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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守敦正要离开，却听凌寄傲叫道：“守敦，你也来一下。”栾守敦此时哪里愿意面对冷羿，只是凌寄傲吩咐下来，只得随在凌寄傲身后，走入屋中。
冷羿一走入屋中，但见金碧辉煌，处处闪耀金光，就连端正摆于屋中的一张紫檀木桌四角之上也镶上了沉甸甸的金挡，一时之间，只觉金光耀眼，刺目伤神。冷羿哪里见过如此奢华之饰，瞪大了眼睛，左顾右盼，看个不停。萧沉月微微撇嘴，这哪里是装饰，根本就是将金子向里堆，毫无品味，典型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淡的香味，似麝若兰，如幽如远。萧沉月目色一亮，看到木桌上一只虎状香炉内袅袅升起一缕轻烟，在空中勾画出逶迤盘旋的轨迹，渐渐消散于空气之中。萧沉月饶有兴趣地看着轻烟在空中变幻出的痕迹，体会着幽远香气。
凌寄傲眼神中闪现一抹异色，笑道：“小兄弟好眼力。这‘紫述香’是我今日才带过来的，若论价值，实比这房中任一物都要贵重。”萧沉月连忙将头偏开，哼了一声：“我只是觉得这香味挺好闻的，所以才多看了两眼。”但她目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却是没有逃过凌寄傲的眼睛。
冷羿也凑了过来，讶道：“这香居然比金子还要值钱？”凌寄傲笑道：“一份紫述香应该可以换十份金子吧。”冷羿听后咋舌不已：“乖乖，这么厉害啊。”凌寄傲叹息一声：“若不是这香对伤势有好处，某家哪舍得用如此奢侈之物？”冷羿一惊：“凌大哥，你受伤了？”
凌寄傲点点头，一旁的栾守敦正为凌寄傲奉上热茶，听到此言，惊道：“堂主，你怎么受伤的？刚才见你施展拳脚之时，可是精神得很。”凌寄傲徐徐一笑，虎目之中闪现追忆之色：“这点小伤比起当年某家在军中所受之伤，又算得了什么？只是盟主怕我伤势加重，所以才硬逼我用这香。”
冷羿没想到凌寄傲适才与他比试之时，竟身负伤势，更是只用一路“太祖长拳”便将自己击败，若是自己未瑧“云境”，恐怕根本不是他一合之敌，当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冷羿瑧至“云境”后的少许自满之情，也被凌寄傲的“太祖长拳”击得粉碎。
冷羿皱了皱眉，凌寄傲如此武功，竟也被人所伤，张口问道：“凌大哥是如何受伤的？”凌寄傲看向冷羿，神色平静道：“这件事却是也与你有关。”冷羿诧异道：“与我有关？”凌寄傲点了点头：“其实持恒行乃属胜书盟青鹜分堂，负责赚取银钱以及情报传递。”一旁的栾守敦补充道：“凌堂主便是青鹜分堂堂主。”
冷羿虽早想到凌寄傲乃是胜书盟的人，只是此刻方从他口里得到证实，是以也并不讶异，静待凌寄傲说下去。凌寄傲接着说道：“此次持恒行商队赴涿州榷场，实是身负秘密使命，未料在清河竟被人尽屠上下。某家得讯后，立即赶往冀州，虽曾闻听冷羿便是凶徒被关入冀州大牢，但一来，某家一直认定你已上容天观，牢中多半是同名同姓之人；二来，胜书盟已有线索指向那伙人逃窜方向，事态情急之下，某家也没再多查探你的消息，倒是让冷兄弟受苦了。”
冷羿摇了摇头：“这都不算什么，后来凌大哥追到那伙黑衣人了吗？”凌寄傲长叹一声：“那伙人行踪诡秘，幸亏胜书盟在北边还算薄有根基，总算循丝履迹，发现了他们的影踪。正当某家准备率众奇袭之时，却有一人，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拦下某家。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某家平生所识，除了寥寥数人外，竟再无人可堪为其敌手。某家不敌，败下阵来。只是此人下手只伤不杀，这才保全了某家和一众兄弟性命。”
冷羿讶异道：“那人武功竟如此之强？又是何人？”凌寄傲摇了摇头：“他蒙着脸，显是不愿泄露身份。只是此人定是与凶徒一伙。因他从中一阻，那伙凶徒便消失在茫茫人海，再也找不到半点踪迹。某家查探数月，却是毫无消息。今日方到此处，本想看看冀州那边有何消息，没想到却是见到了你。话说回来，冷兄弟，你又是如何从冀州逃脱的？”
冷羿将林惕之事一一道出，只是此时萧沉月、栾守敦在场，他便仍以木双成为称。凌寄傲听罢，悠悠叹道：“木双成是假名，此人实乃当年契丹侠盗‘朔州双雄’中的林惕。盟主当日告诉某家，若不是他性情大变，滥杀无辜，盟主也断断不会出手帮官府捉拿于他。没想到他还留有后着。”栾守敦在旁接道：“我得到的消息，此人在法场之上，意欲挟持冀州知府顾孟平，却为冀州总捕沙乐南斩杀当场，他的同伙，也畏罪自刎。”冷羿此时方知林惕下场，心中不禁唏嘘不己。
本章完
第88章 章二十二（）
四人正说话间，却听见房门传来敲门之声，栾守敦眉头一皱，喝道：“何事？”门外一个娇怯怯的声音响起：“老爷，是我！”栾守敦怒声道：“没看见我正在与客人谈事吗？滚！”说罢，歉然对凌寄傲道：“这是我的小妾，不懂规矩，还望堂主莫怪。”
凌寄傲并不以为意，摆摆手正要说话，却听见门外声音又自传来：“老爷，妾身见夜已深，命厨房备了甜汤，给老爷和客人润润喉咙。”栾守敦无法，只得道：“端进来吧。”
只见房门打开，一个身着素净衣衫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丫环，端着一个食盘，上面放着四碗热气腾腾的甜汤。那女子先将甜汤端于凌寄傲，再端于冷羿、萧沉月，最后才端到栾守敦面前。凌寄傲本就不好女色，冷羿更是知道此女乃是栾守敦禁脔，是以二人根本未多看一眼。偏偏萧沉月身为女身，眼见如此美艳娇娘，却是盯着她看个不停，越看越觉我见犹怜，何况男儿。
栾守敦何等眼力，早就看出萧沉月女扮男装，眼见她盯着怜筠细看，心中还不禁有一丝得意，也并不在意。若是当日商队出发之时，他在现场，恐怕萧沉月早就露了馅。
冷羿喝了一口甜汤，只觉入口滑润，甜而不腻，更有一股清香只冲鼻息，不由大赞一声“好”。栾守敦微笑道：“这是怜筠亲手做的金丝青凤，味道确实不错。”凌寄傲一口喝下，点点头道：“恩，不错，不错。”
冷羿看到凌寄傲一口喝完，心中暗笑：“凌大哥肯定还是觉得酒更好喝一些。”想到这里，突然记起今日到来所为之事，当下也一口喝尽，开口道：“凌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凌寄傲向栾守敦使了个眼色，栾守敦会意，对怜筠道：“你们先出去，待会儿再来收拾。”怜筠答应一声，向栾守敦盈盈一拜，带着丫环便走出门外，顺手将房门关好。
凌寄傲这才说道：“冷兄弟请说。”冷羿缓缓道：“凌大哥，眼下我虽然自刑场逃脱，但仍是待罪之身，只有捉到凶徒，方能还我清白。现在凌大哥是否可以告诉我，为何那伙黑衣人竟会对胜书盟属下动手？他们不求财货，尽屠商队，这般所为又是为何？”凌寄傲长叹一声：“某家便知冷兄弟迟早会有此一问。罢了，眼下此事既已泄漏，冷兄弟也身涉其中，某家便告诉你。”
栾守敦在旁忽地站起，亢声道：“堂主！”凌寄傲摆了摆手：“事已至此，再瞒也是无益。”说罢，转向冷羿，接道，“但此事事涉机密，就连守敦的枕边人也需回避，这……”眼神却是瞟向一旁的萧沉月。
冷羿得萧沉月两番救命，对她倒是深信不疑，正欲开口，萧沉月却是放下手中瓷碗，道：“这屋里闷得慌，我出去走走。”说罢，不待冷羿发话，已是推门走了出去。
冷羿歉然道：“她叫萧沉月，是我在路上结识的一个朋友。但我可拿性命担保，她与此事绝无关系。”冷羿虽然相信萧沉月，但凌寄傲与栾守敦若知她便是当日随商队同行的陈越，心中必起疑心。此时此刻，冷羿实不愿再浪费人力物力，追查毫无用处的线索，是以才将她是陈越之事轻轻带过。殊不知，这却是帮了萧沉月一个大忙，若是冷羿如实道出，以胜书盟的能力，萧沉月的身份能否掩盖，还是两说之数。
凌寄傲眼见萧沉月走出门外，这才说道：“既然冷兄弟相信她，某家也无话可说，只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冷兄弟要切记、切记。”话说出口，冷羿与栾守敦面上同露尴色，冷羿点点头道：“凌大哥，我知道的。”
凌寄傲没有在此话题上继续下去，而是回到刚才的话题：“其实持恒行此次前往涿州榷场，与契丹蛮子做交易只是幌子，真实目的却是在契丹高层。”冷羿奇道：“契丹高层？”凌寄傲反问道：“你可知道李继迁？”冷羿老实答道：“不知。”
凌寄傲沉声说道：“李继迁乃是党项李氏这一代中最杰出之人才，十二岁便为管内都知蕃落使。太平兴国七年，其族兄李继捧尽献五州之地于太宗，李继迁假借为乳母下葬之机，逃出银州，时年方弱冠。之后，他居然单凭一纸远祖之像，就将党项豪族尽附于他，共抗大宋。兴国八年，李继迁眼见局势不妙，又低声下气，遣使入贡我朝，骗得太宗罢战，待稍苟延一气，复叛。此人反复无常，实是大宋西北大患。”
冷羿听得目瞪口呆，他除了知道大宋、契丹之外，本就对余事知之甚少，再加上颠沛流离，之后闭塞消息，却又哪里知道这些。现下听到凌寄傲说起，方才知道原来这世上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十二岁任管内都知蕃落使，二十岁集结豪强，对抗大宋，在冷羿心里，还是对这李继迁心怀佩服之意。
凌寄傲接着说道：“但我大宋北有契丹蛮子虎视眈眈，李继迁更是狡诈非常，难以剿灭，是以盟主想出一个借力打力的法子。胜书盟准备了一批红货，藉由商队送至涿州，那边自有人接应。再以此红货贿赂契丹高层贵族，让他们在朝堂之上，夸大李继迁之能。如果能令契丹皇室出兵剿杀李继迁当是最好，就算不能，也能令契丹皇室心中种下一根刺，令契丹与李继迁绝无合作可能。否则，如若契丹与李继迁结盟，大宋两面受敌，情势就将危矣。”
冷羿这才知道这批红货的来历和用途，开口问道：“这批红货价值多少？”凌寄傲苦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冷羿惊呼道：“一千两？”他是知晓，一个普通人家一年花销也不过是十数两白银，若是一年花上一百两，便已可算富户，一千两该是如何一笔巨款，难怪凶徒会见利起意，尽屠商队，却弃货物。
栾守敦冷哼一声，一脸不屑道：“土包子。是一万两。”冷羿脑中空白一片，完全不知一万两是何概念。凌寄傲眼见冷羿如此神态，解围道：“总之就是很多钱。”
冷羿这才由震惊中慢慢恢复，脑中也随之清明起来，正色道：“凌大哥，虽然我不是胜书盟中人，但你将此等秘密告诉于我，也算是相信了我。现在此事我已身涉其中，有一个问题，我却是不得不问。”凌寄傲点点头：“某家若不信你，又何须告诉你此事。方才我听守敦言，你被人从刑场救走，我心中怀疑乃是凶徒所为，才以试招为名，探探你的武功。若你真与那凶徒武功同出一辙，我方才便已将你擒下，冷兄弟，你莫要怪罪某家。”
本章完
第89章 章二十三（）
冷羿见凌寄傲胸怀磊落，毫无犹豫便将怀疑自己之事坦然说出，不禁想起当日在镇州酒馆之中的情形，凌寄傲也是这般，有错便认，有罪就赔，落落大方，毫不掩饰，适才心中那点芥蒂已是烟消云散，摇摇头道：“凌大哥这说得哪里话？换作是我，恐怕更会疑心。”凌寄傲道：“冷兄弟是不是想问这件事有几人知道？”冷羿点了点头，既然凌寄傲已经代他问出，想必早有答案。
凌寄傲叹声道：“此事发生之后，我也反复思量。黑衣人情报之准，目标之明，很难令人不心生怀疑。只是在持恒行中，只有我与守敦知晓此事。守敦当年随我效力杨老令公麾下，更是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某家绝对相信他。”
栾守敦闻听此言，顿然站起，单膝便向凌寄傲跪了下去。凌寄傲一惊：“守敦，你这是做什么？”栾守敦语带哽咽：“多谢凌大哥这般相信我。”凌寄傲叹一口气，伸手将他扶起：“守敦，你的为人如何，某家还会不知道吗？再说……”说到这里，凌寄傲四下看了看房内装饰，叹道，“你身为持恒行东家，赚的银子也不少，又何必为了那有命赚，没处花的银子把自己性命搭进去呢？”
栾守敦听见凌寄傲所言，讪讪一笑，却不敢再多言语。冷羿思索片刻：“照凌大哥所说，持恒行就只有你们二人知道此事，那商队之中呢？吕衡知道吗？”
冷羿此时回想起初到持恒行时，吕衡夜半施迷香，潜入他与吕安的房间，投放巴豆之事，实在令人颇为疑心。栾守敦道：“红货确是交到吕衡手上，不过他并不知情。出发当天一早，我才将红货放入一个普通的小铁箱子里，交给吕衡，只是告诉他此乃胜书盟传递的情报，要他交给涿州接头之人便可。”冷羿追问道：“他知道持恒行与胜书盟的关系吗？他会不会偷偷打开箱子？”栾守敦答道：“持恒行与胜书盟的关系，他是早就知道的。况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他为胜书盟传递情报，箱上更有封条，他怎会突然想到打开？再说，若真是他所为，他又怎会葬身火场？”
冷羿虽还觉吕衡举动甚是可疑，但此刻人已死，栾守敦也说得合情合理，只能暂且将他放在一边，继续问道：“凌大哥，除了你们二人外，持恒行真的就没有人知道此事吗？”凌寄傲摇摇头：“某家知道兹事体大，除了守敦外，便没再对任何人提过此事。”栾守敦连忙接道：“我也是，我也是。”
冷羿突生不妥之感，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思虑片刻，方才对凌寄傲道：“胜书盟之中可还有人知道此事？”凌寄傲眉头紧皱：“胜书盟之中倒是还有数人知晓此事，虽然他们并不知这批红货运送的具体情况。但若是有心算无心，也未必不能探查出来。某家此次前来，正是想与守敦商议一下，如何能查出此事真相。”
此时，墙外响起了二更的梆子声，凌寄傲对栾守敦道：“今日夜已深了，守敦，你安排两间房间给冷兄弟，让他们好好歇息。”转头又对冷羿说道，“冷兄弟，连日奔波，你也累了，今日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明日再商量吧。”
冷羿眼见凌寄傲除了适才一句之外，再无半句多问萧沉月之言，想来是绝对相信自己，心中对凌寄傲更为感激。
栾守敦答应一声，站起身来，走了出去。冷羿见萧沉月一直悄无声息，也有点担心，便向凌寄傲告辞之后，走出门来。方走出房门，便看见萧沉月独自站在院中，仰目观空，这才放下心来。
冷羿走到萧沉月身边，见她仍是目视星空，不禁也随她一般，抬头看向星辰。他幼时曾见冷修远也时常这般夜视星空，便也学他爹一样仰天观星，可等他脖仰酸了，眼看光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冷羿多次追问冷修远，可冷修远只是笑而不语，问得多了，也只是一句“你还小”便搪塞过去，时日久了，冷羿便也再没有随爹一起看星。此时，却是多年之后，再次细睹星辰。
冷羿抬头看向夜空，他虽不知日月盈昃，星宿列张，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