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天子- 第21部分

雷沸云抢身将黑镯接住，发觉脱离了那蓝光的黑镯呼吸急促起来，胸脯起伏不定，他又惊又怒，喝道：“你干什么？”

“老爷爷叫我……叫我别相信谷中任何妖怪……我却总没听他……我完全没用……”毛脸怪脸涨的通红，突然跪在那残尸前嚎啕大哭了起来。

雷沸云本来心中颇为恼怒，此刻听他哭的肝肠寸断，流露出对那残尸的无限留恋，不知怎么却勾起了他心中封存的感伤，呆站半晌，心有感触，安慰道：“不要太伤心了，我看这位前辈经历过许多可怕的事情，看他身体的状况，相信活着必定也是非常痛苦，或许死对他才是解脱吧。他对你来说一定像是亲人一样吧，记得我以前也曾有过亲人……你很幸运，能够可以和亲人相处这么久，但是我却连回忆都是那么模糊，他们在我年幼无知的时候就遭受了飞来横祸，如今我只能在梦中想象他们的样子……”

毛脸怪逐渐停止了抽泣，抬起泪流满面的脸孔，诧异地望着对方。

雷沸云道：“在我心中，他们都不曾死去，我的亲人在我心里，他们一直在那里注视着我，他们希望我坚强的活下去……你也一样。”

俩妖无声对视，毛脸怪哀鸣一声，将脸缓缓枕在那残尸的脚边，不出片刻居然沉沉睡了过去，想来这段时间他已经太过疲倦了。

这时，黑镯却急速颤抖起来，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更加惨白。

雷沸云连忙将她重新放置到幽蓝的光线下，却发现没有多大效果，他心慌意乱，她那病情明显已经加重，这样下去就算自己什么也不顾，即刻送他见南盲君，只怕熬不到那里了。

这十几天一直压制着她病情的炼器唤作‘鬼医盘’他能够调节身体内的灵气，将之平衡，然而这‘鬼医盘’虽然能缓解病痛，但不能驱除病根，长期使用反而会让病情得不到释放，积累下来，因此一旦脱离，必须要有猛药解治，否则将变的十分危险。

雷沸云对鬼医盘了解不多，但他观测过黑镯身体状况，知道她目前的状况是身体抵受不住那几股能量的冲突，惟有通过不断补食灵丹妙药才能维持平衡，而现在能够救她性命的也是有三仙草了。

第五十一章　约定

此时此刻，他没有任何考虑的余地，当机立断，自玄机囊内取出那只药鼎，然后将三仙草放置当中，双手托着药鼎输入一股妖气，牢牢掌控着里边的仙草，随即催动一股先天火焰，开始炼制丹药。

如何炼制丹药的过程完全记载那储玉之中，他心领神会，居然如同练习了千百次，炼丹手法纯熟无比，他透过展控，关注着三仙草逐渐化成汁露，然后同他的精气汇聚的灵气混合，逐渐凝结成一颗晶莹夺目的圆丸。不出半个时辰，三仙丹终于炼制完成。

雷沸云将丹妖用一丝妖气度入对方口中，这才舒出一口气，剩下的就是等待药力发挥作用了。

三仙丹药力果然强盛无比，没多久黑镯脸色就一片红润，转醒过来。当她看到自己被一个光头壮实的英俊男子搂在怀中，她脸上表情不禁一阵呆滞，就这么愣愣地望着对方。

“你……你醒过来了？”雷沸云想起自己到现在还光着身体，倒不好意思立刻将她放下，只要横抱着不动。

黑镯感觉对方声音十分熟悉，而且那双注视着自己，那带着幽绿色的眼眸也是如此熟悉，她突然竖起塌鼻一阵猛吸，那强烈的雄性气息让她心中猛跳不已。

什么都会改变，唯独那气味是改变不了的，眼前这个光头俊男绝对不会是别人，而是她神昏颠倒，为之痴狂的那名虎妖。

“我……我是在梦中么？抱着我，别让我醒来。”黑镯反手将雷沸云紧紧抱住，闭上眼睛，感受对方那柔韧充满弹性肌肉，贪婪地深深地呼吸。

“看来你已经好了……”雷沸云一脸苦笑，心中想到因此失去解救锦毛鼠他们的机会，暗暗叹息。

“太不像话了！他们居然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一个尖锐的声音怒吼起来。

正睡的酣甜的毛脸怪被这声怪叫给惊醒过来，揉着惺松的眼睛，盯着房间内的俩人。

那大声怒呼的却是黑镯，此刻雷沸云经不起她的再三逼问，原原本本将事情的经过始末说给她听，黑镯见到自己心爱的人受此委屈，哪里不火冒三丈，立刻就要动身前去理论。

雷沸云阻止了她道：“不必了，你哥哥及其他同门原本对我就看不过眼，心存不满，就算这次没出意外，迟早也会找我麻烦。”

“可是他们也太过分了，一切都是那大侄儿惹得事端，我娘亲她也是糊涂，怎么就听信了他的信口开河！”

雷沸云瞧了她一眼，心想，你爹娘还不是因为想我娶你，我不答应才心存不满。他心中这样想，口里可不敢这么说，淡淡道：“我只是来历不明的妖怪，原本也不期望博得他们信任，更何况我之所以投入南盲君门下的确是另有目的，我想凭着自己的能力取得三仙草，解救我的朋友。”

黑镯幽幽叹道：“傻子，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早该跟我说这件事了。三日后的午时，我会在辖区外的林中那株最高最大的树木旁等你，到时候我会将仙草取来给你”

“什么……”

“你不必过于担心，其实我心中很明白，像我这样的妖精你又怎么会看在眼里，在你还未精变成地妖之前，我就知道你必定非同凡响，你现在一定觉得我是个厚颜无耻的女妖，然而那只是因为我还存有一些幻想罢了。”

雷沸云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心中又是惭愧又是感激，心中一热，打算承诺些什么，黑镯却似乎已经料到他心中所想，将粗如萝卜的手指往他嘴上一按，道：“我为你取那三仙草不是为了博取你的好感，也不是为了你的救命之恩，我只想让自己开心点，能够帮到你就是我最开心的事情了……”

“我不值得你这样……以前对你也有些误解……”

“你让我把话说完……你知道我最欣赏你哪里么？那日在玲珑台，我第一次见你，就被你眼里的那种彪悍无畏的神色所俘虏了，你自己或许不知道，你让所有第一眼看到你的人都感受到一种威胁，也许这就是其他妖怪排斥你的原因了。你总是让别人很容易看清楚你的情绪，我知道你也从未有去掩饰心的好恶，因此那晚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不过那次你并没有拒绝我，这说明你这人面冷心慈，不想就此伤了别人自尊——你看，像你这样一个可爱的人，如何不让别人喜欢呢，我又怎么会不被你所迷恋呢！”说着黑镯更是一往情深地望着他。

雷沸云听到这里，脸上不禁也有些发烫，对方如此大胆的真情告白实在让他招架不住，他虽然天资聪慧但口齿却有些笨拙，憋了好一阵，才满头大汗地道：“我们是朋友，以后这些话还是……还是……”

他正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毛脸怪再也忍耐不住，疑惑且有些不耐地说道：“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不过你们……打搅到我和爷爷睡觉，很烦！”

黑镯伸手揉揉自己的脸，她的浮肿虽然随着病情大好渐渐消退，但脸庞依然肥的有些离谱，揉搓之下五官更是挤到一块，显得十分滑稽，但在雷沸云眼里，不知怎么却觉她在揉擦去一份伤感。

黑镯转眼已是笑容满面，转头使劲摸了摸毛脸怪的脑袋，说道：“小弟弟我还没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可能都暴尸野外了……沸云哥哥说你喜欢我做的菜肴，以后有机会我再做给你吃。”

毛脸怪听到这甜的发腻的声音，加上被对方这一抚摸，脸上长毛居然蓬了起来，连忙用手压了压，结结巴巴道：“那些食物我没吃，它对老爷爷的病……有帮助，等他醒来，和他一起吃。”

他的话让雷沸云和黑镯都是一怔，望着床塌间那许多已经发霉的菜肴，都觉得有些心酸，对方到现在还不想承认那金毛怪人已死的事实，看他面黄肌瘦，獠牙外翻的样子也是三餐不续，却居然抵受着美食的诱惑，欲将其留待那个再也无法醒过来的老爷爷醒来，与之共享。

第五十二章　融会贯通

他们不忍再去戳破，相对苦笑，半晌后，黑镯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道：“该说的话我都说完了，真是舒服呀，现在我想也该回去了，免得爹娘继续担心。”她深深望着雷沸云，道：“三日后我会将东西拿到约定地点，这些日子我会向爹娘解释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雷沸云道：“你一切小心。”

黑镯听他流露关怀之意，心中甚是甜蜜，脸色一阵发红，迟疑了一下，转身朝着床榻上的那残尸盈盈一拜，又冲着雷沸云抛了抛媚眼，柔声道：“沸云哥哥，那我这就先走了。”

无论她如何柔情似水，在他人看来都是恶心万分，那句沸云哥哥更是叫的让人毛骨耸然，然而不知怎地，雷沸云这一次居然没有注意到，在他心中生起了一种古怪的情绪，总觉得这次对方的告别意味着一些什么。

透过窗口，望着黑镯肥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他的眼中多了几分寂寞，少了几分快乐。

接下来的几日，雷沸云足不出户，在这凹谷小屋中静静等候。毛脸怪偶尔会出去采摘些鲜果，分与雷沸云充饥，但大多数时间都陪伴在他金毛爷爷残尸旁沉沉入睡。

睡梦中时而哭泣起来，呼喊着爷爷，似乎明白老爷爷已经死去，然而醒来后又仿佛忘记了，这时候他就会呆呆地坐着，眺望窗外，然而吹响那支叫做“委”的乐器。

‘委’的声调苦涩压抑，若是以往雷沸云听到后只会感觉到焦虑烦躁，奇怪的是坐在他身边，融合情此景，似乎却能感同身受，听他吹奏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泛在心头，就好像枯崖泣风徘徊呜鸣，孤岛悲浪无尽翻涌，那种孤独困惑，遗世独生的心情随着乐器起伏跌宕。

雷沸云仿佛听到幽蓝的光线下那具枯尸正向那述说着它的悲哀，又仿佛听到他的无限的怨恨，而这中间似乎又搀杂着一丝淡淡的留恋。

恍惚看到了那只孤独的小老虎穿越过滂沱大雨的密林，越行越远。他在刹那变的多愁善感，心中情绪难以平息，他从未发现自己如此害怕孤独，他渴望别人的关怀；渴望着与同类相处；渴望着认同接纳；渴望着信任理解。为了获得这些，他拼命提高自己，但事与愿违，事情发展总和愿望背道而驰，反而变的越来越糟糕。

当那乐器停止下来，他翻然惊醒，发觉脸上有种湿湿的感觉。

为什么依靠单纯的声音会让他如此感触良多？那些人类为什么去制造这样的东西？难道这器具仅仅是为了发泄他们的心中的这份感触么？

猴妖的世界实在有着太多让雷沸云困惑的因素。

这段时间内，雷沸云闲来无事差不多将那五个玄机囊内的物品全看了个遍，每个玄机囊中的物品虽仅仅占据了袋子的四份之一空间，但他估计若将五个袋囊内的所有物品倒出来，物体亦要堆积满半个房间，这让雷沸云心中颇为惊讶。

在第五个绣着‘诀’的袋子内，却装了不下百来个储玉，雷沸云轻驾熟途，随意拿起一个用神识察阅，一阵眩晕后发现自己凭空懂得了几道诀法的运用，而且看诀法的级别似乎属于地阶的。这种学习诀法的速度可说是超快，而且没有任何困难可言，这发现顿时让他喜不自禁，立刻挑拣了几个储玉学习起来。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种强行灌输的学习方式其实是非常危险的，诀法的习得和本身修行密切相关，依照普通的方法，遇到无法学习的诀法大可不学，但储玉的灌输却是强制的，倘若本身不具备学习诀法的条件，将立刻引起冲突，轻则精神错乱，重者身爆而亡。

雷沸云也算是误打误撞，幸运之极。他本身具备的妖气旺盛无比，加上他之前突破了罕妖境界，已经达到炼气归真的地步，可以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此刻他就如草船借箭，一夜暴富。

像这种情景可说是希奇之极，须知达到他这种境界的哪个不是经验丰富，对于各式诀法自然娴熟无比，然而每个人所领悟的诀法各有偏差，因此即便是达到境界，强行学习亦是有害无益。偏偏雷沸云却是白纸一张，以上所有弊端害处逐一避免，各式诀法他一概接纳，半日内竟是学了几十个诀法，简直以神速来形容了，这些储玉让他真正跨入妖族大高手行列。

如同食取螺丝肉，雷沸云望满地被他吸空的储玉，各种诀法要领在心中默运，一时间融会贯通，各种繁杂的诀法熟烂于胸，可谓招之即来，呼之则去，那一份畅快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他狠不能仰头长啸，跃上天空，将所知的那些威力惊人的诀法淋漓尽致地施展一番。

压下心头的兴奋，随之而来的却是对床塌上那残身老者佩服万分。

诀法记载着自然的奥秘。如果将自然界那神秘的力量形容比喻为颜料，那么诀法就是作画的笔，通过笔来支配颜色，钩勒出瑰丽的景致。即便一模一样的诀法摆在那里参照，不同悟性和慧根的人所构架的诀法亦是大有差异。

雷沸云明白，那些诀法若要他自己领悟，且别说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即便领悟了也没绝无这等巧妙，这种依靠时间和经验不断完善的诀法实在难能可贵，其中关键诀窍犹如神来之笔，让人叹为观止。

雷沸云沉浸在那领悟后的欢愉中，那些奥妙无穷的妖法逐个解开神秘的面纱，让他爱不释手，乐此不疲。这种感觉一旦开始就不想停止下来，他贪婪地继续吸收学习。

直至深夜，他浑然忘我，那百多个储玉也即将见底，雷沸云不知道的是，当他吸取这些储玉的时候，随同也带来了制造者点点滴滴的意识，这种外来的干扰本是微不足道，但随着越吸越多，积累储蓄，开始侵袭他本身的意识，在他心中有股阴郁的感觉也渐渐加深。

第五十三章　伤逝

毛脸怪受到了刺激，大部分时间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雷沸云连续不断吸取储玉内的诀法，他也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妥，直到傍晚，突然从床上挺坐而起，惊慌失措地对着雷沸云叫道：“坏了，坏了，那是……诀法储玉，严禁随意……察看！”

雷沸云此刻正吸收的起劲，听到声响，转身望着他，目光带着一些茫然。

毛脸怪跃下床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雷沸云，半晌才道：“你……储玉，全都吸光了？”

吸收大量诀法的雷沸云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眼前似乎有很多残影在晃动，毛脸怪的的身体看起来也有些变形，他心中没来由地焦躁，低吼一声，踏步上前，虎目寒光泛动。

“金毛爷爷……”毛脸怪刹那产生了错觉，以为眼前站着的是金毛怪人，似乎被吓到了，向后一退，脚下绊到了什么，顿时撞倒了床上那具残尸，“啪哒”与之摔成一块。

悬在上方的炼器在这一刻似乎受到了干扰，呼地飞出去，正好击中靠上前的的雷沸云的脑门。

雷沸云吃了一痛，清醒过来，晃晃脑袋，见到毛脸怪和翻倒一边，满脸惊恐，诧异地道“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你不是爷爷……金毛爷爷死了……爷爷死了”毛脸怪搂着那具残尸浑身颤抖，喃喃自语地说道。

雷沸云怔了怔，记起自己刚才毫无节制，疯狂吸取那些储玉的情景，冥冥中好像被另一种情绪控制，那种情绪充满了绝望和杀戮，若不是恰好有什么东西砸醒了他，他几乎就要迷失了。

低头一看才知道砸到自己的是那个鬼医盘。再看毛脸怪的样子，心中颇为内疚。想安慰他一下，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经此一闹，天色已经朦亮，他惦记着和黑镯的约定，打算就此离开，他此刻内心对那残身老怪起了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