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荷颂一下就听出,那是贤太妃的声音!忙冲进去,只见贤太妃躺在血泊中,四脚抽…搐,凄惨哀嚎,形容真是残忍至极!见者无不所动,恻然。
“贤太……!!”心疼泪水涌出,梁荷颂过去一把抱起“垂死”的贤太妃。
韩贵嫔以及身旁的婢女都一下子懵了!这,它不是跑了吗???
厉鸿澈脸色阴沉,从紧抿的唇缝见,逸出如冰的几字:“你身为一宫主位,竟然如此狠毒、愚蠢!还不快跪下!如实招来!”
韩贵嫔哪里受得住皇帝的愤怒,噗通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皇上,这,这……嫔妾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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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贵嫔跪在皇帝面前痛哭流涕,跟方才气定神闲、一派贤惠热心的样子全然不同。
“皇上,臣妾也不知道这猫儿怎么会在这儿呀!或许,或许是哪个奴才拿猫儿泄愤,臣妾真的不知道啊……”
梁荷颂抱着贤太妃软哒哒的小身子,悲怒交加:“贵嫔娘娘,你倒说说哪个奴才这般大胆,敢私自在你主屋旁的暗阁里做这等事?!还弄得这么鲜血淋漓!”
韩贵嫔语塞,张口说不出好借口来,眼珠往黎惜兰和珍妃那边看。那二人简直看都不想再看韩贵嫔一眼!方才黎惜兰让算了,别找了,太后都点头了,韩贵嫔还吆喝着让人搜查以正清白,这下是清白没正,罪倒是正了!
见无人敢为她说话,韩贵嫔泪花闪闪,磕头求饶,又膝盖跪走去梁荷颂跟前,拉着她袖角,凄声:“曦妹妹,是姐姐错了,求你原谅吧。当时我也是一时糊涂,听人说你这猫儿像人一般,能跟人沟通,我就信了,所以捉它来看看。姐姐只是好奇,并没有起坏心啊曦妹妹,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梁荷颂任她扯着袖子泪汪汪,面上不厌恶、也不心软,平静道:“贵嫔娘娘这一份好奇就让个与你无仇两条生命鲜血淋漓,一死一伤,若贵嫔娘娘这一份好奇再升华一些,妹妹真是好生害怕。”
“我……”
“再说,这是太…祖托梦,我也只是转达罢了,并非是我不原谅贵嫔娘娘。贵嫔娘娘若真要求原谅,也该是向太…祖去求,妹妹也无法帮忙。”
去求太…祖原谅?那是个死人啊,这不是要她去死么?韩贵嫔平素伶牙俐齿,少有敌手,不想竟在平素常常闷声不吭的梁荷颂面前,竟然落败了下风,没法儿还嘴还被落进了套儿。
这时,梁荷颂怀里血淋淋的贤太妃睁开一条眼缝、瞄了眼韩贵嫔,而后“喵呜”“喵哇”的惨叫起来,四脚抖抖索索,仿佛病入膏肓,痛苦至极。
梁荷颂大急,正想求先告退去请郝温言来救,却不想她手忽然摸掉了贤太妃后腿上的干涸血痂,而且露出的猫皮肤,完好无损……
咦……
梁荷颂又摸了摸其它结痂的地方,虽然有伤口,但并不至于留这么多血,把它毛都打湿凝结了大半!
回头看了眼小黑屋子里那血迹斑斑、洒落血泊的地面,墙角散落着两只血淋淋的鸡骨架。而后,梁荷颂又摸了摸贤太妃的肚子——胀鼓鼓的!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梁荷颂:“……”不敢再乱摸贤太妃身上结痂的血“疤”。
在贤太妃喵呜喵哇的惨叫已经垂死抽…搐中,厉鸿澈发落了韩贵嫔。
“太…祖曾有口谕,宫中猫儿一律不得伤害,你却做出这等欺君罔上、不尊不孝的事情来!若朕还容你这般言行,还如何向祖宗交代!来人,将韩贵嫔贬入暴室三月,位分降为贵人,衣食用度一律降减,另,抄送佛经三卷,以恕罪过!”
淑贵妃、珍妃三人与韩贵嫔入宫前就是旧识,暗叹了气,也不好再当面多说了什么。
玉福宫众人散去,余秀玲跌坐在地上,两股还战战栗栗。婢女忙扶她。主仆两人都红了眼眶。
“才人小心,慢些。方才好险!多亏了曦贵人相助,否则韩贵嫔定然抓着这把柄,又来欺负才人。”
余秀玲捏着手绢儿擦了擦两颊上薄薄的冷汗,期期艾艾道:“若不是她,我也不会有这险境了……”
婢女一想,也觉得仿佛有理。
梁荷颂从玉福宫出来,忙赶回双菱轩,路上就让采霜去请郝温言来给贤太妃看看身子。采霜身子矫健,走路快,不过梁荷颂没想到,她赶回双菱轩时郝温言竟然也赶到了。在门口碰上,郝温言眸中一亮,而后恭敬朝她行了礼。
“郝御医大老远奔跑来,劳累了。飞燕,快端茶水来给御医大人润润喉。”
“娘娘不必,咱们还是先把贤太看看。”
郝温言见那鲜血淋漓,医者仁心,不忍得很!
梁荷颂低眸看贤太妃,别有意味的干笑了一声,也没拆穿。
“不急。”
她一路疾奔的模样不过是装样子的。她悄悄检查过了,贤太妃根本没有多大伤,顶多就是些小口子、小淤青,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全是殒命它口的那二鸡的……
果然,贤太妃经过一阵仔细湿帕子擦拭后,整个猫精神焕发的。趁贤太妃大口朵颐大鱼块的时候,梁荷颂趁它不注意捏了捏它前腿和后腿屁股,竟然比失踪之前还肥上一圈!(小黑屋里除了吃也不能如平时那般到处跑跳运动,不肥那鸡肉如何消耗?)
梁荷颂忽然觉得,有点儿对不起韩贵嫔了……
让康云絮几人去了外头,梁荷颂这才与吃着鱼的贤太妃聊上。
看了眼贤太妃那越来越滚圆的肚子,梁荷颂凝眉。“太妃娘娘,食不可过甚,这鱼嫔妾会给你留着的,您要不歇会儿吧。”
贤太妃毛茸茸地脸儿扎在碗里,胡子上沾着一粒儿鱼肉渣,边吃边叽里咕噜道:“这……吚呜你就不懂了!鱼啊呜得趁新鲜,而且,吃到肚子里的,才是自己的……”
它吃得投入!唏哩呼噜、啪啪啪。
这声音,怎么还吃出猪的感觉了。梁荷颂打算等它撑(注意是撑)不下了,再跟它说。
最后,贤太妃对着鱼儿的一堆尸骨,打了个饱嗝,对梁荷颂说起几日遭遇:“那姓韩的毒丫头片子,当年还是哀家让人提拔他老爹升官儿,没想到她居然恩将仇报,拿鞭子抽哀家!不过……好在那鸡还不错……”
“……”梁荷颂扶了扶额,觉得没有必要再交谈下去了……
回头,梁荷颂便见窗台上一只雄壮的大灰猫,在窗台上徘徊犹豫,不敢贸然进来!
梁荷颂招手,准许它进来。得了主人家准许,大灰猫肥壮的四腿一蹬,一下子就跳进屋子里,朝贤太妃来,不过不似从前那么噼哩噗噜的猛追,踩着果毅的猫步,老虎似的缓步走进。
贤太妃舔刮了下嘴毛,瞄了它一眼,蹲坐在那儿想走又没走似的尴尬不自然感。灰猫走过来,隔着一步远的距离,彬彬有礼的蹲坐下。
“太妃娘娘,这回是辰良召集了群猫,帮忙救了您。”
梁荷颂说了前半句,也不说后面该不该感谢的话,便闪退一旁,自干自的针线了,偷偷一瞥那蹲坐在圆木桌上的二猫。二猫并排蹲坐着背对着她,仿佛两只形状别致的花瓶儿。
二猫一动不动静坐了许久。
“哀家向来赏罚分明。”贤太妃伸出一只爪子,将那装满鱼刺的碗往大灰猫面前一推——
“赏你的。”
大灰猫埋头,噼噼啪啪的啃起鱼刺来。
梁荷颂摸去额头上一滴冷汗,暗自感叹可怜的灰猫,可再看那灰猫吃得嘎嘣有劲儿,仿佛很喜欢吃似的。
微微叹了叹气,梁荷颂牵了牵唇角,染起浅淡而略酸涩的笑容。若能有人这般追随左右,简简单单的只对你好,何尝不是幸福。
穿针引线,梁荷颂绣了一阵儿,一件红底彩花儿的小衣裳已经初具形状了。
虽然她在这小小的屋子里静静的做着针线,但梁荷颂笃定,今日关于她这事,定然已经传遍后宫,很快传入京城。关乎太庙、太…祖,这事能不传出去么?不过,今后她得提醒贤太妃,多注意着点儿了,莫让人听见她会说话。
正如梁荷颂所料,传言如乘了风,宫墙再巍峨也抵挡不住人的倾诉…欲…望和好奇心,都把她当做太…祖…神灵青睐的对象,就差没说成神女了。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玄乎乎的闲话,把她神化了些。
傍晚时,康云絮含笑进来,说皇帝晚上要过来双菱轩陪她。
他定然是来问托梦之事真相的。梁荷颂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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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康安年看了看外头天色,轻声对皇帝道:“皇上,时候差不多了。”
厉鸿澈终于从一堆奏章中提起头来了,想起身,忽觉有些头晕又坐回了椅子上,轻咳两声。
康安年忙取了药丸来。
看来眼那看似简朴、普通,实际做工设计极为精巧的药盒子,厉鸿澈将其打开,取出一粒药丸。
“这不是欣兰宫送来的药。”
“皇上慧眼,确实不是。是曦贵人前些日子送来的。”
“何时送来的,朕怎么不知道!”厉鸿澈眼色一厉。
康安年一愣,不想皇帝竟然不知道这事儿,忙跪地。
“皇上恕罪,想来是小福子忘了禀告了,是奴才失职,没有提醒他。”
“罢了,这次就算了。但以后关于双菱轩的事,不分大小,一律禀告朕!”
康安年忙称是。
冯辛梓来,厉鸿澈让康安年先去外头候着,待他说完事,就去双菱轩。
康安年出来,却带着微笑:皇上总算渐渐走出了当年的阴影,希望这次能够把握住心上人。曦贵人虽然是尉迟一派送进宫的,目的可能不纯,但品性当真不错,能华能实,圆滑之下又有着一份真,正是适合皇上的女子。而且方才皇上竟都没让人试药,直接就吃了,可见皇上心底对曦贵人是很信任的。
此时屋内。
冯辛梓将从尉迟府密室里取来的一封密信,呈递给厉鸿澈。
厉鸿澈打开信纸,这信不是信,而是两句诗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寓意很是含糊,难以辨别。
厉鸿澈又在布了卦阵的书架上取出另外两封,一封从盛府中搜出,另一封烧得只剩巴掌大一片儿纸,是从江南梁府中取得。
三封信都没落款。
“皇上,这些都是抄写的诗句,真是密信么?您为何把三封信摆在一处。”
冯辛梓不解。
厉鸿澈眸光平静,扫了一眼那经过伪装的字迹,沉声道:“三封信,出自同一人之手。”
只要是同一人所写的字,哪怕再故意伪装,也会泄露蛛丝马迹!别人或许认不出来,他厉鸿澈自小读书过目不忘,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盛丙寅与尉迟斌多年来势如水火,虽然是父子,但定然不会合谋做什么,所以,很可能他们二人都不知道有个共同联络人!
厉鸿澈将三封信收起,放入卦阵中。他真想早日会会那在他朝堂大臣背后,运筹帷幄,将南北将军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到底是谁!
厉鸿澈看了回书卷下压着的那支银珠玉钗——是今日那把众人唬得团团转的女人的。放好钗子,厉鸿澈大步出门往双菱轩去。
不管那暗影中的黑手要做什么,他也不会惧怕!他要将他操纵、算计的木偶,个个击破!让他无一兵一卒,看他如何兴风作浪!
从南下之行前,厉鸿澈就已经觉察了梁文宽处的古怪。梁府,盛府,以及即将走上歧途的尉迟府,都在他预料之中!
不过,只是因为那女子,计划不得不提前一些,略有些仓促。所以这些日子她不得不时常通宵达旦部署,利用黎家势力,填补漏洞。若尉迟斌作幺蛾子,他定铲除!只不过,梁烨初作为他得意门生,恐怕不太好办……
还有便是,他总觉得,尉迟斌那个大奸贼提拔的小奸臣梁烨初,太过滴水不漏,看起来太过柔和、纯净,反而不够真实。
走到菊香园是,厉鸿澈想起了楼兰人,简直头疼!吩咐康安年——
“你去听枫堂,若楼兰贵客还没想出更好的法子,就请他去水牢好生‘伺候’!”
让他拖拉!让个男人生孩子,这些日子他一想起就觉得是场噩梦!
其实,那楼兰老头儿真不是拖拉,而是……他真没更好的法子了!都是为了保命,他胡诌的!
*
夜色刚刚落下,双菱轩里便有御膳房的太监鱼贯而入,眨眼的功夫就摆好了一桌子菜。
厉鸿澈掐点儿掐得极好,来时正好太监们退散出去。梁荷颂之前得知厉鸿澈要来,就作了梳洗打扮,扶身行礼,颔首喊了“万福金安”的套话,可她还没跪下去,就被厉鸿澈凝眉扶住了——
“朕不是说过,若无旁人不必行礼吗!”
“臣妾不敢越矩。”
梁荷颂虽起身,但颔首低眉,也并未看厉鸿澈。
“有何不敢?朕许你敢。”
“……皇上后宫妃嫔众多,臣妾只是其中一个,不敢恣意胡来。”
“不敢?免礼这等小事你不敢,假借皇室名义、胁迫朕的事,你做起来却眼睛都不眨一下。”厉鸿澈想起白日的事,还心有余悸!若是稍有差池,他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你可知,你今日差点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她是知道危险,但更知道,他不会让她有事。不是因为对他对她这份感情有信心,而是对他必然在意她腹中的孩子,这件事有信心,不然也不会让人那么精细伺候她孕期衣食。
低眸,梁荷颂欠身。“臣妾知道……”
“知道还那么做!”
厉鸿澈眸子碎着怒气的寒冰,他真是不喜欢她不爱惜自己这一点!
厉鸿澈鲜少喜怒形于色,不过现在他面上终于起了几丝波澜,薄唇抿着薄怒,眸光深沉如黑夜,锁着梁荷颂低垂着的、看似温顺的两颊。
“你哪怕不爱惜自己,也要替你腹中的孩儿想想!这样的事,以后绝不许再做,记住没!”
他果真提到了孩子。梁荷颂低眸颔首:
“皇上如果是来教训臣妾的,那么皇上可以直接处罚了,不必再与臣妾多费唇舌,因为臣妾愚钝,恐会让皇上失望……”
她话还没说完,便一下子被厉鸿澈揉进他宽厚结实的胸膛,深深的将她抱住!随着这个拥抱涌来的,还有这个平静的男人心中潮水般波涛汹涌的情绪!疯狂地朝她席卷来,把她包围。
他的胸膛硬邦邦的,与她绵软的胸脯如此不同,是两种性别的不同特征,对比鲜明!
许久。
厉鸿澈在梁荷颂颈窝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抬起头来。
梁荷颂以为他会说什么,结果他什么都没说,因着他高,所以俯瞰怀中的她,嘴角轻轻一牵、露出一线雪白的皓齿,目光荡漾起温软的柔和。“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不太常笑的俊俏男人,哪怕是个浅浅的微笑,也有致命的吸引力——因为好看,而且稀有。所以梁荷颂怔愣了一下。
趁她怔愣,厉鸿澈拉起梁荷颂便去桌边坐下。
拿起筷子,梁荷颂才明白过来,她竟然被他那个惊涛骇浪的拥抱和微笑美色给成功的转移了话题。
食不知味,梁荷颂又不能一口不吃,懒懒地,只在眼前的两道菜盘子里捅了两回。
梁荷颂不经意瞄了眼放有娃娃衣裳、针线布片的篮子。贤太妃圈成一团睡着,装了满满一篮子。大灰猫在窗台上蹲坐着,莽汉似的脸木讷状,远远瞧着贤太妃,尾巴梢儿一甩一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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