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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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昼行-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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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罢,晴马便朝着月鹿所在的雅间走去,边走边撸起自己的袖子。他的步子迈地极大,脸色也极差。

    “噗呲。”

    又是一声刀剑划过血肉的声音,那柄剑从那个西夏大汉的背后被抽走。

    那个西夏人拼尽力气转过身来,先是看到一个左脸戴面具的白袍人手里握着带血的剑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然后便看见自己的侍从全部倒在血泊里。他不可思议地指着面前的夜锦衣,张大嘴巴,想要说些什么。

    “西夏的人不怎么样,剑倒是不错,杀猪正合适。”夜锦衣欣赏着手里那把从西夏随从手里夺过的剑,扭头看了一眼那西夏大汉笑了笑。

    那大汉话还没说出来,就又喷出一口鲜血,直腾腾向后一倒,自始至终都睁着眼睛。

    那侍女端着金子走下台阶,走到夜锦衣面前,恭敬道:“这百锭金子是公子的了。”

    “这些金子就当是请在坐的诸位消遣了。”

    夜锦衣冷声道,面无表情地丢下手里的剑绕开众人向后面走去。

第二十四章 无处宣泄() 
“夜锦衣。”卫卿笑大步跟在夜锦衣身后,边走边喊夜锦衣的名字。

    可夜锦衣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仍旧是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走路如同带了风一般,一身白袍拂动着。

    “夜锦衣!”卫卿笑皱着眉又叫了一声。

    可夜锦衣仍旧往前走,速度更快了。

    “夜锦衣你给我站住!”卫卿笑对着夜锦衣的背影大喝一声,夜锦衣停在了原地。

    卫卿笑大步跨过去,站在夜锦衣的面前,大声问:“不是说过小心行事吗?都忘了?为什么这么冲动?刚才你在做什么,知不知道这样会暴露?还是你真的很喜欢杀人,觉得很过瘾?”

    卫卿笑一连串的问题向夜锦衣砸过来,丝毫没有平时懒散的模样。

    夜锦衣抬头,冷冷地看着卫卿笑,冷笑一声:“怎么?看不惯?”

    “是!没错!我就是看不惯你这幅嗜血的模样!”

    “那你大可不必跟着我!”夜锦衣大声回击道,一向冷静温和的他像是突然挣脱了什么束缚,变得狂躁不已。

    “你!”卫卿笑被夜锦衣这句话一刺激,面色极冷地转过身去,许久才又转身看着夜锦衣道,“许是我们根本就不该同行。”

    说罢,他正打算潇洒地扭头离开,却不知道被哪伸出来的一只手勾住了脖子,生生地将他正要转向后面的身子给扭回来。

    卫卿笑侧头,便看到拎着酒壶的晴马微醺地将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让自己无法转身,他嘴里还喃喃道:“两位这是怎么了?小两口吵架哪有隔夜仇啊?”

    感觉到夜锦衣那边一记眼刀刮过来,晴马又笑呵呵道:“更何况是二位这样的好兄弟呢?”

    “我跟他不熟。”卫卿笑似乎也在气头上,想要离开却被晴马钳制,只能冷着脸答。

    “卫宫主何必说气话,岂不伤感情。”晴马拍拍卫卿笑的肩膀,又扫了一眼对面脸色低沉的夜锦衣,才扭头朝着大厅的方向埋怨道,“这件事本是酒儿的错,两位何必为这件小事置气。”

    听到晴马的话,卫卿笑慢慢平复了些许,这才思及若是夜锦衣没有出手,自己恐怕也会忍不住教训那几个嚣张跋扈的西夏人,方才大声对夜锦衣吼,恐怕冲动的人反而是自己。

    他微微抬头偷偷扫了对面脸色冷淡的夜锦衣一眼,又侧头看了看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晴马,才犹豫开口,想借势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既然晴马老板······”

    “吱。”

    靠近庭院这边的阁楼一扇窗子打开了,也打断了卫卿笑要说的话。

    一个穿着青色衣袍的男人站在窗边,看着下面的情状,拱手笑道:“月鹿请白衣公子上来一叙。”

    夜锦衣抬头看了月鹿一眼,便朝着那间阁楼走去,经过卫卿笑与晴马的时候脚步丝毫没有停顿,连个眼神也未给卫卿笑。

    “你······”

    卫卿笑见夜锦衣冷漠如常,又打算跟上去找他理论,却又被晴马拉住,被喷了一身酒气。

    “月鹿那人向来无趣,不去也罢,正好酒儿想亲自谢谢你,走,过去喝酒。”说刚落音,晴马就直接勾着卫卿笑的脖子又朝着大厅走过去,而卫卿笑时不时回头看了几眼夜锦衣的背影。

    夜锦衣刚刚走进那个雅间,就看到跪坐在梨木桌前把玩着一把小刀的月鹿。

    他安静地跪坐在那里,明明只是在把玩着一把小刀,却让人感觉到他身上沉重浓厚的杀意。那种杀意并非是一时显露出来的,而是经过岁月的沉积,慢慢地揉进骨髓的杀气。

    夜锦衣看着月鹿此时的模样,突然有一丝晃神。

    他想,当年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你太冲动了。”月鹿微微侧过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夜锦衣,沉声开口。

    夜锦衣关上门,走过来跪坐在月鹿的对面,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点燃了桌上的檀香。他刚刚杀了人,他觉得自己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道,这种味道让他觉得不舒服,很不舒服。

    “一旦自己关心的人出了事,就没有办法冷静下来,把自己的怒气和不安发泄在其他地方。”月鹿抬眸看着他,摇摇头,“你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夜锦衣有些不舒服地闭上眼睛,却不只是因为月鹿这番话。

    卫卿笑问他是不是很喜欢杀人。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不知什么时候,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当自己遇到了难题而又无法解决的时候,他会去杀人,也会去伤害自己,因为满腔的自责和不安无处宣泄,他怕自己会疯。

    他总是把那些人想象成自己,每当这时,他眼里嗜血的情绪就会越来越浓厚,因为他恨,恨自己无能。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告诉卫卿笑,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喜欢杀人的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个没用的废物,一个彻头彻脑的废物。

    “不。”他睁开眼睛盯着月鹿的眼睛,坚定道,“我没有关心的人。”

    “那今天······”

    “是他们该死。”夜锦衣依旧紧紧盯着月鹿的眼睛,打断他的话。

    月鹿看着夜锦衣,沉默了半响,才抬起桌上的灯靠近夜锦衣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那你为什么盯着我的眼睛?”

    夜锦衣看着眼前的烛火,又透过焰火的光看着对面模糊的月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撒谎不过像是个掩耳盗铃的傻蛋,蹩脚又难堪。

    “你撒谎的时候总是盯着对方的眼睛,不知道是要骗别人,还是要骗自己。”月鹿将烛灯放回桌子上,才缓缓从自己袖中拿出一张纸条展开放在夜锦衣面前。

    夜锦衣看着那纸条上的字,依旧没动,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只是眼眶却红了。他突然笑了,伸出手拿起那张字条,手掌支着自己的额头,遮住自己的眼睛,但却是一边看一边笑。

    “你真的不在意?”月鹿问。

    夜锦衣将那纸条死死地握在掌心,嘴角带着僵硬的笑站起来在房间里匆匆地走了几个来回,才用胳膊肘支着一边的柱子站定,脸上仍是带着笑。

    他死死地攥着那个纸条,那张因着他掌心的汗已经被蹂躏地不成样子的字条,他沉默着,突然,他的拳头恨恨地砸向那根柱子,因为用力,因为柱子的坚硬,他的手背渗出血来,顺着柱子向下淌。

    正如他所说,伤害自己和伤害别人,都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没用。

    他的眼眶是猩红的,像是一头暴躁的兽,也像是一头悲伤的兽。若看得分明,便知道此时的夜锦衣在流泪,安安静静地流泪,他想笑,却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笑容,只能比哭还难看。

    他想憋住,却发出痛苦的呜咽声,他捂住自己的嘴巴,心口却疼地难受,如同一把钝刀和一块沉重的大石同时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心上,疼地锥心刺骨,也堵得快没有办法呼吸。

    他只能无力地滑落在地上,曲起膝盖,死死地咬着自己的手背,脸上早已经潮湿一片。

    月鹿终于站起来,半跪在他的身边,把他揽到自己怀里,轻轻拍拍他的头。

    “十年了,哭出来吧。”月鹿低着头看着哭到颤抖却仍然死死不让自己发生的夜锦衣,皱着眉叹息。

    这一句话,像是千里白堤的决堤口。

    “影张······”夜锦衣双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头,窝在月鹿的怀里,任凭眼泪止不住地流,哭地嘴唇惨白,快要昏厥过去。

    那张沾着血的字条从他的掌心滑落在地上,皱巴巴染着猩红血迹的纸上隐隐可辨别出上面的四个字。

    “释行被杀。”

第二十五章 回忆绵长() 
回忆亘古而又绵长,在人们的胸腔激荡出连绵不绝的回响。

    在那些久远的年代里,在那些人人不得已浴血拼杀的时光里,能在快意恩仇的江湖中留住我们的,只有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和流淌在血液里,永生永世都无法改变的印记。

    当你此生再没有可以牵挂的人,再没有刻骨铭心的记忆,那你,便只能孤身一人,行走在这风雨飘摇的江湖,独享悲哀,独享世事沧桑。

    夜锦衣终究是跌入那些绵长久远的回忆中无法脱身,也许,此生他都无法脱身。

    “法由术起,机由心生。”

    卫卿笑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昏睡在榻上的夜锦衣,听到的便只有这八个字,夜锦衣在睡梦中一直重复着的八个字。

    “法由术起,机由心生。”他侧头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月鹿,问道,“月鹿老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月鹿没有答话,只是叫来了旁边的侍女:“天色已晚,带卫公子去休息。”

    “不必不必。”卫卿笑连忙朝着月鹿连忙,说着就打算朝房间走去,“我跟夜锦衣住一间就······”

    话还没说完,卫卿笑就被月鹿突然伸出的一只手臂挡住了去路,月鹿转身,直接将夜锦衣的房门关好,才道:“请二位客人睡一间,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笑话我彼岸阁待客不周。”

    “无妨无妨,又没有外人。”卫卿笑并没有打算作罢,反而伸手打算去推开夜锦衣的房门。

    月鹿的脸色暗了暗,正打算阻止卫卿笑,却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影,手臂死死地锁住卫卿笑的脖颈,也顺道钳制住了卫卿笑的动作。

    卫卿笑似有防备,打算侧身避过,却不想只是被对方勾住了脖子,回头一看,又是晴马,却不知为何却是哭丧着脸看着自己。

    “卫宫主,不如你今天就和我住吧。”晴马更加亲昵地搂住卫卿笑的脖子,语气中带着哀求,“我每天睡觉都一个人,很害怕。”

    闻言,卫卿笑和旁边的晴马都不自觉地嘴角抽搐。

    “我刚才开玩笑的,我习惯一个人住了。”卫卿笑匆忙转身看向那个侍女,微笑道,“姑娘,请带路吧。”

    说罢,就急急忙忙地跟在侍女后面去找自己的房间,身后还传来晴马无比惋惜的叹息:“唉,我的床很大,卫公子真不去啊?”

    待到卫卿笑和侍女一起走向后院,背影也在拐角处消失的时候,晴马才抱臂得意地轻笑一声:“搞定。”

    月鹿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便面无表情地负手朝楼下快步走去。

    与此同时,角落里一双眼睛在默默地窥视着这厢的动静,隐秘又危险。

    长安城一隅,坐落着武林中几乎与御剑山庄齐名的青岳山庄。此时偌大的青岳山庄,因着绝崖山庄事件的冲击,不时有守庄的护卫轮流巡逻。

    正殿中,一个中年男人负手背对着刚刚辗转赶回长安的楚修翳,殿内,气氛沉重。

    许久之后,那中年男人才转过身来,他穿着一身玄色的锦袍,脸上已有了些许皱纹,胡须有一些灰白,但是他浑身凌厉的气势却丝毫不让人感觉到他的衰老,反而惊叹于他的威严。

    他沉着稳重地站在那里,注视着楚修翳,不怒自威。

    “你怎么看?”许久之后,他才退后一步坐回椅子上,端起一杯茶,似是不在意地开口问。

    “不过是死了些不相干的人。”楚修翳脸上的线条绷得紧紧,开口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百余人在你眼中就是不相干?”楚钟岳沉声质问,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愠怒之色。

    “你最宝贝的女儿云棠安好,就连你这个不争气的儿子都没死,其余的人?重要吗?”楚修翳侧身,丝毫不在意楚钟岳的脸色,只是寻了个位子,舒舒服服地坐下,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这件事的要害是死的这些人吗?”楚钟岳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脸色有些不好,他站起来,在大厅中沉重地踱着步子。

    “凶手袭击绝崖山庄而非青岳山庄,分明是要给我们提一个醒。若是查不出凶手是谁,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下一个全庄惨死的便是我青岳山庄。”

    楚修翳薄唇轻抿:“已经派人在查了。”

    “不必了,我已经派白华去查了。”楚钟岳大手一挥,拧眉看着楚修翳道,“云棠的婚事便后延些日子。”

    “是。”楚修翳坐在原处,不着痕迹地点点头。

    看楚修翳出奇地没有同他争论,楚钟岳脸色有些缓和,他坐回位子上,端起杯子吹了吹浮着的茶叶:“你留在庄上,绝崖山庄已无价值,不必再去了。”

    闻言,楚修翳微微敛眸,黑暗幽深的眸子被遮挡起来,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他的半张脸因着灯火的关系被淹没在黑暗之中,浑身笼罩着阴冷的气息。

    楚钟岳半天没有听见楚修翳的动静,抬头瞥了一眼,见他沉默地坐着,便思及其中的缘故。

    知子莫若父,他养了楚修翳二十六年,清楚地知道楚修翳这十年来守着绝崖山庄,立誓此生不娶,只不过是为了一个玉展颜。

    若非楚修翳立誓不娶,所有人都无计可施,他又怎么会为楚云棠招亲,且一定要让云棠将来诞下的孩子姓楚。

    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看着沉默不言的楚修翳叹息道:“你明知那里只是一个空空如也的坟墓。”

    楚修翳倔强地抬起头,脸色缓和,尽力朝楚钟岳一笑:“谢父亲教诲。”

    “去看看你母亲吧。”

    “是。”楚修翳敛眸答道,便快速站起身来,直接朝外走去。

    大殿中,楚钟岳一个人坐在原处,将杯盏握的紧紧的,脸色晦暗不明,他猛地抬头看向楚修翳离开的背影,某种潜藏的诡谲阴狠气息渐渐蔓延开来。

    静谧雅致的房间,飘散着燃香的余味,是寺庙里那种线香的味道,古朴宁神。房间里处处是白色的纱帐,穿过层层的纱帐,最里面房间的香案上放着一尊灵位。

    楚修翳安静地站在那尊灵位面前,微微敛着眸,脸上的线条明显柔和了些许,他看着那尊灵位许久,才拿过旁边的香,点燃,换掉原来快要燃尽的香。

    “娘,我回来了。”他的手轻抚着那尊灵位,脸上带着少有的温柔笑容,连眼底都是潜埋着淡淡哀伤的暖意。

    楚修翳靠着香案缓缓坐在地上,单腿微微曲起,手臂恰好搭在膝盖上。他的头斜倚着香案的桌腿,语气清浅,很放松的模样,像是在跟他的母亲亲昵地闲聊:“娘,你知道吗?云棠快嫁人了,是他喜欢的那个冷寻。可能过两年,你就可以做外祖母了。”

    他稍稍顿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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