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步步生莲- 第18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可怜的小源被一只大手把整个小脸几乎都捂住了,只露出两只惊惧的大眼睛,绝望地看着眼前高大威猛的黑影,“先奸后杀”、“毁尸灭迹”、“掳作压寨夫人”……从小到大到来的许许多多有关江洋大盗、绿林好汉的传奇故事纷纷涌上心头,简直快要把她吓昏了,偏偏就是昏不过去……

穆羽从暗处慢慢踱了出来,将手指一摇,那几个大汉便一声不吭,抄起两个姑娘的身子便向房屋暗影下隐去。前院的长工、后院的丫环,已经尽皆被他们控制住了。这些人中可能有丁承业和雁九的耳目,却也可能都是忠仆,所以他们下手还是有分寸的。

丁玉落素来给人一种极其坚强的样子,可她也有软弱的时候,尤其是家逢巨变,孤立无援,眼睁睁看着父兄的心血毁于一旦却有心无力,眼看着兄长一日憔悴甚于一日却爱莫能助,那种心灵的煎熬快要把她逼疯了。

她正扶着亭柱低低啜泣着,忽听悉索的脚步声响起,连忙止了哭声,急急拭去眼泪,假意一掠头发,低下头掩饰着脸颊上未干的泪痕道:“怎么还不睡?”

耳边没有听到回答,丁玉落目光一低,忽地注意到地上斜斜拉长投映过来的人影,不由大吃一惊,那身影、那头顶的公子折巾,绝不是她身边的小青和小源,也不可能是前院的几个长工打扮,她想也不想,腰杆儿一挺,抬手一拳便向那人击去。

“噫!”杨浩轻呼一声,倒未料到丁大小姐的反应竟然这么快,眼见一拳飞来,他急急一仰身,两指并做剑诀,使了一招天遁剑法中的招术,点向丁玉落的手腕外关穴。丁玉落被他一指点中,手臂酸麻,心中更是惊惧,拳头一收,抬腿一脚便踹向杨浩的下阴。

她是女子,女人的气力比起男人来总是要差了些,所以女子所习的拳脚功夫多是往人的关节要害处下手,这样方收奇效,丁玉落腿上的力道比手上更强劲几分,这一腿呼地飞来,威势倒也不凡。

杨浩不敢怠慢,抬起腿来“砰”地一架,两条腿实打实地撞在一起,丁玉落一弯腰,皮球一般弹向杨浩的胸腹,双手已一连捣出几拳。这几下兔起鹘落,仅是刹那之间的反应,看的杨浩眼花缭乱,他若还是当初的杨浩,此刻早已躺在地上哀嚎了。

如今不但随吕洞宾学了一身高明的技击技巧,内家功法也是与日俱近,早已非吴下阿蒙,他脚下倒踩七星,一连避过几拳,丁玉落趁他连连退让脚下不稳,口中一声娇斥,抬腿又是一脚,杨浩眼疾手快,一把便抄住了她的足踝。

丁玉落没想到这贼身手竟是这般高明,拔身便想跳起,再飞踢他一脚,已逃出他的掌握,杨浩握住她纤秀的小腿,拇指在跗阳穴上使劲一按,丁玉落“嗳”地一声叫,半边身子登时酸麻起来,再也使不得力气。

“你是谁,夜闯民宅,不怕经官入罪么?”丁玉落暗暗恐惧,口中却不服软,如今既已落入人手,只得抬出官法来恐吓他。

杨浩无奈地一笑:“我也不知,你会叫我丁浩还是杨浩,更不知见了你,该叫你丁大小姐还是玉落。”

“什么?”丁玉落大吃一惊,定睛看清那淡淡月光下的一张面孔,她已失声叫了出来:“二哥!”

这一声“二哥”,便叫化了杨浩的心……

第六卷 软红十丈,烟火人间 第007章 漫下金钩钓鼋鳌

新任芦州知府张继祖今日到任了。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与程德玄交接了案牍文卷,点收了团练士兵的花名册,当然,这团练士兵都是那些刚刚由农民转为士兵的身份公开的官兵。又签收了知府大人的官印,如今已是芦岭州正式的第二任父母官了。

张继祖对目前的处境还算满意,这从他一张笑得天官赐福般的胖脸上就看得出来。他因为贪弊一案被监察御使弹劾,眼看就要致仕回家吃自己了,虽经皇弟赵光义从中斡旋,暂时未予处置,却也就那么闲置着没了下文。

以他自己估计,就算不会让他致仕回家,一个贬官流放的结局也是免不了的,因此他被派到这西北苦寒之地当知府,心中虽然不情不愿,较之先前的预期却又强了几分,再者这也未必就不是一个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便打点行装前来赴任了。

待他到了这里,看到芦州城门那巍峨高大的城门,城内宽广平坦的大道,以及那座倚山而建气派非凡的府衙,远远不是他想像中那种破落户儿似的模样,便觉有些高兴起来。再等到芦州文武官吏、各司属员、以及士绅商贾们雪片儿似的递来请柬,邀请府台大人赴宴的时候,那种重掌权柄的感觉更让张知府心怀大畅。

宴会就设在离府衙不远的芦州商会里。这商会是前任知府杨浩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许多并不涉及律法的问题和矛盾,统由商会来自行协调解决,这样也可以加强商贾们的交流沟通,使他们互相监督,更加自律。当然,杨浩设置这商会,一方面固然是注意到了它的积极作用,此外也未尝没有进一步架空程德玄,防止他下绊子扯后腿的意思。

商贾们有钱,这商会建得比那知府衙门也差不了多少,气势同样恢宏,豪华尤有胜之。唐焰焰的舅父李玉昌就是芦州商会的第一任会长,今晚的盛宴就是李会长牵头举行的,邀请来的陪客也是五花八门、不止有各行各业的头面人物,芦州官吏大多也赶来凑趣,举目望去,不曾到会的大概只有木、柯两位团练使,和下辖的指挥使、指挥、都头,也就是说,唯有军方旗帜鲜明,一个捧场的都没有。

张知府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文人,他看不起武将,也不觉得武将有甚么重要,而此来芦州。他也早知这团练使的兵权,是不可能落到他的手中的,肆后朝廷必然还有旨意另作安排,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影响他的兴致。

宴会的酒席非常丰盛,这对张知府来说多少又是一个意外之喜,想不到新设不到一年的芦岭州竟有这般规模气象,他来之前,在京城许多官吏口口相传的印象中,这芦岭州还是一片不毛之地,许多百姓都过着茹毛饮血,原始野人一般的生活呢。

真不知前任杨浩出于什么考虑,这样卓著的政绩竟然不曾向朝廷上表禀明,如今看来,有必要重新评估一下这里的情况了。而这政绩,当然只能算在他张继祖的头上。不过目前还得等等,过个一年半载,就向朝廷上表,说明在他治理之下芦州的发展情形,请求取消免税惠民之策,提前向朝廷缴纳税赋,这样的政绩。在官家心中岂能没有一席之地?

张知府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再加上众人谀词如潮,马屁连天,更是听的他眉开眼笑。程德玄本想与他同进同退已示亲密,也可彰显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在芦州官吏和商贾们面前重新树立一下自己的形象,可是那些商贾官吏们就像见了一块臭肉的蛆,围着张知府嘤嘤不停,张知府似乎也颇为享受这种感觉,飘飘然的早把他抛到了九宵云外。

好在林朋羽、秦江、卢雨轩、席初云等几个老家伙见风使舵的本事也不差,眼见靠山杨浩已被调去京城,张知府身旁又围满了阿谀奉承的商贾,便满脸堆笑地围到他身旁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亲近之意十分明显。

程德玄脸上带着矜持的笑意,心中却十分清醒,这几个老鬼毫无节气,虽然其行可鄙,可是他们毕竟掌握着芦州太多的事情,若不通过他们,自己有许多事一时都无法了解明白,他们既有心攀附一个新枝儿,自己又有借助他们之处,以往的过节自然不便追究,这点胸襟气魄他还是有的。

然而这些人如果是有意惺惺作态,今时不同往日,本官还不能慢慢摆布你们么?新官上任三把火,只是这三把火不是由张继祖来烧,而是由他来掌控。不过,林朋羽等人看来却也不像是别具机心,那木老儿、柯团练一众武人便不曾赶来拍新上官的马屁。范思棋那个书呆子虽然来了,也冷着一张面孔,对张继祖毫无亲近之意。两相比较,这几个人见风转舵,也未尝没有可能。

程德玄正自思忖着,就听门口漫唱一声:“唐姑娘……到!”

司仪高声唱礼,喧嚣的场面顿时一静,就见一位姑娘如风摆杨柳,花枝袅娜地走了进来。一条桃红色的绣花比甲,系一条细细的藕色带子,打一个合欢结,更加渲染出少女腰肢的纤细,身段的婀娜,肩披一条雪白的披风,更加令人惊艳。

尤其是那少女进门来,由侍婢解去披风,轻抬尖尖玉手,漫弄鬓旁玉珠,眼波盈盈一转间,娇美的容颜更是风情万种,张知府一见,顿时酥了半边身子。今天的惊喜实在是一浪高过一浪,想不到……想不到在这穷荒僻壤,竟有这样的绝代佳人。

“呵呵,府尊大人,这位是老夫的外甥女儿,听闻大人赶到芦州,特来为大人接风洗尘。焰焰,来见过张大人。”李玉昌微笑起身,向他介绍道。

“啊,啊啊……好,好好……”张继祖又惊又喜,连忙站起身来。挺着那颤巍巍的大肚皮主动迎了上去。

“焰焰?该是眼前这位姑娘的芳名吧?还真是……还真是艳如烈焰,人还未挨近了去,便像雪狮子遇火,整个人感觉都要化了。”

张知府满眼惊艳地看着那凌波微步地走来的仙子,两只眼睛里突然也像燃起了两团熊熊燃烧的火苗。

“民女唐焰焰,见过张大人,相贺来迟,还祈大人恕罪。”唐焰焰嫣然一笑,轻轻福了一礼,张知府连忙伸手去扶,两只眼睛笑的连缝都看不见了:“不怪不怪,姑娘前来相贺,本官不胜之喜,来来来,快请入席。”

张知府的手还未挨得实诚,唐焰焰娇躯一挺,已然盈盈站了起来,张知府的手只挨着她一片衣角,连忙故作从容地收回手,变扶为请,邀她同席,一派彬彬有礼的君子形象。

“谢大人。”唐焰焰向他抿嘴嫣然,浅浅一笑,便款摆娉婷地向席间行去,宛若一位仙子飘然而过,只留下一抹品质极高、青草味道的留香沁入张知府鼻端,望着姑娘袅娜的背影,由不得他绮念丛生,连忙快步追着“神仙姐姐”去了。

他是个读书人,中国自古就是农耕社会,农耕社会的传统文化是农耕课读,诗礼传家。没有哪个读书人正花前月下吟诗赋对的,突然之间就激情四溢,扔下笔墨纸砚跃马提剑去浪迹天涯的或者急吼吼地搭一艘船去海外冒险的。

所以西方的男人往往幻想一骑一剑,远离城堡,斩巨龙、救公主,而在中国的传统文化氛围熏陶下的读书人却喜欢书生公子有难。突然就有一位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的千金小姐又或花妖狐精赶来相助,先赠以金钱,再赠以娇躯,无怨无悔地伴在他的身边。一曲“天仙配”,唱出了多少中国男人的梦想啊。

所以西方人有严重的公主情结,而我央央大国的秀才公子们,骨子里则永远有一种神仙姐姐情结,这种逆来顺受的小受情结可是他们乐此不疲的伟大梦想。如今五十郎当岁的张继祖大人就被年方二八的“神仙姐姐”给迷住了。一见之下立即惊为天人,马上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

他久在中原,对西北完全谈不上了解,更不知道富可敌国的秦王折唐四大家,只从李玉昌的介绍中得知唐姑娘也是商贾人家。他是读书人,正宗的两榜进士出身,是有功名的官身,若是要讨一个商贾之女为妾,对那商贾人家来说,乃是一道攀附高门由商入宦的难得途径,万无不允之理。

这样一想,张大人不免心猿意马起来,身旁那位“粉嫩嫩娇滴滴妩媚可人柔情似水”的唐大姑娘,在他眼中看来,也已是早晚必可纳入自家房中的一个尤物,丽人当前,秀色可餐,自然是老怀大畅。

瞧他那副色授魂消的无耻模样,程德玄不禁暗自鄙视。不过想起程羽的密信中,早对这张继祖的品性为人有所介绍,此番暗中运作,遣了这个与赵光义并与密切关系,同时庸碌无为、胆小谨慎却又好色贪财的混帐官儿来,本来就是为了方便让他掌握芦州大权打算,程德玄又不怒反喜,若是真派一个干吏来,就算敬畏赵光义权势,恐怕也不甘心大权旁落,做一个牵线木偶任他摆布吧。

佳人到来,活色生香,这饮宴似乎也更加的有滋有味了。张知府的兴致明显更高了,高谈阔论,笑声不断,还与一些官吏士子吟诗赋对起来,那杯中的美酒,只要唐大姑娘眼波如水,向他盈盈一转,也是极豪爽地杯来酒干,毫不迟疑。

就在这时,一个狞眉厉目,头顶剃光,肩披小辫,耳坠金环的汉子大步走进厅来,司仪上前欲拦,还未问他身份,这人使劲一推,就将那司仪摔了个仰八岔,哎哟痛呼不已。那汉子四下一扫,大声咆哮道:“哪个是芦州知府?”

张继祖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闪目望去,见这人穿着一袭羊皮袍子,腰间挂着一柄沉重的弯刀,睥睨四顾,飞扬跋扈,不由吃惊道:“这……这蛮人是谁?”

李玉昌忙附耳说道:“大人,此人是党项羌人,野离氏部族的少族长,叫做小野可儿,今日本未请他,却不知他来做甚……”

他还没有说完,小野可儿已龙腾虎步地向这一桌走来,一个商贾见势不妙,放下酒杯便逃离了座位,小野可儿把脚往那人空出的墩上一踩,“啪”地一拍桌子,瞪起大眼吼道:“你!就是新任的芦州知府?”

“啊……正是本官,不知小……小野少族长……”

张继祖虽长得其貌不扬,体态痴肥,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读书人,眼见小野可儿蛮横的样子,心中不觉有些胆怯,他早听说这些西北蛮人不识教化、不知王法,一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野蛮人,可他身为芦州知府,又不能临阵退缩,只着硬着头皮站起。

“着哇!可算逮着你了!”小野可儿怪叫一声,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另一只手顺手拿起一个鸡腿,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然后把那咬了半截的鸡腿往张知府鼻子底下一杵,含糊不清地道:“我的族人在风雪中捱饿受冻,你们倒在这里花天酒地。我到芦州好几天了,你们一直推诿搪塞,说什么杨知府卸任,新知府未到。如今你既到了还有何话说,总该给我一个交待了吧?”

张继祖自觉被他揪住衣领,有失官威体面,想要拿开他的手,看看他腰间的刀却又不敢,只好苦着脸道:“小野少族长,你说的倒底是什么事啊?本官听的一头雾水,你总要说个明白,本府才好为你做主啊。”

“哼!”小野可儿气吼吼地道:“你芦州前任知府杨浩,花言巧语地说要与我野利氏修睦友好,诳我爹爹请来横山诸部头人共攘盛举。现在好啦,他拍拍屁股到开封府享清福去啦,那些承诺谁来执行,横山诸部头人相信我爹的信誉,我爹是做了保人的,如今横山诸部头人都把皮毛山货堆到了我野离氏部落,我野离氏部落皮货堆积如山,可那东西却不当吃的,如今粟米颗粒全无,又换不来银钱买米,你让我爹如何对诸部头人交待。”

小野可儿一头骂,一头却不耽误吃,那只鸡腿三口两口吃完,把骨头往桌上一丢,顺手在张继祖上好的蜀锦袍子上擦了擦,又抓起壶酒来,一边喝一边说:“你既是芦州知府,我只找你算帐。告诉你,老子今天是先礼后兵,你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明天,我野离氏就倾全族勇士,汇合横山诸部,千军万马,踏平了你芦岭州,砍了你的狗头,老子敢造夏州李光睿的反,难不成就不敢造那远在天边的赵匡胤的反……”

“少族长息怒,少族长息怒。”张继祖连连摆手,满头的汗都要下来了。他才刚刚到任啊,杨浩旁的不曾上奏,可是他与横山诸羌友好,许多部族来投的消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