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钟岳的面色却未有缓和,他略显犹豫,道:“依云棠的性子······”
“依云棠的性子,若是知道我们要除掉姬陵,日后必然会大闹一场。可是,她既生在我们楚家,就不得不为楚家的未来多加考虑,若是只依着自己的性子,只凭着自己的喜好,又如何成事,如何担得起楚家的大任。”楚修翳接过楚钟岳的话,一字一句严丝合缝,未漏出一丝破绽,倒是让楚钟岳在他言语间满意地点了点头。
楚钟岳站起身子,欣慰地看着楚修翳,抬手拍了拍楚修翳的肩膀,赞赏道:“棠儿是女流之辈,怎当大任。如今你羽翼渐丰,心思越发缜密,处事也很得我心,日后的青岳山庄庄主之位,非你不能胜任。修翳啊,希望你不要辜负我还有你娘对你的期望,你如今为了青岳山庄做出的牺牲我也都看在眼里,放心,儿子,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那个玉展颜也不过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过客,最终会被遗忘。日后的你,还有更好的选择,也会得到更多。明白吗?”
楚修翳笑了笑,低头道:“谢父亲夸奖,儿子明白。”
“你我是亲父子,你却总是这般客套,若是你娘在天有灵,怕是要责怪我这个做父亲的,对儿子不疼爱。”
楚修翳眸中划过一抹异色,却是笑着抬头道:“母亲若是在天有灵,一定会欣慰父亲你管教有方,更是会心疼父亲你这么多年照顾我和云棠辛苦劳累。”
楚钟岳闻言,倒是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看似遗憾道:“若是你母亲还活着,那该多好?”
说着,他顺势抬手做着抹眼泪的形状,复又扯出个笑,叮嘱道:“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邪神殿的事,你也不要太着急,慢慢来。”
“是,父亲。”
楚修翳缓缓转身,大步走出房门,却在过了房门的那一瞬间,嘴角勾出一个涔冷至极的笑意,口中也压低声音喃喃道:“母亲,你放心,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大哥,你在嘟囔什么呢?”楚云棠突然从拐角处跳出来,猛地朝楚修翳的肩膀上一拍。
楚修翳心口一紧,差点就要拔出剑来,待定睛看到面前的人是楚云棠,才缓口气道:“胆子越发大了,连大哥都敢吓。”
楚云棠朝着楚修翳走过来的方向走去,口中还笑嘻嘻道:“你是我哥哥,我不吓你吓谁呀?对啦,爹在不在大堂,我去给他请安。”
楚修翳正想开口,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快步走上去拉住了楚云棠的胳膊,又扫了大堂开着的房门一眼,大声道:“我刚从大堂过来,父亲不在。”
“不在就不在,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楚云棠勾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楚修翳。
楚修翳笑了笑,松开楚云棠的胳膊,问道:“云棠,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还没有问你,冷寻最近怎么样了?”
“冷寻,他在我们离开绝崖山庄后就一直带着一批人在那里啊。哥,他现在因为以前的事情不能释怀,一直不愿意见我,还说要找爹报仇。我好怕出什么事情,怎么办啊,哥。”楚云棠因为心里的恐惧略微有些发抖,拉住楚修翳的手臂不敢撒手。
楚修翳握住楚云棠的手,宽慰道:“没事的,如果他来报仇,不是还有我在吗?再说,就算是爹知道了他的身份,要去找他,那也绝对不会想到他会藏在绝崖山庄。况且,现今,爹还没有对他的身份起疑不是?你又有什么可担心的,我看你呀,是太闲了,所以杞人忧天。得空,多学学那些大家闺秀,弹弹琴做做女红,我看你就不会想这么多了。”
“弹琴?女工?大家闺秀?我才不要,我可是要做女侠的人,我的手也是用来拿剑的,可不是用来拿绣花针的。我看你就是闲的发慌,拿我寻开心。”听着楚修翳的话,楚云棠倒是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还不忘朝着楚修翳的手上猛掐一把,跑开了。
这时,楚修翳才敛了神色,朝着大堂的方向拱手道:“父亲。”
楚钟岳这才缓步从大堂出来,目光阴狠地看着正前方,咬牙冷声道:“修翳,这件事交给你,务必让那姬陵彻底消失。竟然敢藏在绝崖山庄,好大的胆,好,那就让他永永远远地留在绝崖山庄。”
“是,父亲。”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关中来信()
幽静的长廊上,俊朗的年轻人靠着临湖的栏杆默念着手里的书信,时而皱眉时而摇头。
“你阿姐的信吗?”闻人落雪拎着一壶烫好的酒走过来,一只手握着栏杆,看向平静的湖面,随口询问道。
姬陵将手里的信随意揉成一团,直接抬手抛到湖面上,随后拍了拍手,道:“不,是卫卿笑的信。”
“哦?卫卿笑?”闻人落雪有些诧异,转头看着姬陵冷硬的侧脸,“按理说,你们之间无甚交际。冷不丁的,这个人写信给你,倒真是令人好奇这信上写了什么?”
姬陵侧头道:“也没什么?这个浪荡公子专程写信来大骂我一通。”
闻人落雪闻言,倒是忍不住轻笑一声:“大费周章地送信骂你一通?”
姬陵低头冷笑道:“骂我没良心,出馊主意让阿姐中了催情蛊,他倒是会得了便宜还卖乖,自己的蛊毒解了反倒来骂我无情无义。”
闻人落雪道:“我相信锦衣和姬公子姐弟情深,锦衣身中催情蛊之事,也并非姬公子所愿。卫卿笑想必也知道这一点,他写这些无非就是发泄发泄罢了,想必,他一定是要问你解催情蛊的法子。”
姬陵点头道:“不错,他的确是来问我解催情蛊的法子。”
闻人落雪道:“我想,如果这解催情蛊的法子简单的话,当日锦衣就不会将催情蛊移到自己身上了。”
姬陵叹口气,道:“实际上,要解催情蛊并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在于他们两个人的选择罢了。但当日阿姐没有选择,如今再把解法告诉卫卿笑,又有什么用?”
闻人落雪摇头道:“不,那只是你阿姐的选择,并不是卫卿笑的选择。况且,你阿姐这个人一向顾忌太多,你要她选,我想你也明白她会怎么做。倒不如,把这个难题抛给卫卿笑,看他怎么去解。若是解得了,自然是好,若是解不了,最多就是维持现状,也没有多大损失。”
姬陵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在细细衡量这其中的利害。
闻人落雪见姬陵踌躇不定,抬手喝了口酒,笑道:“看你如此犹豫,我倒是真有些好奇,那催情蛊的解法到底是什么?”
姬陵摇摇头,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其实也没什么,不提也罢。”
“少主。”虚宿急匆匆地从长亭的尽头走过来,在姬陵身边站定,拱手道,“少主,鬼宿派人运过来百余具尸体,还有这封信。”
姬陵一边接过信,一边皱眉道:“百余具尸体?”
虚宿点头道:“是,是藏在运粮草的车里送过来的。送来的人说鬼宿交代过,这些尸体我们会用得上。”
姬陵展开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三遍,才猛地将信一攥,笑道:“好,我知道了,把那些尸体放好,等着演戏用。”
“是。”
姬陵想了想,又问道:“对了,宫酌独怎么样了?”
虚宿道:“自从见了主人送过来的那把刀,宫酌独现今似乎精神多了。”
姬陵将手里的信塞进怀里,点头道:“好,改日我去拜访拜访他,你先下去吧。”
“是。”
姬陵这才侧头看向一旁默不作声似是在思索着什么的闻人落雪,拱手道:“闻人先生,我有些事情要忙,就不奉陪了。”
闻人落雪也转过身来,温和笑道:“姬公子去忙就是。”
姬陵这才点了点,转身大步沿着长廊离开,留下闻人落雪侧身对着湖面悠闲地喝着酒。
姬陵并没有着急去见宫酌独,也没有去看从东京运来的尸体,而是急匆匆走进了书房,将房门关的严严的,抬脚走到书桌前,摊开纸张,磨好墨,提起笔,但手却顿住了。
有些事情说起来虽简单,可是要写起来却总是有些困难。况且,姬陵还未成亲,虽然他是个男子,但有些事情,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所以,他手里的笔放在纸张上方,久久没有落下去。
犹豫了许久,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心一横,却只在一张信纸上写了两个字。
“来人,将这封信快马送去东京。”
而在东京那一头,卫卿笑整日被无境山庄繁琐的事务扰的晕头转向,想要去见夜锦衣却又被容翎盯着,不得已之下,只得随口扯了个借口,将所有的事务全部转移到子期苑去处理。
如此一来,虽是能跟夜锦衣在一处,但繁杂的事务却丝毫没有因此轻松一点。
彼时,他也只能一边皱着眉来看账本和各种要盖私章的条子,一边看着夜锦衣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研究棋局。
“那个,我说······”卫卿笑放下手里的账本,支着脑袋看向夜锦衣,想要博取一些关注。
夜锦衣头也未抬,依旧凝神看着棋盘上的形势,随口答道:“嗯?”
卫卿笑道:“你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我,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愧疚。”
夜锦衣微微抬头扫了卫卿笑一眼,不解道:“这本来就是你应该做的事,我有什么好愧疚。”
卫卿笑摊开手,向后一仰将脑袋枕在椅背上,叫苦不迭:“可是我对这些实在是不精啊,每天让我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本子,我头都大了,你还一点都不心疼我?”
夜锦衣将手里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淡然道:“我心疼啊。”
卫卿笑抬手揉了揉眉心,半眯着眼睛半信半疑道:“真的?我怎么看不出来?”
夜锦衣抬手呷了口茶,面色沉静道:“既是在心里疼,又怎么能让你看出来?”
夜锦衣放下手里的杯子,抬手看着愁眉苦脸的卫卿笑,又扫了一眼书桌上厚厚的本子:“况且,我和子钰也是从这般光景里走过来的。我开始看这些账本的时候,比如今的你小了十岁。你该不会认为,你还比不得十年前的我,亦或是比不上子钰?”
闻言,卫卿笑猛地睁开眼睛,又直起腰来端坐在书桌前,拿起账本子,信誓旦旦道:“放心,本公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比不过你们?等我看完这些东西,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夜锦衣听着卫卿笑的大话,忍不住摇了摇头,但却是没有再坐在榻上独自下棋,而是缓步走到卫卿笑身后,扫了那叠厚厚的账本一眼,抬手轻柔地揉了揉卫卿笑的太阳穴,温言道:“很累吗?”
“也没有很累。”卫卿笑对夜锦衣突然的温柔觉得有些意外,略微一怔,就牵起夜锦衣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又直接揽住夜锦衣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把头埋在夜锦衣的颈窝,呢喃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觉得累。”
“主人,关中来信,咳。”鬼宿从外面跨进来正通报着,一抬头就看到卫卿笑和夜锦衣此时的情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卫卿笑见鬼宿进来,心里猛地一紧,以为夜锦衣会推开自己,然而,出乎意料的,夜锦衣只微微抬眸扫了鬼宿一眼,淡然道:“关中来信?”
鬼宿道:“是,关中来信。”
卫卿笑听到关中这两个字就觉得有些不对,直接紧皱了眉头,看向:“关中来信,楚修翳的信?他为什么写信给你?他又想做什么?信上写了什么?”
夜锦衣听着卫卿笑的一连串的疑问,并没有回答,只是抽过一旁备好的信纸,提笔在信纸上写了两个字。
“火攻。”
写罢,她便将信纸推到书桌边沿,敛眸道:“不必看了,把这封信送过去。”
“是。”鬼宿上前,将夜锦衣递过去的信接住,就立马转身离开出了房门。
卫卿笑扳正夜锦衣的身子,看着她,皱眉道:“楚修翳给你写了什么,为什么不看?是怕我看到吗?”
“卫卿笑。”夜锦衣难得地没有逃避卫卿笑的问题,但是却扯了个谎,她微笑着轻抚着卫卿笑的眉心,柔声道,“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彼岸阁不在关中吗?我既然知道晴马月鹿他们要说什么,又何必去看那信。”
“我只是害怕,你和他······”卫卿笑眉头没有松动,只是涩涩地笑,只是话还没说话,他的嘴唇就被夜锦衣用食指轻轻挡住了。
夜锦衣朝他笑了笑,他没来得及去回应夜锦衣,夜锦衣就已经松开了他,并且转身走了出去。
无法浇熄的爱,无处不在的蛊虫。
卫卿笑盯着房门的方向盯了许久,才拿起笔低头看向账本,半晌,他才喃喃道:“姬陵,你的信再不到······”
第一百七十七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火攻?”听完楚修翳的话,楚钟岳坐在书桌前,面色凝重,似是在思索这一招到底行不行得通。
楚修翳道:“父亲,与无极门那一战,我们伤亡惨重,若是硬拼,恐怕是占不了上风的。而绝崖山庄三面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下山那一条路可以走。如果我们用火攻,堵住那唯一一条路,姬陵和宫酌独必然逃不掉,这样一来,可以说是以逸待劳。玉展颜的死已经让邪神殿元气大伤,现在只要他们两个一死,那邪神殿就不过成了一盘散沙,永无出头之日。”
楚钟岳道:“那绝崖山庄该如何?”
楚修翳道:“父亲,我们得到绝崖山庄已经十年,这十年来我们得不到的东西,之后也未必能再找到。可是除掉邪神殿却是不可多得机会,相比较而言,利大于弊。”
楚钟岳抬手道:“我明白,这么多年,我们翻遍了绝崖山庄,也找不到那本忘川志。而且,据白华死前的密信,玉展颜已经练成了忘川吟,很可能那本忘川志早就不在绝崖山庄了。现如今的绝崖山庄,已经毫无价值。再者,相比较起得到忘川志,除掉邪神殿不留后患才是重中之重。”
楚修翳点头道:“那我何时出发才较为妥当?”
楚钟岳凝眸道:“后天出发。”
“是,父亲。”
“且慢,这一次,我和你一起去。”楚钟岳唤住楚修翳,目光灼灼道。
“是,父亲。”
子期苑内。
卫卿笑匆忙从井宿的手里接过信,又快步走回房间将房门关紧,这才背靠着房门小心翼翼地将信拆开。
然而,信上只有两个字,两个令卫卿笑忍不住要破口大骂的字。
“行房。”
“姬陵你小子是不是逗我,催情蛊动情则毒发,行房?这两个字亏你想得出来。”
夜锦衣正侧躺在榻上看书,卫卿笑就缓步从外面走进来,犹豫着坐到她的身边,不自在地展开骨扇朝自己涨红的脸扇了扇。
夜锦衣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很热吗?”
“不,不是。”卫卿笑放下扇子,抬手将夜锦衣额前的发丝勾到耳后,然后,才试探问道,“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通,所以想问问你。”
夜锦衣放下书,抬眸看着他:“什么?”
“按理说,姬家善蛊,催情蛊对于姬陵而言,应当算不上难解。那为什么,他只告诉你将蛊毒转移的办法,却不说解蛊毒的办法。”
卫卿笑一边试探着开口,一边观察着夜锦衣的表情,果然见夜锦衣呼吸一滞,还有些不自在地抬手蹭了蹭鼻头,于是心中开始想着那个或许真的是解蛊毒的办法。
但为了避免出差错,卫卿笑仍状似无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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