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锦衣道:“别来无恙,赵清峰。”
赵福生苍白着脸,道:“别来无恙。”
夜锦衣道:“追命刀是把三年当做一个时辰过吗?”
赵福生道:“你现在要我这条命?”
夜锦衣未答,只是笑着看向赵福生,嘴角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赵福生低着头许久,才猛地从腰间拔出一柄刀,抬头对夜锦衣道:“这条命我欠了整整三年,是该还给你了。”
夜锦衣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话音刚落,赵福生手里的刀就朝着自己的脖子砍去,却在刀要碰到他脖子的瞬间,他忽地扭转了刀锋的方向,朝着夜锦衣砍去。
第八十九章 描眉的女人()
关雎觉得自己脑袋很沉,脖子也僵地厉害,她下意识伸手去摸温九凤,却触到一片冰冷,死人身上那种骇人的冰冷。
她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赵福生栽倒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向她。
“啊!”
关雎惊呼一声,猛地向后退去,后背死死地靠着墙壁。
“他死了。”
关雎听到这声音,猛地扭头,便看到夜锦衣靠在她一旁的墙壁。
夜锦衣的脚边有一把刀,一把沾血的刀。
关雎又去看赵福生的尸体,却发现赵福生的身上并没有刀伤,只有眉心扎了一根细小的针罢了。
显然,那根针才是导致赵福生死亡的原因。
但,那血迹是哪里来的。
关雎又看向夜锦衣,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地靠着墙壁,额上似乎渗出了汗珠。
关雎道:“你怎么了?”
夜锦衣道:“没事。”
关雎环视四周道:“这是哪里?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杀了他?”
夜锦衣道:“现在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关雎道:“那?”
夜锦衣道:“你醒了,说明他们也醒了。”
关雎道:“他们?”
夜锦衣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直起身子,将脚边的刀捡起来,递给关雎。
夜锦衣道:“如今,只有麻烦你了。”
关雎道:“我?”
风雪在夜半的时候已经停了,此时,暖阳在天边挂着。
天,却更冷了。
屋顶上白雪融化成水,正顺着房檐往下滴。
这一晚,楚修翳却睡的格外沉,自然不只是夜锦衣的缘由。
如果不是温九凤直接拎着剑闯进房间,楚修翳还不会醒。
如果不是温九凤,他也许还没有发现本应该躺在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温九凤怒气冲冲地进来,看到空无一人的床铺和手攥着被角沉默的楚修翳,又立马皱起了眉头,停住了脚步。
温九凤道:“夜锦衣也不见了?”
温九凤已经不需要说太多,楚修翳也不需要回答。
因为事实已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夜锦衣和关雎都不见了。
关雎只是一个弱女子,夜锦衣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在这段时间她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所以绝对没有她们其中一个带走另一个人的可能性。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们都被人掳走了。
几乎是同一个时间,楚修翳和温九凤一同冲出房间。
莫问酒家的店门已经打开了,店里收拾地干干净净,正在等待着下一批客人的到来。
杨柳姬正如往常一样坐在柜台后面的木凳上。
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再打算盘,而是在描眉。
杨柳姬以前是个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尤其爱美。
即使在这十四年的的时间里,她本不堪一握的纤腰已经变的比水桶还要粗,她脸上的细纹要用很多胭脂才能勉强填平,她也没忘记保养自己的脸蛋。
她刚放下手里的炭笔,就看到楚修翳和温九凤齐刷刷从二楼跑下来。
杨柳姬道:“二位公子这是······”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楚修翳的无悯剑已经架在她堆满肥肉的脖子上,锋利的剑锋很快在她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杨柳姬媚笑一声,并未惊惧,反而抬手沾了脖子上殷红的血,缓慢地涂在自己的嘴唇上,像是在涂唇脂。
温九凤厉声道:“我夫人在哪里?”
杨柳姬道:“公子的夫人自然是一直跟公子在一起,我怎么会知道?”
楚修翳道:“你果真不知道?”
杨柳姬道:“我果真不知道。”
楚修翳道:“那你就是一个没用的人了。”
杨柳姬没有答话,因为她不知道楚修翳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
楚修翳道:“没用的人就不必活着。”
说罢,楚修翳后退几步,手里的剑也离开杨柳姬的颈部,却是一瞬,他就猛地朝着杨柳姬的喉咙刺去。
杨柳姬道:“我要是死了,二位公子就再找不到你们夫人了。”
“铛。”
温九凤迅速出剑,剑身横起挡出了无悯剑的剑尖。
温九凤道:“她不能死。”
楚修翳瞥了温九凤一眼,道:“你以为不杀她,她就会说吗?”
杨柳姬笑道:“公子的确聪明,不过若我死了,她们也会死,若我活着,也许你们还有机会见到她们。”
楚修翳道:“我最后问你一次,她们在哪。”
杨柳姬不慌不忙地拿起桌上放的一面小镜子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妆容,抬手将方才涂在嘴上的血迹涂均匀,才又媚笑着瞥了温九凤和楚修翳一眼。
“啪。”
杨柳姬涂着血红蔻丹的手指拨动算盘上一个珠子,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杨柳姬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两位公子,我只是怕你们见到那两位姑娘,也许会觉得她们活着还不如死了。”
这次,楚修翳没有出手,温九凤的寒剑却已经抵着杨柳姬的喉咙。
温九凤双目猩红,咬牙道:“她们在哪?”
“咔嚓~”
“啪~”
从地下的某个地方传来罐子破碎的声音,而且一直没有停。
温九凤和楚修翳对视一眼,直接一脚踹开杨柳姬。
只一瞬间,杨柳姬就像是一个大肉球一样被踹到一旁,力道之大,致使杨柳姬的身体直接撞断了店内的一根柱子。
这一撞,似乎整个屋顶都开始在颤抖了。
温九凤半跪在地上,敲击着地板。
“笃笃笃。”
声音清脆,且有回响。
温九凤道:“在下面。”
“哈哈哈哈。”
杨柳姬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抬袖擦去嘴角的血迹,即使如今的她已经狼狈地很,她却仍然笑的很得意。
杨柳姬狂笑道:“没有我,你们别想下去。”
楚修翳瞥了杨柳姬一眼,又将目光放在脚下的地板上,他沉声道:“是吗?”
只一瞬,他就迅速出掌朝着地板运起内力。
“咔!”
柜台旁的地板因为强大的气流冲击被掀开,断裂的木片朝着四周迸溅开来。
地板顿时破开一个大洞,还有很多的断木板哗啦啦地朝下面掉。
“啊~”
下面传来一声尖锐的女声,在这炸裂声中显得很微弱,可是温九凤却听到了。
那声音,他再熟悉不过。
第九十章 害死他的人()
没有丝毫犹豫,温九凤就迎着炸裂开来的木屑灰尘径直跳下地窖。
地窖下,早已狼藉一片。
破碎的酒坛子浸泡在酒水里,连着上面炸裂落下来的碎木片漂在上面,整个地窖显得混乱不堪。
在这片混乱中,温九凤看到捂着耳朵蜷缩在角落的关雎。
杨柳姬笑的越发猖狂,她拖着摔伤的腿朝楚修翳走来,狞笑道:“我劝你不要下去,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楚修翳连看都没有看杨柳姬一眼,就从这断口处跳了下去。
楚修翳先是看到抱着关雎的温九凤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又看到一扇门,一扇亮着灯光的门。
他踩着酒坛子的碎片和流淌的酒水缓慢地朝那扇门走过去,就看到靠在墙角安静地看向他的夜锦衣。
即使受了伤,即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夜锦衣看向楚修翳的目光也仍然沉静地出奇。
楚修翳根本没有去看地上的尸体,因为夜锦衣手臂上的殷红太惹人注目了,尤其是在夜锦衣白色衣袍的映衬下。
夜锦衣道:“你来了。”
楚修翳尽力扯出一个笑,道:“我来了。”
夜锦衣道:“关夫人呢?”
“她没事。”
楚修翳走到夜锦衣身边,从自己的衣角扯下一片布料包扎在夜锦衣手臂的伤口上。
夜锦衣道:“杨柳姬呢?”
楚修翳道:“杨柳姬?”
话语间,杨柳姬已经一拐一瘸地走下来。
没有人拦她,因为她他们都觉得她只是一个疯狂的女人罢了。
杨柳姬一眼看到倒在地上的赵福生,她猛地跑过去抓起赵福生的尸体,却看到赵福生眉心的那枚针。
那本是一根银色的针,却被毒液淬得显出漆黑的颜色。
那根针也仅仅只是没入赵福生的眉心一厘左右,就已经要了赵福生的命。
夜锦衣想说,若是赵福生没有去杀心,他本是不会死的。
夜锦衣道:“不必看了,他死了。”
杨柳姬红着眼睛看向她,道:“你杀了他?”
夜锦衣道:“如果三年前他没有因为你一去不回,我也许会放他一马。可惜,我不大喜欢不守信用的人。”
杨柳姬颤声道:“三年前?”
夜锦衣勉强站起来,在楚修翳的搀扶下绕着墙壁走了一圈,这才停下来,指着墙壁上的血迹冷笑一声。
夜锦衣道:“杨柳姬。”
杨柳姬拼命摇头:“我不是杨柳姬。”
夜锦衣依旧冷声道:“杨柳姬。”
杨柳姬松开赵福生的尸体,惊惧地向后退去:“我不是杨柳姬。”
夜锦衣道:“到底有多沉痛的过去才能让人变成这个样子?”
杨柳姬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呆滞坐在原处。
温九凤抱着关雎走到门口,安静地看着此时小屋里的情况。
夜锦衣道:“赵福生根本没有碰过那些姑娘。”
杨柳姬猛地抬头,看着她,争辩道:“不可能!”
夜锦衣冷笑道:“不可能?赵福生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简单一句话,就可以葬送她们的清白和性命。可惜,就算他没碰,就算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也足以让那些丈夫相信他们的妻子失节。”
杨柳姬笑了:“不错,他做或没做又有什么分别,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夜锦衣道:“即使你害死了无数和你一样的女人。?”
杨柳姬笑道:“不错,要怪只怪她们命不好。”
夜锦衣道:“你好像一点都不难过。”
杨柳姬道:“我为什么要难过?”
这次换了夜锦衣不再说话。
杨柳姬抬头环视他们几个人,冷笑道:“死了一个赵福生,还有许许多多的赵福生可以让我利用。至于我,我相信你们中没有一个人会动手杀我。”
夜锦衣道:“不错,我们四个没有一个人会动手杀你。可是,不代表没人能杀你。”
杨柳姬道:“谁?”
夜锦衣指着赵福生的尸体道:“他。”
杨柳姬先是一愣,又立马挣扎着站起来,笑道:“他?赵福生,一个死了的废人罢了。”
夜锦衣道:“赵福生是废人,可赵清峰不是。”
杨柳姬道:“赵清峰,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夜锦衣道:“不错,他早在三年前就死了。”
杨柳姬道:“你似乎很喜欢说废话。”
夜锦衣道:“那,是谁害死了赵清峰?”
杨柳姬挑眉道:“邪神。”
夜锦衣摇头:“不,害死他的人叫杨柳姬。”
夜锦衣挣开楚修翳的手,朝着杨柳姬缓步走去,她伏在杨柳姬耳边低语了什么。
杨柳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也越来越绝望。
关雎盯着杨柳姬,轻声道:“她现在好像一种人。”
温九凤轻声道:“死人?”
关雎点点头,伸手抱住了温九凤的脖子。
杨柳姬突然伸手把赵福生的尸体揽在自己怀里,头埋在赵福生肩膀,痛哭道:“赵清峰,你混蛋,你给我醒醒。”
夜锦衣嘴角微勾,这才起身,后退一步。
夜锦衣走到楚修翳身边,轻声道:“走吧。”
楚修翳点点头,直接将夜锦衣拦腰抱起,朝着外面走去,温九凤也抱着关雎跟在他们后面。
原地,只剩下杨柳姬死死地抱住赵福生的尸体哀嚎。
小草在那炸开的地窖口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才看到夜锦衣四人从那地窖走出来。
等到他们上来,小草忙迎上去看着那地窖口,道:“你们,怎么在那里面?”
夜锦衣道:“没什么,走吧。”
“啊~”
地窖下面传来凄厉的叫声,像是嫠妇最绝望最哀怨的悲泣。
小草犹豫道:“那下面······”
夜锦衣回头扫了一眼那地窖,道:“两个死人而已。”
她的话才刚刚落音,那地窖下面就已经冒出火光来,因着地上淌的酒成了最好的燃料,那里面不一会儿就被火焰席卷。
团团热气和火光从那断裂口往上冒,伴随着腾腾热气的还有浓烈的酒香味道。
夜锦衣道:“走吧。”
楚修翳点点头,抱着夜锦衣就往外走,小草亦跟在他们身后。
“等等。”
温九凤放下关雎,拦在他们身前。
温九凤道:“夜锦衣,你曾经答应我的事情如今还算数吗。?”
夜锦衣道:“自然算数。”
温九凤道:“好,我信你。”
温九凤牵起关雎的手,道:“我们在天音阁等你消息。”
夜锦衣点头道:“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温九凤道:“后会有期。”
因着路上的冰雪才刚刚消融,路滑的厉害,所以楚修翳将马车也赶得很慢。
马车里很暖和,夜锦衣依旧是闭着眼睛在调息,一路上,她似乎只有这件事情可做,没有人打扰她,她就绝对不会睁开眼睛,也不会说话。
小草正在给夜锦衣手臂上的伤口换药,她刚揭下之前缠上去的纱布,就有些血肉被纱布带起。
小草忍不住轻嘶一声,再去看夜锦衣,却发现夜锦衣反倒一点动静没有,像是感觉不到这疼痛一样。
夜锦衣虽不说,小草却知道夜锦衣必然是很疼的。
在这种情况下,小草除了陪夜锦衣说话来缓解她的疼痛以外,似乎找不到其他的方式。
小草轻声道:“姐姐,洛阳跟东京比如何?”
夜锦衣这才将眼睛睁开,只是眸子里却多了一片萧瑟与沉寂。
她微微张开嘴唇,停顿许久之后,才轻声道:“其实没什么不同,只是跟东京相比,洛阳少了些浮华,多了些血腥。”
小草道:“血腥?”
第九十一章 医者仁心()
楚修翳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等他们赶到千日楼的时候,得到的却是闻人落雪在几天前就已离开的消息。
楚修翳的腿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只是站在千日楼的门前看着路边停着的马车。
马车里坐着的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可是,如今他却连救她都不能够。
朱贵握着小茶壶,也看向那马车,他想起闻人落雪走前说的话,无奈地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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