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祭起青梅定魂旗护持在周身,抬眼望向罡风扫来之处,见不过短短十数丈的距离,竟满是鬼雾妖氛,森幽的绿眼如暴雨般此起彼伏,悬空如幕,闪烁寒光点点。
云毅正欲释放出梧桐凤火,冷不防迎面扑来一声凄厉似魂的尖叫声,一名披头散发满身流淌红血的鬼魂双眼发出摄人的绿光,伸出两只细长的枯抓扫向自己。
易清爻在云毅身旁悄然站立,她出手快逾闪电,玉海双心镯当空祭起,化为淡淡乳白灵光罩在云毅头顶,低声道:“小心!”
云毅一怔还来不及多想,那鬼魂已扑至丈许开外,森寒的阴风与腐尸难闻的气味清晰可觉。可就在这时,那鬼魂竟蓦然幻化作一团绿雾徐徐升起,消失在红蒙蒙云海尽头。
云毅心里一松,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易清爻见云影婆娑,红云弥漫,头顶雷声滚滚,只是附近又多了许许多多的森然魂魄。在雾霭弥漫的水天一色大阵中不知还隐藏着多少未知的危险与杀机?
她注视着跌宕起伏的森然鬼雾,低声冷笑道:“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
云毅灵台如镜,焉能听不出易清爻的话外之音?当即顺着她目光望去,见方圆数十丈外的云海身处,两道身影赫然悬浮在侧,他们背后十丈开外的虚空里,吞吐闪烁着妖艳的绿色光芒。
一股凛冽寒气排山倒海的向四周荡漾,云毅心头一凛,护体真气流转周身,视线落处,就见数十丈外两名神色狰狞的鬼影与一名手持长剑的儒衣青年激战正酣。
云毅不由诧异起来,这青年竟是他在天水义庄有过一面之缘的天正剑徐公子!
第三十八章 天正岂是云中物()
云毅这些年与祢衡待在通天峰,对仙林异事知道不少,这天正剑徐公子本名徐康,与其兄天元剑徐庶并称为“天元双剑”,皆是儒门的后起之秀,位列儒门九剑之一。
易清爻瞥了眼云毅,瞧出他神色有异,好奇道:“这人是峄山孟家的天正剑徐康,你认识他?”
云毅微微点头,想不到竟会在这阿旁宫外遇到昔日故人,正感慨之际,蓦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厉啸穿破层层云海,透耳传来。
二人齐齐色变,这啸音霸道尖锐,宛如百鬼夜行,凄厉惨嚎,一声比一声哀怨怅然,劲力也越来越盛,云毅纵然相隔数十丈之远,却仍听得毛骨悚然,汗毛冷竖。
云毅隐隐觉得这啸音有些熟悉,却绝非徐公子所发,不知到底是谁会在灼焚之日降临的这个节骨眼上,率先出手挑事,且与儒门高手起了冲突。
易清爻远远冷视,似是无意插手,轻瞥了眼漫天的鬼雾重影,不以为意的说道:“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困住儒门的高手,连天正剑也一时之间无法脱身。”
云毅见这鬼雾妖氛,漫天惨绿,心知徐公子怕是对上了哪位邪道高手,他不禁心中一动,道:“咱们过去看看吧!”
儒与道素来泾渭分明,道门之人纵然说不上落井下石,可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救一名儒门弟子。
易清爻不愿道:“何必多管闲事。四大世家既然敢派人来趟浑水,来的又岂能只有一位天正剑?他必有同门高手潜藏在咸阳旧址附近,何须你我越俎代庖?”
话虽这样说,可她还是挟着云毅往徐公子激战的云层鬼雾那里御风疾行。
不一刻,云毅蓦然望见前方的云海深处,一团硕大斑斓的惨绿色鬼雾凝聚不散,掩住半边云海。
待飞得更近些,云毅才惊讶的发现,那团鬼雾居然是由数以百计的绿色鬼魂游荡聚成,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声势惊天动地,比起二人先前遭遇的四御神雷阵也差不了多少。
易清爻微微色变,道:“这是魔道秘法千鬼噬魂,以亡灵的死气怨念化咒驱符,极为厉害,但这般近乎数以千计的聚集之法,却是不可多见,只怕来人也是手上杀孽无数的凶残之辈。”
说着话,云毅耳畔顿时传来一声狂傲的冷笑:“徐公子,你已山穷水尽,何苦还要做困兽之斗?只要阁下交出忘情水的配方,我兄弟二人可向你保证,放阁下一条生路且绝不再为难与你,如何?”
他听这声音胸有成竹般的从鬼雾深处悠悠传来,心下一惊,不由功聚双目顺着声音望去,果然瞧见两名身着黑色劲装的人影眼神孤傲冷漠,却是魔教西宗的厉氏兄弟。
云海鬼雾中,倏然亮起一束雪白剑光,锋锐的白色剑气漫天飞旋,将无数惨绿鬼影逼的纷纷倒退,一道冷漠的声音亦随之回应道:“想要忘情水,凭你也配?”
云毅躲闪在一处云层深处,附近又被易清爻布下冰蓝色的幻波禁制,以至于激战正酣中的徐公子与厉氏兄弟,谁也未曾察觉有人暗中窥视。
他好奇道:“忘情水是什么东西?”
易清爻淡淡道:“忘情水乃西域毒水,与东海锁心结,北地合卺酒,南疆的相思红豆并称为天陆四大绝毒。”
“忘情水无色无味,淡如清水,可莫说是喝上一口,就是闻上些许也能让人将至亲古肉,恩情记忆忘得一干二净,属于天下一等一的剧毒之物,乃是西域生死湖的镇宗之宝,天陆独此一家,别无分。”
云毅愣了愣,道:“厉氏兄弟想要生死湖的忘情水,不去寻恨苍生的晦气,却来找徐公子做什么?”
云毅本以为厉氏兄弟与儒门的人动手,是因为文公子以阿旁宫地图晓以利诱,借灼焚之日趁机削弱四大世家的实力,可如今看来,怕是这两位魔宗高足也是居心叵测,另有所图。
果不其然,易清爻漠然道:“徐公子的生母出身生死湖,乃是‘鬼圣’封丹阳的亲妹妹,未出阁时称‘鬼母’封丹月,只不过她后来嫁到峄山孟家,被迫改了姓氏,人唤孟婆。”
云毅蓦然想起在天水城之时恨苍生与徐公子的对话,想不到他们二人竟还有这层渊源,愣了半响后,才好奇道:“可是这徐公子姓徐啊,他既是孟家之人,为何……”
易清爻笑道:“孟母三迁、孟宗哭竹生笋的故事你没听过说么!”
“峄山孟家在四大世家中最重孝道,他们素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家主若有嫡系的子嗣后代,则长兄姓随父,次子姓随母,以此表示对母亲的尊敬与认可。”
“徐康的父亲徐谕,乃是当今孟家家主孟宗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当年便是随了孟宗母亲徐氏的姓氏。这就是为何天元双剑不姓孟,可却仍能在儒门占据一席之地的原因。”
徐康附近浓雾惨绿,黑白相间的鬼影围在四周,如走马灯般游曳猛攻,一时间乌黑的光澜如潮如涌,呲嘴獠牙的长起血盆大口,数丈外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磨牙声音。
厉氏兄弟凶恶的眸子杀机闪烁,他们所在的魔教西宗与西域鬼都仇怨颇深,看向徐公子自然也“恨屋及乌”。
厉屠见徐公子负隅顽抗,闻言当即怒斥道:“配不配你说了不算。不知好歹之辈,等着让孟婆给你收尸吧。”
厉阎冷冷一哼,猛然激射出一束红光,腐蚀的魔气鬼氛浓郁的射向徐康,这招式云毅却是认得,乃是魔教西宗的大搜魂手。
然而徐康手持天正剑,“叮叮”连声,强接下两记大搜魂手,白刃无暇的剑身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暗淡,只是他头顶水汽蒸腾,原本颇为俊秀的面容此刻显得格外疲惫,可却兀自抖擞精神,毫无畏惧。
易清爻见徐康被围困在两大魔头的鬼雾中,仍以君子之姿泰然自若,她秀眉微扬,低声赞道:“儒门九剑,果然名不虚传。”
可她还未来得及做出其他评价,就蓦然瞥见身旁倏然燃起一簇赤红色的青火,迎风灼掠而去。
第三十九章 海天未移焚灼落()
这束赤青色的火焰自是云毅释放出的梧桐凤火,却见漫天火云之间,绿光惨雾中倏然亮起灼红火色,烧灼漫空的森罗鬼障魂影为之消散。
厉屠眸子里凶光闪烁,低喝道:“什么人!”扬手打出一记大搜魂手,血光风驰电掣般轰向云毅,“嗤嗤”化出腐蚀血气,逼命而来。
然而他打出的血光尚未飞出多远,就听“当啷”一声脆成数断,力竭坠散,落在距离云毅数丈外的虚空中,厉屠愣了愣神,转眸望去竟是被云海中随处可见的雨幕挡住。
厉阎轻疑一声,道:“是你!”
话音甫落,他反手掣出一把血刃如刺的星轮,足尖一点一飘掠出鬼雾,向云毅疾驰轰来。
原来云毅释放出梧桐凤火含有天地炽阳焚力,令得鬼雾前的不少鬼影为之一怯,不约而同的往后齐齐退去,露出里面厉氏兄弟的身影。
是以厉阎顺着鬼影让出的细缝瞧去,蓦然看见时隔一日复又相见的少年,竟一眼即已将其认出。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云毅自是知道自己在拜日山庄时已经与这两位魔教高手结下不小的梁子,自己于对方而言定是恨之入骨。
他摇摇见鲜红欲滴的血刃“嗡嗡”直响,当即祭起青梅定魂旗,浑然无惧,迎声道:“我自己来!”
云毅这话却是说给易清爻听的,他心知适才替自己接下厉屠一记大搜魂手的正是易清爻,可他堂堂男子汉,焉能躲在一个女子的身后?
他体内真气流转,默念青梅定魂旗的口诀,赤旗猛涨间划出一扇火光流矢,“呼呼”的灼风呼啸中,云毅的身形一闪一纵,在云海深处乍然迎向厉阎。
老二厉屠愣了愣神,他旋即认出这名少年就是险些让自己兄弟二人“身败名裂”之人。
他狞笑一声,当即打算出手助兄长擒下云毅,可眼前忽然亮起一束剑光,却是儒门“二十四孝剑法”中的一式“孝行感天”向自己的脖颈削来,厉屠惊骇之下无暇他顾,反臂用血轮招架,“铿!”的一声二人战在一团。
易清爻瞥见厉屠被徐康的天正剑缠住,放下心来,悠然的伫立在云海焚天处,望着眼前血海成涛,万丈狂澜般的充斥四周,玉手轻掩唇鼻,皱眉道:“难怪如此嚣张跋扈,原来是魔教血魂使厉挟怨的儿子!”
她凝眸望去,云毅周身漫天灼焚宛如火人般,青梅定魂旗的长杆如枪挑般刺向厉阎。
厉阎纵是眼高于顶,不屑于云毅的修为,可也始知这小子一身神通古怪异常,连神农老怪华青囊都险些栽了跟头,更何况自己?
因此他也不敢过于托大,出手就是魔教法宝“血刃葬天轮”,血气腐蚀中,一股股凛冽的魔劲当空飞舞,如群魔乱舞,数百条血色赤影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这血刃葬天轮乃是魔教奇珍,相传自魔教分裂中、东、西三宗之后,为西宗高手所得,且以“千魂血炼”之法祸祭百年,其威力直逼九幽,不容小觑。
血刃葬天轮劈落在旗幡上顺势划向云毅右臂,一股沛然血力沧溟夺魄。
云毅一声闷哼,只觉得“嗡嗡”轰鸣中,无匹血力将自己肩头的衣服绞得支离破碎,竟顺着旗杆直攻入他的心脉之中。
他振腕抽身,摇身一晃避开血刃葬天轮的锋芒,身躯也掠到空中凌风飘飞,正惊疑之际,耳畔却传来易清爻淡淡的声音:“他这式‘血雨飘香’要断你后撤之路,别与他周旋。”
其实无需易清爻提醒,云毅也察觉身后数道血色锋刃朝空旋抖出团团寒光罩住自己,他身躯陡然向右回撤数丈,手中青梅定魂旗三尺掠光,放出数十道青火交织成网,挡住身后来袭的夺命血光。
“哧哧”几声,梧桐凤火嗡嗡镝鸣纹风不动,霎时拦住厉阎的血刃葬天轮,只见夜幕下两团华光乱舞,血光与青炎不住的发出激烈的碰撞。
厉阎定神看向易清爻,想不到指点云毅的竟是名年轻貌美,清丽脱俗的女子,可他毫无怜香惜玉之情,枯干乌黑的剑眉一挑,寒声道:“尊驾是什么人,为何要插手我厉家的私事?”
他先前早已留意到易清爻,只觉得她神情冷漠,眼帘低垂,对云毅也似也不甚关心,显然不是云毅的故友同门,他也犯不上主动招惹人家。
然而没想到他与云毅甫一交手,易清爻就蓦然出手坏了他的好事,可谓恼恨至极,但既然如今身在阿旁宫之外,此地藏狼卧虎也不足为奇了。
易清爻仰头观望,浑然无惧的迎上厉阎森然的眸光,悠然回答道:“我喜欢!”
厉阎怪笑一声,他自付桀骜妄为,目空一切,没料到眼前的女子比自己还要率性狂傲,他冷声道:“尊驾自寻死路,那就别怪厉某辣手摧花了。”
正当旁人以为他要出手对付易清爻时,却见他眼中寒光迸射,身形一晃而起,漫天血色犀利的杀气如狂涛卷涌,海浪呼啸,竟是掠向不远处的云毅。
云毅在旁冷眼旁观,自是早有准备,他屹立不动,右袖荡出无边真气,自手腕幻化出一抹浓浓烈焰,飞到半空中时蓦然散成数朵青梅,爆出层层火浪灼向厉阎要害。
厉阎之前见过青梅定魂旗的厉害,晓得此乃南荒云临水阁的异宝,对天下邪鬼妖氛皆能克制,当即摄回半空中的血刃葬天轮,虚晃轻摇,尖锋血刃如道道飞刀,插向云毅的胸口。
“轰”的一声,红与血两色的光波迎头激撞,迸裂开一蓬浓烈火光,好似冉冉翻滚膨涨的火云海浪,沛然荡开虚空水光。
几乎是同一时刻,在幻灭般的火浪中蓦然亮起一道通透柔和的幽蓝色水光,彷佛天穹银河的万钧碧水,舞出曼妙的天地湛蓝,似天水落空,似云海蓝幕,顷刻交织成一幅美轮美奂的壮观画卷。
易清爻神色惊变,心驰神摇间,紧紧盯着那纵横睥睨的幽蓝色光幕,漫天水色令海为之醉,令天为之裂,充满了无与抗衡的天地清流,不禁沉醉其中,全忘了身外骇浪惊天。
隆隆轰鸣声里,天空像是被炸开一个巨大的蓝色窟窿,远处无尽的火云一道接一道地爆然膨胀,化作一溜溜赤色流光,挡在天空之上的,恍如火色的天霁,红云滚滚的掩盖在水天奇阵之外。
易清爻似激动,似感慨,又似几分无奈的喃喃自语道:“灼焚之日到了。”
第四十章 天意从来高难问()
激战正酣的几人察觉云海突变,皆是精神一震,不约而同的各自罢手。
云毅遥遥望见远方的云层中渐渐浮现起一蓬色彩绚烂的绮丽云雾,萦绕在云海上空,无边无际地向天宇尽头延伸,伴随着附近的灼焚云霞照耀在云岚之上有若烧红天霁,一幅壮阔瑰丽的仙境画卷。
厉阎神色一动,凶煞的眸子扫过云毅与徐康,最后停留在易清爻曼妙的身姿上,低喝道:“老二,咱们走!”
厉屠狞笑道:“咱们兄弟在阿房宫候着诸位!”说着振衣御风,两人身影瞬即消失在云海深处。
徐康神情漠然,自是无惧于厉氏兄弟的恐吓威胁,瞥见二人也已走远,转身冲云毅抱拳道:“前些时日听文姬丫头说,在东海通天峰看见西乱癫不闹挟着一名少年往东狂处求医,我便猜到是你。”
“果然小兄弟吉人天相,想不到你我能在此处相见,足见缘分。今日徐某要多谢你的援手之恩了!”
他早已辨识出眼前大显神威的云毅就是天水城义庄的那名少年,如今复又相见,可谓不胜唏嘘感叹。
云毅缓缓收起青梅定魂旗。当日若非是徐公子出手震开恨苍生的勾魂令,他怕早已身首异处,命赴黄泉,闻言微微摇头示意,又唯恐两人客套,故意岔开话题道:“徐先生怎会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又与厉氏兄弟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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