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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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 第2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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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气了,唐焰焰当即就要离开去追杨浩。

她们这些姑娘来汴梁时,都领过一笔安家费,坊中管事怕她们骗了钱跑掉,所以门口有人把守,她们这些新来的姑娘没有人带着,这样是出不去的。唐焰焰若是用强,自信倒也不怕那些护院帮闲,但这可是自己家的产业,打烂了东西可要花咱杨家的钱,再说这时也耗不起那功夫。

所以唐焰焰趁着刘妈妈对那些姑娘讲话,没有人注意她的行踪,便悄悄遁向墙角,藉着花丛树木的掩护,她忽然纵身一跃,单臂一搭墙头,纤腰一挺,就像一只贴水展翼的燕子般翩然闪了出去。

※   ※   ※

“弄珠滩上欲销魂,独把离怀寄酒樽。无限烟花不留意,忍教芳草怨王孙……”歌声袅袅,魏王赵德昭的大船缓缓驶离了码头,三张大帆全部张开,左右长桨排摆如翼,风风光光地向远方行去。

码头上,官员们谈笑着今日所见的新鲜景象,纷纷恭送王爷和相爷离开,他们的神态是很轻松的,就连这些大臣们,许多也还不知道京城粮草到底窘迫到了什么境地,正因如此,他们才更以为此番赵德昭封王、巡狩,是官家向文武百官传达了一个立储的信号,已经有人在暗暗策划上表请立太子了,对于缺粮这个实质性的危机,他们反而浑然不觉。

待晋王和相爷相继上轿离开,众官员们这才纷纷起轿离开,望着大船渐行远去,柳朵儿、雪玉双娇等红牌姑娘们也纷纷登轿上辇,带着自己的人潮水般向外退去。

开封府衙就在汴河边上,从码头往西走,过了角楼桥,进入西角楼大街第一幢宫城般的宏伟建筑就是。一顶八抬大轿行在巷路上。堪堪要到桥头的时候,斜刺里突地冲出一个人来,“哎呀”一声,一下子撞在了那顶八抬大轿上。

这是一位青衣布衫的姑娘,她从一条巷弄里跑出来时,恰好大轿来到巷口,那姑娘奔势甚急,立足不定,一跤便扑到了大轿上,亏得那大轿是八人抬的,轿子沉重,八人抬的也稳当,被她一扑只是剧烈地一晃,不曾把轿子颠个底朝天。

轿中坐的正是赵光义,他在轿中正蹙眉沉思,思索一旦魏王不能成功运粮回来,如何应付开封残局,正思忖的功夫,轿子忽然剧烈地一晃,赵光义不由自主向右一歪,肩头撞上了车壁。他此刻是戴着官帽的,那帽翅一边足有一尺五六长短,吃这一撞,帽翅在轿壁上一顶,竟然折弯了。

“真是岂有此理,这是怎么抬的轿子?”赵光义火冒三丈,一甩轿帘儿便冲了出去。

“大胆女子,竟敢冲撞大人!”两边的护卫衙役一见大人恼了,慌忙狐假虎威地围上来。

“哎呀呀,对不住,对不住,小女子走得莽撞,这位大叔莫要见怪!”唐焰焰一瞧轿子里走出的这人当有三四十岁年纪,方面大耳,肤色微黑,体态略显肥胖,长得倒还周正,只是头上的官帽儿歪了,左边的帽翅是平的,右边的帽翅却诡异地向上翘起,配着他那吹胡子瞪眼睛的模样十分好笑,忍不住“噗哧”一笑,便向他作揖道歉。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这少女宜喜宜嗔,长相甜美,又是这般笑脸迎人,打躬作揖的,赵光义怔了怔,怒气便消了,他摆摆手,制止了冲上来的护卫,端起大叔架子训斥道:“一个女孩儿家,得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你看你这丫头……”

“是是是,大叔教训的是,请问大叔啊,汴河码头在哪一边呀?”

“呃?哦,那边……”赵光义下意识地向后一指。

唐焰焰大喜,忙忙又向他拜了拜道:“多谢大叔啦,小女子告辞。”

她抬腿便向那些官差衙役们冲去,伸手拨拉道:“喂喂喂,借光借光,闪开些啊,真是没有眼力件儿的。”

那些侍卫衙差们不见赵光义指示,只好任她把自己搡到一边去,唐焰焰提起裙裾,拔足便跑。赵光义望着她的背影,把帽翅一直一弯的官帽一摇,叹息道:“也不知这是谁家的野丫头,实在是有些欠缺家教,唉……来人呐,起轿,回衙!”

※   ※   ※

河边,一艘小船。

说是小船,只是相对于那些往来于汴河上的运货舱舟而言,这船前舱、中舱、后舱俱全,船上有桅杆船帆、舵手桨手,也是一艘跑长途的船。一位羽巾白袍,面如美玉的翩翩公子,带着两个身材魁梧、头戴斗笠的彪形大汉登上船去。

那公子走到船头,向远处眺望一眼,唇角一抿,笑眼微弯,似笑非笑的有种难以言喻的调皮,却又透着智珠在握的得意。她把折扇一张,轻轻拂动,吩咐道:“开船,不远不近地辍着他们。”

“是!”一个大汉恭应一声,立即向船老大下达了命令,早已整装待发的船儿立刻驶离了码头,向南行去。

“我去舱中歇息,他们行,咱们也行,他们止,咱们也止,只是一路跟着,不要惹出事端来。”那公子扭头吩咐道。

“遵命,属下晓得了,小……公子尽管放心。”那汉子微微抬起头来,习惯性地扶了一把竹笠,竹笠下一双重眉,双目有神,正是张十三。

书生走进船舱,船只离开码头向前驶去的时候,码头上面一辆车轿中堪堪走出一个青衣童子,身后跟着一个梳双丫髻的美貌侍女。那童子身材娇小,看年纪不过十二三岁模样,粉妆玉琢,若是他换了女装,真不知要迷死多少男人。

这青衣小童脚步轻快,直向堤下一艘静静停泊在那儿的船儿行去,那美貌侍女侧提着一个书匣紧紧跟在他的后面,到了河边,船上搭过一条踏板来,那美貌小童一提袍襟正要登船,在码头上向船工问清钦差官船已去,这艘被人租走的船儿也是往江淮行去的,唐焰焰便急急赶过来,扬声喊道:“喂,小兄弟,你这船儿可是往江淮去的?”

船头小童闻声回头,阳光映着他的脸蛋,唇红齿白,清而秀,媚而柔,竟是一个佳色稀见的翩翩少年,唐焰焰虽是心急如焚的时候,见了这样令女人都要生妒的美貌少年,也不由得惊叹一声:“好俊俏的小哥儿!”

第七卷 王对王 第015章 针尖麦芒

“张牛儿,开船吧。”

吴娃儿吩咐一声,船便离开码头向前驶去。吴娃儿在船舱中坐定,上下打量焰焰一番,眸中渐渐露出相惜之意,便开口问道:“小娘子贸然登船,孤身一人,又不知我底细,就不怕本公子起了歹意,对娘子有不利之举吗?”

唐焰焰失笑道:“你才多大的小毛孩儿,也说这样的话来。嗯?瞧你模样,像个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小公子,怎么只带一个侍女就敢长途跋涉?”

吴娃儿微微笑道:“本公子……姓杨,杨圭,乃是淮中子弟,进京赶考,因不曾中,本来就在京中就读以备秋试,家父偶染小恙,杨某心中牵挂,是以弃了秋试,带侍婢回家。杨某府上与这船行素有生意往来,本来就是相熟的,还有甚么担心?”

唐焰焰恍然道:“这就难怪了,我说呢,瞧着你粉嫩嫩的身子,比个女孩儿家还要娇贵。你是大户人家公子,那……奴家就更无须担心了。”

吴娃儿眸波一转,问道:“娘子急着赶赴江淮有甚么要紧事呢?”

唐焰焰一身粗布青衣,不像个富贵人家,只得顺口胡编,幽幽叹息道:“不瞒公子,奴家的丈夫,乃是往来与江淮和汴京之间的一个行商,做些生意养家糊口。瞧他奔波辛苦,奴家心中怜惜,是以勤俭持家,小心渡日,对那冤家可是呵护备至。

谁知……他在淮中竟然私纳一妾,往返两地之间却始终瞒着我不露口风,还是奴家听隔壁二哥说走了嘴才晓得。官人被那不知廉耻的狐狸精勾去了魂儿,奴家怎放心得下,这番急着南下,奴家就是想去寻那没良心的官人。唉,不瞒小公子,奴家本也是富贵人家出身,虽说骤逢大难,门庭破败。自问人品、身份,也没个配不上他的,没想到他……”

吴娃儿一听,同为女儿身,不免大起同情之意。同时,她自己就是给人作妾的,听唐焰焰将她夫君所纳的妾室称做不知廉耻的狐狸精,本能地就起了维护之意,便柔声劝道:“娘子也不必过于担忧,你那夫君仍旧奔波于两地,时时与你相见,显见心中还是敬爱你这娘子的。男儿蓄妾,本是常事,既如此,他不肯把实情相告,想必就是怕你吃醋伤心。因爱生畏,做些糊涂事儿也是有的。”

唐焰焰本就生在豪门,家中男子们三妻六妾美婢如云的场面是从小见惯了的,当初秦逸云一面向她示爱,一面与三哥等人去青楼妓坊风流,她虽持剑追杀,主要还是娇纵性儿作怪,倒不是本心里觉得这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举。待到她爱慕了杨浩,费尽周折始得他的欢心,她便没有自家姑姑那种威风,有本事降得住自家男人,让他不纳一妾,不过纳妾进门,的确该征询妻子意见的,杨浩一点口风没露,她的心中便有些不满。

这时受吴娃儿一劝,心中便想:“我本还道他是瞒着我不说,亦或是被那狐狸精迷住,迫不及待要纳她过门,竟来不及跟我说,如今想来,这小公子说的倒也在理。”

吴娃儿对唐焰焰口中那只狐狸精起了同病相怜之心,见她沉吟不语,似已意动,便又劝道:“娘子去寻自家夫君原也无妨,不过见到了他与那妾室,愚意以为,却不可急着大发雷霆,还须仔细观察,看看你那夫君是将一腔情思尽挪于那侍妾身上,还是如我所言。娘子人品相貌,俱是上佳,我料你那夫君当不至对你失了爱意。”

这时叶榜探花杏儿姑娘端了香茗进来,吴娃儿笑道:“娘子请茶。”

唐焰焰接杯在手,却向船舱外望去,微微蹙眉道:“这船行的却不快。”

杏儿姑娘听她一个蹭船的还要这般讲究,把茶盘往桌上一放,没好气地道:“汴河水缓,我们这船儿既无大帆借力,又没有那么多的桨手划船,自然是要慢些的,娘子若是着急,尽可去寻快船。”

“杏儿无礼!”吴娃儿嗔瞪了她一眼,又向唐焰焰笑道:“这船也慢不到哪儿去的,娘子此去淮中,也不急在早上一日两日,你既搭了本公子这船,本公子也不差你一个人的住宿吃食,且随我同往淮中去吧,一路上正好思量一下对策。”

她把手中茶盏灵巧地一转,撮唇轻吹杯中茶叶,看其浮沉,微笑说道:“男儿家享齐人之福,妻妾成群,红花绿叶,艳福无边,自古就是如此,那便成了规矩。这只茶壶,配了六只杯子,人人觉得再正常不过,你若硬要一只茶壶只配一个杯子,原也不妨,只是天下间人人都视一壶多杯为常事,你想一壶一杯,那反而要被人看做荒诞不经了,奈何?”

唐焰焰心中虽然意动,口中却大不服气,冷“嗤”一声道:“你这小公子倒是了解得很嘛,你也是男人。当然与他一个鼻孔出气。”

吴娃儿微笑道:“杨某生于豪门大宅,长于妇人之手,见惯这种事情,想不了解也难。”(注:女权主义者不要扁俺,以娃儿的身份和视角,只能是这种见识,那时代一个妒妻就连邻居家的女人们都要鄙视她的,风俗理念如此,与俺不相干。俺要是把她写成现代新女性,那才不切实际了。)

吴娃儿把茶杯放在桌上,笑道:“男人情意与女人是不同的。你若处之拙劣,那男儿家的情意就是这一杯茶,她喝了,你便没有,唯有一人可享。若你维护的巧妙,那他的情就如一井水,娘子可以好好思量思量。”

唐焰焰听得气闷,恨声道:“下辈子,我也做男人!”

吴娃儿想起杨浩在东京城种种行为,对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对家中殚精竭虑,维持打理,如今奔波在外,还是处处小心,不禁悠悠叹道:“你只看到男儿风光,孰不知男儿自有男儿的苦,他们肩负的,女儿家又何尝知道?”

妙眸一转,瞧见唐焰焰无聊的模样,吴娃儿忽地展颜笑道:“行程漫漫,未免太过乏味,我有一种牌戏,十分得趣,娘子可愿一起排遣时光?”

唐焰焰怔道:“甚么牌叶?叶子牌么?”

吴娃儿笑道:“比叶子牌还要有趣,这种牌戏叫做麻将,规则倒也简单,杏儿,把张牛儿唤进来,把我那副翡翠麻将取来。”

唐焰焰是个牌迷,她生长于大户人家,各种牌戏都是熟稔的,一听登时兴趣起来,吴娃儿向她说明了规则,唐焰焰一听就懂,只觉这种牌戏诸般组合,妙趣横生,不禁跃跃欲试起来:“这牌戏倒也有趣,想不到开封还有这样好玩的东西。”

杏儿提了麻将匣子进来,一听这话,便傲然道:“这种牌戏,就是我们……”受吴娃儿一瞪,她便改了口:“呃……我们开封府南衙院使杨大人所创,当初只兴于青楼妓坊,如今许多豪门大户、百姓人家,都喜这种牌戏。”

“是杨浩所创?”唐焰焰心道:“那个家伙授我的象棋走法倒是十分得趣,不知他如今又淘弄出什么好玩的东西了?”

船行悠悠,前方一箭地远,一艘小船儿不紧不慢地行驶着。公子折、童子吴,村妇唐,三人之间两条船儿,却是谁也不曾注意彼此之间会有什么关联……

※   ※   ※

汴河运输本来就是日夜行船,热闹非凡,如今汴京缺粮,正使旧法儿加紧运粮,河道上的船只更是络绎不绝。魏王赵德昭的大船前面有两艘小船开道,旗帜摆处,一艘艘商船、货船尽皆驶到岸边,候钦差大船驶过,才又鱼儿一般散布到整个河面上。再加强巨帆和两大排桨手,行程倒也迅速。

慕容求醉与方正南站在船头,三司使楚昭辅的两名亲随李晋、伍告飞站在左边两三步远,程羽、杨浩、程德玄站在右侧,各自私语谈笑,彼此之间泾渭分明。

慕容求醉与方正南低声说了几句什么,扭头看向杨浩道:“杨院使,你是钦差副使,不知此番南去,如何行止,你心中可有定计啊?”

杨浩道:“各路差使尽已派遣下去,千岁代天巡狩,只是督促地方用命,是以倒也不必有个确实的去处,尽可一路行去,随走随停,随时处理诸般难处。”

“可笑!”

慕容求醉晒然一笑:“你要千岁漫无目的,走走停停,那要耽搁多少时间?依老夫看来,我等当扬帆直奔最南端,自尾而回,从最远端开始,一处处督促购粮、运粮,如结网而哄鱼,驱之用命,竭诚北运。”

杨浩解释道:“慕容先生此言差矣,时不我待呀,如依此法按部就班,还是要来不及的。地方官吏良莠不齐,有的是肯竭诚用命的,有的不免要搪塞推诿,从中渔利。我们此行,只管对症下药,处理一处,便有杀一儆百之效,以点带面……”

“无知!”

慕容求醉把胡子一翘,冷笑道:“观你在南衙所为,老夫就晓得你的为人品性,嘿!原来你是要故意寻人岔子,试图用严刑酷法行杀鸡儆猴之用,我大宋素来优待士子官吏,从不以苛政暴律治理江山,你用强拆汴京建筑的法儿来对付江淮官吏,无疑自毁是长城。”

杨浩心中大为不悦,但是知道他是赵普心腹,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慕容先生,须知乱世重典,事急从权,如今开封……”

“糊涂!”

慕容求醉慷慨激昂地道:“你这是陷魏王殿下于不义,如此一来,天下官吏、士子们将会如何看待魏王千岁?你这人做事莽撞、不计利害……”

慕容求醉唾沫横飞,又如舱底河水般滔滔不绝讲出许多道理来,三司使的李晋、伍告飞一番看着热闹,程羽、程德玄面有愠色,程德玄几番要上前理论,都被程羽拉住,只留杨浩站在那儿被慕容求醉贬斥的狗血淋头。

杨浩终于火了,变色道:“慕容先生,此番南下,以魏王殿下为钦差,杨某与三司使楚大人为副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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