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声 元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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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无声 元谋人-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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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祖望哭笑不得,只能由他去了。
                    
                    这段时间狄寒生忙於工作,难得有时间放松。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狄寒生才提醒说到就寝时间了。周祖望先起身收拾东西,然後便回房间洗漱。狄寒生看他起身离开,才打开了信箱。目光停留在那封非英文信上,草草浏览一番,轻轻吁了口气,点下了“删除”键。
                    随後他抿了抿唇,慢慢靠到沙发背上,闭上了眼,眉头微蹙。
                    
                    隔著几个房间的水流声哗哗的,但听了又不真切。回荡在脑子里,好像来自另外一个空间。回忆的闸门已经有些朽坏,似乎快要挡不住灰色的过往,纷至沓来。
                    那个人怎麽想起来联系他了呢?是又失恋了,还是又把人甩了?
                    
                    周祖望应该是不懂西班牙文的。不管出於什麽原因,他都不可能学过。
                    幸好如此。
                    如果被他发现自己是同性恋……祖望这个人心地好,待朋友诚恳宽容,自己大概还不会被当作瘟疫躲。但今後的相处,尴尬是肯定的。
                    即使,他不见得知道自己心怀鬼胎。
                    
                    狄寒生烦恼地揉平打结的眉心,轻轻摇了摇头,试图挥去那种担忧与不确定的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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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有条不紊地过著。不知不觉,炎热的夏日已经接近尾声。刚刮过几缕凉爽的秋风,秋老虎却陡然逞威,三不五时地袭扰这座城市。国庆後第一天上班的日子,天气几番反复,终於定格,热得只能穿短袖。
                    虽然说是“寒露”的节气,却没有一点凉意。
                    
                    周祖望下班回家,路过家门口时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进小区,而是到旁边的超市买了些时鲜蔬菜。旁边还有很多螃蟹,看上去斤两十足,生气勃勃,十分新鲜。但是一来他和狄寒生黄金周期间跑到著名大闸蟹产地YC湖吃了个饱,现在看见螃蟹,辛苦剥壳劳累过度的手指便隐隐作痛;二来,报纸上说现在大部分螃蟹都是生长素催生,不宜食用。所以便买了一条鱼。
                    想到过生日还应该有碗长寿面。家里已经有龙须面了,他不知道传统长寿面是放什麽东西一起煮的,便捡狄寒生爱吃的那些东西买了:冬笋雪菜肉丝面,是狄寒生同学的心头挚爱。
                    他们只有两个人,吃不了很多。周祖望上班以後,便习惯隔一天下班去一次菜场或超市,买些菜蔬肉食回来做饭,一两天吃完再去买新鲜的。
                    狄寒生吃不惯请来烧饭的阿姨的手艺,比较喜欢周祖望烧的菜。虽然他识相,从来没说过,但看吃得多少也能看出来。周祖望想想反正事情不多,就当锻炼厨艺了。心里有时候也有些惆怅:如果早点换了清闲些的工作,能早些关心妻子和女儿,也不会弄到现在的下场。
                    每当这样想,他心绪便会低落上半天。後来终於想通,是因为跟著某段日子闲得发疯的狄寒生看家庭伦理剧,发现照顾家庭周到的,也有别的矛盾。有得有失,所有事情都有因果。
                    
                    今天是狄寒生的生日。
                    他恰巧是寒露这天出生,家人便给他取名叫“寒生”。周祖望以前取笑过他,说幸亏不是白露生的,不然就是“白生”了。当时寒生笑得有些勉强,周祖望以为他不喜欢拿名字开玩笑,也就识趣地住了口。
                    7月份周祖望生日的时候,他自己都忘记得一干二净,狄寒生却很神奇地记住了,小小的庆祝了下,恭喜他迈入“三”字头,还念叨了很久要他注意“寒露”这个大日子好给自己回礼。
                    虽然不过生日很多年,嘴巴上也意思意思地鄙视著:“一把年纪返老还童过什麽生日呀!”之类自嘲的话,或者佯怒:“生怕别人不知道我已经三十高龄了?”──但有人记住这个小时候无比看重的日子,有人对自己说一声“生日快乐”,即使一个大男人说这样的话听来可笑,这个时候也会有些感动悄悄地涌上心头。
                    
                    狄寒生只是个看起来粗心的人,本质上完全两回事。

                   Chapter 6
                    
                    他们俩吃饭时并不对话的。但是气氛自然,狄寒生宣传“君子,食不语”,理所当然应该如此。
                    正“君子”地吃著长寿面,电话铃却响了起来。
                    狄寒生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不识相的电话很不高兴,但是又不好耍脾气,只能走过去接听。
                    
                    周祖望的同事都知道他不方便听电话,要联系也是短信或者Email,所以会打这个新申请的电话号码的,只有狄寒生认识的人而已。
                    狄寒生拿起话筒,说了声“喂”。
                    对方显然吃了一惊,道:“你……是谁?”
                    狄寒生也愣了愣,有些许错愕。
                    自己的同事都晓得这个号码只有狄寒生一个人会接听,默认接电话的就是本尊,没人提过这样的问题。不用想也知道,那人一定是找周祖望的。可是既然知道周祖望的新电话,自然也应该知道他目前的情况。
                    狄寒生心里不自觉地著恼,不咸不淡反问:“您找谁?”
                    那妇人果然是找周祖望的。
                    狄寒生也不请示周祖望,立刻自作主张回答:“他不在家,我是他表弟,您找他什麽事?我转告他。”
                    听筒另一端犹豫了一下,有些拖泥带水、迟迟疑疑地说:“我……我是他前妻的妈妈,我想找他……”
                    狄寒生很想问:您知不知道他已经不能说话了?为什麽用打电话的方式来联系?
                    不过想到周祖望难以做人,还是咽了一口气,僵著声音说:“这样吧,您需要我转告他什麽?可以告诉我您的手机号码麽?他没法讲电话了,可以用短信回复您。”
                    那边才如梦初醒似的,急急忙忙答道:“这个……这个,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我是想找他谈事情,这个,他什麽时候有空都可以。我手机号码是XXXXXXXXXXX,麻烦你了。”
                    狄寒生听老太太有点受惊,心里就有些後悔自己刚才语气太生硬了。毕竟对不起周祖望的是他前妻玉秀,和这个当妈的实在也没太大联系。於是心平气和又和她唠了两句嗑,安抚了一下老太太,才挂上电话,走回饭桌旁。
                    
                    周祖望看著他,因为他刚才说的话不著边际,也猜不到到底是什麽事。狄寒生想想,便直说了:“你前妻的妈妈来的电话,她想找你谈谈,让你说时间。她说她已经退休了,天天都有空。”说完,装作不在意地偷偷觑了一眼周祖望的脸色,却见他微微有些惊讶,但情绪也没有多波动的样子。
                    他点点头,微微笑了笑,那意思是“麻烦你转述了”,然後举了举筷子。这麽长时间一起生活,狄寒生已经能从他简单的动作和神情判断出他的意思。祖望是说,可以继续吃饭了。
                    狄寒生虽然还是有点奇怪,但是再追问下去也不太合适。於是便继续吃面。
                    他心里隐约有些高兴。
                    以前,祖望看见一样玉秀遗留下来没带走的东西都要发半天愣。慢慢的,状况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现在比那时候,已经好得多了。
                    
                    时间是用来遗忘的,一点不错。
                    
                    与此同时,时间还是用来习惯的。
                    
                    狄寒生的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笑意。
                    他吃完了自己的那份,从碗里抬起头,看看周祖望,见那人正专著地吃著面条,脸色平静和气。好像感觉到他的视线似的,也抬起了脸。看见他已经空了的碗,立即用手指了指厨房。
                    他的意思是还有面在锅里。
                    狄寒生从善如流,站起身来去添面。走著,觉得脚步也轻松许多。
                    大概是等待的时间实在太长。一点点小小的谈不上进展的变化,也能让他开心许久。
                    
                    吃完饭,照例是狄寒生收拾碗筷,周祖望发了一会儿短信,等狄寒生从厨房出来时,在电脑上打字道:“玉秀的妈妈希望下周六来这里。”
                    狄寒生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并且也没有意见。周祖望打开自己的电脑,开始画图。狄寒生不好意思总盯著他看,也就到一边去做自己的事情。
                    正在这时,电话铃忽然又响了。
                    
                    这次话筒里传出的是男声,问的依然是:“周祖望在吗?我找他。”
                    狄寒生颇为奇怪,表示周祖望不在,自己是他表弟,有事可代为转达。
                    那人犹豫了一会儿,说:“是这样,我有一份统计数据表在他那里,明天一早要用,请问他能否七点半到单位。”说是“能否”,言语里一点询问的意思也没有,不留任何否决的余地,完全是让人讨厌的命令式语气。
                    狄寒生听著,便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也不好说什麽,这个显然是周祖望的同事。他摸不清状况时,只能应著“好”,放下了电话。
                    
                    周祖望听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但眼睛里透露的不悦,却是十分明显的。
                    
                    狄寒生想了想,没有立刻询问,而是插好投影仪,选了部轻喜剧片开始放。这片子是早就下载好的,风靡一时的暑期档小制作。但两人不是忙,就是忘记了,一直没顾得上看。
                    听到喧闹的对白,周祖望好像被惊动似的一顿,而後放下了他的画,静静的看向屏幕上那些荒诞逗趣的场面。
                    因为心事重重,他也没看进去多少。脑子里面一贯杂乱地思索著,什麽都想到,但只顾著气闷,条理也分不明晰。
                    知道寒生在等自己讲给他听,是怎麽回事。大概看自己脸色不好,又不敢直截了当地问。
                    他有点愧疚於自己在寒生的生日这天拉长了脸给人添堵。
                    以前不是这样的,即使在家人面前掩饰不住喜怒哀乐,起码不会在朋友同学面前也如此任性妄为。
                    他带著些许歉意,侧头想观察下狄寒生是不是因他的情绪不好而困扰,却见对方也在小心翼翼地偷瞄自己。
                    和普通人的反应不太相同,发现被抓了个正著,狄寒生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了,大方地发问:“那人怎麽回事?看你很烦恼的样子,我很担心啊。”但是用狄氏标准的轻松语气说出的“担心”,实在也没多少说服力。他的样子,就是好奇大於关心。
                    
                    周祖望轻轻吁出一口气。
                    看见狄寒生眼睛里闪亮起熟悉的“八卦之光”,立刻回想起的是当年大学里的青葱岁月。
                    原本因为排斥“向人诉苦”的行为而迟迟难以出口的烦恼,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容易宣泄了。
                    
                    狄寒生“啪”地关掉电影。周祖望自然地挪到离他近些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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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单位节奏缓慢,机制陈旧,事多人也多,生态环境和社会大环境类似。正式编制的人几乎不做事,正业就是一张报纸一杯茶,天南海北随便聊。基本强劳力还是依靠临时编制的人。
                    临时工们心里有怨气,但毕竟各种福利都能拿,逢年过节发的钱和正式工差距不大,坚持下去还有转正的希望,已经算优渥的待遇,所以就忍了。
                    虽说事情多,但比起竞争激烈的外界,也算不上特别忙碌。周祖望久经磨练,见惯了泰山压顶式的工作量,完成本职工作只是小菜一碟,即使有时候要帮另外的同事处理他们的事情,也能应付得过来。
                    他不像其他健全的人对此有诸多不满。
                    临时工们也经常聚在一起发发牢骚,宣泄一下倍受压榨的痛苦。
                    因为不能说话,之前在找工时屡屡碰壁,於是格外珍惜这个工作机会。不说话也有好处,少言是非,本身就不惹是非。本著多做事的原则,他希望能安稳地呆下去。
                    
                    可惜天不从人愿。
                    
                    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就连努力工作,甚至还帮别人干活,也会招惹来排斥和白眼。
                    周祖望本性颇为良善忠厚,但绝对不是没原则的傻瓜。他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不识相的踩到头上来,他也懂得怎样还击──不然原先在职场就混不下去。
                    可惜他现在能听不能说,心里从开始还就存了个“不计较”、“忍让”的念头。
                    有时候别人大咧咧地跑过来,把要整理统计或者做模型的材料往他桌上一摆,口里随便掰个理由,说要先走或者不能自己完成,随即扬长而去。他就算想把皮球踢回去也做不到。
                    难道要追上去把人拽回来,写字条告诉他/她,老子不伺候了?
                    显然不可能。周祖望压根儿就做不出这样的事。
                    
                    他想与人为善,广结善缘,最後的结果是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好用好捏的软柿子。工作交到他手里一定能漂亮完成,而且从来不会被拒绝──扔到他那里就走,不给机会拒绝。如此好事,何乐而不为?
                    原本的局长是那种和和气气捣浆糊,你好我好搞平衡的类型。只要任务能完成,下面的人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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