重一哼,紧接着有人言道:“你给老夫听好了,‘夫礼之初,始诸饮食’,用膳时的规矩方是一切礼仪之端,若是连此礼也不遵从,与北狄南蛮又有何异?”

    二人愕然望向声音传来之处,只见萧沉月背后一张方桌,桌上摆着两碟素菜,桌边坐着两人。那句话出自其中一名白发苍颜的老者,却是他对另外一名显是晚辈的年轻后生所说。那名年轻后辈连连点头,眼神却是微微瞟向冷、萧二人桌上层层落落的菜肴,喉头不由自主地轻咽下了一口唾沫。

    萧沉月柳眉一挑,便待要反驳,冷羿连忙低声道:“别人教训自家晚辈,再说适才我的吃相着实难看,他却也没说错,不必多话了。”说罢,悄悄使了个眼色。萧沉月强行咽下已到唇边之言,狠狠瞪了那老者一眼,却没有作声。

    冷羿见萧沉月肯听他话,微微一笑,继续对付着桌上菜肴,只是吃相已不似之前那般急迫,略略稳重了些。但这德盛楼的拿手菜委实不少,再加上小二也不管他们吃不吃得完,一股脑儿全端了出来,饶是冷羿从腹如雷鸣,吃到撑肠拄肚,桌上仍剩下不少菜肴。

    冷羿放下手中木箸,摸了摸滚圆的小腹,苦笑道:“我可真是吃不下了,你再多吃一点吧。”萧沉月满不在乎道:“吃不下便吃不下呗,又不是定要吃完方可。”冷羿惋惜地扫了一眼桌上所剩颇多的菜肴,叹道:“早知刚才便不点这么多,唉……”

    话未说完,只听身旁桌上那老者又扬声说道:“俭,德之共也;侈,恶之大也。此乃祖宗明训。你须时时铭记于心,不可或忘,否则便是背祖忘宗,知道了吗?”萧沉月柳眉倒竖,心中忖道:“这老头怎不知好歹,三番两次出言嘲讽,我们肚饿,多点些菜,倒是与他何干?”只是她心知冷羿此时还是逃犯之身,若把事情闹大了,引来官府,又是何苦来哉,不过心头怒气,总是难以纾解。

    本章完

第109章 章二十() 
萧沉月是何许人也,贵族出身,金枝玉叶,何曾有人为如此小事对她出言嘲讽,更上升到数典忘祖的高度。她眼珠一转,也不与冷羿商量,大声叫道:“小二,小二。”

    店小二听到豪客招唤,一路小跑奔至二人桌前,恭声说道:“这几道菜都是敝楼大厨尽心做出来的,二位可还满意?若是满意,欢迎贵客下次再来惠顾,此次谢惠共是六两八钱。”萧沉月悠悠说道:“谁告诉你,我要结账的?”店小二一听,更是喜上眉梢,连声道:“是小的会错了意,贵客莫怪,莫怪。您是还想要酒吗?”萧沉月摇了摇酒壶,点点头道:“唔,酒再来两壶。”店小二应声道:“好咧。”说罢,便欲转身拿酒去。萧沉月叫道:“等等!”店小二连忙收腿,恭敬道:“贵客还有什么吩咐?”萧沉月眼波流转,瞟了一眼那老者,大声说道:“把这桌上的菜都撤了,再上一桌一模一样的。”

    此言一出,不光店小二愣在当场,便连冷羿也大吃一惊,那老者更是气得重重地一拍桌子,恼道:“竖子!竖子!”那年轻后生眼见冷、萧二人气宇不凡,出手豪阔,生怕此言惹恼了二人,连忙一边低声劝慰老者,一边趁老者不注意,暗暗拱手向二人致歉。

    店小二看了一眼桌上仍剩不少菜肴的盘碟,为难道:“倒不是小的不肯为二位贵客点菜,只是这……”冷羿连忙说道:“不劳烦小二哥,她只是开个玩笑罢了,见谅见谅。”萧沉月本就是为赌气方才如此,见冷羿出言拦阻,轻哼一声,不再言语。

    待店小二走后,冷羿方才低声道:“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再如何,也管不了他说什么,这又是何苦来由?”萧沉月脸色微愠:“可这老头一而二,再而三出言不逊,要不是顾着你的事,我早就过去好好问问他了。”冷羿摆了摆手,道:“算了,虽然他言语上甚不中听,但所说之节俭美德,倒也没说错,也不必为了些许小事上前争辩,徒惹是非。”萧沉月不置可否,心中暗道:“若这老头就此住口便罢,否则我定要好好捉弄他一番。”计议已定,便将酒壶中所余不多的酒斟入二人杯中,细细品酌。

    那老者也不知是听了身旁后生的劝慰,还是见冷羿劝阻萧沉月,却也没再对他们出言讥讽,转而对那年轻后生道:“我泱泱华夏,自尧舜而起,历汉室中兴,再至盛唐之时,八方臣服,共贺天朝,你可知所恃者为何物?而暴秦厉隋,皆二世亡,所失者又为何物?”

    那年轻后生目瞪口呆,不知如何作答,半晌,方才怯生生答道:“夫子,学生才疏学浅,实在答不出。”老者似乎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说,却也并不着恼,谆谆道:“汉唐之所以强盛,凭的便是一个‘礼’字,秦隋之所以败亡,失的也是一个‘礼’字。”

    那人一惊,生怕夫子又说出甚不中听的话,惹怒邻桌那两人,忙道:“夫子,授业之举还是留待回学馆再说,此地声嚣嘈杂,学生怕听漏了。”老者举起手中木箸,照着那后生头上便敲了一记,怒道:“若你用心,何处都可是学馆,难得老夫传授道理,你竟还推三阻四,找打!”

    那人见老者动怒,不敢再劝,老老实实道:“学生知错了,愿谨听夫子教诲。”老者放下手中木箸,犹自带着怒气道:“你听好了。‘礼’之一字,涵盖甚广,天地君亲师是为礼、祭祀为礼、朝拜为礼、行路有行路之礼、用膳有用膳之礼、便是夫妇之间亦有敦伦之礼。”

    萧沉月竖着耳朵听到此处,悄声问冷羿道:“敦伦之礼是什么?”冷羿挠了挠头,老实答道:“我也不知,许是迎亲嫁娶中的礼仪吧。”萧沉月“哦”了一声,继续听那老者之言。

    只听老者接着说道:“汉唐之时,便立下‘以儒为尊,以礼为重’,凡事讲礼,诸事论节,方有强汉盛唐之世。而秦隋之帝,暴戾恣睢,自身便已将‘礼’之一字丢却,上不正,下参差,二世而亡便是明证。本朝太祖深明此义,自即位之后,便扩修先圣祠庙,亲率群臣,拜谒孔庙,此实乃立太平之基,假以时日,我大宋必将重现盛世,比之汉唐定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后生目露迟疑,犹豫一下,方才低声说道:“可我大宋北有契丹,虎视眈眈,动辄侵我疆土,屠我汉人,太宗皇帝多次北伐亦是铩羽而归。西有党项,降而复叛,边关不靖,恐成大患,何时方能重现汉唐盛世?”

    老者冷哼一声:“契丹党项,仍属未开化之蛮狄,无礼无教,纵然仗着力蛮马疾,也只是逞一时之威风。他日我大宋礼教昌盛,必能感化蛮狄,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到这里,老者突然听到身旁传来“啪啪”掌声,不由心中一愣,转头望去时,才发现是适才自己出言嘲讽不知饮食之礼的青年正在鼓掌。老者心头一喜,只觉得这青年虽然不知饮食之礼,但在自己教化之下,总算能迷途知返,倒也不失为良材,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手拈胡须,微笑道:“看来小兄弟也颇为赞同老夫说法吧。”

    冷羿起身下座,随手携着一壶小二刚刚送上来的酒,走到老者桌前。抬眼才发现老者桌上并无酒盅,又为老者取过一盅,替老者斟满酒后,方才举杯道:“夫子所言,实乃小子平生仅闻,请容小子敬夫子一杯。”说罢,一仰脖,将一盅酒倾入口中。

    那老者微笑举杯,也是一饮而尽,长吁一声,正准备说话时,冷羿已是抢先道:“夫子可曾到过契丹?见过契丹蛮子?”老者一愣,万没想到冷羿竟然问出这个问题,犹豫一下方道:“老夫久居中原腹地,还未曾游历至那北狄苦寒之地。不过此次携弟子游览大川,倒也确有前往契丹一行的打算。”此言一出,旁边那后生倒是心里犯起了嘀咕:“夫子有此打算吗?怎么从未听他说起?而且我俩手无缚鸡之力,遇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契丹蛮子,难不成还真用礼教感化他们?”

    冷羿微微一笑,话题一转,问道:“敢问夫子,人与禽兽有何区别?”老者心中暗喜,看来这少年确是诚心求教,瞧他二人出手豪阔,若能将他收于门下,沿途衣食当可无虞。

    想到这里,老者清了清嗓子,昂然道:“亚圣曾言‘人之所以异于禽兽几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舜明于庶物,察于人伦,由仁义行,非行仁义也。’又曾说过‘饱食暖衣,逸居而无教,则近于禽兽。’”

    说到这里,老者故意停顿了片刻,看了看冷羿面露思索的神情,心下满意,接着说道,“亚圣之言,是告诉我等,人与禽兽差别甚微,有人会抛弃,有人则会保留。舜帝最是明白其中道理,知晓人之常情,方会从仁义之路而行,而非为行仁义而行仁义。若是饱食终日,安逸度日却无教养,便已近似于禽兽。”

    冷羿冷冷道:“不知亚圣可曾说过禽兽也能教化?让它知礼数而明事理?”老者一愣,心中暗骂,教化禽兽岂不就是孔圣弟子公冶长所擅之事,不过传言公冶长也只是通鸟语,哪能将禽兽教化而知礼数?犹豫片刻方才道:“这个……好像倒是没有。”

    冷羿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越来越浓,便连剑眉之锋,发际之尾似亦是笑不可支,脸庞之上,只有那一双冰寒如霜的眸子中却是殊无半分笑意。

    老者见他突然发笑,不由怒道:“老夫所说之言有何可笑?”冷羿轻声道:“夫子前说教化契丹蛮子,后又说无法教化禽兽,此言岂非自相矛盾?所以小子方才发笑。”不待老者出声,接着说道:“我知道夫子想说什么,无非想说契丹蛮子并非禽兽之类,仍是可以教化的。”

    说到这里,冷羿猛然将双手按在桌上,虽竭力压制心中情绪,但依然难以控制,双目赤红,两手欲攥成拳,却在木制桌面上留下十道深深印痕,间中夹杂鲜红,触目惊心。

    冷羿恍若未觉,直视老者,用低沉而又极力压抑的声音说道:“但夫子未见过契丹蛮子,我见过,不但见过,还亲眼看到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根本不能算人,只能是毫无人性的禽兽,哦,不对,禽兽哪有人性,他们只能算是穷凶极恶的禽兽。小子才疏学浅,不知如何才算教化,但小子认为,让他们尸骸蔽野,血流成河,方是对他们最好的教化。”此时的冷羿已全然沉浸在陈家村屠村之时的情形里,青筋绽露,面目悲愤,双拳握紧,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本章完

第110章 章二十一() 
老者哪里想到冷羿竟会变成如此这番模样,吓得簌簌发抖,不敢吱声半句。萧沉月目中惊骇,皆因她已听清冷羿所言,万万没有想到,冷羿竟对契丹怨恨如此之深,不由对冷羿所历经之事猜想起来,心中阴霾顿起,对自己与他的前路亦是深深担忧。但此刻却容不得她多想,冷羿已近失控边缘,若是让他在这酒楼中闹起事来,惹来官府,恐怕再难脱身。

    想到这里,萧沉月忙上前一把将冷羿扶住,低声道:“不必与这老酸儒多言,我们走罢。”冷羿适才也是酒行上脑,方才做出如此举动,此刻听到萧沉月所言,略略清醒,拱手对老者道:“小子酒醉失态,还望夫子见谅。”说罢,不待老者回应,转身便向楼下行去。

    萧沉月掏出一锭银子,“呯”的一声,丢于桌上,追着冷羿下楼而去。老者与后生呆若木鸡,面面相觑,半晌方才长舒一口气,再也不敢出声。

    冷羿奔出德盛楼,只觉身上燥热,敞开胸襟,任那冷风扑在胸膛,却仍是吹不灭心中一股悲愤之焰。今日老者之言,却如一把锁匙,再次打开了他心中那扇门,里面全是那个冬至之夜,陈家村村民的惨状,李行天花白头颅高高飞起的瞬时,以及冷修远溘然长逝,在他怀里渐渐冷却的身体。虽此时已过近年,但此刻心门既开,一切仿佛便发生在昨日一般。

    冷羿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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