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衡一笑,摆摆手道:“莫听他胡扯,我只是商行里面一个小小管事罢了。”冷羿拱手道:“吕兄提及你时,可是赞不绝口,吕管事莫要过谦。”停顿一下,方才接道,“刚才我听吕管事说吕兄得罪了东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衡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你们也看到,刚才我出门之时,东家拉着我说了几句话,要你们明日便随我同去涿州。可你们长途跋涉至此,还未休息,明日便又要出发,我才觉得是不是你们得罪了东家,他方有此话。”
吕安一听,怪叫一声:“明日?天哪,我们才从京兆府千里来此,马上就要再去涿州?这不是要我的老命吗?”吕衡无奈道:“我也是如此对他说的,可东家一意坚持要你们随我同去,我才问你是否得罪了东家。”吕安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称自己根本未得罪栾守敦。
冷羿没想到还未进持恒行的大门,便可直入幽云,心中暗喜,略略沉思片刻,向吕衡问道:“不知适才东家身边的女子是他夫人还是女儿?”吕衡不悦道:“东家年纪不大,哪生得出这么大的女儿,那是他第四房如夫人。”
冷羿拱手道:“哦,小弟有所不知,见谅见谅。不知令东家是不是极为宠爱这位如夫人?”吕衡略一沉吟:“那倒确是,东家将她视为禁脔。曾有登徒子不知她底细,趁她独自一人时调戏于她,后来被东家打了个半死,丢到死囚牢里去了。”冷羿苦笑一声:“既然如此,什么也别说了,吕兄,我们明日便跟随吕管事去涿州吧。”
吕安万没想到偷瞄两眼,居然也会惹祸上身,哀叹道:“我在京兆府调戏大姑娘,人家顶多啐我一口,也没见怎样,哪想到会有如此后果。”
吕衡一愣,勃然大怒,指着吕安道:“你竟敢对如夫人无礼?”冷羿慌忙道:“他哪敢对如夫人无礼,只是多看了几眼,没想到却会惹恼了栾东家。”吕安语带哭声:“那女人长得太好看了,我就偷偷看了几眼而已。”吕衡半信半疑:“你当真没有对她无礼?”冷羿接道:“适才吕管事也说过,调戏如夫人的登徒子下场如何,若吕兄真的调戏了她,恐怕栾东家也不会给吕管事面子了。”
吕衡这才放下手臂,长叹道:“算了,你不知如夫人在东家心中地位,才会敢如此放肆。你们还未进持恒行,便得罪了东家,我劝你们还是走吧。”
本章完
第51章 章七()
冷羿闻言一惊,他可绝不想错过这千载难逢得入幽云的良机,低声道:“不瞒吕管事,我与吕兄为从京兆府来到此地,已是变卖一切,才凑够路费。若吕管事不肯收留我们,恐怕我们只余颠沛流离。再说栾东家现在也算是让我们进商行了,兴许过些日子,他便会忘了此事也未可知。”
冷羿边说边看向身旁的吕安,却见他犹在懊恼,并不吭声,只得继续道,“况且吕兄还指望着能入商行,混个出人头地,也好娶个媳妇。”
吕安此时方才醒悟过来,忙拖着吕衡的手道:“好兄弟,大哥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奔你的,冷兄弟说得对,这事也没多大,说不准过些时候,东家便忘了。你若是不让大哥进入商行,可就是毁了大哥一生哪。兄弟,你爹娘我也是叫叔婶,他们也不会愿意看到我去乞讨为生哪。想当年,全族之人俱遭瘟疫,只剩下我们几人,要是你都不愿帮我,天下又有何人愿意帮我?”
吕衡眼泛泪光,似是想起了当年那场大难,低声道:“大哥,并非小弟不愿意帮你,只是你不知东家性子,但凡如夫人之事,他必会牢记于心,你这又是何苦来哉呢?说不定离了此处,你会过得更好。”吕安见吕衡仍不松口,“扑通”一声便跪在他身前,大哭道:“兄弟,帮帮大哥吧。”
此街虽不如之前数条街上商铺林立,路人行人却也不少,眼见一个大男人当街下跪,纷纷指指点点,侧目而视。吕衡没想到吕安竟来这么一招,狼狈不堪,忙伸手搀扶:“大哥,你且先起来。”吕安摇头泣声道:“你不答应,我就不起来。”吕衡眼见过往路人驻足观看愈来愈多,只得叹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你快起来。”吕安欢呼一声,自地上弹了起来,脸上哪还有半分悲意。
吕衡浑没想到吕安竟使出如此无赖招数,哭笑不得,叹道:“你们且先随我进来,我安排地方让你们歇息,再去求求东家,让你们不必受长途跋涉之苦。”吕安笑道:“我便知道兄弟定有办法的。”吕衡当没听见,转身径向商行里面走去。吕安冲着冷羿挤了挤眼睛,笑着跟在吕衡身后走入大门,冷羿笑了笑,也随着走了进来。
持恒行占地并不甚广,前后三进院落,一路走来,却也未见任何货物堆积。吕衡将他们引进了第二进院落之中的一间厢房之内,道:“你们且先在这里歇息,晚膳我自会命人送来这里,隔壁便是茅房,我晚点再过来看你们。”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冷羿环顾四周,只见厢房之中放有两张床铺,一张矮几,数个小凳,除此之外,再无它物。环境虽不算很好,比起容天观的杂役房或是吕安的破屋来说,已可算是强上太多。吕安将包袱往矮几上一丢,一下便扑到床上,口中叫道:“累死了,终于到了。”冷羿笑道:“说不定明日就要走了。”吕安嘴里嘟囔道:“别说些晦气话,你没听吕衡说去向东家求情吗?屁大点事,东家不会放在心上的,怎么也会给他点面子的。”冷羿摇摇头道:“那可未必,你是没看见栾东家刚才的脸色,阵青阵红,心里想必是气得紧了。唉,你也是不知轻重,明知道那女人必跟栾东家关系非浅,你偏要往别人身上瞅,若是……”话未说完,冷羿只听见一阵轻微的鼻息之声传来,仔细一看,原来吕安竟已睡着了。冷羿一笑,也觉浑身疲累,包袱也懒得收拾,自去倒在另一张床上睡了。
冷羿睡得极沉,睡梦之中只觉有人在推他,悠悠醒转,睁开惺松双眼方才看到推他之人正是吕安。冷羿揉揉眼睛,翻身坐起,这才发现屋外已是漆黑一片,而吕衡面色铁青坐在床旁。
吕安见冷羿醒来,忧心忡忡道:“亏你还能睡得这么死,我们明日还是要去涿州。”冷羿倒是并不以意,打了个呵欠,开口说道:“那还不趁早多睡睡,上了路可就没这样安稳觉睡啰。”
吕衡突然用力一拍床铺,怒道:“此许小事罢了,东家为何定要揪住不放。”冷羿奇道:“难道你去求情也没用?”吕安愤愤不平道:“何止没用,兄弟刚才来说,那东家已经把我们名字加入通商文书之中,若是我们不去,整个商行都去不了。”冷羿一愣,疑惑道:“可东家怎么知道我们名字?”吕衡在一旁答道:“都怪我,适才我去求东家时,被他套出你们的名字,结果他说再考虑考虑,转过身来,就派人去找德州通判,将你们的名字加了上去。”
冷羿一笑,拍拍吕安的肩膀道:“看来还是吕兄长得太俊了,东家不放心将你留在这里,才定要把你赶去涿州。”吕安一脸苦笑,小小脑袋上圆溜溜的眼睛挤成了一团,叹道:“冷兄弟,就别奚落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快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可以不用去涿州。”冷羿抬手伸了个懒腰,吐出胸中一口浊气,方才说道:“吕管事出面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此去涿州能让吕兄出人头地也有可能。”吕安哀道:“是不是出人头地还不知道,只知道我这老胳膊老腿,经不起这么折腾呀。”
吕衡目光闪动,试探道:“听冷兄弟所言,似乎不但不抗拒东家这次安排,反倒是有点跃跃欲试之意。”冷羿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太过放松,反而惹来疑心。须知商行做事,乃是逐利,若让吕衡知晓自己明为做事,实为报仇,恐怕一脚便会将自己踹出门外,当下小心翼翼道:“我倒无此意,只是随吕兄到此,便是为了能混个人样出来。虽然东家这般安排有些不近人情,但我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既然无法改变,倒不如老老实实地接受,说不定还能有所作为。”吕安也在一旁说道:“冷兄弟少年心性,能有事做便求之不得,哪像我,只求混碗饭吃便可。”吕衡听罢,不置可否,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事已至此,多说也是无益,你们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即出发。”说完,转身走出房门。
二人草草用过吕衡命人送到房里的晚膳。吕安一想到明日便又要出发,哀叹一声命苦,倒在床上便呼呼睡去。冷羿也躺在床上,但之前已是睡得极好,此刻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冷羿无法,索性躺在床上默运心法,这一路上,他不能当着吕安的面修炼,便是以此方法,偷偷练功。内家心法的修炼,本就在意不在形,以何种姿势修炼倒是并无影响,这也是灵谷当日传授之时所说,所以冷羿才这般躺着修炼,掩人耳目。
正当冷羿倒逆呼吸,将气息慢慢地拓展经脉,凝练真元之时,突然鼻息之间传来一股甜香,虽淡如兰馨,但嗅到脑中,却只感一阵眩晕。冷羿一惊,忙默运心法,驱使真元,将这股甜香逼出体外。这也是冷羿恰在修炼之时,方可如此做到,否则以他的功力,尚不能收放自如,若是等到嗅到甜香,再来默运心法,驱使真元,恐怕早就已经晕过去了。
冷羿心中暗惊,这明显便是下三滥的迷香之类,他虽听李行天提过,但从未见识过,万想不到这商行里竟会有人如此下作,莫非栾守敦越想越气,定要吕安性命不可?
想到这里,冷羿暗暗提聚真元,他还从未使用过真元御敌,这次方是第一遭,心中也甚是紧张。只见房门悄无声息打开,一个人影闪身进入屋内。那人显是事先服过解药,丝毫不受屋内甜香影响。冷羿微眯双眼,无奈窗外月色黯淡,那人面目笼罩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模样。那人脚下不停,笔直向吕安床前走去。冷羿心头焦灼,只待他走到吕安床前,便即出手,绝不让他有可趁之机。
本章完
第52章 章八()
吕安此时已然中了迷香,昏睡不醒,那人还未走到他床前,突然止住脚步,轻声喊道:“吕安,冷羿。”冷羿闻言一惊,盖因他已听出这声音属于何人。只见那人见他二人都未作声,想必是已经晕了过去,转身走到矮几前。正在此时,窗外忽然拨云见月,月色随之洒进屋来,照在那人脸上,赫然正是吕衡。
冷羿见他没有走向床边,反而来到矮几之旁,心中疑惑,按兵不动,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吕衡走到几边,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打开之后,倒入茶壶之中。冷羿心中更是奇怪,按理来说,吕安是他族兄,自己也与他素昧平生,他没有道理要下毒害人。可若不是下毒,他三更半夜先以迷香开路,再潜入房间,却究竟为何?
正当冷羿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吕衡已经做完一切,转身走出房门。出房之前,又从怀中掏出一根小管,对着二人床铺方向吹来。冷羿心中一紧,鼻中却闻到一股淡淡的酸臭之味,脑中尚存的一丝眩晕之感随即消失,吕安的鼾声也再度响起。冷羿这才知道,原来吕衡此次所吹乃是解药。
吕衡听见吕安的鼾声已起,这才悄悄出屋,轻轻带上房门。冷羿又待了片刻,估量着他已走远,方才翻身站起,走到几旁。冷羿打开茶壶,闻了一闻,里面乃是冷茶,却是有一股极淡的巴豆气味。若不是冷羿曾随冷修远识药数年,否则也不易嗅出。冷羿想了想,将壶中茶水尽数泼于床下,只留下一个空壶放在几上,这才回床歇息。
次日一早,冷羿早早便已醒来,睁眼一看,吕安也刚刚起床。吕安下床之后,抽了抽鼻子,奇怪道:“怎么有股怪味儿?”冷羿心知必是昨夜迷香和解药混合之气味,开口遮掩道:“这屋子年久受潮,这应该是霉味吧。”吕安直接走到矮几旁,拿起茶壶便往口里倒,不料却是一滴水都没有。吕安打开壶盖一看,奇怪道:“咦,我记得昨天分明还有一壶茶的,怎么一点都没有了。”冷羿接话道:“哦,半夜之时,我口渴难耐,起来将那一壶茶都喝光了。”吕安狐疑地看了冷羿一眼:“你如果起床,我怎么可能会不惊醒?”冷羿笑道:“你昨日还不到一句话的工夫便睡着了,想必是太过疲累,没有醒来也属平常。”吕安想了想,也觉甚是有理,便没再作声。
冷羿虽知昨夜吕衡所做之事,但一来吕衡全没有半点谋害他二人的动机,而且,巴豆也只会令人腹泻不止,严格来说,并非毒药,足亦见得吕衡并没有谋取二人性命的想法,纵然说出此事,吕安也未见得会相信;二来若是吕安真的相信此事,恐怕也会误了涿州之行。是以冷羿隐下此事,但对吕衡此人,他已是有了极大戒心,此去涿州路途遥远,到时再暗中观察,若是发现他有何不轨,便先发制人。
冷羿计议已定,自去收拾行装。说是收拾,无非也就是将昨日丢下的包袱再拎起来便是,倒是极为简单。二人洗漱已毕,拎着包袱打开房门,来到院中。
只见院中已稀稀拉拉站了数人,观其服饰,应都是持恒行的伙计。未过多时,吕衡便出现在院中。他看到冷吕二人正好端端地站在此处,眼神不由一愣,快步走到吕安身前,道:“你们昨晚睡得可好?”吕安打了个呵欠:“睡得倒是还好,就是时辰不够,再多睡两个时辰便更好了。”
吕衡眼中惊疑之色一闪即没,却是被一旁冷眼旁观的冷羿悉数看在眼里。吕衡关切道:“若是你觉得身子不适,不妨再去睡个回笼觉,我们还有少许事情未做,晚点出发也无不可。”吕安摇摇头:“要这么多人等我一个人睡觉,我可做不出这么烂**的事。放心吧,我没事,随时可以启程。”吕衡追问道:“当真无事?”吕安笑道:“怎么数年不见,你变得这么婆妈了?”吕衡这才收声不说,看了二人一眼后,转身召集伙计准备出发。
正在此时,一个青衣汉子急匆匆地从外奔来,跑到吕衡身边,拱手行礼道:“吕管事,这趟涿州,俺恐怕是去不成了。”吕衡眉头一皱:“廖老四,你这是在做什么?”那唤做廖老四的人一脸无奈:“老娘突患重病,卧床不起,吕管事,俺也是没办法呀。”吕衡满脸不悦,大声道:“整只商队里只有你一名通译,你若不去,谁听得懂契丹蛮子那叽里咕噜的话?看得懂契丹蛮子鬼画符的字?你这是存心让持恒行去不成涿州。”廖老四连忙摆手道:“吕管事误会了,俺就算再怎么不晓事,也不敢耽误商行的行程。”吕衡疑惑道:“你有何办法?”
廖老四朝门外招了招手,从外走进一个怯生生的小后生,年约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白白净净,竟似比冷羿还要俊俏几分,若不是胸前平坦如川,喉头下的一点细微凸起,简直就是一个俊秀俏丽的大姑娘。那后生见一院中人皆在注视于他,哪敢抬头,羞答答地走向廖老四,直至在他背后站定,仍是低头看向地面。
廖老四任由那后生站在自己身后,只是对吕衡拱手道:“这是俺一个远房侄子,前几日才来投奔于俺。他一直住在蓟州,所以契丹蛮子的话,他也能听会说,绝不会误了商行的事。”吕衡面沉如水,显见心中仍是不喜,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后生尚未答话,廖老四接口道:“他叫陈越。”吕衡瞪了他一眼:“他自己不知道吗?”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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