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份确凿,又是刚刚加入商队,怎也不可能将这重罪赖在你的身上。”冷羿蹉叹一声:“当日我从陈家村逃出后,来不及去定州办理凭留,从一个朋友那里得了一纸凭留,便去了终南山。却没想到,今日在公堂之上,被人发现那凭留却是假的。”林惕一愣,道:“你且将今日在公堂之上所发生之事原原本本说给我听。”
本章完
第66章 章二十二()
冷羿挣扎坐起,将今日上堂之时,所发生的一切,老老实实地告诉了林惕。林惕听完,眉头紧锁,站起身来,在牢房之中来回踱步,似是有极其难解之事。牢房狭小,林惕步子却是极大,不大一会儿,便已是绕着牢房走了数十圈。冷羿见他如此焦灼,强忍疼痛道:“林伯伯,不必这般担心,不论如何,我的确没有做过此事。沙乐南也好,冀州知府也罢,想必定能还我一个清白。”
话音刚落,林惕猛然停下脚步,直盯盯地看着冷羿,沉声道:“难道你到现在,还相信朝廷?相信官府?”冷羿脑海之中蓦然浮现出冷修远对他的教诲,嘴角微抿,带着一丝微笑,坚声道:“我相信的不是朝廷,不是官府,我相信的是大宋律法。”林惕以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望向冷羿,疑惑道:“朝廷不就是官府?官府不就是律法吗?”冷羿摇摇头:“法为人制,人为法治,官府只是律法的执行者,两者却是截然不同。”说罢此言,冷羿仍是看到林惕依旧困惑不解的眼神,歉然道,“这也是我爹教我的,虽然我也不是很明白其中的意思,但他说的话必然是对的。”
林惕目视冷羿良久,浑浊老眼之中闪现决然,沉声问道:“我且问你,你想不想从这里出去?”冷羿奇怪道:“当然想,只是现在如此情形,我想与不想又有何区别?”林惕走到栅栏处,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确信并无狱卒后,方才走到冷羿身边,压低声音道:“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从此出去。”冷羿一惊,失声道:“你有办法可以让我出去?”林惕忙将手掌按在冷嘴上,低声道:“小声一点。”冷羿点点头,示意知晓,林惕方才将手掌拿开。
冷羿轻声道:“莫非林伯伯想到了什么可以替我洗雪冤屈的方法?”林惕冷笑一声:“莫说我想不到,就算我真的想到了,恐怕也是劳而无功。”冷羿困惑道:“那还有什么办法让我出去?”林惕牙关一咬,狠狠道:“老夫只待刑部复核,秋后便要被处斩,只须在此之前,将老夫真元悉数传于给你,你便可伺机越牢而出,海阔天高,鱼跃鸟飞。”冷羿大惊失色:“那岂非就是越狱?可如此一来,我便一世要背负这杀人罪名,这怎使得?”林惕老眼之中怒气喷薄,直欲中烧,低声厉喝道:“你是愿意被官府当作穷凶极恶的凶徒处斩,还是愿意留此身躯,洗雪沉冤,为行天报仇?”
冷羿默然不语,他也心知林惕此举,全是为自己着想,只是冷修远的教诲在他心中已是根生蒂固,自己难道便要行此无视律法,以武犯禁之举吗?一时之间,冷羿心中转了数个念头,仍是难以决断。林惕见他如此模样,不由长叹一声:“罢了罢了,看来行天之仇,你也是不想再报,就让老夫这一身真元,烟消云散,长埋黄土吧。”
冷羿眼见林惕说完此言后,苍老面容之上仿似又老数年,浑浊老眼之中失望神色已是溢于而外,当下一咬牙:“林伯伯,我愿意。”林惕闻言大喜,道:“这就对了,想来行天在天之灵也绝不会愿意看到你无辜受冤枉死。”冷羿脑海之中突然升起一个疑问,困惑道:“可在我修炼之时,便已知晓,真元俱是由经脉之中凝练而成,却又如何能传到他人身体之中?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岂不是两种真元要在体内争斗起来,就如二人比拼真元一般?”
林惕既已知晓冷羿愿受自己真元,心中畅快,语气之中也轻松了许多,耐心解释道:“若照平时来说,确是如此,所以老夫要先传你一门心法。你修炼此心法后,方可受老夫真元入体,到时所受真元才能与你自身真元浑然一体,无分彼此,便是如你自己修炼而得一般。”
冷羿心中大讶,盖因林惕之言已完全颠覆他对真元的认识。灵谷授他“泰初心法”之时便已明示,武学之道,绝无捷径可走,若是自身不努力,纵有顶尖心法,也定不可能修炼有成。但若照林惕所言,岂非可将真元代代传下,由父及子,由师传徒,再加上自身修炼所得,这世间的高手不若如过江之鲫,遍地皆是了?
冷羿将心中疑惑道出,林惕默然片刻,方才道:“本来此事我不欲道出,但既然你问到此节,告诉你也是无妨。你也修炼内家武学,当知真元凝练,成于经脉,却是与自身浑成一体。此法虽然可将真元传下,但传下真元之人,必会因真元枯竭,经脉萎缩而致衰亡。纵然亲如父子,又有多少人愿意行此必死之事?”
冷羿大惊,刚待发声,林惕枯瘦手掌一摆,喝道:“我知你想说什么,但你我情况不同,就算我不将真元传给你,秋后也是难逃一死。与其让老夫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斩而亡,倒不如在这牢房之中了此残生,更可助你脱却樊笼,为行天雪恨。如此死法,还算是有些意义。”
冷羿听罢此言,脑海之中翻腾不休,他万万没想到,林惕要将真元传于他,便已存必死之心。只是如此一来,自己便等于间接害死林惕。纵然他是待斩之身,可死在刑场之上和死在自己手中却是截然不同两回事,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动摇起来,盘算着如何让林惕打消此念,另想它法。
林惕见冷羿面上犹豫不决,哪还不知他心中所想,长吁道:“老夫被关入此间监牢之时,便已想得明白。虽然受人蒙蔽,但仍是犯下恶行,就算身死刑场,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没想到天可怜见,竟让老夫在这最后关头,得知行天消息,更是见到他的传人。自那时起,老夫便打算将真元传于给你,让你可以为行天报仇,老夫也可脱此困局,早日去见行天。”
冷羿双目一红,开声道:“可……”话未说完,林惕打断道:“若你不愿,老夫也勉强不得,此事就此作罢。老夫既已得知行天所在,这便可以随他而去,也不必在刑场之上,受人唾骂,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话语之中透出无尽凄凉,生无可恋之意,溢于言表。
冷羿却没想到林惕已是心存必死之心,若是自己坚辞不受,恐怕他真的会自寻短见。既然他说还需一门心法才能成事,不若自己假意应承下来,到时修不修炼心法,却是只有自己知晓。等到林惕真要将真元传下之时,发现无法进入自己体内,他便只能打消此念。再说林惕之罪,还在刑部复核,若有改判,他也不必身死。至于自己所受冤屈,冷羿虽然在心里深处仍是相信大宋律法必能还自己一个清白,但是也暗下决心,自己身负家恨,断不可在此葬送性命,须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在此修炼九霄云龙功。一旦真如林惕所言,将自己当作替罪羔羊,押赴刑场,说不得也只能以武犯禁,强行逃脱,再找机会洗刷冤屈。
思虑至此,冷羿毅然道:“林伯伯,我想好了,我愿意受你真元。”林惕大喜,笑道:“对,这才是行天看上的人。男儿便当有男儿之样,婆婆妈妈的,那是娘们才会做的事。我授你心法之后,你照着修炼,有成之后,才能受我真元。”停顿一下,似是想到一事,接着道,“容天观道士传你的心法,也须加紧修炼,多一分真元,便多一分保险。”接着又瞟了一眼冷羿背上伤口,忧心道,“可现在你如此伤势,怎能修炼?我估计这几日顾孟平也不会再来提审,你便好好静养数日,待伤势稍好一点,我再传你心法。”冷羿点头答应下来。
接下来数日里,果如林惕所料一般,再无人来提审冷羿。狱卒送来的饭菜,也比之前强了许多,却不知道是沙乐南还是顾孟平的主意。冷羿心知,这是怕他伤势加重,死在牢中,方才让他吃得好些。不过不管如何,总归是好事,林惕也沾了他的光,不必再捕鼠为食。
本章完
第67章 章一()
如此又过了数日,冷羿虽然仍是伤势未愈,林惕却怕时日无多,开始将心法传于冷羿。林惕所授心法,名为“嫁衣”,取自“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而此心法也不负此名,唯一的作用便是可以让传者的真元能顺利进入被传者的经脉之中,融为一体,浑若自身。冷羿心中早有决断,虽是凝神细听林惕为他讲解心法,但却半分也没有修炼。不过林惕武学修为远较他高,虽是传授“嫁衣”心法,却也让冷羿在武学之上受益良多。
二人便在牢房之中一授一学,时日飞快,只是冷羿在修炼之时,却是没有修炼“嫁衣”心法,一门心思修炼“九霄云龙功”。林惕见他如此刻苦,也甚是老怀安慰,脸上愁容已淡,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之情,仿若刀刻的额头皱纹也日益舒展开来。
又过半月,一日里,冷羿正在牢房之中修炼之时,突然听到甬道之中传来一阵呼喝之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林惕猛然站起,沉声道:“是沙乐南来了。”冷羿强自收功,也随林惕站起。未及,果见沙乐南带着一班捕快,出现在牢房外面。
沙乐南站在栅栏之外,见林惕与冷羿俱已站起,冷笑一声,道:“看来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正好上堂受审,过来吧。”冷羿也不想与他多做言语之上的纠缠,走到栅栏边上,任由狱卒将他缚上,带出牢房,前往公堂之上。
此时的顾孟平已是头顶生烟,屁股着火,连着喝了三碗冰镇绿豆汤仍觉火气难消,正寻思着是不是晚上让“怡情阁”的老鸨子带个清倌人来去去火。他如此焦灼,自也是为了冷羿这件案子。此案发生之后,京都刑部便已得知消息,就连名满天下,掌管天下捕快的刑部司郎中捕神杨正也密切关注此案,令顾孟平压力骤增。再加上年终考核即将开始,若是这件案子无法结案,对他顶上乌纱将会大大不妙。
顾孟平揉了揉酸涨的太阳穴,心里已是将那群黑衣人骂了个狗血淋头,待见到沙乐南将冷羿带上公堂之时,只觉怒不可遏,开口便欲对冷羿行刑。总算他看到堂下观审的百姓,知道此时动刑,只会惹人非议,落下一个屈打成招的名声,于是强压怒气,阴沉道:“冷羿,本官秉承圣训,轸恤于你,虽然对你用刑,却也为你延医求药,你若有半分感恩之心,便当从实招出同伙,以免祸害更多无辜。你也可将功折罪,以求轻判。”冷羿昂然道:“大人所言,我岂不知?当日那群黑衣人便是在我眼前,肆意杀戮,我比任何人都更想将他们绳之于法,一来可以为我洗雪冤屈,二来可以告慰被杀之人在天之灵。但是,大人,你就算将我活活打死,我也招不出他们,只会令那伙凶徒逍遥法外,隔岸嗤笑。”
顾孟平心中怒气再也遏止不住,喝道:“暴戾恣睢之徒本官见得多了,但似你这般巧舌如簧,颠倒黑白之徒倒是首次见到。看来还是本官对你太过仁慈,方才令你有恃无恐。你口口声声说你乃是冤屈,那么你来告诉本官,为何用假凭留混入商队?”冷羿一时语塞,哪里回答得出。
顾孟平冷哼一声:“实话告诉你,本官已派人前往定州以及德州,核实你所说一切。不错,你确是陈家村人,但在契丹屠村之后,便已不知所踪,定州府衙从未为你开具过凭留。这一年多时日里,你到底去了何处?”冷羿刚待张声,顾孟平已然续道,“你说你去了终南山容天观参加青云试,因路途遥远,本官尚未核查。但就算你所言非虚,青云试结束之时乃是春季,眼下已是夏末,这中间数月,你又去了何方?你说你替人帮工,赚取饭钱,本官且问你,你在何地替何人帮工?所做何事?赚取多少饭钱?”
冷羿哑口无言,顾孟平所说之疑点,他若要回答出来,凌寄傲和灵谷所为,就将由这公堂听审之人的口中,传遍整个大宋。莫说这二人都是他敬重钦佩之人,便是这二人为他所做之事,他也万万不可能出卖二人。
顾孟平眼见冷羿无语,心中欣喜,自以为抓到了他的马脚,当下趁热打铁道:“据狱卒所报,你初入监牢,便与那匪首木双成打得火热,哼,天下贼人俱是一家,若说你不是盗匪流寇,又有何人会信?”
堂下众人闻听顾孟平所言,一片哗然,再见冷羿毫无半点解释之言,大多数人都已相信他是理屈词穷,无法狡辩,纷纷叫嚷:“将这狗娘养的大卸八块。”“大卸八块哪够泄愤,应该让我等每人咬他一块肉下来。”“应该让他被活活烧死,尝尝被他杀害之人的痛楚。”“依我说,还审个屁呀,直接打死得了。”
顾孟平眼见众人铄口一词,矛头直指冷羿,心中得意,借机再加一笔,高声道:“冷羿,你回答不出,便是心中有鬼。沙总捕,你将德州之行的调查结果说给堂下百姓得知,看本官有没有冤屈于他。”沙乐南拱手道:“是,大人。”说罢转身面向堂下听审众人,高声道:“我奉顾大人之命,昼夜兼程,赶往德州持恒行,见到了持恒行东家栾守敦。具他所言,冷羿乃是随一名叫吕安的人前往持恒行投奔族弟吕衡,吕衡乃是他行中一名管事,也是此次前往涿州榷场商队的负责人。栾守敦言,吕安此人,阴险狡诈,视之便不似好人,冷羿与他同往,想必也是蛇鼠一窝之辈。他甚是怀疑,冷吕二人就是为谋夺商队财物而来,否则,那有这般巧法,二人一到持恒行,商队便即出事?”说到此处,沙乐南从怀中掏出数纸,在众人面前晃了几下,接着道,“这便是栾守敦的证词证言,上面有他的画押签字。”说罢便将其交由衙役,呈给顾孟平。
顾孟平一拍手上惊堂木,厉声道:“难怪你称吕安也逃出客栈,若不是栾守敦作证,本官也想不到那吕安竟是与你一伙。事已至此,真相昭然若揭,冷羿,本官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招供,免得又受皮肉之苦。”冷羿虽猜到沙乐南必会赴德州查探,也约略想到栾守敦不会有什么好话说出,只是怎也没想到栾守敦竟会直接指认他二人便是凶徒。眼下吕安尚未露面,不过就算他出现在此处,也定会被打成同党。但陈越呢?她与此事毫无瓜葛,若她能上堂作证,自己洗刷冤屈的机会将会大上许多。当日,自己舍命救下她与吕安二人,难道她见势不妙,唯恐也将她当成凶手,逃之夭夭了?
冷羿却是不知,陈越听闻他被当作凶手关入冀州大牢后,便已赶了过来,此时此刻,她正夹杂在堂下听审众人之中,一双妙目牢牢地盯在冷羿身上。陈越实有她的苦衷,根本不可能出堂为冷羿作证,眼见冷羿受冤,心头淌血,五内俱焚,偏偏却是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冷羿此时脑中转了数十个念头,但无一可解眼前困局。顾孟平见他默不作声,哪还不知他绝难招供,怒气再也压抑不住,凤目圆睁,青筋暴绽,厉声喝道:“此案铁证如山,证据确凿,本官一再忍让,好言相劝,只是为了不伤人和。你却全然当作耳边风,把本官的容忍当作怯弱。看来,不施重刑,你这刁徒是不会认罪的。来人,给我打,打到他说为止。”
沙乐南一惊,正待上前劝说几句,顾孟平阴冷眼神已是落在他的身上,沙乐南不由心中一寒,哪里还敢再上前半步。两旁衙役闪出四人,两人按住冷羿,另外两人举起水火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