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宬眼前寒星闪烁,漫天的南冥离火如火山爆发般汹涌澎湃,掉落的冰岚如同九霄落雷,宛如业火炼狱,饶是以他的修为见识,此情此景,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倒在一处冰岚上的云毅蓦然身躯颤抖,冰岚炸裂间,漫天银屑飞舞,他有意伸手护下云毅,可冷不防两道冥雷滚滚袭来。
不仅是他,连易清爻与死相士也顿时身陷囹圄,罡风四扫间,直欲将三人埋葬在冰霜雷火的炼狱中。
第一章 若待清雨闹春风()
旭日东升,和煦的春风拂过一排排青柳翠竹,正值槐序时节,清明烟雨过后,天水城内喧闹鼎沸,人来客往,茶棚酒舍忙的不亦乐乎。
城西‘墓陵义庄’早早敞开了门,庄内青苔满布,红桐古木的大门已然掉了颜色,门口几处青石板也裂了缝,几口木棺七零八落的摆在大堂,略显破败。
一名少年斜躺在门口的石阶上,背后倚着木柱,双脚悬空互搭,嘴里叼着不知从哪儿折来的一截芦苇,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模样清秀,双眸中透着一股冷然的孤傲与倔强。
“快追,别让那老头儿跑了。”突然远处几声厉喝传来。
墓陵义庄地处偏僻,附近少有商铺驻足,素来清净,寻常若无事也不会有人前来。少年不耐烦的睁开眼,只见眼前倏然闪过一道人影。
那人影身形如风,‘嗖’的跑了进去,边跑还边大笑道:“好玩,好玩,有本事就来追我啊。”
少年定神瞧去,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左手拿着一副拨浪鼓,右手握着糖人,头上还戴着一副笑哈哈的娃娃面具。
不过他穿着甚是简陋,衣服上尽是补丁不说,四月霜寒,裤子也只能遮到膝盖,连脚上的草鞋都已破洞,露出两只黑黢黢的脚趾头。
远处东街几道身影骂骂咧咧的跑来,各个凶神恶煞。少年认得这些人乃是东街赌坊的打手,素来欺善怕恶。
那老头疯疯癫癫的绕着几口棺材跑了一圈,猛然打开一口木棺,跳了进去,进去之前还不忘戏谑道:“土地老爷挖了眼,一群瞎鬼没长眼!”
喊声随风远扬,回荡在义庄周围数十丈外的几名大汉听得真真切切,各个目眦欲裂。
片刻的功夫,几名大汉气喘吁吁的跑到庄门口,恶狠狠朝里面张望,其中一名秃头大汉喝问道:“小子,老子问你,是不是有个老头儿跑进去了?”
少年本想不理睬他们,可见这些人口气凶恶张狂,突然灵光一动,伸手朝内堂指了指,戏谑道:“是进去了,可不知为何,眨眼的功夫就又不见了。”
几名大汉面面相觑,有好奇的,往里面探了探脑袋,只见除了几口木棺,里面连个拐角的别室都没有。
“奇怪,咱们明明看见那老头进了义庄,怎么一晃就不见了,莫非是躲在棺材里了?”
少年转身坐在一处石阶上,翘起二郎腿,故作长叹道:“这庄子近几日闹鬼,想必是棺材里面的尸体饿了,要吃人的!”
其时天下仙道繁盛,儒道并显于世,倡扬‘天纳万灵’,神魔鬼怪之说甚嚣尘上,连皇帝都有‘不敬苍生敬鬼神’之说,更何况寻常的农家百姓。
是故上到当朝权贵,下至贩夫走卒,哪怕是街头的乞丐,都少有人愿意和尸体打交道。
这时棺材恰时传来‘咚咚’的声音,不紧不慢,似是魔音萦绕,甚是诡异。
几名大汉也早听说这义庄闹鬼,如今亲眼所见,不自觉的朝后退了几步,‘呜呜’的风声犹在耳畔,如鬼哭神嚎,一股冷意打从心底而起。
“大哥,要不咱们走吧。回去就说那老骗子跑了,大不了挨顿训斥,犯不上几两银子和尸体打交道,太晦气了!”一名大汉怯懦道。
少年情知这是老头在棺材里玩的鬼把戏,童心大起,在旁嘲讽道:“沾些晦气倒也罢了,万一再把老命丢了,和这棺材做了邻居,那就有得瞧了。”
秃头大汉面色一白,眼眸中本闪过一丝迟疑,可看着几名手下战战兢兢的躲在身后,又教一个小孩冷嘲热讽,不由怒火中生。
他狠狠啐了两口唾沫,蹭了蹭光溜溜的脑门,厉色道:“一群没出息的,这不过是那老骗子装神弄鬼的把戏,怕什么。”
他最后一句像是说给自己鼓气,手中拿起一根成人胳膊粗的木棍,亦步亦趋往几口棺材摆放的地方挪去。
这时咚咚的声音由缓转急,节奏愈来愈快,如惊心鼓震,沉闷怦然,敲的众人心头发怵。
饶是如此,秃头大汉仍满脸狠厉,脑门的汗珠虽不时落下,可手上的木棍却死死握住,大有随时生死一搏的架势。
寻常百姓,看到死尸不晕不吐已属难得,开棺掘墓,挖人祖坟的用‘胆大妄为’形容亦不为过,可如秃头大汉这种往‘鬼口’上撞的亡命徒,少年这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
少年见身旁几人双腿发软,暗道:“这些个草包倒也好唬。不过这秃子竟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儿。也罢,我就再吓他一吓。”
少年想至此处,身形悄然退后,灵力凝聚食指,虚空画符,淡淡灵光陡然成风,将义庄内的几口棺材缓缓托起,离地二尺有余。
秃头大汉听身后风起,也不以为意,他全神贯注的听着咚咚声,也没察觉什么。
可身后的几名兄弟早已看傻了眼,只见风声呼啸而过的功夫,几道鬼影若隐若现,惨绿色的幽光浮现在木棺底部。
“闹鬼啦!”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几人吓的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庄内的秃头大汉,转身撒腿就跑。
秃头大汉在里面正犹豫是否要开棺找人,猛然听到后面喊声,心头也是一颤,他不由扭头朝后望去,可转身的刹那,猛然瞥见右侧木棺泛起的幽光。
他顺着幽光往下望去,见木棺凭空虚浮,像是传闻中的‘鬼抬棺’,双腿顿时发软。
突然“砰”的一声,棺材盖猛然凌空飞转,秃头大汉一愣神,想也不想就颤声喊道:“诈…诈…诈尸啦!”
他声未出,人先起,待结结巴巴的将话说完,人早已连滚带爬的跑出庄外,连手上的木棍都顾不得捡起,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少年见一群赌坊大汉退去,暗松了一口气,他面如金纸,指尖的灵力越来越淡,终难维持隔空虚浮的法术木棺怦然落地。
“想不到你竟会五鬼搬运之术。娃儿,你是太平天的弟子吗?”那老头不知何时从里面钻了出来,坐在木棺上翘着腿,嘴里嚼着糖人,含糊不清的说道。
少年几滴冷汗滑落脸庞,沉声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头几口吃完糖人,左手摇着拨浪鼓,也跟着摇头晃脑道:“那倒没有关系。不过你坏了小老儿的开心事,今天说什么也得赔我。”
少年听的一怔,就见老头煞有其事的说道:“那几个赌坊的傻子,是我好不容易找来陪我玩的,结果我还没玩够,你就多管闲事的把他们吓跑了。”
“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少年平日里自诩脾气刁钻古怪,可想不到今天竟能遇到比自己还蛮不讲理的。
好在他照管义庄多年,见过不少无理取闹之人,闻言冷哼道:“真是奇怪。这墓陵义庄乃是我家的一亩三分地。你们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我撵走几个人,为何还要你事先同意?”
老头晃着双脚,欣赏的笑道:“有意思。娃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爷叫云毅。老头儿你识趣的赶紧走,莫让我动手赶你。”少年不耐烦的回答道。
老头跳下棺材,拍手叫好道:“有趣,有趣。小老儿十数年未至中土,想不到竟出了你这么有趣的娃儿。云小友,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云毅一翻白眼道:“谁有空陪你打赌玩,快滚。”
老头也不生气,笑嘻嘻道:“你若真有本事,今天这庄子来多少人,你就撵多少人。否则欺负我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家,算什么本事?”
云毅见这老头精神矍铄,哪里有半点日薄西山的老态?他情知这是激将法,嘿了一声道:“老头儿你也不用激我,莫说是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也得照样滚蛋。”
言罢,从袖口取出一块木板,扬手打出,不偏不倚挂在庄门口的铁环上,上面赫然写着‘歇市拒客,来人止步’几个大字。
显是应承赌约,要将来人都拒之门外。
老头刚想说话,突然听到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自己神色微变。
“一别十余年,癫老弟,别来无恙否?”】的!有;;您随时随地看!
第二章 红铃脆响古音同()
这声音苍老浑厚,震的房梁落下一层灰尘,偏偏气劲内敛,余音不出庄外。
云毅心头一惊,知道来人修为极深,连忙祭起一道玉符,抛向空中。
玉符冉冉升到屋顶,淡淡的碧蓝色烟火,散发出丝丝寒气,如银河瀑布,须臾洒下一层光幕,将义庄大半个内堂罩住。
“天公真人的极反双生玉,莫非太平天的小友也想分一杯羹?”苍老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不见喜怒的问道。
老头不管不顾,哈哈一笑道:“崇云真人,蜀山七子怎么就来了你一个,莫非癫某身价跌了不动你们这些老朋友了?”
崇云真人答道:“天陆九怪,‘西乱’癫不闹的名头,谁敢轻视?只是敝派避居西蜀,收到癫老弟重出中原的消息,不免慢了几天。崇明师兄有言,老弟若想一会咱们这帮老朋友,蜀山剑阁必扫榻相迎。”
云毅在旁听得心惊,蜀山的名头他隐有耳闻,乃是与太平天齐名的中原五大道宗之一,至于什么蜀山七子,他一介凡人所知有限,倒也没听说过。
不过西乱癫不闹的名头他却早已如雷贯耳。
相传东汉朝廷通缉在册的有九大天陆高手,分称为四煞五绝,西乱癫不闹便位居四煞之一。
说起天陆九怪,倒也并非是多么穷凶极恶的人物,只是这些人大多癖好古怪,又修为极高,屡屡忤逆东汉朝廷,与中原各大门派亦皆有私怨,这才被贬为邪魔外道之流。
癫不闹品行素来跳脱古怪,玩世不恭,常年隐居西域。他虽名为不闹,可为人实在大大的有闹,甚至大闹特闹,每回出现必卷起一场波澜,将神州诸族搅个天翻地覆。
果不其然,癫不闹故作叹息道:“不知癫某没有那样东西,崇明掌门是否还会请我去蜀山作客!”
见崇云真人声音一默,癫不闹朝着云毅狡黠笑道:“真人来的也忒晚了些,那样东西我早已转赠给这位小友,他可是天公真人的嫡系弟子,四张机威名赫赫,我也不好得罪的。”
云毅面色一变,刚欲解释,就见癫不闹摇着拨浪鼓,一股股音浪如潮如涌,层层叠叠,自己更是借着罡风顺势而走,大笑道:“我可不陪你们玩啦!”
崇云真人似是早有准备,静心咒低声一喝道:“哪里走!”
初时第一个字,云毅还听的真切,可到了最后一个字时,已隐隐约约细不可闻,显是已经走远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云毅不由愕然,想起方才癫不闹口中的‘太平天嫡系弟子’之言,更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会些粗浅的玄门法术,也是源于数年前,曾将一名惨死荒野的黄巾信众入土为安。后来因此事被太平天的高人传授几日道法与一枚玉符防身,说来也是因缘际会,不胜唏嘘。
云毅天资上佳,又勤修苦练,这些年无师自通之下,一些玄门术法研习的颇有火候,也算略有小成。
正思忖间,突然一阵清音袭来。云毅本以为是癫不闹去而复返,可这音浪‘叮铃铃’清脆出尘,与拨浪鼓的雄浑大相径庭。
冷不防一道银光快如闪电,如流星般‘嗖’的射向玉符。
云毅头顶的光幕顿时爆发出耀眼光芒,碧蓝色的火焰有如粼粼波光,‘兹兹’的寒气如雾,顿时将袭来之物迫退。
云毅仔细一看才看清楚,竟是一枚杯盏大小的银铃,铃身雕刻着一种金红色的古怪雕纹,铃心散发出淡淡白光。
不过此时银铃飞退,诡异的没有丝毫声音,竟是被一层层寒冰将银铃裹住。
“南冥离火!果真是太平天的极反双生玉。”一道人影翩然而至,将银铃拿在手中,轻轻一摇,铃心颤了颤,一块块碎冰渣落在地上。
云毅凝眸望去,一名女子二十来岁,身穿金线红衣,艳丽妖娆的站在庄门口,笑吟吟的看着云毅头顶上玉符。
云毅对这种不请自来的人素无好感,冷言道:“这位姑娘可是来买棺材吗?不知怎么称呼?”
“妾身名叫阮姝!关系好些的呢,称我一声‘红铃仙子’,寻常人唤我阮红铃我也答应。”
说起阮姝,莫说云毅初出茅庐,就是中原五大道宗的青年弟子,也鲜少有人听过她的名,不过若提起她的师尊古音婆婆,声名之盛,比起蜀山七子犹有过之。
古音婆婆百多年避居西域楼兰的咒怨峰,乃是西域屈指可数的绝顶高手,昔年在岐山仙境,虽未搏得‘天陆十擘’的美名,可‘胡琴琵琶与羌笛’三大绝学技冠仙林。
古音婆婆性格孤傲,门人稀少,阮姝身为关门弟子,年岁亦早过了六十之龄。
她成名甚早,论修为虽比不上她大师姐‘觅音仙子’陆萧萧,可若说胆大妄为,怕是整个咒怨峰连带古音婆婆在内,也无有出其右者。
她早些年干过最轰轰烈烈的事,就是拒绝魔教千寰使程远洋的提亲,并将聘礼宝物尽数洒在西海,狠狠得罪了魔教一众高手,险些引起两境之争。
云毅沉声道:“阮仙子来的不巧,小店今日闭门谢客回吧!”
阮姝悠然把玩着手中的银铃,娇笑道:“想让妾身走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小友交出癫不闹给你的东西!”
云毅心头一震,他已隐隐约约明白,不管是方才的崇云真人,还是眼前的阮姝,都是癫不闹手中的一样东西而来。
想必方才阮姝就躲在外面,听闻那东西已然易主,这才转念直奔自己而来。
云毅念及此处,冷笑道:“癫不闹的瞎话你也信?”
阮姝沉吟片刻,摇头道:“这话若是旁人开口说出,妾身也不会信!可癫不闹肆意妄为惯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妾身也不得不信。”
云毅面上虽不以为然,可心中却暗暗点头。
若是寻常的市井骗子,谎话连篇自是破绽百出,旁人听的一句都不会信。可若是此中高手,偏偏不按常理,十句话中往往有九句半倒是真的,所谓假亦真时真亦假,令人一句都不得不信。
云毅总算明白癫不闹为何名西乱,实在是和他打交道的人无疑是倒了大霉。
暗道一声晦气,云毅不由气恼道:“那你想要如何?”
阮姝银铃别在腰间,冲云毅笑道:“小友莫不如撤了极反双生玉,里面若真是没有妾身想要的东西,妾身自是也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
云毅内心苦叹,莫说他与癫不闹有赌约在前,就是平常时候,放个陌生人进来也是万万不能。
更何况他自付除了极反双生玉,便再无可以抗衡来敌的手段,到时若敞开庄门,岂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就在他要开口拒绝时,一声冷笑打破沉寂。、;;,,!!
第三章 一曲楼兰昭君怨()
“阮红铃,连四张机的门人你都敢动,果真是越活越长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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