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是他们这些角色呢?
“好……痛……”柳堪怜终於有了动静,被凶眼瞪出百米而痛涌的眼泪因师父措手不及的杀来而暂时隐忍,这会儿终於决堤而出。大师兄出手好狠,怕是连椎骨都断了。
“别哭了,一个大老爷们哭成这样,你爷爷的,脸都让你丢光了!”在一旁生火烤兔子的狄思竹看看狼狈的柳堪怜咽了咽口水。
还真是爱哭,明明怕痛怕死怕血得要命,还逞强担当每天叫大师兄起床的责任,不知道大师兄的起床气连老不死的都怕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也亏得他愿意做起床鸟,否则,每天挨揍的可不就换成他了?奶奶的,大师兄的拳越来越狠了。
想到这儿,狄思竹不禁再次咽了口口水,同时伸手摸了摸脖子。
“别哭了,大师兄已经很内疚了,你这个样子给他看到,难道不觉得丑吗?”伸手接过师弟递上的兔腿,雾影兰小心地用牙齿撕下指甲盖大块皮缓缓嚼著。
话音方落,柳堪怜身边已多出一道白色的身影。花月山蹲下身来,细心地将寻来的药草嚼碎敷在柳堪怜伤口上,内疚之情溢於言表。
怪他,都怪他,下手太狠了,看样子怕是连内伤都有了,二师弟又是最怕痛的啊!
花月山收敛心神,盘膝运功,开始为柳堪怜疗伤。
叹了口气,雾影兰放下手中的兔腿,向後仰躺在草地上默不做声。
“怎麽了?不合胃口?”狄思竹停下手上的活,转头关切地询问。
“没有,留给二师兄吧!”有气无力的回答道。
“一只兔子有四条腿,只管自己吃吧!”
“二师兄受伤了不是麽?”雾影兰一脸的云淡风清。
狄思竹彻底放下手中即将完工的兔子,走回他身边,无奈地问:“在想什麽?”
“不知道,你离我一步以外十步以内,我如何得知你的心事?”雾影兰答得心不在焉。
“我是说他们,人家可是在十步以外啊,你总该知道他们在想什麽吧?”狄思竹不打算和他打马虎眼,虽然在他面前凶不起来可也不等於事事顺从。
“老样子,一个活佛转世,一个黄梁好梦。”说罢,眼帘下垂,一抹笑意染上脸颊,就在狄思竹以为他要睡著时,雾影兰忽又睁开双眼:“说得对,一只兔子有四条腿,就算被我吃了一条,还有三只够你们分了。”
“对!”狄思竹笑著走回火堆旁,另撕了一条兔腿给他,“吃这个,刚好的,反正先前的已经冷了不是麽?”
又过了一柱香的功夫,花月山收功调息,狄思竹瞅准两人睁眼的当儿各仍了条兔腿过去,柳堪怜稳稳接住,就著泪痕未干的脸贪婪地吃了起来,惹得狄思竹一个劲地嘟嚷“慢点,慢点”,可还是噎得直伸脖子。
“都叫你慢些吃了,奶奶的,又没人跟你抢,活像几百年没吃过的样子。”狄思竹边骂边递上水袋,花月山也为了证明似的将啃了几口的肉送到柳堪怜面前,满眼“你还要的话我的给你”。
大力灌了几口水,在狄思竹“奶奶的,你灌蛐蛐啊”的暴吼轰炸下好容易才缓过气来的柳堪怜朝著自己的救命恩人展开笑颜:“谢谢,你做的东西总是最好吃的。”
“哼,现在总算知道了?当初还想和我拼命!”狄思竹凶眼一瞪,不过这次是虚张声势,没什麽分量,不但没分量,而且还多了几分笑意。
“我早就知道了,况且我只是想想而已,没动手的事哪能算在帐本里啊?”三两下解决自己的早餐,然後一把接过花月山手中的兔肉老实不客气地啃了起来──美人的东西果然是香的。
“喂,你抢大师兄咬过的做什麽?要吃我再烤便是。”
“大师兄,你就这样让他占便宜麽?”雾影兰的眼睛开始流光异彩。柳堪怜见状忙躲至花月山身後,小心翼翼地探出半颗脑袋注视著自己师弟的一举一动。花月山笑了笑,伸出食指轻敲柳堪怜的脑门。
“大师兄,他这哪是孩子气啊,他分明是想……”话未完,花月山已移至他身边,像摸小狗一样揉著他的黑发,对上对方温柔的眼神,後半句话雾影兰只得硬生生吞回肚去。
“别抢别人的份,诺,拿去!”狄思竹有条不紊地伺候著手头的兔子,“你也不要没良心,十五年来要不是爷爷我煮饭、扫地、缝衣服、收拾屋子,你们都要饿死、住猪圈、光屁股,他奶奶的!连你的刀都由我替正主儿背著──我说你怎麽还拿著大师兄那份不放啊?”狄思竹十分厌恶地扭转头去,决心不去看柳堪怜拿著兔腿流口水的恶心模样。
吃饱之後,雾影兰恢复一脸的灵秀:“虽然师父现在是乐不思蜀,但,总这麽逃避终不是长久之计。”
外人一听他们是鬼老的徒弟,不是恭恭敬敬就是咬牙切齿,但又有几人能真正了解他们生活得有多艰险?就在入师门一年之後的某一天,那个向来只会呵斥人做东做西的老头突然和颜悦色破天荒为他们煮了一顿可口的饭菜,原以为是这老头亏心事做多了偶尔良心发现,可谁知,谁知,他,他,他竟然乘机将自己新配制的药混在饭菜里让他们几个心智未开的孩童服下,还很恶心地将药命名为“蒙君雨露”,并且很“好心”地随便揪来一个什麽武林盟主的弟弟强行服下药粉身体力行,言传身教。一切的一切恍如一场噩梦,师兄弟为此狂吐了一个月,连带白白为老头省了一个月的粮食,之後,老头请出只比鬼多半口气的盟主弟弟现身说教,告诉他们如果不按时服下解药,就是这个下场。所以,若不想届时变成千人骑,那就只有一途──无论老头闯下多麽希奇古怪的祸,他们都必须硬著头皮替他收拾,而这麽做,到头来只是为了事後每人拿一颗解药,因为据老头信誓旦旦地指天发誓,此药是独家配方,天底下无人能解。
如果鬼老一如既往地闯祸倒也罢了,毕竟已经过了十几年这样的日子,不习惯也早已麻木,但,自从三个月前鬼老重出江湖之後,他们连这种麻木的生活也“享受”不到了,原因很简单──老头认为他们年龄大了,该离开师门另立门户。而出师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继承他的衣钵证明自己有断袖之癖并且已经与某男有肌肤之亲即可!
“老不死的!爷爷我才不会乖乖坐以待毙,等著被你当猴耍!”狄思竹毫不费力地从背後抽出合二为一的双刀,丢了一把给一脸心满意足的柳堪怜,抬首弩了弩一旁锯木头盖房的花月山,“帮大师兄去!”
“那老怪物,要不是看在断情丸的份上,鬼才懒得理他!”柳堪怜嚷道。
什麽“蒙君雨露”,难听死了,他把它改成“寻情药”,把解药命名为“断情丸”多好!这可是他二十几年来得到师兄弟认同的唯一一件大事呢!
心不在焉地劈开手中的木头,柳堪怜忽然贼贼一笑:“我说师弟啊,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众亡不如独亡,反正你又不会武功,不如留下成全了那老……师父,也好名垂千古!以後逢年过节,我们哥几个绝不会忘了为你多化些纸钱。”
“好个绝妙的主意!也对,反正於你们我只是个累赘,倒不如留下来陪师父,免得再受颠簸之苦。”以眼神制止狄思竹拔刀的左手,“其实二师兄你大可不必与我商量,只管丢下我便是,反正我又不会武功,只有乖乖留在这儿等师父喽!大不了等师父来了,因为受不了折磨,而凭心念告诉他你们在哪儿,在想什麽,在做什麽,仅此而已!没办法,谁叫我没武功不能违抗师命。”
“呵呵呵!我方才只是玩笑话罢了,你可别当了真!”柳堪怜干笑几声,开始一心一意地干活。
雾影兰闻言微微一笑,而後盘腿坐下,凝神静气感应师父的心念,许久,方才薄唇轻启道:“话说回来,四人一起逃,终究目标太大,长此以往,必有後患,还不如分散的好些。”
满意地看了看背影明显一僵的柳堪怜,雾影兰闷笑在心:你虽然刻意离我十步之距,但二师兄你那点心思用猜便可猜出个八九分来。
而一旁的柳堪怜此刻心念确实转了数下:只要与雾影兰保持一步以上十步以内,他便看不透别人的心思,我何不乘此机会单溜,纵使以後被他看穿了心思又何妨?届时天高皇帝远,他又奈他如何?只是一个人势单力薄,若师父放马杀来,又恐怕──
看他那愁眉不展的模样,怕是在瞻前顾後了,好,也该是他推波助澜的时候了:“如师父追来,我们四人只怕一个都不能幸免,总得有一人逃出去找妙手医仙救命才是!老头既然有解药,妙手医仙也一定有办法破解寻情药,如此一来,我们就不用受制於人了。”
呸!既然逃出去,傻瓜才会回老妖怪地盘上救人呢,最多到时候把大师兄拐走一起比翼双飞。柳堪怜瞄了花月山一眼,偷偷想道。
“当然,搬救兵的一人为了防止到时药效发作,我们几人的断情丸都给他以备不时之需。”慢条斯理地说完,雾影兰略显倦容地揉了揉眼,花月山抱著砍了一半的木桩在睡觉,而狄思竹又总是对他言听计从,柳堪怜则只差没装上翅膀飞上天去,所以他的提议当然是一致通过了。
“师弟英明!只是这人选该如何定才不失公正?”柳堪怜兴高采烈地问,然後,不等雾影兰开口便又接著说道,“不如我们抽签决定,三长一短,谁若抽著短签,那便是上天的安排。”
“也好!”雾影兰点头。
狄思竹白了柳堪怜一眼,埋首继续花月山未完的工作。
练武之人的速度向来是快的,所以不一会儿,柳堪怜手中便多出了一个小包,揣著药丸,他恋恋不舍地看了仍兀自呼呼大睡的花月山一眼,随後施展上乘轻功,身背大刀飞快地离开。
大师兄,你等著,我会回来带你一走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一会儿打人家姑娘,一会儿偷人家汉子,要不就是抢别人新郎,花了那麽多工夫才得了几颗药丸,这下倒好!”狄思竹越想越气,砍木头的手不免使力,引来花月山一阵呓语,倒也吓得立时丢下大刀疾退数十米。
雾影兰摇摇头:“师父马上就会送解药给我们了,他不会舍得我们死的。”在没有玩过瘾之前,他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道。
“你是说,他又闯祸了?”见花月山抱著木头翻身又沈沈睡去,狄思竹心中的大石才慢慢落地。反正想要老不死的不给别人添麻烦除非母鸡会唱人歌,相比之下,还是不要被大师兄的挫骨分经手招呼上好些。
“你不该放他一人去寻医仙的。”白白少了一个对付老混蛋的帮手。
“他是不会去寻人的。”雾影兰摆了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入睡。
“什麽?”狄思竹闻言跳了起来,“那个臭小子!你快用心眼看看妙手医仙在哪?”
二师兄人再怎麽烂,武功却是不马虎的,这会儿就算他有心想追也追不上了,只可惜了那四颗解药,唉!
“你忘了?只有与雾影兰长呆在一起的人,心眼才有用。”花月山闭著眼睛开口。
“大,大,大师兄又,又开始说,说……”
“小师弟,师父每次闯祸都会留下四颗药丸。而我们只有三人,可不就多了一颗?况且,是二师兄自己要走,我们拦不得的。”雾影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明明是你提的建议,怎麽反赖他了?”气息未平地偷瞄了花月山一眼,狄思竹壮著胆子问道,然後抬头仔细看了看天上有没有乌鸦。
乖乖,大师兄一年也说不上三句话,往年都要到夏天才开口的,今年怎麽提前了?害他吓了一大跳,但愿别是什麽不祥的征兆才好。
“他从我手中拿走签的时候碰了我的手指,既然知道二师兄想去边关小镇欣赏漫漫黄沙,做师弟的当然只有暗地里帮忙喽!”摊开左手,掌心赫然出现两根短签。
“你,你──”狄思竹的样子像极了缺水的鱼。
“二师兄的手气向来没有我好呢,边关小镇啊!呵呵呵!他现在一定很开心呢!终於逃离我和师父身边了,真的吗?二师兄啊!由长变短可是很容易的呦。”动动手指做了个折断的手势,雾影兰笑著合上眼。终於可以找只小羊上师父的祭坛了。
看看身边睡过去的两人,狄思竹百感交集:柳堪怜啊柳堪怜,你怎麽就得罪了三师兄呢?只愿那支短签别是送命符才好。二师兄,出门在外,衣食住行都只有靠自己打点了,你好自为知吧!
叹了口气,狄思竹认命地重拾大刀:以後少不得要挨大师兄的拳脚了,先练练武吧!
唉!起床鸟的命啊!
“别依依不舍了,四颗药丸只够维持四个月,天一热他准回来!原就叫你别练武的吧!起床鸟!”雾影兰喃喃低语。起床鸟永远轮不到他做,因为他不会武功啊。
“我明白了,你是用二师兄一人来换我们三个暂时的逍遥!”今天他既然能设计柳堪怜,明天他又会设计谁呢?一想到下一个倒霉鬼可能就是自己,狄思竹便浑身冷到冰窖里。
算,算了,不去多想,天塌下来是明天的事,今天先把房子盖好再说。二师兄,自求多福吧!
可怜的柳堪怜,在他欢呼雀跃之时,殊不知自己已经被雾影兰不露声色地出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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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堪怜的心中雀跃不已,一则虽然不想被雾影兰探知心事的安全距离早已超出,但天高皇帝远,随便他想干什麽雾影兰都是鞭长莫及,再不用像个透明人似的裸裎於他面前了;二则不用费尽心神体力与师父周旋,又有了解药,够他找到“妙手医仙”救命的了;三则若有了解药救大师兄於水火之中,他企不是一辈子对他感恩戴德?说不定最後会永远留在自己身边!虽然他不想步师父的後尘,但若对象是大师兄,美人在怀,酒不醉人人自醉,美人嘛,看一辈子都是赏心悦目的嘛!
所以,不论走到哪里,柳堪怜都觉得天是从没见过的蓝,水是从没见过的绿,树是从没见过的挺拔,空气是从没见过的新鲜,总之,一切的一切都呈现出它从未有过的美好,至少在他眼中是这样没错。
之前在小酒馆里听说“妙手医仙”在西部大漠之地,他便决定要来西部寻人,但好景不长,麻烦便接踵而至。
柳堪怜到底是明白了大师兄为何在生人面前喜欢用面具、布巾覆面了。从他离开师兄弟一路西行时起,便不断有不认识的男男女女频频向他示好,而来到这边城小镇,男女老少更是像看待稀有珍宝一般一个劲盯著他猛瞧。他知道自己长得俊美帅气,但也用不著对著他流一地口水吧?太夸张了!更气人的是有人甚至乘蜂拥而上之机猛吃他的豆腐。
不得已,他决定将自己变丑──施展轻功,偷溜进别人的厨房,抹了两手锅底灰,脸上一擦──成了!这才开始顶著一张脏脸向众人打听“妙手医仙”的去向。
妙手医仙在江湖上久负盛名,又是素断肠的师父,而素断肠与他们年纪相仿,加之素断肠那小子总是“老头,老头”的叫他,所以,他断定“妙手医仙”一定是个不输他师父外貌长相的老头,只要照著老怪物的相貌找,不愁找不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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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已坐在新屋子里喝茶的雾影兰幽幽叹了口气:“‘妙手医仙’哪是师父那德行啊?”照著师父的脸谱?找得著人他情愿将自己的人头揪下来给他当板凳坐!
“你在说什麽?”认认真真与木头较劲的狄思竹乘著抹汗的间隙抬头问道。
“没什麽,只是提醒你将房子盖得牢固些,免得届时重修。”
“说的也是,外面的房子可没我盖的结实,这下,不晓得要被他拆掉多少间屋子了。”
托腮凝视狄思竹青肿的脸,雾影兰双眉舒展开来──看来,收到他的信,师父已经笑到心里去了!二师兄,牺牲你一个,大家都好过!你又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