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修翳死死地握住夜锦衣的手臂,也忽略了夜锦衣手臂上未愈的伤口,他只是朝着夜锦衣左胸口的那个伤疤狠狠地咬去,像是要不痛死夜锦衣不罢休一样。
夜锦衣,你身体上的伤,却是我心底里的伤,我也是会疼的,你明不明白?
夜锦衣因着这剧烈的疼痛忍不住深吸一口冷气,甚至忍不住红了眼眶,豆大的泪珠落下来,滴在楚修翳的发间。
她自然看不到,动作慢慢轻柔下来,不再啃咬她,而是轻吻着那道伤口的楚修翳也早已经泪流满面。
第九十九章 前车之鉴()
“楚修翳,你放过我吧。”夜锦衣的双手突然垂下去,她不再挣扎,因为她知道她挣扎不开。
她双眼含泪仰头盯着房梁,连声音都带了哀求和无助:“我们没有结果的,从十年前的那一晚开始,我们的命运就注定了。”
闻言,楚修翳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脸色也苍白下来。
“我隐瞒身份,我有家不敢回,你以为我是怕死吗,我是怕用玉展颜的身份面对你,我害怕想起以前的事情,害怕重新喜欢上你。可是我知道我不能,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忘掉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这样只会让我们更加痛苦,只会让我们作茧自缚。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如果你知道,就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夜锦衣的眼泪顺着眼角躺下去,沾湿了她的鬓发。
她的目光充斥着莫大的悲伤与纠结,她眼眶中蓄满的泪水将这痛苦不断地放大。
她的心底压抑痛苦,她的那颗心快要被这种让人窒息的痛楚撕裂。
可即使如此,她的嘴角还是勾着笑意。
这笑意却让人更觉察到她的绝望与无助。
楚修翳突然冷笑一声,他抬起头,将大掌覆在夜锦衣的侧脸上,大拇指轻轻拂去夜锦衣脸上的泪珠,纤长的手指滑入夜锦衣的发间。
他盯着夜锦衣沁水的眸子,带着隐忍的情绪,一字一句道:“我绝不。”
整整十年的等待,整整十年的苦楚,让当年的爱恋已经不只只是爱,还是一种强烈的执念和支撑他生命的存在。
夜锦衣眼眶的泪珠滚落下去,手指尖也慢慢凉下去,手腕上伤口撕裂渗出的血顺着她的指尖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在青石地面上晕出一朵朵血红色的花。
楚修翳伏在夜锦衣的耳边,轻声道:“你只能属于我。”
说罢,他朝着夜锦衣的脖子狠狠咬去,直到血腥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他也没有松开。
他要在夜锦衣的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夜锦衣只能属于他楚修翳。
“疯了。”夜锦衣的脸上挂着泪珠,目光空洞盯着一片虚无,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人生在世,一定要尝到这样苦涩的味道吗?
不知为何,她的眸子突然间有了焦距,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
“啪。”
楚修翳突然松开夜锦衣,晕倒在地上。
夜锦衣趁机将自己的衣领拢紧,阴冷地看着突然出现在房间的人。
“你真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闻人落雪从房梁上跳下来,盯着夜锦衣,缓步朝她走去。
“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他。”夜锦衣扫了昏倒在地上的楚修翳,又看向闻人落雪,眸光突然阴鸷起来。
“你是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闻人落雪轻笑一声,又道,“走不出去的人不是他,而是你。在情爱里沉沦的人,注定可悲。”
“这是你的前车之鉴?”夜锦衣不甘示弱,同样是冷笑一声,声音带着莫大的嘲讽。
“是。”短短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
夜锦衣没有想到闻人落雪会回答地这么干脆,但她的面上仍旧是毫无变化。
她曾说过,闻人落雪是她的朋友。
不错,闻人落雪的确是她的朋友,却是最像敌人的朋友。
他知道她的弱点,或者说,他知道他们所有人的弱点,因为自始至终,闻人落雪都是那唯一一个可以置身事外的人。
若说这一切都是一场可悲的闹剧,那么闻人落雪就是这场闹剧之外的一个看客。
一个悠闲自得的看客。
这样的一个人,注定是一个可怕的存在。
“到底是谁可悲?这个问题并不重要。”夜锦衣猛地抬眸,盯着闻人落雪一字一句道,“重要的是,你不该出现在这里。”
是的,闻人落雪绝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闻人落雪绝对没有理由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他此时的的确确出现在这里,甚至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她与楚修翳最脆弱最痛苦的模样。
这不得不令夜锦衣对他起疑。
这是巧合?
不,这绝不是巧合。
“是了,我似乎打扰了二位,春宵一刻值千金,如果你能叫醒他的话,那你们继续。”闻人落雪指指地上的楚修翳,嘴角勾了勾。
他才刚走到门口,就又转过身来,道:“不过,我提醒邪神大人,你的身上有催情蛊,如果不想死的太惨的话,就不要轻易玩火。”
“等等。”夜锦衣突然开口,让闻人落雪停住了脚步,又转过身来。
待到闻人落雪转过身来看着她,夜锦衣才迈开步子走到闻人落雪跟前,道:“小草,是你杀的?”
闻人落雪凝神想了想,挑眉道:“小草?是谁?你的丫鬟?死了?怎么死的?”
这个回答很完美,避开了夜锦衣设的陷阱。
可是仅仅这样,就能排除闻人落雪的嫌疑了吗?
不,并不能。
小草的死太突然了,而且这绝不是意外,反而告诉夜锦衣,杀害小草的人一定有什么秘密,这个秘密也一定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闻人落雪绝对不能够被排除在外。
夜锦衣敛眸道:“没什么。”
夜锦衣突然收住了话题,闻人落雪自然没有接着问。
她想结束一个话题的时候,就不可能再回答别人的问题,就算这个话题是由自己先挑起的。
她永远保持着最主动的话语权,这一点,是闻人落雪一直知道的事情。
“既然没什么,我就走了。”闻人落雪说着,就将手搭在门把上,打算开门。
“等等。”夜锦衣又开口,这次闻人落雪没有回过头来,只是保持着手搭在门环的姿势不动。
“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夜锦衣继续往前走,直到闻人落雪的背后。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染上了一层冷意,令人背后发凉,只可惜这个人是不包括闻人落雪的。
“怎么才能让楚修翳离开你?为这件事情,伤透了脑筋吧。”闻人落雪微微低头,嘴角勾起似有若无的谑笑。
夜锦衣抬眸,盯着闻人落雪的后脑,盯着他一头雪白的头发,没有开口说话。因为她清楚,闻人落雪这样说,那么一定是想好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但是,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助她,包括闻人落雪。
那么,闻人落雪到底想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但却不是现在应该思考的问题。
如今的重中之重,就是闻人落雪说的,怎样才能让楚修翳离开自己。
“你想怎么做?”夜锦衣冷声道。
“不是我想怎么做,而是你想怎么做。”闻人落雪道。
说罢,闻人落雪扭过头来盯着夜锦衣苍白如纸的脸,道:“被催情蛊折磨的滋味不大好受吧,可即使是这样,你还是忍不住去靠近楚修翳,忍不住想起你们之前发生的事情。痛苦着,却又不敢被他发现,一个人挣扎着,却无论如何不得其法,最终只能是输的最惨的那个人罢了。”
夜锦衣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因为她没有想到闻人落雪会看出她现在身体的异样,如果现在她拉开衣襟,遍布她身体的蛊虫就会暴露出来。
那里不再是一两条的蛊虫,而是无数条,在她皮肤下啃食游走,纠缠成一团,像是乱麻一样,就像是此时她的内心,已经乱的不能再彻底了。
即使是这样,夜锦衣还是抬头,道:“这,还是前车之鉴?”
闻人落雪颓然地点点头,涩然道:“不错,前车之鉴。”
夜锦衣道:“你还是没有说,我该怎么做?”
闻人落雪扭过头,拉开门,道:“什么都不用做。”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夜锦衣的视线里,犹如暗夜的鬼魅,令人无法寻其踪影。
夜锦衣看着面前充斥着诡异、沉寂的夜色,看着天空中慢慢有白色的东西落下来,不用去想,她也知道那是雪花。
下雪了。
所以,这个黑夜才会冷得那么不同寻常,一直让人冷到心底最深处,冷到全身发抖。
即使是最烈的酒,也无法驱散这种骇人的寒冷。
因为这种寒冷,才令人察觉到心里的恐惧与痛楚。
“咔。”夜锦衣将门合上。
第一百章 疼吗()
雪下了一夜还没有停,雪花铺了满地,人走在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夜锦衣扫了一眼还在床上昏睡的楚修翳,就披了件大红色的狐裘斗篷朝后园缓步走去。
她知道后园有她的墓碑,她也知道在她盗血如意那晚,她的墓碑被毁了,只因毁了那墓碑的人就是她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来看看那块墓碑。
才步入后园,她就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的墓碑前站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卫卿笑。
他的脸已经有些苍白,头发上和肩膀上已经落了大片的雪花,看起来太过颓然。
只有那熟悉的红色,才让他看起来稍微有了一丝活人的气息。
大雪里,他像一个雕像一样站的笔直。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在这里站了多久?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夜锦衣心里冒出许多的疑问来。
似乎是听到身后的动静,卫卿笑缓缓转过身来,看到身后的夜锦衣时,他的眸子倏然紧缩,眸中的情绪怪异莫名。
是他眼花了吗?
夜锦衣果然没死?
他该怎样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看到卫卿笑脸上的情绪之后,夜锦衣不着痕迹地蹙了眉头。
他们两个就这样在漫天大雪中对视着,没人移动半步。
许久之后,夜锦衣才缓步走到卫卿笑跟前,抬手抚落他头发上的雪花,解下身上的斗篷披在他身上。
她并没有去看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讶然,也并没有去问卫卿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冷么?”夜锦衣一边系着斗篷上的带子,一边抬头盯着卫卿笑的眼睛问道。
恍如隔世。
卫卿笑脑海里突然就蹦出这四个字来,他像是反应不过来此时发生的事情,过了半晌,他才僵硬地摇摇头。
夜锦衣自然不会知道,她给卫卿笑披上斗篷的瞬间,令卫卿笑想起一个人,一个久远记忆里最重要的人。
“你······”
“你······”
长久的沉默后,两个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停住了。
卫卿笑僵硬地笑了笑,道:“你的面具被送到无境山庄,我还以为你死了。”
夜锦衣蹙眉道:“我的面具。”
显然,她并不知道楚修翳把她的面具送到了无境山庄,也并不知道楚修翳刻意制造出她已经死了的假象。
此前,她一直以为无境山庄的人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活着的消息。
直到此时,她才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太过相信楚修翳了。
可是,楚修翳为什么要这样做?她不明白。
夜锦衣并没有解释这件事情,她只轻声道:“我没死。”
就算这已经是摆在卫卿笑眼前的事实,夜锦衣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夜锦衣不喜欢说废话,但有时候即使知道那是废话,她还是忍不住要去说。
也许,这短短的三个字就能带给卫卿笑莫大的安心。
卫卿笑点点头:“嗯。”
他们之间又开始了沉默。
恍如隔世。
夜锦衣脑海里也突然冒出这四个字。
她突然觉得自己只是假死了一段时间,再次醒来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
她敢肯定,在这段时间里,卫卿笑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此时的他才会这样异常。
她有直觉,此时站在她面前的卫卿笑并不是她之前认识的卫卿笑。
就算人是,心思也早也不对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夜锦衣没有去问,她知道若是卫卿笑想说,他会自己开口告诉她的,她不愿意去逼问卫卿笑。
所以,夜锦衣只淡淡道:“我还有一段时间才会回东京,你先回苏州吧,有时间我会去找你的。”
说罢,夜锦衣就打算转身。
她并非不想跟卫卿笑多待一会儿,只是此时的卫卿笑让她觉得无比陌生,让她无所适从,让她没有底气继续交谈。
这种陌生尴尬的感觉让她抑制不住的难受。
她怎么了?她为什么要难受?
她想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明白。
人生在世,糊涂一点并不是什么坏事。
“我不会再回苏州。”夜锦衣才刚刚转身,卫卿笑就猛地扯住她的胳膊,又将她拉到自己跟前。
不对,卫卿笑的情绪不对,非常不对。
这突然冷硬的话语让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尴尬,不只尴尬,还有压抑,令人无法承受的压抑。
“随便你去哪里。”夜锦衣淡淡瞥了卫卿笑一眼,挣开卫卿笑的手,后退两步。
她想要逃离这种诡异的气氛,她更想卫卿笑马上在她面前消失,因为这种压抑的气氛已经让她有些情绪失控。
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们之间的对话何时变得这样?针锋相对?
夜锦衣深吸一口气,快步转身离开。
卫卿笑抬眸,盯着夜锦衣的背影,他没有动,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夜锦衣活着就已经是上天对他最大的恩赐,他还能奢求些什么。
眼看着夜锦衣的身影就要消失在后园的门口,卫卿笑突然迈开步子,大步朝夜锦衣走去。
“别走。”夜锦衣只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还没来及转身,她的身子已经被卫卿笑从背后环住。
“我有事情要跟你讲。”卫卿笑醇和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那就说。”夜锦衣微微侧头,不耐烦道。
“我不是我母亲的孩子。”
夜锦衣的眸子猛地一缩,太阳穴的位置也突突跳着。
什么叫我不是我母亲的孩子?
这句话什么意思?夜锦衣不懂,或者说,她刻意不想去懂。
“我不是落花夫人的儿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卫卿笑的声音变得干涩沙哑。
闻言,夜锦衣的心里像是突然开了个大窟窿,无论如何都补不起来,心里翻腾的悲伤的浪潮从那窟窿倾斜而下,硕大的雨点砸下来,淹没了她的希望,毁了她生命里的一丝阳光。
卫卿笑之于她,是什么样的存在。
以前她其实并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感觉,但是现在她明白了。
卫卿笑是他这条孤独的复仇之路上唯一一个同行者。
就算她有多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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