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门之上插着他两次失去的象牙剑。
他简直目瞪口呆的傻眼了。
“豪文!你见到了那把剑了么?那是你千手神龙吴伯伯带来的。”
瞎眼老人就在他怔神之间,已到了他的身后。他这才知道老人双眼虽瞎,但那份轻功着实不坏。
陆豪文顺手取下了象牙剑,疑惑的道:“千手神龙?”
“是的,千手神龙吴化,你爹爹的刎颈之交,与湘南神刀教教主神刀圣君自巩,合称河汉三绝。”
陆豪文对失剑之辱,仍恨之不已,口中虽未说出,心里却想:“千手神龙,真是不要鼻子自称神龙!分明是扒手窍盗之流。”
瞎眼老人忽道:“豪文!你吴伯伯虽是扒手之绝,但易容术也独步天下,故称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意。以后你要得他之助的地方大多了。来,现在跟我来!”
瞎眼老人说着,推门而人。
陆豪文一看庄内,残败尘封的情景,悲从中来,全身也不住的颤抖,一把捉住瞎眼老人的手臂,大喝道:“这……根本像无人居住,我……我爹娘?”
瞎眼老人沉声道:“豪文!先别激动,让我慢慢告诉你!”
“快……快说!”
瞎眼老人步入了长风山庄,在中堂一把积尘盈寸的黑漆木凳上坐下,想了想才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交给陆豪文,道:“豪文,这还是一个武林之谜,你爹爹已死在神刀教教主神刀圣君的地牢里。”
陆豪文听后猛地血脉贲张,全身也颤抖不定,一口怨气正要随口喷出,摹听瞎眼老人暴喝一声道:“豪文,暂忍悲痛听下去!”
陆豪文长长的吐出一口问气,颓然而坐。
瞎眼老人点了点头继道:“河汉三绝交称莫逆,虽然你爹爹陆长风死在白神刀的地牢里,非但吴千手不信,就是我这跟随庄主多年的老汉,想起他们三人交往的情景,傲啸山林,促膝长谈的情景,也决不信白神刀会做出这种事。”
陆豪文仰脸逼视着目前这个瞎眼老人,一声不响。
瞎跟老人顿了顿又道:“我长话短说,事情是这样的:十年前武林出现三个不可一世的魔头,专与武林八大门派作对,杀人千百,为害甚烈。当时听人传说一个以维护武林正义自任的武林无形殿主九阳神君,也在无时无刻追擒三魔,但三魔神鬼莫测,出现无常,九阳神君也无可奈伺。”
瞎眼老人思索了一下,接着道:“那时神刀教名声初扬于湘南,神刀圣君除一口刀施来出神人化之外,他的武功路数一招一式无不是八大门派的绝传之学。立时名声大噪,几欲驾临武林无形殿主之上,不知如何三魔竟招惹上他。圣君一怒约三魔斗于洞庭之西鳖山之上。结果一夜之间,三魔尽成了圣君的阶下之囚,关入地牢。地牢门上,挂下一口锋利的神刀。以示镇魔,并准备在三日之后邀请八大门派掌门人开牢处斩,显显神刀的威风。”
说到此处,瞎眼老人忽然住口,脸上流露出痛苦之容,一声黯然长叹,道:“谁知次日挂在地牢门上的神刀滴血,牢中三魔尽皆授首,奇怪的就是其中一魔竞是……”
瞎眼老人嘴唇颤抖,似难说下去。
陆豪文目射精芒,喝道:“说下去!竟是什么?”
“唉!竟是你的爹爹陆长风。他带着一付人皮面具化身为魔。”
陆豪文狂吼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当他幽幽醒过,神智略加清醒之后,且前的瞎眼老人已失所在。
陆豪文定了定神,强抑心中的悲痛站了起来,忽见积尘的地上,题着几行字,略谓江湖诡诈,陆长风之死,事有蹊跷。在不明真象之前,暂勿对人说出身世,徒嘲人奚落。
同时提起了洛阳取债的债船之主就是神刀圣君白巩。
陆豪文看到此处不禁愣了,神刀圣君向武林各大门派取债,而且武林无形殿主也是负债人之一,这笔债是怎样积欠的?可是神刀圣君却是杀父的仇人,仇人有了着落,又不禁全身震颤。
但随即他又黯然了,想起了债船上神刀圣君武功之高,几达神奇之境,此仇又怎样报法?
那字迹最后落款之人赫然竟是千手神龙吴化,陆豪文心里一惊,想了想昨夜前后之经过,顿时脸上一热,暗道:“我受骗了!什么瞎眼老人,分明他就是易容术独步天下的扒手伯伯。甚至洛水河边发话之人也是他。他要我赶回长风庄无非就是告诉我家中的变故。但是我娘?他为何一字不提?”
陆豪文打开那个布包一看,里面仅有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之上尚有血迹,陆豪文乃是极顶聪明之人,顿时想到,这付面目便是他爹爹化身为魔的面具。
陆豪文将面具揣在怀里,抱着满腹的疑问和一口悲怒之气出了长风山庄。十年阔别故乡景物依旧,双亲何在?在晨风之中,陆豪文不禁泪如雨下。
同时暗暗发誓,必杀神刀圣君白巩,为父报仇。
陆豪文走上大道,又向洛阳而行。
这时已是大白天,他不便展开轻功,晌午时分,才赶了四十里,忽见迎面一群掮夫大声喧嚷而来,陆豪文偶尔听到一句:“老刘,你听谁说邱山顶上悬起了四十九颗人头?”
“哈,洛阳已经炸了,闹得满城风雨,你还不知道。”
“啊,真的么?新鲜事儿可越来越多了,昨日一个坐轿子的女妖,吓得洛阳家家关门闭户,今儿日邙山顶上人头,喂鸟儿,奇!奇!”
老刘口沫横飞哈哈笑道:
“奇的还在后头?邙山半壁,刻着四句歌儿,我念给你听:
四九头颅谁人收
峨嵋上人九阳君
青城二老昆仑客
神刀不杀无缘人”
“啊,啊!奇!奇!”
陆豪文听到这些话,立即想起债船主人去时一句话“邱山之巅,人头祭天”,这时才恍然而悟,但不言而喻他所以这样做,无非是要峨嵋、青城、昆仑三派掌门人和武林无形殿主前去偿债。
他这样一想,心中冷笑道:“白巩!你也把我算上吧你既在邙山,好歹我也要找到你!”
他展开大步,直奔邙山,黄昏之前,到了邙山山麓,只见那里已聚集不少武林各大门派和丐帮弟子。他们都是赶来收葬掌门人和帮主人头的。
所有到场之人都愤然于色,同时又黯然神伤。
邙山之上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但在斜阳夕照之下,山顶之上竖了长长的四十九根竹竿,每根竹竿上都悬了一颗人头,被风一吹,人头在竹竿上摇晃不定。
邙山半山的悬崖石壁上,果如传闻以金刚指力刻着那四句话。
陆豪文目光一扫各派门人,见他们各自成堆,正在商议对策,丐帮却只有五个五代弟子远远的站着,每人脸上的神色是坚毅、悲愤而刚朗。
在场之人并不见峨嵋、青城、昆仑三派人物,武林无形殿主那是更不会在场了,因为他已受伤!或说无形殿主在一夜之间伤愈,此时即使在场,陆豪文又怎会认识呢?
正在此际——
陆豪文蓦感寒光一闪,转头看时,华山派九个中年道士已将长剑掣出,长剑闪烁在残阳夕照中。
九个华山弟子目光凝重,猛地发出一声悲壮的长啸,身形一展,便朝邙山绝顶飞掠而去。
陆豪文心中一动,猛地想起在洛神楼丐帮帮主赴难的前一刻,抛给他的一物,取出一看,见是一块紫竹令符。
立时他便朝丐帮五个五代弟子站立之处走去,紫竹令符一照,丐帮五人顿时面现惊容,俯首问道:“阁下有何吩咐?”
陆豪文初人江湖,想不到这紫竹令符竞有这大的用处。
他心里虽感讶异,但表面却是十分镇定的道:“在下陆豪文,与贵帮帮主仅有一面之缘,便承他慨赐紫竹令符,在下愿与诸位同登邙山。”
五个丐帮五代弟子俯首唯唯道:“天刑敝帮,竟让帮主遭此不幸!”
陆豪文想了想又平静的问道:“但在下有几个问题,尚需各位答复。”
“阁下请说。”
“登峰者何人?”
“华山九剑,华山掌门人亲传弟子!”
陆豪文点点头,望望华山九剑矫疾的身形,已达邙山半峰。峰下诸派弟子渐形紧张,目光炯炯的盯着华山九剑的身形。
陆豪文忽又沉声问道:“峰顶四十九颗人头,仅六人是五派掌门人及贵帮帮主,其余四十三个罹难者是何等身份之人?”
五个丐帮弟子脸色一变,似有难色,但终于由一人答道:“这些人是神刀教主的属下。”
陆豪文愕然一怔,暗道:“如果债主就是白巩,他为何又要向自己的属下下手?这真是难以解答的怪事。”
他顿了顿,目光一转盯住五丐道:“贵帮所欠何债?”
五丐各退一步,沉声答道:“歉难奉告!”
陆豪文双目精芒一现,快声道:“为什么?”
“纵然阁下问尽天下之人,恐也无人能告诉阁下。”
“啊!那我不强人所难。我自会问白巩去。”
陆豪文忽作此言,五丐同时面现惊容的望着他。嘴角现出了不信的轻谈笑容。
这时华山九剑已快掠上峰顶,距离高悬人头的竹竿仅有五丈远近,全场之人顿时摒息而观,空气紧张至极。
蓦然之间——
一阵苍沉的笑声由远而近,转瞬之间,两个灰衣银须老人飞泻场中,各派弟子一见两人现身,各自惊喜的发声道:“青城二老!”
可是就在此刻峰顶之上几声大叫,修告传下,众人举目望去,只见华山九派脚步跄踉,身形摇摇欲倒的倒退!
青城二老沉笑一阵,灰影一闪,已朝峰顶激射而上。
第 二 章 血染荒山
青城二老身法奇快,陆豪文方自动念之间,两人已达半峰。
二老到达半峰忽的一顿,同时灰袍一拂,一道掌风过处,只见相隔五丈外的石壁留语第三句前四字“青城二老”,一阵石硝飞落,字迹立形消敛,恢复了平滑的崖面。
青城二老惊人的功力,场中之人无不惊叹十分!
但陆豪文曾眼见四十条性命在顷刻之间一一丧生在神刀圣君之手,其中五派掌门及一帮之主,自不亚于青城二老那等功力之高手。
陆豪文仍感青城二老登峰无异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他念动之间,猛然一声朗啸道:“前辈留步!”
人也有如离弦之箭,射向峰头。
可是青城二老理也未理,仍抢扑登峰。
陆豪文从心底泛起一丝寒意,暗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虽言壮烈,却是两个蠢东西!”
陆豪文虽运出全力想赶上二老,哪里还能够?眼看二老已达峰顶,陆豪文索性停步而望。
他为二老捏着一把冷汗,双目炯炯的盯着青城二老。
青城二老到了山顶之上,陆豪文除以为二老必将取下竹竿上所悬人头。
但他错了,二老连人头望也不望一眼,只顾去扶助受伤颇重的华山九剑,移步下峰,陆豪文深深的吐了日气,哺哺道:“他们做对了!不愧为一派之尊。”
“哼!”
一个冷冷的哼声意外的传自陆豪文身侧。
猛然转头,发觉一个白衣美少年隐在一处崖石之后,正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
白衣少年虽美,却是满脸的肃杀之气,嘴角挂着一丝冷峻的笑意,继道:“藉救人退身,避过天下人之耳目。哼!老匹夫只是两个狡猾的懦夫!”
说着眼角朝陆豪文一瞟,脸上毫无表情的又道:“我劝你还是置身事外,保着你项上那颗脑袋吧!”
他立了起来,斜纵两丈。
陆豪文大感奇怪,邮山半壁藏着这样一个白衣少年,他是何来路?隐身此处有何目的?为何对我说那种话?
他心念一转,轻喝道:“且慢!”
白衣少年止步转身,冷冷道:“要是我就赶快退下邙山。”
白衣少年冷傲,激起了陆豪文的怒意,也冷笑一声道:“在下之事,何用阁下关心?”
“关心,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也未见他起势,只觉目前白影一晃,白衣少年已无影无踪。
陆豪文心中大震,对这白衣少年莫测高深。
忽地,他灵念一动,暗道:“千手神龙,又是他?但他又为何要阻止我登峰?”
陆豪文难以猜测白衣美少年的身份。这时青城二老照护着华山九剑已到他不远之处。他迎了上去,只见华山九剑每人的颈项上,鲜血涔涔,已染红了整个的前襟,分明又是神刀之杰作,刀伤要再深一些,华山九剑气管破裂,就完了!
陆豪文心中一寒,心想:“神刀圣君!神刀圣君!华山掌门嫡传九弟子都不堪一击,而我……”
他有些气馁,但随即想起了父母之仇,一股年青人的刚强血气涌流全身,他在心中大声对自己道:“大丈夫当快意恩仇!”
蓦作龙吟长啸,蓝衣飘展之下,疾掠登峰。
就在此际,一声狂啸从峰下传来,啸声刚厉人云,陆豪文微微一征之间,一个粗豪的叫声已传来,道:“登峰之人可是陆豪文,且等等我公孙度!”
紫剑狂夫倏忽而到,陆豪文颇感讶异,早见一条紫影风卷登山。陆豪文等他驰至不远,正要问他是否奉了武材无形殿主之命,代师赴会。
可是紫剑狂夫掠至身前时,仅一声沉喝道:“走吧!”
陆豪文只得与他并肩齐驰,疾掠登峰。
转瞬间,两人已至峰顶,立见疏疏落落四十九根竹竿竖立峰头平顶之上,四十九颗人头,血迹模糊,望之可布。
但峰顶静悄悄的,不见半个人影。
陆豪文望了紫剑狂夫一眼,轻声道:“公孙兄是要取那些人头么?”
紫剑狂夫黯然摇头,猛地狂喝道:“神刀圣君自巩何在?”
他这一喝,声音刚烈,威猛。
“小于,你又来作什么?老夫已对你刀下留情,你是以为老夫杀不了你?”
一个低沉而清晰的声音,从遥遥的另一山峰传来。紫剑狂犬粗眉连掀,张口一阵豪笑道:“大丈夫,死何足惧?但我今日乃奉有家师之命而来。”
“你说说看。”
“家师正在扶伤,不克亲至。白巩,家师说你如还有人性的话,就发还各派掌门人头,好让他们落土安葬。三月之后,家师必邀峨嵋上人,昆仑黄衫客。一青城二老登邙山赴你神刀之会,如何?”
隔峰传来一阵苍沉的低笑,道:“武林无形殿主九阳神君功盖宇内,居然受伤,这倒是奇闻。”
陆豪文忽然插言喝道:“公孙兄朗朗铁汉,岂有诳言。”
“闭嘴!这里没有你说话之余地。”
陆豪文重重的哼了一声。
隔山又传来神刀圣君的话道:“紫衣小于,我答应了!但到时他们五人缺一不可,否则别说我白巩太过狠毒了!你将五派掌门及丐帮帮主人头取下去吧!”
紫剑狂夫未料神刀圣君这次竟这样的爽快,反党意外,微微一愕,猛作狂啸,紫影连晃之间,早已取下六颗人头在手,朝陆豪文大声道:“陆兄!家师伤于陆兄剑下,小弟未存介蒂,陆兄放心!师命在身,我要先走一步了!”
陆豪文一笑,道:“公孙兄请吧!”
紫剑狂夫猛然长啸一声,道:“谢圣君成全!’”
话落人已飘身离峰,只听峰下暴出一阵激动呼声。
陆豪文如临风玉树挺立峰顶,等峰下的呼声过后,才朗声发话道:“神刀圣君!你可以现身一见么?”
“你想何为?”
“哼!十年旧事,我想作个了断!”
隔峰沉笑道:“昨夜我已警告你,我与你无缘!”
陆豪文想起父母之仇,他真想就此说出父亲陆长风之事。但想起千手神龙嘱咐暂勿露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