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如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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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如割-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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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致他老婆自尽身亡后,更是想通过儿子在学业上乃至事业上的优秀表现,在心理上和牛双全一争高下,乃至从此光耀门庭,走出多年来家门不幸的阴影。但一切又事与愿违,春子高考失利回家当了农民,这让牛树人彻底的失望了。

  如今,春子被招进县委机关工作,就像是救命稻草般拯救了牛树人感到孤苦无望的心。在他的眼里,当干部做官就是高人一等,尤其是对于世世代代的农民,能够踏进衙门就足以光宗耀祖了。牛树人心说,这不就是当年让春子好好读书的目的所在吗?如今目的就要达到,难道不比考上大学更值得高兴?当然,春子并没有告诉父亲自己在县委机关的苦衷和尴尬,这使得春子在父亲眼里,真像是进了人间天堂。

  带着这样重见天日的好心情,牛树人终于迎来了自由之日。

  这已是1996年的冬天了,大地一片萧条景象,但牛树人却似沐浴春风。因为在监狱的门口,一辆北京吉普正开着门等着他,迎过来的正是自己引以为豪的春子。这是春子为让出狱的父亲高兴高兴,特意请李唯一帮忙在某单位借了一辆车来接父亲回去。

  春子安排父亲住在自己的出租屋内。春子在这儿已有半年多了,小小的两间房不到20个平方,70块钱一个月,包水不包电,仅有一张旧床、一张破桌是房东的,其余诸如烧饭用的煤炉以及锅碗等都是自己买的。

  “你怎么凳子也没有一个?”进了屋,牛树人问。

  “我一个人用不着凳子,想坐就坐在床上。”

  牛树人说:“看来,你也活得不怎么的。”

  春子将父亲的东西放好,将他扶到里间的床边坐下,说:“能这样已经是不错了,我刚来时睡的是办公桌呢。”

  “你不是干部吗,怎么连住宿也不给你安排吗?”

  “你以为干部都可以安排住房呀?没那么容易。再说,我还不是真干部。”

  “不是真干部?那你是在做什么,为什么要骗我?”牛树人一听,满脸的惊愕。

  “也不是骗你,我事实是在县委办上班,只不过还没有正式的编制。不过也快了,领导说会先帮我搞个事业干部编制。”

  “哦,那可得抓紧办好,没有编制可算不得真正的干部,随时都有可能被辞退的,就像我当年做民办教师一样,待遇各方面都相差很大。”说着,牛树人摸了摸春子的脸,“你小子虽长白了,但长瘦了,怎么,吃得不好吗?”

  “没有啊,我还常到人家单位上吃,油水多着呢。只是苦了你了,在牢里哪有什么好吃的呀。”

  牛树人一笑,“坐牢嘛,就是那样子。不过我知道你,肯定是吃了上顿没下顿,自己有时又不愿做饭,所以老空着肚子,对不对?”

  春子咬牙不吱声。

  “那就是说对了,这样吧,这餐我来做,你到街上买菜去。”

  春子“哦”了一声,正准备出门,李唯一进来了。

  “老爷子由我接风,不用去买菜了。”李唯一先拦住春子,然后走到牛树人跟前,礼貌地说:“牛叔叔,我因为有事没去接您,望别见怪。”

  春子赶忙过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李秘书,玩得相当好的,今天接你的车就是他安排的。”

  “唉呀,你是李秘书啊,听春子说起过你,你对我们爷俩太关照了,真是太谢谢啦,坐,坐。”站起身的牛树人请李唯一坐到床上,“真是的,这小子连把椅子也没买,懒得出奇。”

  “我今天就买去。”春子站在旁边嘿嘿傻笑。

  “没关系。”李唯一说,“现在就不坐了,我请你们吃饭去,算是为牛叔叔接风洗尘。”

  牛树人再三推辞,但见李秘书确是一片诚意,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感激万分地跟着出了门。

  *** *** *** ***

  春子留父亲在县城住了几日,待到了星期天,便送父亲回到了阔别四年的牛磨村。

  而就在此前十多天,村里有另一个离家数年的人回来了,不过只住了两三天复又外出了。这个人就是春子魂牵梦绕的牛芳玲。据村里人讲,三、四年不见的牛芳玲,看上去比以前还要漂亮,不但穿着时髦,而且举止大方,活脱脱一个城里人。她父亲牛双全还得意地透露给邻里乡亲,牛芳玲这几年到深圳打工去了,从打工妹做起,已升任一家公司的“拉长”(生产线管理人员,也称为主管),月薪七八百元,这次给家里带回来了一万多元。

  在牛双全说这些话的当晚,村里就有十几户人家的大人带着自己的儿女登门去了。有在家里抓了几只鸡去的,有特意上山打了野味送去的,目的只有一个,都是求牛芳玲将他们的子女带出这穷山沟,出外打工挣钱。

  牛双全很高兴地接待了大伙,他像是回到了往日当村支书时家里来客不断的风光日子。自他被免职后,他家里就很少来人了,更别说有找他办事的,这让上了官瘾的牛双全好不自在,总觉得自己周围一下子没人捧着追着,就不是牛双全了。



  然而,女儿牛芳玲的态度让牛双全感觉好没面子,也让大伙儿热切期盼的心凉了半截。牛芳玲说,她公司用工条件提高了,现在非高中毕业生不录用。

  谁都知道,这村里没几人读过高中,明摆着是将人拒之门外。于是各自回家后,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牛芳玲发达了就看不起人,忘了本;有说牛芳玲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好人,这么些年离家在外,连封信也没有,不知都干了些什么。

  春子听了这些议论,心中也升起了无数疑团。他问伯父:“你知道牛芳玲这几年在外,为什么也不写封信回家吗?”

  伯父轻蔑地一笑:“你管她的事干嘛?”

  “哦。”春子明白,世上没有人知道自己内心是多么牵挂牛芳玲的,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便装着无所谓地说:“没什么,随便问问。”

  伯父说:“她老爸,也就是我们的那个死对头,说什么是因为她女儿一心想干出点名堂才这样。说她在外一直干得不太好,所以不好意思与家里联系,现在做得不错了,便直接回到家里看看。”

  “不会吧?”春子想,那她为什么不与我联系呢?

  伯父并不知道春子的内心所想,便说:“我想也不会,鬼知道他们家的事,我巴不得他女儿死在外面呢。”

  “你……”春子想责备伯父不该骂人,但又忍住了。站在伯父乃至自己全家的立场,都不会原谅牛双全曾经的所作所为,自然也不会有好话对待他家。

  *** *** *** ***

  春子从家里一回到县委机关上班,便被李唯一叫去了。在蔡学良的办公室,只见平日里和蔼可亲的蔡叔叔板着个脸。

  “蔡叔叔,您找我。”春子走到蔡学良办公桌前,有点小心地问。

  蔡学良朝李唯一摆摆手,李唯一便转身出门,且将门轻轻带上了。

  “你坐吧。”蔡学良指指办公桌前的椅子。

  春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很小心地坐在椅子上。

  “我有点事问你。”蔡学良说,“你是不是经常到一些县直单位和乡镇去要吃要喝,且让某些单位的办公室人员请你按摩?”

  “我……”春子一下子瞢了,不知蔡叔叔在说什么。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在我面前你要说实话。”

  “我,我真的没有啊。吃饭偶尔吃过,但那也是曲指可数的几次啊,至于按摩,我都不知道按摩是怎么回事。”

  “可有人在告你,你敢与他对质吗?”

  春子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敢!”

  “真的敢?”蔡学良又问。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我有什么不敢,你把他叫来。”春子感到很气愤,倒真的很想会会这个诬告者。

  蔡学良看着春子,好一会儿才微微笑了笑,“我也不相信你会这样,但还是要问问你。是这样的,告你的是封匿名信,说你作风很坏。”

  “怎么会这样,到底谁这么缺德呀?”

  “唉,我也不知道,这信是打印的。本来一封匿名告状信也并不能说明什么,可恶的是,这封告状信写到了县委书记那里,而且县里主要领导手上都接到了一份,更可恶的是,它偏偏在正准备帮你解决事业编制的时候出现。”

  “啊!”春子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有人竟将污水泼得这样狠,“那会怎么样?”

  “你的事啊,被搁起来了。哎,可惜!”

  “不会吧,这原本是毫无凭据的诬告,怎么能信呢?”

  蔡学良站起身来,走到春子身旁,轻拍他的肩,“李又兵书记在常委会上已拍板了,帮你解决事业编制的事暂时放放,以后再说。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以后另想办法吧。”



  见春子低头不语,蔡学良又宽慰他说:“一定会有办法的,你好好安心工作,千万不要有什么情绪,也别沉不住气在外乱说,该干啥还干啥,用工作成绩说话,懂吗。”

  春子点点头,然后走出了蔡学良的办公室。

   
【第9章】寻亲人巧遇郑金平
春子的心好乱,牛芳玲带给他的一大堆疑团尚未解开,现在又被不知什么人诬告,挨了一记重重的闷棍还不能喊疼。但他听从了蔡学良的话,不胡思乱想,只认真工作。

  十几天后,春子接到了一封令他百感交集的信。信是这样写的:

  春子:

  你好!前些日子我回到了老家,才知你已到县委工作了,我为你感到高兴。本想去县城好好看看你,哪怕是一眼,但不知怎么搞的,我竟一下子失去了见你的勇气。在县政府的大门前,我排回(徘徊)了好久,还是流着泪跑开了。

  你肯定会怪我这些年没与你联系,其实我是很想写信给你的,但你知道吗,这几年我在外遇到了好多事,好多好多不能告诉你的事,你叫我如何写信跟你说呀,因此我也没有跟任何人写过信。这次实在是太想家了,更想看看你,所以就回去了,但在家终究没有见到你。我想这样也好,因为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你也许也变了很多,所以,曾经的梦幻就永远把它当着梦吧,一个永远不要实现的梦。

  过几天我会寄一些钱过来,我想你娶媳妇时是用得着的。

  芳 玲

  没有留下通联和地址,信封上也没有,但从邮戳上可以看出,信发自文州市紫光区。春子确定,牛芳玲并非在深圳打工,而就在文州。

  几天过后,春子果然收到了牛芳玲的汇款,是一万元整数。她哪来这么多钱呢?春子强烈想见到牛芳玲了。

  可春子手头要做的工作实在太多,不仅要做好日常的信息报送,而且还有几个调研课题没有完成,于是便没有太多的时间用于办其它的事情。直到放假过春节了,春子回到牛磨村才三天,估计牛芳玲不会回来过年了,便决定去文州市区寻她。

  这是大年初一的夜里。春子和父亲在大伯家吃过晚饭后,便聚在那儿和家人一起玩牌。春子爷爷坐在一旁抽着春子买给他的阿诗玛香烟,一脸的幸福——这可是他抽烟史上抽到的最高档的香烟。

  春子一心想着去寻找牛芳玲,约摸玩了两圈牌,便对伯父说:“大伯,我明天准备去县城给领导拜年,就不玩得太晚了,我先回去睡。”

  “给领导拜年?你去年过年好象就没去。”大伯说。

  “去年我不懂规拘,后来才知别的同事都去了,你说我多不好意思。”

  他父亲听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便说:“领导那里应该去,要不你先回去睡吧,我再玩几把。”

  春子一个人走出了大伯家。乡亲们为庆贺新年制造的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并没有传递给春子多少喜庆,反而使他凭添了几分惆怅。每逢佳节倍思亲,此时,他十分想念那不曾归来的牛芳玲。

  “她一定也是很想我的。”春子想,“要不然她不会写那封信,更不会寄那笔钱。可是,她为何不肯见到我,她到底遇上了什么事?”春子越想越挂念,心中难以平静。

  独自坐在房间里,春子拿出先前因思念牛芳玲而写的一些自由诗,感到亲切而又伤感,他不禁轻声念诵:

  美丽的月夜让我想起美丽的人

  她已离去多年

  让我想起她曾经天使般的眼睛

  我不知说些什么

  我思念的又是什么

  她灿烂的笑容?

  晚月般的脸庞?

  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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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切都不能表达

  我对她的挂牵

  捕捉我多年想象的

  难道真是她不经意的

  为我轻轻弹去一颗泪滴的

  那个轻轻的小动作

  读罢昔日的几篇诗文,春子更是思之心切,眼前满是牛芳玲的影子。正在这时,他的窗户响起了“咚、咚”地敲击声。

  这会是谁呢?春子问了几声但并没有得到回答,只是窗门一味地响个不停。春子便将窗户打开,探头向外望去,才发现原来又是那屋前牛三筋的老婆杨丹。

  “你一个人在屋吧?”杨丹问。

  “是啊,有什么事吗?”

  “能让我进屋说话吗?”杨丹又问。

  春子大概猜出她的心事了,心想决不能让她进屋,否则就惹麻烦了。“三筋会找你的,快回去吧。”

  “他哪会记得我,早出门赌钱去了。”

  还是不想让她进屋,春子说:“一会我爸就回来了,多不好,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说着,便要将窗户门关上。

  “等等。”杨丹一只手拉住窗门,一只手塞进一个小布包,然后便消失在夜色中。

  杨丹离去的样子很伤心,春子明显看得出来,

  春子将那布包打开,原来是一件新织的毛衣,他顿时有一股强烈的愧疚之感。

  *** *** *** ***

  第二天,春子穿上杨丹送给他的新毛衣,且故意不穿上外套,在杨丹屋前走过。当他确认杨丹已知道自己穿上那件新毛衣了,便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到了高峰县城,春子想想既然来了,还是到蔡叔叔家拜个年。可蔡学良并不在家,刘秀老师热情接待了他,并怪他自从到县委机关工作了,竟没有读书时来得勤,比以前生分了。

  春子解释说:“您们对我这么好,我哪会生分呢。只是蔡叔叔现如今是县领导,是我的上上司,平时见到他时都有点紧张,所以也不敢常往这儿跑。”

  刘秀说:“怎么会有这种感觉,你蔡叔叔还是原来的蔡叔叔,老师更是你原来的老师,你大可把这当你自己的家里。”

  春子连连应道:“那是,那是。”

  在刘老师家吃了中饭,春子便坐班车来到了他此行的真正目的地——文州市区。

  对于春子来说,文州市区并不陌生,他曾因工作的需要,到这里办过几次事。而牛芳玲的来信,才让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日日思念的那个人,原来就在这座并不陌生的城市。他想,也许就在上次来的时候,或者是每次来的时候,他心爱的芳玲,都在他不经意间擦肩而过,这是多么让人遗憾的事啊!所以,春子这次一到文州,便开始留意从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他多么渴望在这如潮般的人流中,能突然看到那既熟悉又亲切的面孔。

  然而三天多过去了,他几乎走遍了文州市区所有的大街小巷,却始终没有见到牛芳玲。春子感到有些心力憔悴,也怕父亲会担心他,便决定打道回府。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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