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成!”领头的又围着陈瑶转了一圈,想吓唬吓唬她,刚要说瘸子就是人拐子的时候,苏曼发话了。
“你们说的瘸子是那个人拐子吧,干嘛?就凭你们,想卖了我两?”苏曼看着领头的,用眼狠狠地剁他。
“哎哟,有点见识啊?!连拐子都知道?看来对着地儿不生呀。”领头的态度缓了下来,“那你可曾听说,这一带有个叫冬子的?”
“冬子是谁,没听说过!”
“大哥你看,你名字在江湖上那么响,她都不知道,她哪有什么见识?”十一二岁的那个对领头的道。
“哼!”苏曼哼了一声,“我六年前在这里,怎么没有听说过你们呀?跟我摆谱,够格吗?”
“哦?”叫冬子的那个乞丐,惊讶地看着苏曼:“那你是哪个帮的,南帮的,还是北帮的?”
“我要是不说呢?”苏曼只能点到此,说多了,就露陷了。
果然,那个叫冬子的乞丐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不论哪个帮,都是一个祖师爷,知你们是守规矩的。说吧,找谁,看我能不能帮到你?”
果然有戏。
苏曼六年前,曾经在这里要过三个月饭,那时总是被人欺负来欺负去。后来她加入了帮,才算好些。但是她有一回被人拐子骗去,就是那个瘸子,差点给卖了。幸亏遇到好心的奎叔,带人从拐子手里把人给抢出来。
说起这个丐帮,也是有规矩的。他们最讨厌被人骗,帮里可以自己卖自己,那是自愿的。但是被人拐子骗去,自己都做不了主,这就是欺负人,路见不平总有乞丐拔刀相助,何况奎叔还是北帮里的长老。
“我有一个弟弟,与我走散了!”苏曼道。
“多大?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
“九岁了,跟你差不多高!叫瑀子”
“鱼籽?怎么叫这个名字?好了好了,咱先说好了,若是找着了人,我不能白找,你得给我们点什么。”
冬子说完,等苏曼的意见。
苏曼知道,这些乞丐还是比较仗义的,不问东西多少,无非就是个意思。
冬子见苏曼点头,这才对那两个人道。
“狗子,结巴,都听到了吧?去,集合兄弟们找人。”
狗子结巴领命去了。
“对了,我还没问你什么名字呢?”
“曼子!”
“那她呢?”
“瑶瑶!”
冬子点了点头,对苏曼道:“以后有什么困难,就尽管说,我们算是朋友了!”
十三岁的冬子,在这一带已经有五年了。他从一开始被人欺负,到后来做了乞丐里的孩子王,就是因为他仗义,敢下雪天赤着脚,把鞋子让给其他孩子穿。这一点,其他乞丐都做不到,他让人佩服。渐渐地,他就在乞丐里出了名了。为了不受其他小乞丐欺负,追随他的小伙伴多了,把他抬起来,做了这一带的丐帮老大。
第十七章 没有泪别的分离()
五岁的瑶瑶,还来不及悲伤,就已经绷紧了神经。
接下来的生活,都是居无定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陈瑶感到恐惧,不安。除了苏曼与哥哥陈瑀,她再也没有亲人了,没有爱她疼她的爹娘了。
陈瑶紧紧抓住苏曼的衣角,害怕一转身找不到她。
“姐姐,能找到哥哥吗?”
“能,哥哥也可能在找我们呢。我们现在哪里也不能去,就在这个菜市口找。”
苏曼说着话,就要向刑场那边走去。
“你们也别瞎找了,人我会给你们带来的。只要他是乞丐,在这个京城地段,没人罩着他,到哪里他都不安生。”
冬子说的话没错,京城丐帮分为两大派,南派和北派。南派大都是南边过来的乞丐,北派是北边过来的乞丐,他们各自有着自己的地盘,不容外帮入侵。
冬子他们属于南派,占据菜市口的地盘。
两大帮这么些年也还算安生,没人惹事。
都是乞食,又不打能靠乞讨发财,有口饭吃就行。所以这么多年,相安无事。
甚至两帮里,到了晚上,有那熟知的,脾气相投的,还能在一起喝点酒。
两大丐帮的人数也无定数,走的走,来的来,就像冬子这样的,再大些,他就能找到些活计做,给富有的人家做长工,不用再以乞讨为生了。像苏曼这样的,也可以去人家做个丫头,做些端茶倒水、扫地做饭、挑水捡柴、浆洗衣服等等的事,也不用再乞讨了。
成年了以后,再去乞讨,不但自己儿没面子,便是被索要的人,也是一脸的鄙夷。所以成年以后,小乞丐大多改行了。
只有那些老人孩子,以及身体残疾,才会做着这样的营生。
时间过得很快,大约两个时辰后,行刑台那边已经接近尾声了。该杀的都杀了,接下来就是处理这些尸体。
陈瑶还想去看看爹娘,苏曼拉住没让去,这个闯祸的年龄,还是少些刺激的好。不见了他们的尸体,她反倒平静了许多。这么多天来,苏曼一直在向她灌输,她爹娘将不再人世的这样的事实。
那些看热闹的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去。也有些看客,似乎还没有过瘾,在那里窃窃私语,肆意评论,说说哪些是勇敢的,哪些是懦弱的。总有那几个特别的,比如哪个男人看起来威武,却在屠刀下吓尿了。哪个女人看起来弱弱,但是面临死亡,却面不改色,安然倒下。
但是大多时候,这些下人们也只是陪衬,人们谈论最多的,还是东王府主子。像东王的夫人薛瑛这样有情有义的女人,若干年后,还是会被人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受人敬仰。
苏曼此刻的心里是不平静的,她内心的喜悦被失散的陈瑀给搅乱了。她答应过夫人,要照顾好他们兄妹的,安顿好他们是她的心愿。
可如今,人却不见了。
就在苏曼忐忑不安等待陈瑀的消息的时候,陈瑀也在焦急地寻她们。
把陈瑀拉到后面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岳箫岳将军。
岳箫自从逃跑后,他并没有离开多远,在雪停了的第二日,他就发现,各个路口都有官兵把手。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带着两位东王府的小主子,那么苏曼他们就更危险了,杨基会调回更多的兵,在京城四周围搜索。
所以岳箫转了一圈,到了西门外的罗马行,卖了马匹,躲到了号称千里的芦苇荡,在一条破旧废弃了的捕鱼船上,度过了半个月。
当他听附近的民众,呼喊着去看处决东王府一干犯人的时候,他混进了城,想最后再见一眼昔日的主子。
如今岳箫的打扮,纯是一个农民,脸上胡子拉碴,好多天都没有洗脸,带着一顶破斗笠,穿着发黄的衣服,脚踏一双破了洞的棉鞋。
他把陈瑀引到了后面,岳箫是怕陈瑀不忍心看着父母在自己的面前死去,关键时刻做出冲动的事情,而导致前功尽弃。
陈瑀告诉岳箫,前面还有陈瑶与苏曼呢,他要去找她们。
等到陈瑀与岳箫挤到了前面,苏曼与陈瑶已经走了。
陈瑀忙地顺着苏曼刚刚的地方往外面找,但是没有。
“别急,我想她们也不会走远的!”岳箫道。
他们围着菜市口一直在找,没有她们的踪影,而那个时候,苏曼与陈瑶,正被冬子几个带到一个墙角的僻静处,错过了与他们的相遇。
而就在岳箫带着陈瑀寻找苏曼的时候,在外围的人群里,有几双眼睛正盯着岳箫。
警觉的岳箫也感到了自己被盯梢。
“快,离开我,离开这里,我被人盯上了。记住,离开后你们想办法到南城南山庙找一个叫度能的和尚,他会告诉你怎么做,切记切记。”
“南城南山庙!”陈瑀看着岳箫,有些疑惑,这个地方他不知道在哪里。
“对,快走,这里危险,不要找她们了,否则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岳箫见陈瑀还在犹豫,时间紧迫,怕那些探子生遗疑,他急中生智,一把推开陈瑀。
“臭要饭的,滚开,老子没钱。”
陈瑀被一下子推倒在地上,骗过了那几双眼睛。原来这小子是在乞讨啊!
岳箫的判断没错,暗探发现了他。这个昔日东王府的将军,过去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们的目光,他的脸是大家再熟悉不过的了。岳箫不认识这些人,但是这些人认识他。
凭着多年战场的经验,岳箫练就了一双鹰一样的眼睛,此刻不逃,将会带累陈瑀。
当岳箫箭一般逃离刑场的时候,四周的暗探被他的异常所吸引,完全忽略了乞丐打扮的陈瑀。
“是岳箫!”发现他的暗探追出去,他的这声低吼,无疑让周围的暗探兴奋起来,总算没有白来。
他们跟着岳箫的后面就追。并且有人把发现岳箫的消息,第一时间去通知了丞相杨基。
接着,从丞相办公处,多匹快马飞奔各个城门,传去丞相的指令,一旦发现岳箫,格杀勿论。
这些暗探,哪里是岳箫的对手。他利用络绎不绝的人群,几个转弯,就甩落了尾巴。
撂下岳箫逃掉不提,且说陈瑀,亲眼见着父母吞药自杀。心里的悲痛无法抹去,却不曾想会遇到岳箫。
陈瑀还未从悲愤与喜悦的复杂感情中走出来,又见岳箫离自己而去,并且被众多人追。
陈瑀感到身边的危险,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惧。也就是说,刚才在前排的时候,他的身边很有可能隐藏着暗探。只要他有异常的行为,就可能被抓走。
陈瑀的身子抖了一下,此刻他逼迫自己的大脑必须冷静。
若是现在去找陈瑀苏曼,谁知道这人群里还有多少暗探?谁知道他们若是见面,陈瑶会不会有不利于他们的举动,哪怕她不叫爹娘,抱住他哭,都可能让他们命丧黄泉。
陈瑀选择了离开。他朝着北门,随着众人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陈瑀的离开,使得冬子的手下找了很久也没有找着。而且,在以后的日子里,冬子甚至恳求了长老动用更多的人去寻找,都没有找着陈瑀。
陈瑀去了哪里?无数个夜晚,苏曼都在想。
苏曼为对不起夫人的嘱托,暗暗自责过许多回。
在接下来的许多年的日子里,对于陈瑶,苏曼是带着愧疚对她好的!
第十八章 饥饿()
陈瑀离开了菜市口,他也摸不着哪里,只是一个劲地往北走,他知道,南门很危险,他亲眼看到,岳箫就是往南门的方向去的。
陈瑀现在,想见到苏曼却又怕见到妹妹陈瑶。苏曼说的没错,他两在一起,就是个目标,很危险。
陈瑀只是机械地往北去,他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能不能找到苏曼和陈瑶。他必须暂时离开这里。
这个九岁的男孩,在仅仅不到二十天的时间里,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然而磨难也迅速让这个小男子汉成长起来。
他虽然在以往与苏曼的接触中,知道她是个有主意的丫头,比一般丫头心智成熟的早。父母一直都在夸她。
却没想到,在这半个月里,让他见识到了真正遇事的苏曼,看看她在困难中,怎么一个个去解决问题的。
陈瑀觉得自己是个男的,该出来担当了。他不能害了自己又连累妹妹。
他心里清楚,苏曼会带着陈瑶找他的。他知道苏曼心里很急。但是,刚刚发生的一幕,让他心颤。
他在后面与岳箫说话的时候,他曾看到两个人在问两个孩子,那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女的要比陈瑶大些,男的倒跟自己差不多大。然后他看到,那两个孩子被带走了,后面还跟着点头哈腰的大人,估计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一直在解释着什么。
现在想来,这个事就好解释了。那两个人,也是密探,他们在盘查每一个可疑对象。
感谢寒冷,陈瑀想,要不是寒冷,要不是他们现在这副乞丐的模样,他们如何能躲过这么缜密的排查?现在他们的样子,就是连父母,也是认了半天的。那还是发现了苏曼后发现他们的。如果走开去,他们的爹娘甚至不认识自己的孩子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太阳落山了,起了大风,大风吹在脸上像刀子割一样。
陈瑀感到又累又饿,还是早晨吃那剩下的狐狸肉,只有一小块,苏曼拿小刀分给他们兄妹两吃,而她自己,只是烤了点狐狸皮充饥。
陈瑀袖着手,蹲在一个大院子人家的墙角处避风,还是冷。陈瑀把头缩在脖子里,这样要好受些。
此时,一辆马车从远处跑来,在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位贵夫人,涂脂抹粉,体态丰盈,却穿着一件羊皮小袄,配一条大红裙子。
这也是不会搭配衣服的,陈瑀想。
“哪来的要饭?还不撵了去?这么冷的天,冻死在这里岂不晦气?”
只见车夫忙地点头,拿着马鞭过来,指着陈瑀道。
“还不快走?找个暖和点地方呆,在这里非冻死你不可!”
陈瑀站起身,掖了掖破棉袄。
“大爷,给点吃的吧,我都一天没吃东西了!”陈瑀憋了半天,说出了这句话。
“滚滚滚!老子还没吃呢!”车夫有些不耐烦。
一到冬天,京城的乞丐就多起来。车夫还不算坏人,但是他的耐心早已没有了,那点同情心早已麻木了。因为乞丐太多,他无法一个个去同情。
陈瑀被人家吼了,也不知再磨几句,说点好话,有时候多说两句,人家发了善心,真的会给他半边冷馒吃。
陈瑀看着车夫手里的鞭子,匆匆离开了。
天渐渐暗下来,又饿又冷的陈瑀,那眼泪不知怎么就流了下来。风?还是委屈?还是因为没了家?
陈瑀在父母相继倒下的时候,他都没有掉泪,东王陈璟一再教导他,男儿流血不流泪。看着爹娘倒下,那时的陈瑀,只有满腔的仇恨,他恨杨基,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恨不得踏平丞相府。
真没出息,陈瑀忙把眼泪擦去,左右看看,还好,没人。
陈瑀第一次感到丢人,但是那眼泪就是不争气,擦了又来。
爹娘死了,妹妹失散了,唯一的依靠苏曼也找不到了。找一个避风的地方,又被人撵走,要点吃的不但没给,还被人骂。
陈瑀走啊走,那眼泪一直就没断过。陈瑀擦了一回又一回。
冷饿以及脚后跟伤口的痛,各样加在一起,使得这个坚强的少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先是小声抽泣,接着是嚎啕大哭。
外面早已没有了行人,即使有那晚归的,也坐着舒适的马车,手里拿着暖炉,匆匆地往家赶。
没有人听他哭泣,他只能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这就是命!”
在破庙的时候,苏曼经常这样对他说。
“命?”陈瑀问:“命到底是什么?”
“命是什么?命就是你这一辈子的生活,有人说是上天安排好的,不由自己掌握,有人说自己可以改变它。这就要看你怎么去看它,积极的人,会努力上进,会积极去争取任何一次机会。而消极的人,只会叹气,只会抱怨,只会逆来顺受。”
陈瑀实在走不动,一屁股坐在了一颗大树下,想着苏曼的话。
地上早已结冰了,寒气透过棉裤,只往陈瑀的身体里钻。
不行,我得改变它,改变我的命运。陈瑀给自己打气,他擦去眼泪,爬起来,这地方不能呆,否则真的会冻死。
此时的陈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