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云郯和苏酒儿从林府出来,又驾着马匆匆离去,夜锦衣这才越过街道,落在卫卿笑身旁,抬手解开了卫卿笑的穴道。
然而,即使如此,夜锦衣似乎也并没有向卫卿笑解释的打算,只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夜锦衣。”卫卿笑站起身子,盯着夜锦衣的背影,冷冷开口,然而夜锦衣却没有回头,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瓦片,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
“夜锦衣。”卫卿笑又唤了一声,直接快走两步,紧紧拉住夜锦衣的胳膊。
夜锦衣这才停下脚步,扭头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道:“卫卿笑,我没有时间陪你胡闹。”
说着,夜锦衣抬手想要打落卫卿笑的手,却被卫卿笑将另一只胳膊也紧紧地握住。
“玉展颜,我喜欢你。”
夜锦衣听到这句话的瞬间,蓦地皱紧眉头,她像是没听清卫卿笑的话,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卫卿笑又靠近夜锦衣一步,盯着她的黑眸一字一句道:“玉展颜,我喜欢你。”
这次,夜锦衣确定自己听到卫卿笑的话了,但她没有吭声,因为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玉展颜,我喜欢你。
她完全不知道卫卿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她也不知道卫卿笑突然开口说出的这句话是真是假,她只觉得不安,而且,这种不安的感觉异常强烈。
因此,她后退了一步。
“你明明是一个女人,却偏偏要用两个男人不可以在一起这样的话来搪塞我,我问你,你就真的这么不喜欢我,还是说,楚修翳他,一直没从你心里离开过。”卫卿笑又逼近一步,眼睛死死地盯着夜锦衣,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方才楚修翳抱着夜锦衣那一幕,给他的刺激太大,以至于他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夜锦衣,告诉她他早就知道她是个女子了,告诉她他已经喜欢她很久了,一直装傻充愣捉弄夜锦衣的事情他也已经做够了。
现在,他想知道夜锦衣的心意,而他已经将自己的心明明白白地摆在夜锦衣的面前了。
夜锦衣低着头,又退后了一步。
“这几个月时间虽然没有你和他在一起的几年光景长,但这一路我们之间所经历的一切,我对你所做的一切,还不够你看清楚我这个人,看清楚我的心。”卫卿笑抬起夜锦衣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认真道,“看着我的眼睛,听我说,我,卫卿笑,喜欢你。我想和你成亲,和你有很多很多孩子,和你一起变老,一起安稳地度过我们剩下的日子。无论你之前受过多少的苦难,从今以后,有我照顾你,保护你。你想去哪,我就陪你去哪?你想做什么,我就陪着你做什么?余生,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这一次,你能不能别再逃避,认认真真地看着我,回答我,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这一次,夜锦衣没有后退。
她安静地看着卫卿笑的眼睛,听着卫卿笑的话,沦陷在卫卿笑的温柔和爱意里,连眼角都忍不住泛红,流下两滴眼泪来。
一个人,如果能随心地去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那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情。
她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有些喜欢面前的这个男人了,她如今可以那样决绝地拒绝楚修翳并且内心毫无波澜,兴许也是因为她的心里早已经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但是,卫卿笑说要同她一起度过剩下的日子,卫卿笑的余生还有很长很长,可是她呢,她的余生还有多久?
她不敢去想,更不敢去回应卫卿笑的话。
卫卿笑抬手拭去夜锦衣眼角的泪水,温柔道:“为什么哭?”
“十年前那件事情之后,我以为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个人。”夜锦衣的声音略有些沙哑,说话看起来也有些艰难,甚至有些哽咽。
但这一句话,却让卫卿笑突然笑出声来。
以为自己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但是如今,却失控地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卫卿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夜锦衣承认喜欢自己了呢。
“我一向以为感情是负累,但一个要复仇的人,不该有任何负累。但是真当自己心甘情愿地背上这个负累,才发现有些事情根本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楚修翳是这样,你也是这样。”夜锦衣的泪水涌地越发厉害,声音也愈发哽咽。
卫卿笑看到夜锦衣如此,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疼地发颤,于是,他扣住夜锦衣的后脑,直接轻轻吻住夜锦衣的眼睛,吮去夜锦衣的眼泪。
“可惜,我对楚修翳的爱,换来的是满门被屠的仇恨。那你呢,我对你的喜欢,又会换来什么?是一生的痛苦,还是一瞬的死亡?”夜锦衣闭上了眼睛,因为痛苦,不只心上的痛,还是身体的痛。
也许正是满身肆虐的蛊虫,才让她清清楚楚地明白,她对卫卿笑的确是有感情的。
“不是死亡,不是痛苦,我们的以后,只有安稳和快乐。”卫卿笑微笑地看向夜锦衣,却只有一瞬,那温柔的笑意就凝结在他的脸上。
他眸中划过一丝惊惧和不可置信的情绪,颤抖着手轻轻翻开夜锦衣的衣领,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在他眼里熟悉不过的蛊虫在夜锦衣的脖子上啃噬游窜。
催情蛊。
当初,夜锦衣亲口告诉他身上催情蛊解了的时候,他并没有觉得古怪,只觉得欣喜。可是现在亲眼看到夜锦衣如今的情状,又联想到自己催情蛊解了之后那段时间里夜锦衣的虚弱衰颓,他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事情:那催情蛊不是被解了,而是被转移到了夜锦衣的身上。
怪不得那天,他吻夜锦衣的时候,夜锦衣会吐血,又怪不得,夜锦衣总是推开他,原是因为夜锦衣承受了自己本该受的苦,爱之不能,求之不得。
夜锦衣也觉得可笑,当日的他只觉得卫卿笑就算不再喜欢赵浅予,那也总会再喜欢上其他人,再加上当初的她认定自己不会对任何人动感情,所以执意把卫卿笑的蛊毒转移到自己身上。
可是,她总归是没有想到,卫卿笑喜欢的人会是自己,而自己也会失控地喜欢卫卿笑,因此,才造成了如今这样的局面。
“你······”卫卿笑想要说话,却看着夜锦衣苍白的面容,心痛地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是从背后抱住了夜锦衣,将自己的手伸到了夜锦衣的唇边,“痛就咬着。”
第一百七十二章 断命谷()
“你那天找楚修翳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夜锦衣正斜躺在榻上看书,卫卿笑就走过来坐在她的身侧,抬手给她喂了一块糕点,顺道把自己埋在心里几天的疑惑给说出口。
夜锦衣的目光仍然定在书上,语气淡淡道:“当然是有重要的事情。”
卫卿笑挑眉道:“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他抱着你才能说?”
夜锦衣闻言,将目光从书上移到卫卿笑笑眯眯的脸上,停顿了半晌,直到眼见着卫卿笑的脸色越来越差,她才勾唇说了两个字:“你猜。”
“到底什么事?”卫卿笑拍了拍手,将夜锦衣手里的书丢到一边,直接附身按住夜锦衣的手,勾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卫卿笑,警告你不要挑逗我,否则疼的绝对不止我一个人。”夜锦衣扫了一眼卫卿笑手上深深的牙印,毫无惧色道。
卫卿笑这才站起来,小心地扶起夜锦衣,替她理了理头发,紧接着伏在她耳边,轻笑道:“我是怕你痛,不是有那么一句话说,在女人面前,心爱的男人等于行走的春,药。”
夜锦衣闻言,眸光一紧,猛地推开卫卿笑站起身来,她理了理衣袖,顺手拿起剑架上的一柄剑。
卫卿笑瞥了一眼精美的剑架和精巧的剑,又瞥了一眼夜锦衣床边挂的一柄漆黑的剑,随口问道:“怎么不把那柄剑也放在剑架上?”
闻言,夜锦衣手一顿,侧头扫了那柄剑一眼,看起来甚是无心道:“那不过一把劣质的剑,着实不配放在这精致的剑架上,更不配与这些好剑放在一起,索性直接挂在那里了。”
见夜锦衣这样回答,卫卿笑也没有再问,但见夜锦衣拿着剑似乎是要出去,忙站起身来,问道:“你去哪?”
夜锦衣道:“临近大年,听说有位大人搭了个戏台子,邀的也是有名的戏班子,唱功也都不凡得很,我去看看热闹。怎么,你也想去?”
卫卿笑忙摆了摆手,摇头道:“不了,我就不去了,不过你一个人要小心些。”
“嗯。”
等待夜锦衣离开了半柱香的时间,卫卿笑才忙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门,对着院子里鬼鬼祟祟地喊着:“鬼宿、井宿两位大哥,你们在吗?”
他的话音刚落,井宿就不知从何处飞身落在他的面前,只是他的面色一如既往地冷,见了卫卿笑也只是冷冰冰问道:“卫公子有什么事?”
卫卿笑见只有井宿一人,忍不住询问道:“怎么不见鬼宿大哥?”
井宿道:“主子两个月前险些出了意外,如今自然不得不小心些,鬼宿保护主子去了,请问卫公子到底有什么事要说?”
卫卿笑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递到井宿面前,严肃道:“卿笑有要紧事,所以想请你传封信给你们的少主姬陵。”
东京郊外有一处幽谷,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是一个狭隘险峻的山道,因为时常有猛兽出没,地处偏远,因此平日根本无人来此,即使是药农也怕失了性命而不踏进这山谷。
因此,这山谷由此得了个令人胆寒的名字:断命谷。
但很明显,今天不是一个平常的日子。
因为这断命谷今日不但有人,而且人还不少,大约有一百来号,且个个都是看起来骁勇善战的能人。
更重要的是,这谷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竹舍茅屋,地上还燃着篝火,篝火上还烤着羊腿鸭腿,一些人正盘坐在篝火旁喝酒吃肉。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恐怕就要以为这个地方叫桃花源,哪里会想到叫断命谷。
断命谷一边的山腰上,却是有几个人隐在暗处,暗暗地注视这一切。其中一个人穿着绣着金线的袍子,手里握着刀,挺着胸脯看着下面的情状,颇有些大将风范。
他满意地看着下面的一切,不时地点点头,但又侧头看向一旁的白衣男子,疑惑道:“云郯先生,要这些死囚吃饱喝足,自然是对的,那为何要费力搭建这些竹舍茅屋?”
云郯笑道:“林将军,看戏讲究入境,若是让一群人就这么站在荒谷里,难免有些奇怪,看的也不舒畅,既然要看戏,自然是得先把戏台子搭好。”
断命谷里,除了林英和云郯口中的死囚之外,还有一个面戴绿纱的女人,她站在一间竹舍的屋檐下,看着下面的或是喝酒或是攀谈或是静坐的男人,微微勾起嘴唇,轻咳了一声,接着便抬手道:“诸位英雄,我有话要说。”
听到苏酒儿的话,那些男人竟都乖乖地涌到台阶下,仰视着苏酒儿,在他们眼里,苏酒儿俨然成了神一般的存在。
其中一个男人开口道:“姑娘将我们从死狱里救了下来,可谓是再生父母,我们这条命如今就是姑娘你的。”
“不错,姑娘把我们这些死囚救出来,我们以后就听命于姑娘一人。”
“是啊······”其余的人也随声附和道,毕竟,他们是即将在大年前处斩的人,苏酒儿在这个时间把他们从狱里救了出来,其意义可想而知。
但,其中倒是有些聪明人质疑道:“我们这些不过是囚犯,不知道姑娘把我们救出来究竟有何用意?”
苏酒儿笑了笑道:“我记得在救你们出来之后,给了你们一枚飞镖,还让你们小心保管。”
男人们皆从怀里掏出那枚飞镖,开口道:“不错,我们都有这枚飞镖。”
苏酒儿走下台阶,从其中一个男人的手中接过飞镖,笑道:“那你们可知道,这飞镖是什么来历吗?”
“什么来历?”
苏酒儿将那枚飞镖抬起,提高声音道:“这枚飞镖,是我无极门的象征,而你们,从今以后,将是我无极门最优秀的杀手。”
“无极门,江湖第一杀手门?”
“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无极门?”
“你是无极门的人?”
······
苏酒儿抬手,令众人安静下来,抬手道:“我若非无极门的人,又如何能将诸位从重兵把守的天牢里救出来。而无极门,需要的就是诸位这样武功高强又嫉恶如仇的英雄豪杰。”
坏人,向来不肯承认自己是坏人,即使是做了错事也会认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因此,苏酒儿这句话恰好说到那些亡命之徒的心坎里。
死囚们听到这句话顿时心安下来,在他们看来,无极门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其中一人又问道:“敢问姑娘你,是无极门的?”
苏酒儿冷冷勾唇,转身走上台阶,看着台阶下百余男子,带着睥睨众生的气势,沉声开口,令下面的人忍不住投去敬畏的目光。
“本座,无极门主,苏酒儿!”
这一声,用足了内力,可谓是响彻山谷,也让众人见识到了苏酒儿不凡的内功。
“参加门主,属下誓死效忠无极门!”
百余男子浑厚有力的声音,顿时也响彻了整个山谷。
林英听到山谷中回荡的声音,轻笑道:“还门主,这些戏做的倒是很足,不错,有意思。”
闻言,云郯并未答话,只是微微勾了勾嘴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演戏()
另一边的半山腰上,温九凤隐匿在草丛中,看着下面的人,又听到那句响彻山谷的“参加门主,属下誓死效忠无极门”,忍不住握紧了剑身,险些要冲出草丛去了。
楚修翳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这才没让他窜出去,见温九凤眸中愤恨的神情异常明显,楚修翳劝道:“温公子,如今无极门的人正聚在一起,现在若是下去,我们恐怕占不了太大的优势,须得再等等才行。”
温九凤听到楚修翳的话,这才收回了脚,低下头稳了稳情绪,道:“抱歉,楚少庄主,是我太冲动了。”
楚修翳摇头道:“杀父之仇本就不共戴天,温公子现在的心情我完全可以理解。”
温九凤点点头,又看了看山谷下的情状,顺口问道:“楚少庄主是如何发现无极门藏匿之处的?”
楚修翳抱臂环视四周,道:“无极门行踪不定,这么多年,也没人找到无极门的藏身之所。但前段时间无极门又出手的时候,恰被彼岸阁搜集消息的人盯上,把消息卖给了我,我这才找到了这里。说起来,他们也算聪明,这个地方名叫断命谷,这么多年没人敢来这个地方,他们把家安在这里,怪不得没人找得到。”
温九凤冷笑道:“他们就算再狡猾,也总有这么一天要为他们曾经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闻言,楚修翳黑眸猛地一缩,别有意味地点点头:“是啊,他们总要付出些代价。”
另一厢,林英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摇着扇子,扫了云郯一眼,催促道:“这锣都敲了许久,戏却还没开始,云郯先生,你弄这么大阵势,该不会是雷声大雨点小,糊弄本将军吧。”
云郯笑道:“将军既然已经等不及了,那这戏自然就该开始了。”
说着云郯从手中拿出了一个烟雾弹,重重地朝山谷下一丢,顿时,一缕白烟从山谷中寥寥升起。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烟雾弹?!”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