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便回与上人知。我并不知道此心法乃是青云试考核内容,只因弟子入观虽久,道法、武学却无一精通,唯有这‘泰初心法’修炼日久,略有所得,是以才欲将它授给冷羿。若冷羿修炼之时有甚疑难之处,弟子也可解答,却并非上人所说,有人指使于我。至于观主与上人将心法择选,定为考核内容,实是巧合。”
清妙听到灵谷一番话,微感错愕,目光也自灵鹤之上收回,看向灵谷。清希万没想到灵谷竟然只用巧合二字,便轻轻将此事全然揽在身上,偏偏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全无破绽,不由恼怒道:“灵谷,可知若是此事你一力承担,你将会如何?”
灵谷洒然道:“弟子只是道出实情。冷羿所说是上人授意,弟子已证实乃是不实,上人怀疑背后还有指使之人,弟子一样证实乃是不实。此事全由弟子一人引起,当由弟子一人承担,观主如何以观规处置,弟子都无话可说。上人再如何苦苦逼问,弟子也都是同样之言回答。”
清希目露狠厉之色,转身面向清妙:“灵谷已然承认作弊,更是于此三年一次的青云试上,实是伤我容天观威名,毁我容天观声誉,依照观规,当重杖一百,逐出观外,以儆效尤,方能在天下众人眼里,还我容天观声名。”
冷羿一听,不由大惊,重杖一百,莫说是如灵谷这般的老弱之辈,便是一个壮汉也未见得受得起。这一百杖打下来,恐怕也不必将他逐出观去,直接便可活活打死。清希此法已是太毒,现在就看清妙会如何处置。
冷羿打定主意,此事本就是清妙授意,倘他还要将坚持不吐露真相的灵谷以如此观规处置的话,自己便算破釜沉舟,也要将领悟道意,在圣天庐前清妙所说之话和灵谷所言和盘托出。只要能救灵谷一命,不管后果如何,也在所不惜。
清妙自是不知冷羿所想,听罢清希之言后,沉默片刻,道:“灵谷虽违反观规,但其本意乃是为容天观择选优秀弟子,其行可责,其心可勉。师弟所言之处置方法未免太过狠辣,有违天和。我容天观向来悲天悯人,又岂能独对观中弟子除外?但观有观规,若不处罚,则形如虚设,灵谷,跪下!”
灵谷闻言,老老实实跪拜于地,听候责罚。冷羿紧握双拳,一旦清妙责罚过重,便将挺身而抗。清妙看了一眼跪在台阶之下的灵谷,长叹一声:“容天观弟子灵谷,擅将观内心法欲传他人,违我容天观规,现重杖二十,罚于圣天庐中侍奉诸位祖师,思过三年,不得迈出圣天庐半步。容天观杂役灵照,于揭发此事有功,复其容天观弟子身份,接手灵谷,管理观中杂役。至于冷羿,”
说到这里,清妙望向冷羿,眼中尽是痛惜之色,却仍然说道:“虽坚称未曾翻阅心法,然已无可证实,是以贫道收回适才让其拜入门下之言,当算青云试考核未过,不可再留在观中,即时出观。”
本章完
第38章 章十一()
冷羿听罢,方才松开双拳,清妙所罚虽已不轻,但一来灵谷可保住性命,二来还可安于容天观内,不必流离,对于他来说,也算勉强可以接受。至于冷羿自己,心中早知此次拜入容天观已绝不可能,清妙所说倒是在他意料之中。
清希闻言,却是面色铁青,张口道:“观主,我容天观立观数百年,从未发生过将观内心法外传之事。灵谷既开先河,处置又如此畸轻,恐会带来难以想象后果,更会让天下人觉得我容天观偏袒弟子,伤我容天观声名,还望观主收回法旨,从严惩处。”
台上的清妙尚未说话,只听一个声音从后响起:“到底他是观主,还是你是观主?张口闭口天下人,你知道天下人是怎么想的吗?你能代表天下人吗?”
清希闻言大怒,转身向后看去,只见高勇大剌剌坐在蒲团之上,适才言语正是出自他口中。清希冷笑一声,道:“无知小儿,尚未拜入容天观,便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高勇嘿嘿一声:“我只知容天观观主是清妙上人,他说如何处置定有道理,你非要照你的方法来,莫非你想当观主?”清希脸色一变,转身面对清妙,合十稽首,道:“贫道只是心忧容天观,是以言语之上多有不敬,但绝非如这小子所说,觊觎观主之位,还望观主明察。”
清妙微微一笑,却没有理会清希,看向高勇,道:“你虽未正式拜入容天观,但已可算是容天观弟子,似这般无上无下之语,日后不可再说,知道了吗?”高勇忙站起身来,恭敬道:“弟子知道。”
清妙这才将头望向清希,和言道:“师弟心系容天观,贫道自是知晓,但灵谷也是同样如此。虽然所用方法错误,但初衷仍是希望可为容天观觅得良材,是以贫道才会轻罚于他。”说到这里,清妙目光转寒,看向站在台下的一众容天观弟子,厉声道:“但此事下不为例,若是你们中有人再违观规,贫道绝不轻饶。”
清希还待说话,清妙摆一摆手,道:“贫道此意已决,师弟不必再说,此事便如此吧。”清希只得悻悻低头,道:“谨遵观主法旨。”清妙面色再转,沉声道:“取法杖来。”
灵谷听到此言,自伏于地,准备受罚。自有容天观弟子将法杖取来,清妙道:“灵微,执刑。”灵微手执法杖,立于灵谷身后,听到清妙此言,高高举起法杖,“刷”的一声便打了下去。此杖看似力道十足,打在灵谷身上却全然无力。
清妙大怒:“诸位掌门均在旁侧,你这般打法,是要我容天观落一个徇私之名吗?你若无力,便换人来。”灵微闻言不敢再行怠慢,放手施为,直打得灵谷背后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堪堪打完二十杖,灵谷已然晕了过去。
清妙站起身来,面对凉棚下的各大门派,稽首道:“今日多生事端,倒让各位掌门见笑了。本观略备薄酒,向各位赔罪,还请诸位掌门前往偏殿用膳。”
凉棚之下,只见舜天泽第一个站了起来,拱手道:“上人客气了,只是在下尚有要事,须兼程赶回华山,就不必叨扰上人了。”清妙点点头,道:“既有要事,贫道亦不敢强留,还请舜掌门下次来我容天观时,多盘恒几日,也好让贫道尽尽地主之谊。”舜天泽大声说道:“一定一定。”说罢,向清妙抱拳,转身领着华山派弟子出观而去。
其余各大门派见舜天泽第一个离去,也纷纷起身,向清妙告辞。清妙无有挽留,一一稽首后便任由离开,自有负责送客的容天观弟子送其出观。未过半晌,各大门派便已走得一干二净。
清妙看了一眼台下众人,扬声道:“灵莫,你将通过青云试的弟子带去歇息,明日再行入观仪式。”灵莫合十稽首,自带高勇、田子宏等人离去。
高勇离去之前,眼望冷羿,伸出三根手指,意指三年之后再来参加青云试,冷羿苦笑点头,心头却是茫然一片。
清妙又道:“灵微,你将灵谷送回杂役院中,待他伤好之后,再去圣天庐思过。”说罢,望向台下未通过青云试众人,道:“你等也速速离观吧。”眼光落在站在台阶近处的冷羿身上,长叹一声,转身便欲离去。
冷羿开口道:“观主,小子尚有杂物在杂役院中。”清妙道:“你随灵微一起将灵谷送回杂役院,取回物品后便自离去吧。”说完,袍袖一挥,转身而走。清希见清妙已离开,眼神恨恨地看了冷羿等人一眼,也转身离去。
冷羿上前与灵微一同扶起灵谷,此时灵谷尚未清醒,冷羿半蹲下身,让灵微将他抬上后背,便这般负着他返回杂役院中。
入得灵谷房中后,冷羿在灵微协助下,将灵谷俯卧在床上。岂料,放下之时,牵动灵谷伤口,灵谷疼得“哎哟”大叫一声,却是自昏迷之中醒转过来。
灵微一脸歉意:“灵谷,不是我定要下此重手,只是……”话尚未说完,灵谷摆了摆手,打断道:“老道心知,不必说了。当着诸多门派掌门和容天观弟子的面,这杖是万万不可轻的。观主如此处置于我,已是法外开恩,老道岂有不知之理。”
灵微看了一眼身旁的冷羿,欲言又止,最后叹一口气:“灵谷,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说罢,转身离房而去。
房中只余二人,冷羿有心想说些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灵谷强撑双臂,欲要支起身体,冷羿忙上前将他扶起,坐在床沿之上。灵谷谓然长叹:“恐怕在容天观弟子心中,老道如此做法,他们实难明白。”
冷羿转身走到窗边,看了看破了一角的窗棂纸,低声说道:“莫说他们,就连我也无法明白,你明知我已坚辞拒受,为何又要让王大唤我来此,留下心法让我观读?若非如此,灵照便绝不可能得知此事,我也可顺利拜入容天观,成为清妙弟子。虽然并非怨恨于你,只是此事,我却是怎也想不通。”
灵谷默然半晌,目露苦涩,叹道:“小冷子,当初你未受心法,其实老道心中甚是高兴,武学之途,唯有循序渐进,方是正途,捷径易行,却难成大器。老道习练‘泰初心法’十年有余,也不敢说尽皆了然,纵然你天资过人,也断无可能一晚时间便可学成,又怎会将你叫来此处呢?”
冷羿一惊,双目圆睁,直视灵谷:“可王大明明是听到你的声音,让我二更来此房间。”灵谷微微摇头,语带苍凉:“昨日申时,灵莫便来,让老道即刻下山,赶赴京兆府,采购食材。又言山路之上正在进行青云试第二场考核,让老道自小路下山。老道无法,只得听其所言,待到得京兆府时,天色全黑。老道便在京兆府内宿了一晚,今日一早,方才返回观内。”冷羿大惊:“那为何适才在广场之上,你不将此事说出?”灵谷苦笑:“说出又有何用?我出观之时,无人得见,宿于京兆府一处破败民居内,也无人可证实,唯有灵莫知晓,他会承认此事吗?”
冷羿只感背脊之上阵阵冷汗涔然而下,灵谷此言,无疑指出此事背后另有隐情,不由颤声道:“那岂不是王大说谎?”灵谷否道:“王大跟了我数年,本性憨厚,断非阴险之人,此事绝对与他无关。”
冷羿紧锁双眉:“既与他无关,你又不在观内,难道还有第二个灵谷不成?”灵谷道:“你将王大所言复述一遍。”冷羿便将王大适才在广场之上所说之话,全然说了一遍,就连王大对灵谷所开玩笑,也无有遗漏。
灵谷听罢,长叹一声:“王大只闻其声,未见其人,这便是症结所在。”冷羿奇道:“难道声音也能冒充?王大跟你这么长时间,怎会听不出?”灵谷道:“常人便可改变喉头肌肉,发出与平日里不一样声音,是以常有男扮女声,女装男音之举。而内门武学练到高深处,更可控制喉头肌肉,只需稍加练习,便可随意装成他人声音,虽有差别,但若不细听,极难分辨。王大是个粗人,先入为主便认为房内就是老道,却又哪里听得出来?”
冷羿听罢此言,转身便去拉门,灵谷急道:“小冷子,你要做什么?”冷羿背对灵谷,将手放在门上,一字一顿道:“我这便去找清妙,让他彻查此事,你我的冤屈不可白受。”说罢,拉开房门,便欲出屋。
本章完
第39章 章十二()
灵谷慌忙下地去追,不料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疼得“哎哟”一声大叫。冷羿转头一看,只得回身将灵谷扶到椅上坐下。灵谷适才跌倒,已然牵扯背后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冷羿怨道:“谷老道,你这又是为何?”灵谷强忍疼痛:“你且先去把门关上再说。”冷羿无法,只得听其所言,转身将门关好。
灵谷长叹一声:“小冷子,遇事莫要冲动,今日之事,远非你看到的如此简单。”冷羿心中一凛,回想今日在广场之上所发生之事,确是处处透着诡异,不禁默然。灵谷接道:“要以内力真元改变喉头肌肉,灵莫是万万做不到的,放眼观内,除了几位清字辈长老外,恐怕就只有灵尘方可做到。”冷羿一惊:“他也牵涉此事之中?”灵谷道:“老道只是猜测,不过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
冷羿怒目圆睁,气塞胸臆:“他等处心积虑,便是为了阻我拜入容天观,是可忍,孰不可忍,谷老道你为何还要拦我去找清妙?”灵谷谓然道:“小冷子,你只看其一,却不知其二。”不待冷羿接口,自顾往下说道,“此事当从观主来寻老道要将‘泰初心法’传于你说起。当日清希遵观主之命,将我带至圣天庐,虽则离开,但恐怕观主对我所言,他俱都知晓。”
冷羿奇道:“他既已离开,却是如何知道此事?”灵谷沉默半晌,方才说道:“他自清妙口中得知当无可能,或许是他那日并未行远,窥伺在旁,得知此事。但真相如何,我等已是无从知晓。”冷羿道:“但他并不知,我未受心法。”灵谷摇头道:“知与不知,并无关系,只须昨夜把你诳来,将心法置于房中,无论你之前有没有学过,这个黑锅却是让你背定了。”冷羿不解道:“他等如此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阻我入观?难道清希就因为灵尘对我怨恨,而相助于他?此事对他又有何好处?”
灵谷沉声道:“灵尘确是怨恨于你,再加上清妙意欲收你为徒恐怕也为他所知,他怕你入观以后,会影响其地位。但清希却是意不在你,而在清妙,更确切来说,乃是意在容天观观主之位,是以二人才会一拍即合。”
冷羿大惊:“观主之位?”灵谷点头道:“不错,清妙命我将‘泰初心法’传授于你,已是违背观规,若此事在各大门派前白于天下,清妙这观主之位绝难稳坐。”冷羿恍然:“难怪清妙不愿将你带至广场,想要私下进行,清希坚持不允,不惜跪拜请求,也要将你带上来审问。”
灵谷倒是不知此事,冷羿便将当时情形一一说与他听,待听到清希之后,尚有灵尘、灵照、灵莫等数十名弟子随之跪倒之时,不由长叹:“随清希一起跪下弟子,必是追随于他之人,想必观主看见灵尘也在其中,心中定感痛心。”
冷羿皱着眉头,似又想起一事,问道:“但当时我已说出清希乃是幕后主使之人,为何你要为他澄清?”灵谷苦笑一声:“一来他所说之语,确实令人难以反驳,二来你将污水泼到他身上,清希又岂会善罢甘休?虽然威吓之言稍过其实,但以容天观与官府的关系,他也并非全然乃是恫吓。老道若不站出澄清,恐怕你难离终南山。”
冷羿方才明白灵谷一片苦心,低头不语,半晌方才抬头说道:“可为何你又不肯道出真相?白白受此冤屈,换来杖击幽禁之刑。”
灵谷沉默无言,冷羿再三追问,灵谷却不吐一字。冷羿怒道:“你定是畏惧清妙、清希权势,不敢直言,枉我还当你如忘年之交,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懦弱之人,怪不得当年不敢拒绝宁琭。”话刚说完,冷羿已知所言太过,微感后悔。
灵谷“腾”地一声便自椅上站起,怒道:“你懂个屁!”话未说完,却因起身太急,扯动伤口,面容一阵扭曲,尽是痛苦之色。
冷羿吓了一跳,忙上前搀扶,灵谷将他伸出之手一把甩脱,缓缓挪到床边坐下。冷羿一脸尴尬之色,站在那里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灵谷缓缓吐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小冷子,还记得你初来之时,对老道说的那句话吗?”冷羿一脸茫然,灵谷接道:“我愿舍己,不愿舍人。”冷羿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