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无声 元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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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无声 元谋人-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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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路过一个名字是“你好”的文件夹时,忽然产生要进去看一下的冲动。
                    他蒙对了。
                    
                    那个文件夹极大,且里面多是文字内容。
                    打开一个叫“回忆”的文件夹。
                    里面是一排密密麻麻的记事本,分门别类清清楚楚,从去年到今年,从1月到12月,从1号到31号。那是每一天的手记。他和寒生的对话,有趣的,无趣的,统统被纪录在这里。
                    他慢慢地翻看著,心里弥漫起一股莫名的哀伤,好像也感应到了对方看著这些东西的心情:
                    终究要离开,终究会失去。所以要把难得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珍惜纪录起来。因为以後,这都是弥足珍贵的回忆。
                    好像文艺片里的傻瓜才会做的事,可是真的发生时,周祖望却不能像在高中时一样,肆无忌惮的笑出来。
                    
                    然後他翻开了另外的一个文件夹,那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个1字而已。同样的标题还有2,3,4,5。似乎是狄寒生为了整理方便而随便标的。
                    内容是一个一个Acrobat文件。虽然加了密,但密码周祖望第五次就猜到了。是自己在大学的学号。
                    
                    ……
                    “上午上数分课,老师讲错题目,祖望居然也偷笑了。还以为他会很严肃= =|||”
                    “为什麽会被抽到太极拳班去?实在太倒霉了。”
                    “啊啊啊,祖望也是在太极拳的班,上天,我明白你的意思了^0^真是幸运啊!”
                    “加入学生会了,虽然只是个干事,也可以盖晨跑章,这就是我的终极目的0_0终於可以天天睡到自然醒了。”
                    “……昨天话说的有点绝对。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祖望也在学生会。做人要光明磊落,承认就承认。”
                    “糖涨价了,所以食堂也涨价了……这个激励关系,实在让人郁闷。唉,最近都没怎麽和祖望一起吃饭。他会请我的,即使我从来不请他。”
                    “终於找到了最便宜的吃饭方法:早饭……中饭……晚饭……加起来只有4 块钱一天还能完全吃饱。”
                    “为什麽都要给学生会主席灌酒呢?真是不正之风,胃好痛T__T”
                    他心口也微微抽痛。他是学生会主席。
                    “祖望有女朋友了。”
                    这天的日记就这样死气沈沈的一句话。周祖望几乎能想象这些字如果落在纸上应该是怎样的面貌:那一定是醉酒以後的狂草吧?
                    “笔记都被偷掉了,这下祖望死惨了。他没上过课。”
                    周祖望回忆起那次。他过了好久才知道狄寒生期末遭遇窃贼,整个书包都失踪。包括他的夥食费。但当时狄寒生只是对他说没法借他笔记而已。
                    “楚晓蔚的笔记好像没他们说的那麽难借,人也没那麽怪癖。不过她写的没我好,现在没办法,只好让祖望凑合用了。”
                    “……终於知道什麽叫做清汤光水了。饿得想卖电脑。”
                    “小卢手臂骨折。找工作的关键期只能带伤上战场了。不知道祖望准备在哪里就职,现在搞得我一点目标都没有。”
                    “喝得太多,胃又痛。自作自受就是说的我= =。他居然连毕业聚会都不来。”
                    “他结婚了。”
                    “好想外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唉,如果去找她,她肯定要骂死我= =|||”
                    “……冬天真是冷,积雪也太厚。路很难走。还要铲雪,累死了。我为什麽要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他结婚就结婚,关我P事……”
                    “他有小孩了。”
                    “省城变化挺大的,乍一看都不认识路了。朱班胖了好多,呵呵。他同学会都不来。” 
                    “祖望祖望……”
                    这天这一句就这样嘎然而止,之後,是好长一段日子的跳跃。
                    而後──
                    “是谁说吐血很凄美的?胃出血一点都不凄美…_…。尤其是喷出来的血还要自己回去擦的时候。真是衰到家。陈其这个人是变态。不过其实我也是。唉。”
                    “这次同学会还是回去了,也还是没看见他。”
                    “祖望离婚了。太好了^_^……我太恶毒了。”
                    “只呆到他声音恢复为止,应该不算过分吧?他瘦了很多,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
                    
                    那只是一句句宛如开发票一样缺乏文采的记叙语句。周祖望却好像看见那些年的狄寒生过著怎样的生活。他默默看下去,然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其实没有一句话是惹人伤悲的。但字里行间那个狄寒生愈是欢快,周祖望的心口就愈是酸楚。
                    
                    他把头埋在膝盖间,不吃不喝,在沙发上不知坐了多久。脑袋昏昏沈沈的,摸一摸脑门,烫得吓人。过了很久,他迟钝的大脑才运转到“去拿体温计”这一环。
                    幸亏斐斐今天回去外婆外公家玩。
                    他可以一个人慢慢呆著思考。
                    跌跌撞撞地走到药品柜,被椅子绊了一下,站立不稳跌到了地上。恍惚间好像听到门开的声音。以为是斐斐跑回来了,怕她看见爸爸这副邋遢颓丧的样子会害怕,周祖望赶紧把身体缩起来,想缩到药品柜里面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到了声响发源地,停下了脚步。
                    那人迟疑了一下,轻轻说:“祖望?祖望?”
                    周祖望一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就好像被召唤一样,立刻从藏身的阴影里爬了出来。他头重脚轻,一路磕碰,但还是很努力地想移动过去。
                    对方发现了他不对劲的地方,蹲下身来,却正好被紧紧抱住。然後,火热的嘴唇准确地贴了上来。
                    
                    安静的黑夜里,粗重的呼吸声格外明显。
                    “祖望,我是狄寒生……”
                    然而,无视他虚弱无力的推拒,那个浑身高热的人只是一意孤行地凑上来。
                    直到,他理智的防线完全崩溃。
                    
                    %%%%%%%%%%%%%%%%%%%%%%%%
                    
                    狄寒生一个人抱著被子傻笑。
                    昨天晚上,虽然因为祖望发著高烧,他没忍心做到最後一步,但祖望却是在确认了是他的情况下,也没有拒绝亲吻和拥抱。
                    幸亏自己最後又厚颜跑来了一次。想著如果换掉了门锁,那就此结束。自己也好彻底死心。可是怎麽都没想到,祖望竟然会接受自己。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夙愿得偿的喜悦压过了一切。
                    
                    喂祖望吃过退烧药以後,狄寒生开始收拾屋子。
                    拉开窗帘,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房间里,虽然到处凌乱,看在初谙幸福的人的眼里,一切依然显得那麽美好。
                    
                    慢慢整理著杂物,一直到他看见那堆文件,然後,笑容渐渐冰冷,凝固在脸上。
                    
                    
                    
                    周祖望起床时,太阳已经斜斜地晒在西方。又一天即将结束了。
                    他发现身上衣服和床上被褥都已经重新换过,脑子慢半拍地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来。
                    寒生回来了。
                    
                    他有瞬间的踌躇,不负责任地想就这样在床上躺著逃避现实。
                    但毕竟是社会人,周祖望必要的时候脸皮还是有一点厚度的。所以尽管自己似乎做了很大胆很轻率的举动,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要面对现实。反正他在发烧。生病的人行为奇怪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爬起床。直立起来时,还能感觉到高烧的余韵。好像对另外一个人身体的记忆一样,残留在脑壳深处。
                    摇摇晃晃地走到厅里,倒了杯水喝。
                    有点奇怪对方怎麽会不在家里,一边揣测著他是不是去买吃的,一边东看西看。怎麽看家里都整洁了不少。比如原来茶几上一团乱的纸张,现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黑色的笔记本,压著一个白色的文件夹──
                    那都是如此熟悉的东西!
                    周祖望悚然而惊,脑海里一个烧断了的思考回路被接通:
                    那是他企图带斐斐回省城而办的一系列文件!
                    
                    他拿起文件夹,从里面掉落了一张纸,上面是几个潦草的字:
                    “我会离开”。
                    
                    ──所以,你不用烦恼怎麽面对我。你不用离开这个城市。你不用逃避。你不欠我的。
                    
                    ──不要用那种方式补偿我。
                    
                    周祖望慢慢坐下来。他看到那个硬盘,重新把它接上电脑再打开。
                    那里面,已经是一片空白。什麽痕迹都没有留下。
                    

                  Chapter 13
                    
                    日子就像挂历那样,一页一页翻过去。死气沈沈,缺少变化。
                    
                    那之後他告诉了父母自己早已离婚的事。两老的沈默和安慰反而让他更加难受。
                    他开始不修边幅,向吴蕴璇抱怨前妻的种种不是,在她面前喝酒抽烟且公然乱扔烟头,在电表上放吸铁石。当然,行为变异要过渡得技巧才有说服力。
                    很快,年轻姑娘眼里的爱慕之火便完全熄灭了。
                    其实让女孩心中从少女时代残留下的美好印象幻灭,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他甚至不用说一句明确的话,只需做一些讨人嫌的举动便可以。
                    他原来一直不行动,其实是对吴蕴璇的存在作用有所期待吧?
                    
                    那个人,会不会因此而自动拉开距离呢?
                    如果能维持住表面上的和睦,不要揭穿,不要撕破那层纱,他们还可以继续做好朋友。
                    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从头开始,就是从自我感觉出发的自私行为。但当时周祖望仍然觉得这是一种顾全对方面子的体贴美德。与其和对方说清楚,还是虚伪的暧昧更善良──
                    连自己都开始厌恶这样的卑劣。
                    只要消极地不行动,被动接受,那就没有一点责任。
                    但现在这种後悔的感觉,到底是从何而来呢?
                    
                    周祖望最终没有离开这个城市。
                    他没有主动去寻找狄寒生。
                    但他也没搬家。
                    直到陈其跑来问他狄寒生到哪里去了的时候,周祖望才真正大吃了一惊。
                    开始是在询问画稿进度的邮件里面附带问一句。周祖望不知道怎麽回答,最後只好说:『他已经离开这里。』
                    陈其不相信。怀疑是狄寒生藏在附近或者授意周祖望这麽诓骗他。於是又一次专程跑来抓包。
                    得到的自然是失望的答案。
                    
                    “完蛋了,这家夥这次失踪玩得够彻底!不会是想不开跑去自杀了吧?”陈其苦恼地抓著头哇哇大叫。
                    “但是好像又没有什麽无名男尸的报道,不对,他死掉应该会有小小的轰动才对……”他开始撑著头认真思考。
                    一直到看见周祖望苍白的脸色才住口。
                    陈其观察著他,随後说:“你也不是不担心,为什麽不去找他?”
                    周祖望厌恶地瞪了他一眼。这个人让人忍无可忍。当日如果他不找来,不信口雌黄,他怎麽可能失控到就那样对寒生说话?
                    但这样想,也许仅仅是为了推卸责任吧?
                    若不是本来就存在怀疑,本来就不信任……
                    
                    如果去寻找对方,如果找到了,要说什麽呢?脑海里一片混乱。他有很多可以说出口的话,但没有一句是寒生想听的。
                    周祖望慢慢地垂下头,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
                    
                    寒生失踪,从此没有一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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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之後,周祖望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和银河出版社签的本来也不是长期合约,他画完已经定下的稿子後,就和对方出版社解除了合约。陈其见他意思坚决,怎麽说都没有用,只好算了。他不愿意动寒生留下来的那笔钱,幸亏上一年颇有节蓄,可以充作投机的资本。
                    外汇股票之类的投机除了技术分析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影响因素是心态。原先也不是没想过要靠这个赚钱,但在巨大的还贷压力下总是无法做到冷静操作。现在是没有这个问题了。
                    周祖望苦笑一下。说得义正词严光明磊落:不要狄寒生的施舍,但其实现在自己的生活还是离不开他的帮助。
                    当然,原先还有另一个因素,总觉得这行当不是长久之计。当别人问起:“现在在做什麽?”如果只能回答:『在家炒股票』的话,感觉无地自容。可能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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