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和明显痛苦的呻吟被锁在山中,只有树上的鸟儿知道,却因不忍看而飞了去。
无 法Ⅱ 第八章
我的手,无法自由;我的脚,无法移动
我的人,无法躲藏;整个的,被囚禁了
──Kay Chen
夕阳,橘黄|色的天空,很远、很美,却触摸不到。
他像死了一样的睁著眼看著那片自然的美,不时的身体还重重地颤抖了下,嘴间尽是苦涩,泪也将眼睛上的伤渍得痛了,他却毫不在意地茫然地睁开眼,看著那只满意的魔鬼站起来,擦著自己流到魔鬼身上的血。
血红的,一片又一片,在裤档的位置。
眼神像刀子一般射过来,直直地射进向德恩毫无焦距的眼里。
像是嘲笑他的自不量力一般,紫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角度。
「还以为会吐的,想不到……你後面还跟以前一样棒。」
得不到回应,紫有些无趣地撇撇嘴伸出手大力扯住他的发,抓得头皮快被扯了一样,向德恩痛哼出声。
拖著,就往山上走。
「啊……」全身是伤,下半身还赤祼著的被拖著,背贴在地上,所有的施力点全集中在头皮上,像快被扯了一样。
绿绿的草地上,一行的血延著步行的路线落下,从股间流出。
床上,发著烧,男人脸上红得不像话,被控制著的全身发烫的身体,摇晃著。
「不要……」接近死亡的感觉……
紫将力量化在腰间猛烈地顶了进去,男人的洞口无力地吞吐,受了伤的痛好似一道不会合上的口一样,还能感到冰凉空气流到深处。
「好热……」快融化了一样,快将他给整个吞噬一样,向德恩的体内因为发烧而高温,他舒服地往那处执著著,舍不得离去,稍稍地抽离再重重地撞去,肉体互触的声音不绝於耳。
双腿大张地被抬高,向德恩满脸的泪水并不是意识上的想哭,而是因为难过、因为生病、因为疼痛而逼出来的泪。
臀部缓缓地向後挪了挪,好了……好一点了,那身体里不停抽插的东西总算是出去一点了……
「让你逃!」双手一拢拉了回来,强力地顶入。
「啊……」虚弱无力的声音。
「还记得吗……这双腿,你的脚毛怎麽这麽少呢……像个女人一样,好光滑呀,看,多美……沾点血,很好看啊……比流还好看……」
「不知道,断了的话,还会不会这样好看……」
「啊──!!!」
碎裂的声音!骨头断了的痛!像一根巨大的铁锥直直锥入心脏,呼吸停了一样,吸不进气、也吐不出……
紫的手只是放在脚上而已,脸还是笑笑的,从未如此的笑,好猖狂的笑。
亲手的──将向德恩的左小腿骨给折了断。
这样,他就没有逃掉的工具了。
破门而入的声音,向德恩的眼前已是一片红雾,看不见……
眼皮阖上,全身冷汗冒出。
「紫──你──你做了什麽!」奇的声音,分外的紧张,失去了冷静。
埋在体内的邪恶退出,向德恩也只能轻轻地哼了声,有人抬起了他的腿,他是不是……再也不能走路了。
碧凤,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好美啊……」
侧过头,向德恩吐著寒气带著微笑看著那个仰望著天的平凡侧脸,都说了她特别怕冷还硬要来阳明山上看雪,零下的温度把碧凤的鼻头冻得红红的,像小丑。
天空飘著雪花,还说什麽台湾亚热带的气候要看到雪实在不容易,就算如此,也要顾顾自己的身体啊……笨蛋!
「看看你,鼻水都掉出来啦。」
吴碧凤慌张地下意识去摸那人中,一片乾乾的,马上一个轻掌打过来:「又弄捉我,真是!」
「我怎麽舍得。」从後面抱著她,向德恩低头贴在她的颈边,闻到长发上飘过来的香味,淡淡的,很耐闻,是碧凤的味道。
「注意你的身体啊,上个月的感冒好不容易好的。」说著说著,抱得更紧了。
「你呀……越来越婆妈,阿直都说你是我老婆而不是我老公了。」
假装一气,向德恩瞪向旁边那个噪音制造群,都几岁的大男人了,还跟一个小孩过不去?!
一群袖手旁观的人看著两个一大一小对峙中的人,大的是阿直、小的是晓轩,所争之事也不过是拍照的时候两个人特爱抢镜头,吵著谁站中间谁站旁边。
碧凤先笑了出来:「要是有相机在的地方,他们没一次不吵。」
「早知道就别带他们几个出来,一群臭家伙。」
「呵呵……」清脆又细微的笑声,特别好听。「其实这样也不错,有些乐趣。」
「是啊……就这样。」
除了耳边大人和小孩的吵架声、一群人的爆笑声之外,他们俩人只是亲蜜地贴著身体,厚重的衣服也阻隔不了彼此的心跳,看著被雾迷蒙的群山,薄薄的日光照射下来,一切是这麽地充满希望。
「一辈子就这麽过吧,将来老了,隐居在山上、空气新鲜,到时晓轩也可以带著一家大大小小来山上看我们。」
碧凤侧过头,以询问的眼光看著。
向德恩的回应是低头的一吻,对方还害羞地脸红,从小丑变关公了。
「是啊……」他眼中流出的无限温柔。「我们还可以在後院种种菜,他们来了不用再到城市买,自己种的菜最健康了,也可以种种茶,你知道的,小刚最爱品茗了。」
她乾乾地咳了两声,轻轻地。
向德恩立刻脱下身上的厚外套往她肩上一披:「我们走吧。」
第一次的,成为夫妻都七年了,碧凤主动地吻上。
「真想把你的好全部藏起来。」说著的时候,双眼没离开过向德恩的。
「这麽贪心?好吧……让我想想。」作势思考了会儿,向德恩露出无赖般的脸狡诈地勾起一抹坏坏的微笑。
「呀──你、你、快放我下来。」一把拦腰抱著尖叫的她。
向德恩全心全意鼓足气对那山与山间喊出:「吴──碧──凤──我──爱──你──」
那群原本围著阿直跟晓轩的人群看过来,各个甜甜地笑开,眼神有祝福的、暧昧的、投以「你好样的」任何眼神都有。
「你真是……」害羞著黏过来的双颊,红得像是爆血管。
但那脸上,是幸福的笑。
「我的好,不是早就都给你了吗?」向德恩帅帅的,露出雪白牙齿的笑,让吴碧凤短暂的失神了。
脸上一阵湿意,一滴一滴的水直直落下。
怎麽了?是下雨了吗?他在室外吗?
这麽热气腾腾的水,是泪吗?上帝,你也会落泪吗?你终於……落泪了吗?
张开泪,还没对好眼睛焦距,向德恩感到呼吸困难,伸手想摘掉套在鼻上的氧气罩,立刻遭到一道声音的阻止。
那是他日日夜夜期待著的声音,一道,特别温柔的女音。
「别动,你身体还虚著,就这样……就这样……」
向德恩不信世界上有上帝这种东西,打从高三开始,可是现在他却信了,上帝派来他的女神,出现在他的面前,吴碧凤。
激动地想张开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努力地伸手抓住那渐渐清晰的影子,温热的触感……真的是他的爱,他的碧凤。
想思化成泪水,奔了出来。
一点也不顾身体的痛,压下肺部快烧掉的难过,向德恩真想立刻起身抱住她,再也不和她分开了。
「乖……别动,这样就好了。什麽都别说,我会在你身边的。」
令人安心的微笑,带著泪花的微笑,碧凤的脸又逐渐晃著远去。
向德恩再次醒来的时候,满鼻腔都是药味,但呼吸是顺畅多了,氧气罩也拿掉,整个人很安心地躺在床上,身体没有疼痛。
慢慢地看向窗外,阳光很大、很好,树上还不时传来知了知了的夏蝉声。
这里不是他所认为的那别墅,而是一片很白色的空间,可以确定的这里也不是医院,台湾的医院哪一家有这麽好的窗景?望去,是一片绿油油的,有股错觉,这里甚至不是台北。
突然想到,他再次入睡前所看到的人……
向德恩开始慌张地抬眼找著,这个房间除了他以为再没有其他人。
想下床的时候,他发现──
脚没办法走路,是啊,没办法走路,左小腿上著夹板绑著绷带,白白的一圈一圈绕著像一层白色的皮附在上面,他的腿看起来很肥,不,应该是肿。
他应该愤怒的他应该发火扔东西的,却什麽也没做的坐在床上一脸平静。
「碧……凤……」嗓子也很哑,发出来的声音像老人。
脑筋停顿著,向德恩就这麽瞪著眼看著门口,像一尊雕像坐在那,动也不动。
一个小小的黑影跑进来,两边脸颊红红的两团,大笑著冲过来扑到向德恩的怀里。
「爸爸……爸爸……晓轩好想好想你啊……」
原本笑著笑著的小孩变得哭了起来,弄得向德恩的衣服湿了一片。
「晓……轩……你怎麽在这里!你不该在这里!快……」向德恩陷入慌乱,双手紧紧地抓著向晓轩小小的肩膀,摇晃。
为什麽!不能……不能让紫看到他,那是我的儿子,不是莫东紫的,是我跟碧凤的孩子!
「爸爸……」小孩痛了地皱著眉,却还是乖乖的待在父亲的怀里,双手环过父亲瘦瘦的胸膛抱著。
「快躲起来!躲起来……不能让人看见!」拎起向晓轩,他执意起身,不料左脚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而大力地跌趴在地上,小腿上手术後的那伤口裂了开来,血慢慢地浸出白色的绷带。
这时,向德恩才开始感觉得到痛。
「爸爸──你流血了流血了,妈妈妈妈……」向晓轩的小手在伤口上方腾空著,嘴里呼著气,轻声喊著不痛不痛,脸色却是铁青的,像是被刚才的一幕给吓得不轻。
「恩,你别吓我呀!」冲进来扶起向德恩的人,一身长裙一头长发,那是他最爱的发,上面有著碧凤专有的味道,令人安心的味道。
「你也……你也……」紧紧地抓著吴碧凤的衣角,向德恩大口大口地喘气,样子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断气一样,她在他背上轻轻地顺著安抚。
怎麽会这样!我答应过那家伙,我很快就可以回家的了,很快的,为什麽你在这里?为什麽晓轩在这里?他们要做什麽?
流跟他说过的,他会支开所有的人,为什麽紫会在那儿?为什麽……他总是觉得回家的路,是这麽的远……
「告诉我,我回到家了!告诉我,你们不是被绑来的!告诉我……」抓著难受的胸口,向德恩轻轻躺靠在吴碧凤的腿上,声音里,是绝望的。
「已经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抱著他,吴碧凤轻声细语。
他乾涩地闭上双眼,将泪忍下。
无 法Ⅱ 第九章
一别墅似的医院,在台湾还真的是仅此一吧?
只有三间病房,却有一整个医疗团队,一个礼拜七天都是不同的医生来替向德恩换药,一个个都是这样冷酷平淡的,像是例行公事来来去去,倒不是一脸的不耐,而是没有感情那样,行尸走肉。
但这一个月来,热得发汗的天气,都仲夏了,向德恩已能下床走动,不用人扶却要用拐撑著。靠著吃吴碧凤做给他的饭、跟向晓轩打闹来渡过每一天,有时候还坐在後院的大草坪上,一颗看起来几百年的大树下乘凉,向德恩老是被老婆骂著不能天天待在冷气室里,不病都养出病了。
听她的话,反正他也不喜欢屋子。
只是……他一直没有再问,他们一家三人是怎麽到这里来的?
问了也只怕那答案让他连晚上做梦都会吓醒以提防什麽人又要再次闯入这里,麻烦既然没找上门,何必去自找?
他从碧凤的口中得知,阿直确实是中枪,右胸腔虽然不是放心脏的地方,却一样危险,好在祸害是真能遗千年,在他被绑後的第四天,阿直脱离了生死一线的时期,醒来。
醒来到是不好,阿直联合小刚五荣他们透过管道一直在找寻他的下落,当然,他们是找不著的,那三个人在台湾的势力……不容小觑。
只要不去想自己其实是被囚禁著,这样的日子也不会很难过。
何况,碧凤一直想在老了以後跟他一起住在山上的不是?现在不过是有人逼他们将计划提早了而已。
编出来骗自己的谎言虽然无力,即使连自己都不想相信了,他也得相信。
与其担心恶魔随时上门,还不如养好小腿的伤,再……再做打算!
因为,再怎麽样,全世界还是这麽在运转,时间仍然从沙漏中滴落。
再怎麽样,太阳明天还是从东边升起照耀你不会抛弃你!
天气正热,些许的风吹过,意外的访客通常就是这麽被吹进来的。
在客厅看电视看到快睡觉的向德恩,就在眼睛眯上的那一秒,听到:「你的嘴巴大到让蟑螂跑进去了。」
喝!什麽!
下意识地舔舔嘴唇,手背顺便划过去,什麽蟑螂,没有啊?
向德恩眼睛呈现死鱼状态,然後就看到那一个熟悉的笑容进到他的视线里,段月……那个有著一个很惨名字的男人,那个长得一点也不像二十八岁的男人,提著一个水果篮坐到他身旁,篮里有苹果木瓜和香焦,还有一瓶有著漂亮瓶身的酒。
「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弱啊……」段月伸出食指戳戳向德恩受伤的左小腿。
「喂!会痛!」立刻拨开来人的手。
其实已经不太痛了,该愈合的地方都愈合了,却结痂还不成疤,但向德恩就是不想让这个人碰,因为他跟某个人……有关系……
被他碰到,就好像被某个人碰到一样,身体起了不小的颤栗。
「你来做什麽?」
「当然不是来说好话给你听的。」段月转头望到屋外去,阳光照得前廊空空一片,又转回来:「我刚看见你老婆了,挺清秀的,还有那个小家伙,是你儿子吧?长得很可爱啊,长大一定迷死很多人。」
「你来做什麽?」向德恩这下睡意全无,敌意瞬间升起。突然提这个做什麽,他和这位国际级名服装设计师自创名牌家不是这麽熟吧?
「可惜,你儿子一点也不像你。」
──不像我?你话里是什麽意思!
心中想要保护的秘密被狠狠刺穿,那个连向德恩自己也尽量不去碰触的事实,不管段月是有心还是无意,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律草木皆兵,一手粗鲁地抓起段月的衣领提拉了过来,缩短了彼此之间的距离,眼神是恶狠的,和从来未曾如此失礼的举动和威胁:
「说!你到底、来做什麽?!」
原本还微笑著的脸,此刻已面无表情,盯著向德恩的怒脸。
「没什麽,我并不怎麽讨厌你,所以以朋友的身份来看看你。」毫不在意地这麽说著,段月拨开衣领上的手,拿起颗苹果咬。
向德恩没料到对方只是单纯地这麽想,由不得联想到某个同等级奸诈的人,现在人也许躺在病床上,那个人也是刀子口豆腐心。
跟紫的「关系」好一点,难道就是坏人了吗?想到这里,不禁脸稍稍红起来,自己也跟那个人有过那麽多次……那自己也不是好人了吗?
突然间,抱歉涌上心头,向德恩正想说些什麽的时候,段月再次开口:「也顺便告诉你,姬先生受伤了。」
一句话,像炸弹,轰的一声,五体歼灭。
流?流受伤了?
「怎麽受伤的?」没来由的心中一窒,向德恩抓著心脏,发抖。
难道他被紫发现了吗?知道他放走自己,支开所有的人,唯独、唯独……
「听说是被打的……喂,嚐嚐,这水果还真好吃。」
被打?!难道是真的……
向德恩一直以为,流欺骗了他,说什麽要帮他离开那个地方,全是编出来的,要不自己也不会断了脚,在这里,全家人都受困著。
他一直不知道是谁,将碧凤他们接来。
紫,是你吗?
你总是抓住我,总是这样的,我这小人物对你来说这麽有用处?宁愿囚著这麽不开心的我,也不要去找一个肯乖乖配合你的人?你到底,在坚持什麽?
向德恩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沙发上,电视还开著,重播昨晚已经和老婆小孩一起看过的台湾特有乡土剧,演了一千多集都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