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不敢接受这样的赞美,有些无奈的咬了下唇,望向沙发上等待的许沐言。男人参加这样的酒会最是简单不过,他也已经换好了衣服,站起身来。
他穿一身蓝灰色的阿曼尼便装,配细条纹衬衫,领口与袖口都敞开着,悠闲而适意,不同于平日的严谨严肃,自有一种潇洒不羁的感觉。
化妆师又笑了:“许先生与安小姐真是天生一对璧人,今晚一定会是全场的焦点啊。”
安然依旧不知道今天晚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晚上,又听那化妆师笑道:“不过嘛,这会抢了主人家的风头呢。”
许沐言只是笑,看了眼时间,走过去牵了她,这才发现她手心里满手心的冷汗,他伸手揽了她的腰,让她轻轻贴上他的身体,这才附在她耳旁,轻轻道:“不要怕,有我呢!”
安然咬着唇,在他怀里几不可辨的点了下头。
夜幕降临,一辆纯黑色轿车缓缓停在皇庭酒店外,有门童上前,恭敬的替客人拉开车门。
许沐言从后座下来,绕到车的另一边,牵着安然下来。一直坚守在酒店外的记者举着各式各样的相机刷刷按个不停。
安然刚站稳,便被四面八方的镁光灯闪的眼花,她下意识闭上眼,偏头靠着许沐言,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衣角。
许沐言伸手护着她,有如水的记者蜂拥而上,但都被保安拦了下来。耳边有无数的声音,他只当听不见,揽着安然进入酒店。
肖邦的圆舞曲以优美、高雅、华丽而著称,但由于节奏变化过于复杂,舞技平平的人一般不太敢挑战,因此,舞池中的人要么悄悄的退了出来,要么便是随意摇晃并不在意节奏有无变化只求意境的人。
偌大的舞池显得有些空。但只一瞬,舞池里悄无声息的滑进一对男女,男人有钢练笔直的身形,像竹,清雅俊挺。女人柔美华丽,他们跳起了华尔兹。初时,女人的动作有些僵硬的放不开,然而男人带的非常好,他很照顾女方的情绪,终于令她渐渐放松下来,随着他翩舞的身段柔软的惹人遐想。
舞池里的人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雪亮的灯柱再次打下来,圆圆的光柱将两人罩在里面,他们舞到哪里,那灯就打到哪里,俨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前进,后退,滑步,旋转……
夺人眼球的男女,优美的舞姿,最亮丽的视觉享受。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惊鸿起舞,震人心弦。连正领着周子青四处应酬周旋的周牧都被惊动,转眼望向舞池的方向。
周子青只一眼便认出了那对男女,本就心不在焉的神色更是黯到了极点,端着酒杯的手指骤然收紧,目不转睛的看着安然在许沐言的怀里,雪白的灯光打在她脸上,仿佛不是真人,她闭着眼睛,似乎全然的信任着许沐言,由他带着一遍一遍的旋转出华丽的舞步。
“那不是沐言吗?他的女伴是谁啊?怎么从没见过?”周牧疑惑的开口,目光亦停在安然脸上,只是因为他们不停地舞动,让他没法看清她的脸,只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周子青冷冷看他一眼,口气森冷:“那是安然。”
“什……么?”周牧倒抽一口冷气,也被自己儿子的目光看的心底一寒。
虽然陈佳琪有跟他说起过安然跟许沐言在一起的事情,但他因为心虚,不敢对这个话题发表任何言论,支吾着敷衍两句也就过去了。他总想着,世界这么大,怎么可能说遇就遇见了?
然而,竟真的遇见了。
周牧不敢看周子青怨恨冰冷的眼神,略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不远处的陈佳琪敏感的察觉到他们父子间的气氛不对,当然她也看清了舞池里的那两人,又见周子青脸色发青,忙走了过来:“儿子,没事吧?”
周子青侧身一让,陈佳琪原本欲要落在他背上的手落了个空,唇边的笑容蓦地僵住,声音苦涩的喊道:“儿子?”
周子青脸色发白,仿佛正在极力控制自己。他没理会陈佳琪与周牧,只专注的看着灯柱里美丽的安然。
曾经是他的女孩,本该在他怀里快乐的人,现在,变成了别人的。他只能远远看着,心痛而无力的看着。
她幸福吗?她快乐吗?她现在过着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许沐言说,如果不快乐不幸福,就将她抢过来。那如果她正快乐着,她正幸福着,他又该怎么办?
安然,安然……
“哎,周董。”旁边一人模人样的自以为风、流潇洒的男人端了酒杯过来,与失神的周牧轻轻地碰了碰,目光也滑进了舞池里:“那女孩可真美,许沐言那小子走的什么狗屎运,要么从不带女伴,要么一带出来就震倒所有人……”
周牧神色尴尬,却还得附和道:“是啊。”
“听说周公子与那许家二少可是交情不错的朋友。”那人看一眼一旁面无表情的周子青,意图向他打听:“周公子知道那女孩什么来头吗?”
周子青缓缓转头,平静的几乎有些阴冷的目光慢慢扫过来。然而语气却又轻又缓:“你打听她想要做什么?”
那男人的注意力完全在舞池中的安然身上,无从察觉周子青的脸色,想也不想的回道:“虽然美女已经有了主儿,不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谁也挡不住我追求美丽的决心和勇气,虽然我的条件比起许二公子是差了那么一点儿,但我会疼人啊。呵呵……要是我也能摸摸那小手,搂搂那小腰……啊——”
一声惨叫响彻整个会场,音乐戛然而止,许沐言与安然也停了下来,人群骚动起来。
周子青将手里的杯子狠狠砸在了那男人头上,被子碎裂,玻璃碎片划伤了他的手,也划伤了那个男人的额头。
那男人捂着流血的脑袋,痛的直骂娘:“你他妈有病啊……我靠,老子怎么着你了,仗着你是周家公子就能随便打人吗?大家都来评评理……”
人群潮水一般的涌过来,周子青依然冷冷的看着他,眼里的狠绝一闪而过。
陈佳琪死死按着他流血的手,不让他再冲上去揍人。她看的出来,这个时候,周子青杀人的心都有了。
周牧忙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喝醉了,你别跟他计较,我们先上医院好吗?”
许沐言与柳原都朝着事发点奔了过来,两人面色凝重的对视一眼,齐齐走向周子青。
然而许沐言脚步刚动,安然却拉了拉他的手。
许沐言微愣,跳过舞后的她脸色透出健康的红润,胜过任何一种胭脂,她微微还有些喘,微张着唇看着他。
“怎么了?”他低头,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里,“周子青好像也伤到了,我们过去看看他。”
安然不动,她只看着他,“我……怕见血。柳原还在这边,我们不能先走吗?”
柳原也听见了,忙道:“没事没事,许二你带着安然先走吧。今天这酒会估计也开不下去了,等会儿我会送安蓝回去。快走吧。”
安然几乎是逃一般的扯着许沐言跑出了酒店,刚跑出门口,便再也忍不住,扑到路边的绿化带里吐了个昏天暗地,礼服的裙边也沾到了污秽物。
许沐言完全呆住了,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蹲下去抚着她的背。刚才那点血,在他看来都算不上激烈,她居然能吐成这样。
安然一下吐开了就止不住,胃里翻山倒海般,一波一波控制不住的往外涌,仿佛要将胃液胆汁全部都吐出来才肯罢休。
“怎么会这么严重?以前也没听你提起过。”许沐言见她终于吐得没有东西可吐了,这才扶起她,从车里取了水,拧了瓶盖递给她。
安然缠着发白的手指将手接过来,漱了口,直到嘴里没有异味才舒了口气:“没事,吐过就好了。”
许沐言微拧了眉,接过他手里的瓶子顺手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以前也这样吐过?”
“……嗯。很小的时候吐过。”从此后看见有人流血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开始吐。
许沐言的心里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的钝痛,看着她的目光是连他自己都不曾预期过的柔软怜爱,只想将她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于是就真的将人抱进了怀里:“那你画画用颜料……”
安然在他怀里挣扎了下,轻轻道:“我衣服脏了……”
“没关系。”许沐言不肯撒手。
星光与灯光相互交错,落在人的眼里,晃得安然盈着水光的茫然的眼睛又花又痛。“画画的颜料吗?不会吐,大概是没有血腥味吧。”
“你小时候……到底还经历过什么?”他忍不住想知道。
安然缓缓闭上眼睛,嘴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张口就说了出来:“我妈妈是自杀的,割腕,她将力道控制得很好,因此不会立刻死去。她用自己的血,画了九百九十九朵红玫瑰。那天我逃学回家,推开门就看见……腥红的鲜血流了一地,漫过他的身体,她的脸上是我熟悉的优雅平和的微笑……我走过去,我喊她,我推她,我像以前一样扑进她的怀里……”
安然静静地说,带着一种自虐的痛快。她吐过之后的脸颊发白,白的几乎透明,眉宇间笼着的尽是茫然。有眼泪从她紧闭的眼角滑下来,安静的泪水,安静的滚落。
“好了,别说了安然,别说了。”她的泪水一点一滴的,顽固的浸透他层层衣物,直达皮肤深层,仿佛火种,烫的他连心都开始颤抖起来。“乖,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里,我陪着你,没事的,安然乖……”
许沐言无法想象,那么小的安然,面对那样残忍的画面……
第三十一章 有些人不需要姿态,也能成就一场惊鸿(三)()
安然在回去的路上就睡着了,许沐言将她抱进屋,甚至替她换了衣裳,她都没有醒过来,手指一直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角。
终于将她弄上床,许沐言想进浴室洗洗自己,无奈他一动,她的手指便拽的更紧,指关节都发白了,他担心她会生生弄断自己的手指,因此一动也不敢动。
他躺在她身边,将今晚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整理出几个重点。今天那场酒会,有她不愿意见到的人,或许是仇人。因为她担心安蓝会做出什么傻事而急的哭了起来,安蓝是性子冲动的人,如果那里面真的有仇人,她有那样的担心并不奇怪。然后是安蓝的态度,他找到她时,她的确是想要做些什么的,然而听见安然因为她哭了,她仿佛才改了主意,奇怪的问他索要保证,然后说要送他大礼,她的礼物是给他们俩专门弹奏的圆舞曲……然后,一向沉稳斯文的周子青在为他举办的酒会上将人砸了……
这一件一件透着诡异与古怪的事情,有什么关联吗?
许沐言又仔细回想了,然而仍是没有半分头绪,干脆便不想了。床头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忙取过来,看了安然一眼才接起来,低声道:“怎么样?”
“我现在在警察局里。”柳原的声音透着焦急与疲惫。
“怎么闹到警察局去了?”许沐言坐起身来,皱了眉头问道。不过就是砸了一下,好好说说也就算了……
“周子青那家伙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你们走后,被他打伤的那男人又骂骂咧咧的说了几句,结果谁也没料到,周子青抄起酒瓶子就给人砸下去了,人当即报了案,告他故意伤害。”柳原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了,“周子青的爸爸气得大骂,干脆不理了,你想啊,本来有这样的儿子是很骄傲的事情,结果一下子变成了笑话。周子青的妈妈一味的哭,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只好跟着过来看看情况怎么样。”
“先把人保释出来再说吧!”许沐言沉吟了下,又问:“那人伤的怎么样?”
“我托一朋友跟过去了,刚才来电话告诉我,说是脑袋上缝了五针,有轻微的脑震荡。这事儿不好办,周子青下手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呢。”柳原叹口气:“看着吧,明天周氏公子酒会上殴打宾客的消息一定会上头条的。”
“周子青呢?他有没有说什么?”许沐言伸手揉一揉额角,下意识去看身边的安然,却不知她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的专注的看着他。
纯白如婴儿的眼神。他心里忽然一软,握住她被子下的手。
柳原在电话那头叹气:“警方给他做笔录,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就算那人得罪了他要干架也找个四下无人的黑巷子拖进去了打到他完全出气了为止。你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保释有困难?”许沐言也在想周子青的动机,脑子里闪过受伤的男人的模样,好像也是某家的小开,以前某些场合中也曾见过,但油滑又风流,自以为帅的天下无敌,所以一直不太招人喜欢。
按说,刚回国的周子青根本不可能认得他。难道真是喝醉了?
“应该没问题,我们现在正在等律师。”柳原又叹一声:“如果真不行,到时只能麻烦潘爸了。”
“医院那人的态度怎么样?”许沐言在被子底下的手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安然的手指。
“说是态度很坚决,非要告不可。”柳原想,谁他妈受了这顿冤枉打也要先出了恶气再说吧,更何况,那人也算有头有脸的人,众目睽睽下被打成那个样子,啧,换了是他都不会善罢甘休。
“行,先将人弄出来再说。有什么问题再打给我。”许沐言说完便要挂电话。
柳原在那头喊了一声:“还有个事情,我觉得很奇怪,想跟你说一声……”
许沐言听出他吞吞吐吐的语气,问道:“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能令柳原那样厚脸皮的人都难以启齿?
“关于安蓝……”
柳原才说了这么四个字,许沐言便听见电话那头安蓝冷冷的问了句“我怎么了”之后通话就结束了——柳原那边挂了电话。
许沐言虽疑惑,但心想有什么事情明天在公司里也就问出来了,于是安心的将手机放回床头柜。低头看安然,她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他心情莫名的大好,轻笑道:“怎么睡不着了?”
“你的……朋友被人告了?”安然轻轻开口。
“嗯,周子青。我们走后他又用酒瓶将人砸了,不过应该没事的。赶紧睡吧,已经很晚了。”她这一天也过得非常累呢!
许沐言想,她应该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的,以后……除非必要,还是别带她出席了吧!
安然于是听话的闭上眼,然而,这一回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感觉他关了灯,在她身边躺下,他伸手环住她,呼吸一点一点的喷洒在她颈侧肌肤上。过了好久,他还没有睡着。
安然想,他是真的在为他的朋友担心吧!
周子青……安然在心里叹了口气。
酒会上,她随着他起舞时,她虽然闭着眼睛,然而却总能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视线,细密如丝,缠绕纠结,积聚成网。
然而安然自己也不知道,那网中,网着的究竟是他,还是她?
警察局门口,柳原毫不讲究的坐在地上,脸上陪着讨好的笑。安蓝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抱着肩,冷冷的逼视他。
方才那场混乱,柳原根本没注意安蓝竟然偷偷的跟了来。
与许沐言讲电话时,忍不住想到酒会上安蓝的失常,说什么报复之类的话,周子青被押上警车时,他无意间回头,便见安蓝在一个角落里笑的阴恻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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