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袍老者神色复杂,怔怔的看了眼嘶鸣颤抖的天肃剑,沉默良久后才深吸一口气,道:“祢先生修为超凡入圣,程某佩服。今日之战既是我等输了,也无颜再逗留贵岛,稍后自当离去。”
他声音不高,却隐隐压下祢衡笑声。重伤之际仍有此修为,连癫不闹也不由佩服。
几名儒门弟子神色大变,有性急之人,忙开口道:“师叔不可。世尊手谕言明,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况且蔡师姐应就在这附近,我们未尝没有再战……”
那开口说话的儒门弟子,有意无意的望了眼祢衡,却见祢衡双眸中闪出一丝冷光,盯的自己神魂剧颤,后面的话咽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癫不闹料想那名儒门弟子口中的蔡师姐应就是天情剑蔡琰,乃儒门九剑中唯一的一名三代弟子。她成名甚晚,癫不闹也只是素闻其名,真人却是未曾见过。
蓝袍老者将剑收回背后,喟叹道:“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是为信。我等以九敌一,已是有违仙林规矩,如今既已输了,又焉能如市井无赖一样,死缠烂打,复求再战?”
他身份尊崇,在整个儒门,地位也仅次于六尊,讲出的话自是一言九鼎。此话说出,亦无疑是放弃了擒回妖女的事情。
祢衡不屑的瞪了眼那名儒门弟子,点头冷声道:“总算儒门还剩些人物,比起那些榆木脑袋,冥顽不化的师侄,确实要强出不少!”
他话音未落,远处天边一道水蓝色身影由远及近,倏忽朝着水潭飞来。
剑光落下,一名少女身着蓝白相间的绸锦儒服,明眸皓齿,梳云掠月,身后背负一柄水色长剑,宛如秋波,敛衽行礼道:“小女子天情剑蔡琰,见过祢大先生!”
说着,朝蓝袍老者见礼道:“文姬途中有事耽搁,还请程师叔赎罪!”
蔡琰虽与蓝袍老者同为儒门九剑,可儒门素来讲究长幼尊卑,是故该有的礼节还是有的。
蓝袍老者点点头,耳畔却听祢衡朗声道:“春来百花争艳,桃红绿柳各逞芬芳,仙子天香国色,何必让天情剑一枝独秀?”
蔡琰初时以为祢衡说的是自己,可听到最后,明眸一转,浅笑的走到蓝袍老者身后。
祢衡见四周寂静无声,冷笑道:“想必仙子久居极北苦寒之地,这通天峰樱花浪漫,竟让你‘流连忘返’了不成?也罢,远来是客,就让老夫请你出来吧。”
言犹在耳,祢衡腾身掠起,他身上虽有伤势,可行动起来却快似闪电,空陷指风寒如刃,蓦的点向水潭后的巨石。
双指有如开山神锤,轰然打爆巨石,四分五裂间,黑色身影疾驰飞出,轻喝一声,飘雪玉足宛如灵风,借势后退而去。
癫不闹远处看的手舞足蹈,兴奋道:“这老疯子走了桃花运不成,先是儒门的天情剑,后是这个女娃,凭的艳福不浅。”
黑色人影身形一顿,众人望去,见这女子全身黑色劲装,脚穿皮靴,两柄紫色短剑分挂左右。
她凤黛云鬓,樱桃绛唇,身若惊鸿处子,却眉宇微蹙,哀神敛笑,俨然是个冷艳绝伦的冰美人,竟将蔡琰都比了下去。
“妖女!”儒门弟子低喝一声,却被蓝袍老者罢手止住。
祢衡饶有兴致的打量了几眼这黑衣女子,又瞧瞧儒门弟子睚眦欲裂的模样,轻笑道:“极北魔教的人?”
其时极北魔教乃是天陆第一宗门,比起千山百妖径和西域鬼都,凶名之盛犹有过之,名列一凶三邪之首,宗门势力之强横,连中原儒门、道门两大势力也为之侧目。
魔教九门使更是各个修为超凡入圣,连儒门六尊也不敢轻易招惹。
蓝袍老者压住体内伤势,道:“这妖女用雪羽银鹤连伤我儒门数名弟子,自应是魔教北冥使风寒魄的门徒!”
说起雪羽银鹤,乃是与极反双生玉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天地灵宝。尽都是修为高深莫测之人,以独门手法,借以诸如双生玉石、千年寒冰等物,而炼制成的防身仙宝。
这类仙宝胜在无需宿主祭练,便可以发挥出极大的威力。唯一稍有欠缺的地方,就是炼制不易,且仙宝灵力消耗殆尽时,便再难复原,是故除了嫡亲门人,外人想求些傍身都是难事。
祢衡瞥了眼黑衣女子腰间挂饰,见一只婴儿手掌大小的雪白银鹤栩栩如生,灵光充盈,却暗自摇了摇头,否定道:“这丫头禹步轻飘,内息沉敛,运行功体的法门绝不是风寒魄的北冥心法。”
几名儒门弟子闻言差点跳将起来,可又素知他通晓各家神通绝学,见多识广,应能辨别出黑衣女子的真实来历,所以都安安静静的等他说下去。
祢衡踱步半晌,低头苦思,猛地抬头喝道:“云临虞母是你什么人?”虽是问话,可任谁都听得出来这其中的笃定。
众人具是一惊,连癫不闹都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名黑衣女子。
话说云临虞母乃是千山百妖径的主人,南荒妖族的第一高手。
早在数十年前的岐山仙境,她就与鬼都玄冥氏,儒门孔融等人并列为天陆十擘,是十大高手中唯一的异类妖族,且也是唯一的一名女性。
近百年来,千山百妖径避居南荒,云临虞母又门规森严,少有妖类涉足中原纷争。可谁也未曾想,眼前的黑衣女子竟出身南荒,且不远万里的跑到了东海。
“家师正是虞母。小女子貂闭月,见过诸位仙友!”黑衣女子轻语嫣然,声若细柳,不过面容冷淡依旧。
儒门弟子见她开口承认是虞母门下,不由面面相觑,难做起来。
近百年来,儒门四大世家与道门五大流派固守中原。西域羌族战事,自是有赖于蜀山、玄机岛、太平天等西部道门势力威慑。
而漠北匈奴,则是以儒门四大世家在齐鲁之地,也就是青徐两州为后盾,如一柄长剑般,向北部幽州驰援大批高手,抵御魔教。
儒门与道门互为唇齿,这才能在两大异族的攻伐下独占中原,却再无精力与其他势力争雄斗狠。
若来人是魔教弟子也就罢了,他们自也不必顾忌什么仙林规矩,蜂拥而上一掌毙了,实乃大功一件。可对方若真是云临虞母门下,冒然得罪,恐怕中原战况将多出南蛮一道变数,自此急转直下。
这些道理癫不闹自也清楚,他见儒门众人脸色阴晴不定,不由暗笑道:“看这情况,他们多半是打不起来了。也罢,这好戏看够了,也该让小老儿办点正事了,毕竟这娃娃可挨不了多久了。”
他腾身背起云毅,运气哈哈大笑道:“儒门的书呆子们,这下可吃瘪了吧!”、++!已经有300万的道友选择了,各种网友经典书单!不用再担心书荒问题!xhsjyd【
第十一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
他话音远扬,背起云毅,腾身几个箭步就凑到水潭边,笑嘻嘻的看着祢衡,想起自己此行到底是有求于人,这话到嘴边的‘老疯子’急忙咽了回去。
“东狂老弟,数十年不见风采依旧,委实可喜可贺!”
他说这话时敛衽揖礼,却左手在内,右手在外,将行礼的顺序弄反了,偏偏慢条斯理,极是认真恭敬,惹得几名儒门弟子哑然失笑。
儒门最重尊卑礼节,蓝袍老者怒哼一声,别过头去不予理睬。
蔡琰浅笑道:“前辈可是西乱癫老先生,晚辈天情剑蔡文姬,在闺中时就常听前辈大闹蜀山的事迹,仰慕已久,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癫不闹见有人称赞自己,不免有些得意,却乎的摆摆手道:“些许战绩,不足挂齿,区区蜀山七子,还不放在小老儿眼里。”
这里没有道门之人,自是无人与他理论,大多数人又素知此老秉性,莞尔一笑也就罢了。
祢衡冷眼斜视道:“我道是谁方才一直在外面看热闹,原来是你这老不死的。”
他目光有意无意的扫了眼癫不闹背上的云毅,眉头微微一皱,却未再说什么。
倒是蔡琰与蓝袍老者互望一眼,他们当然不知道远在天水城发生的事情,只是见癫不闹背后竟有名昏迷不醒的少年,不禁微微有些诧异,暗自揣测此人与癫不闹的关系。
貂闭月面容清冷,眼皮抬也不抬,好似这突如其来之人与自己无关,转侧冲祢衡欠身道:“小女子擅闯通天峰,为先生惹来麻烦,还望先生海涵。”
祢衡嘿嘿一笑道:“这岛上的不速之客又岂止你一人?”
这明显是指桑骂槐,话中有话,不少人听后,都或多或少面露怒容,唯有癫不闹恍若未闻,笑嘻嘻道:“主人家都已下了逐客令了,诸位还要恬不知耻的留在这里嘛!”
听到‘恬不知耻’几字,蓝袍老者怒哼一声,冲祢衡与貂闭月抱拳道:“祢大先生、貂仙子!今日之事说来也是误会,是我蓬莱阁疏忽,才误将貂仙子认做魔教之人,更将祢先生的通天峰卷进其中,实在抱歉至极。”
“好在两位都是天陆久负盛名的高人,看在我等除魔卫道之心的份上,此事就此揭过如何?来日若有机缘,我蓬莱阁必扫榻相迎,恭候二位大驾,以偿今日之罪!”
这话说的滴水不露,诚恳至极,貂闭月淡笑的摇了摇头,表示不会放在心上,倒是祢衡大笑道:“拜访就不必了!听说仁尊那老家伙这些年闭关苦修,也不知他的浩然正气诀练的有几分火候了?”
“你替我捎个话回去,就说这老家伙这些年过得太安逸了,过些时日,老夫定寻他个晦气,好好和他干上一架。”
蓝袍老者肃然点头道:“祢先生之话,程某必然带到。不过希望到时祢先生也不要让我家掌门师兄失望才好!”
他说完这话,冲众人抱拳,转瞬带着儒门弟子御剑离开,走的倒也干脆。
蔡文姬临走之前,倒是打量癫不闹背上的云毅许久,流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后,化作一道水蓝色光束,亦跟着离开。
见儒门退走,貂闭月诚恳道:“今日多谢祢大先生解围。救命之恩,小女子铭感五内!来日先生若有急难,只需稍话到南荒云临水阁,敝派必竭诚以赴,报答今日之事。”
祢衡意的点了点头。他不知道,数十年后,貂闭月果然今日之情,关山万里,智取琉璃镜,成就天陆又一段为人称道的佳话。
眼见黑衣女子朝着南方疾驰而去,祢衡无悲无喜,冲着癫不闹淡淡道:“他们都走了。”
癫不闹不敢对视,抬头装作赏花,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是啊,不速之客,目的既已达到,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祢衡暗叹一声,癫不闹此言摆明了不达目的,定要死赖着不走的意思。
他踱步绕到癫不闹身后,打量了几眼云毅,随口问道:“他两魄已失,是身重蜀中厉家的大搜魂手,还是生死湖恨老怪的勾魂令?”
癫不闹素来知道祢衡脾气,若是对方一意否决,你就是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也没用。反之,若是他肯耐心问上三言两语,那此事多半有戏。
癫不闹急忙道:“是恨苍生的勾魂令。”
“老弟不愧是见多识广。”
“博学通达。”
“学富五车。”
“包罗万象。”
…………
癫不闹用尽心词汇拍起马屁来。
祢衡将手指搭在云毅脉搏上,细心诊断,听得烦了,才低喝一声道:“住嘴。”
他闭目半晌,好奇道:“怪哉,怪哉。这娃娃身上竟有一股极为纯正的道门真气,不过因为重伤之故,气若游丝,连我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心法?”
癫不闹回答道:“我见到他时,他身上有天公真人的极反双生玉,料想应是太平天的心法口诀。”
祢衡眼神闪过一丝异色,稍纵即逝,慎重道:“你将事情始末说与我听听。”
癫不闹虽后来义庄,可见阮姝三人争的头破血流的模样,也能将事情还原个七七八八。
“等我摆脱崇云真人,回到义庄后,就见天正剑和恨苍生火拼,我就用我师弟送我的一叶障目,略施狡计的把这娃娃救了。”
“本来按我的意愿,是想和这孩子打个赌玩崇云老道教训教训他。正道中人,顶多杀杀他的锐气,也不至于要了这娃娃的性命。可谁曾想崇云老道一点都不上当,反倒是在门外偷听的阮红铃信以为真,这才阴差阳错的害了他。”
提到恨苍生,癫不闹就气得牙根痒痒,忍不住骂道:“若非这老王八蛋,不顾江湖道义对个娃娃痛下毒手,老夫何苦万里迢迢赶来东海?下次见到他,我定要活剥了他那张鬼皮!”
他越想越气,将恨苍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俨然忘了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祢衡心中似在犹豫,起初沉默不语,也没理他,待收回思绪,见癫不闹仍在那喋喋不休,开口训斥道:“若非是你贪玩,满世界的说你有四神云气图,何苦惹上今天这个麻烦!”
癫不闹噤若寒蝉,愁眉苦脸道:“我也知道错了!所以还请老弟你念在咱们近百年的交情上,妙手回春,救救这娃娃!小老儿当牛做马,感激不尽!”
祢衡望着远方的天霁,默然许久,直到整整一盏茶的时间后,才似做了决断,悠悠道:“救他也不是不行。三个条件!你若能答应我自可施为,若是不答应,你便另请高明吧。”
癫不闹见祢衡肯救人,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赶忙点头道:“莫说三个,老弟就是提三百个都成!”
祢衡没有理他,开口道:“第一件事,老夫救他要耗损半个甲子的修为,即使有仙丹灵药辅助,恢复功力也至少要五年之功。这期间我恢复功力所需的灵药,你要负责!”
癫不闹以为他的条件会多苛刻,闻言意道:“我师弟是北盗司徒才图财,天陆第一神偷,什么灵丹妙药没有,这个你只管放心!”
祢衡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第二件事,这娃娃既然有我三十年的功力,自当入我门下,做我的弟子。”
癫不闹一愣,旋即笑道:“这是当然,莫说救命之恩如同再生父母。就是老弟这一身神通本事,天陆多少青年俊杰想挤破头的要拜入你门下!说来也是这娃娃的造化。”
他拍拍肚子,老怀安慰,心中倍感舒畅!这么多天提心吊胆的事情,眼看就要解决,他哪儿能不高兴?
癫不闹心里甚至还隐隐感觉祢衡提出的条件也并非多难。至少第一件事是自己师弟掏腰包,他无甚损失,而第二件事,那更和他没关系了,也不是让他去拜师!
正当他以为第三件事亦非多难时,就听耳畔传来一句话道。
“我也要四神云气图!”++你还在用网页版追吗?还在因为广告问题而烦恼吗?OUT了你使用的,、、,,、、
第十二章 云林竹海道仙山()
一缕斜阳刺破竹窗,云毅隐隐约约听到外面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飞流瀑布宛如九天银河。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席竹踏上,屋子里的尘设颇为典雅古朴,不少花瓶瓷器,书法字画,摆放有序的装饰在竹屋各处。
说是竹屋,实在是整间屋子里除了这些古玩摆设,竟连桌椅板凳都是绿油油的青竹编织,连桌子上的茶杯与茶壶都是用竹筒削成的。
云毅缓缓从竹踏上坐起,突然发现周身百骸有一股温润暖流自丹田徐徐流淌,他怔了怔道:“我这是又活了吗?这又是哪里?”
他依稀记得癫不闹要带自己往东海求医,见窗外日阳暖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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