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拯救一甩手就把手电扔到了沙洲上,双手把我提起来,我不敢再乱动,只是紧紧抓住空空和拯救的身体,肌肉大幅度紧张地颤抖着,几乎就要吓瘫了。
“试试还有没有。”吴天停下了工兵铲。
我的身体已经冻得已经没有了知觉,只能拼命扭动身体晃了几下,腿上一阵轻松,水草似乎被铲除殆尽,身体一下漂了起来。
“吴天,你先上去,把东方拉上去!”空空朝吴天喊道。
吴天一扬手把工兵铲扔到了沙洲,几下游了过去,哗啦哗啦上了岸。
拯救松开攥住我胳膊的手,空空一把把我拽了过去,吴天跪在沙洲上,伸出手喊道:“抓住我的手!”
我慌乱中僵硬地抓住吴天的手,吴天一用力把我拽了上去,几下把我拖到沙洲上,好在在水中拖东西并不吃力,否则还真够吴天受的。
我狼狈不堪地像只落水狗似的爬上了沙洲,身上狼藉一片,泥水沙草应有尽有。被水浸过的伤口麻沙沙一片,连冷带吓,身体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刚到沙洲上,我便抖成了一团,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拯救和空空小心翼翼地把我丢在水里工兵铲和手电捞了出来,所幸水流并不很急,东西又比较重,还没被水冲走。
两个人爬上了沙洲,冻得也缩成了一团,牙齿格格敲击地如同针式打字机。
“这……不……不是……要人命吗……”拯救抖得像筛糠一样,一下扑倒在沙洲上。
“起……起来……活动……活动……”空空一个个把我们拖起来,一边猛搓着自己的身体。
几个人爬将起来,浑身僵硬得像木头人一般,硬胳膊硬腿地慢慢走动着,空空的手电也掉到了地上,打出明亮的灯光,我们便把它想成是温暖的阳光,灼热的火炉,在心理上先欺骗自己一下。
空空冻得一时也说不出话,拿起了工兵铲一下下地挖沙子,挖出来扬到徒骇河里,然后回头示意我们也铲沙活动一下,好让身体暖和起来。
几个人用麻木僵直的手握起冰凉的工兵铲,跟着空空挖起了沙子。刚开始还铲一铲掉半铲,慢慢地终于稳住了身体,沙子掉得越来越少,后来干脆几个人赌着劲儿往河里扬,比赛谁扬得远。
这下好了,活动了老长时间,身体终于开始暖和起来。只是我身体虚得太厉害,尽管有了暖和的感觉,却禁不住地一直发抖。
就在我们几个得意忘形的时候,一道强烈的灯光突然照射过来,左右晃动了两个来回,随即锁定在了我们身上,紧跟着一声炸雷般的暴喝:“小兔崽子们活够了,上来!赶快滚上来!”
我们被强烈得灯光照傻了,半天都忘了动。一时的得意忘形竟然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撒着欢的吵闹终于把护林的老头给惊醒了!
正文 六十六 护林房的夜
在老头儿惊雷般的怒喝下,四个人跟落汤鸡似的又重新爬上了河岸,垂头丧气地带着作案工具站在了老头面前,浑身冰冷,冻得哆哆嗦嗦抖着像过了电。
“上屋里去!”老头一声低喝。
“大……大爷……我……我们……真……真没偷……偷您鱼……”几个人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发着含混不清的语音为自己辩白。
“少废话,进屋!”老头一把拽过吴天,拖着他向屋里走去,我们几个人只好挪动着几乎不听使唤的腿一步步蹭到了屋里。
真是做贼我们也没那个本事啊,手里提着工兵铲,腰里挂着军用匕首,还有个巨大的警用手电筒,哪一个不是致命的武器,结果我们连拿出来威胁一下老头儿,然后顺溜溜逃走的心思都没有。一方面当然是气温太低,浑身冷得受不了,主要原因是因为我们还嫩,根本不是当黑社会的料。
进了屋,四个人自觉地靠在墙边,像面对人民警察的犯罪分子一般,老老实实地蹲了下来。屋里黑洞洞的,没开灯,只点了一支蜡烛,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阴森归阴森,总比外边刮风淋雨的强多了。
进了屋老头却不理我们了,熄了蓄电式的那种手提灯,又走出了屋。四个人面面相觑,这是要做什么?关禁闭?不会吧,我没事拿个工兵铲,拿把刀,带个手电,在河里游泳没人管得着吧?虽说是大半夜,但俺没扰乱居民安定和谐的生活,没扰乱社会治安,没危害公共安全,没损害国家利益,人家那些挨砖的专家和学者都说了,法律不禁止的事情就是合法的,俺这里可没一点不合法的地方。这可不是刚解放那会儿,就我们这副打扮,拿住了,完全可以当台湾蒋校长派来的特务看待,但现在已经是21世纪的中国特色法制社会了,凡是得讲证据和犯罪事实。
屋外哗哗一阵乱响,老头抱着一大堆木柴走了进来。我的妈呀,不会严刑拷打,或者来个火刑吧?布鲁诺的路又要让我们走一番?
我正胡思乱想,老头已经把木柴点了起来,火苗一窜一窜地把屋子里照得忽明忽暗,各种物体被火光放大的阴影此时在墙上越发地恍惚起来,怪异地扭动着,好像随时都会扑将过来,吓得我们几个脸色都变了。老头佝偻的黑影仿佛一个阴险的老巫师,满身散发着诡异。我的天,这不正是在恐怖片里常见的经典镜头么!
老头抽动着一根木柴,把火拨旺了些,橙黄色的火焰互相缠绕着,伸着贪婪地舌头拼命向上探着,似乎在寻找美味的猎物。木柴噼噼啪啪地迸出一个个猩红的火星,犹如飞扬的骨灰,打着飘儿纷纷消逝在空气中。四个人抖得更厉害了。大冷天烤烤火是件舒服的事情,要是拿个火钳子烧红了,烫在我们这稚嫩的小肚皮上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还愣着干吗?打算冻死吗?过来烤烤火!”老头向我们喊道。
“啊?”几个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互相对望一眼,直到确认真的是让我们烤火后,这才迈着发僵的步子蹭到了火堆旁。
老头拖过几个木头墩子往我们面前一扔,然后自己舒舒服服地坐到了一个大马扎上,面无表情地瞪着我们几个可怜的孩子。
几个人畏畏缩缩地坐了下来,小心地靠近了火堆,身上顿时感到一阵惬意的温暖。但是惬意之后呢?死刑犯最后还有一顿饱餐呢。
“把衣服脱了烤烤!穿身上什么时候能干?”老头瞪大了眼睛喝斥着我们,黑暗中脸上的表情狰狞异常。
几个人又慌不迭地脱下了湿透的衣服,一屋子大老爷们儿也没什么好怕的,拧了拧水,把衣服架到火上烤了起来。
“小子,谁跟你动刀了?”老头目光灼灼地盯向了我,“怎么?想挖坑埋死人呢?”
“大……大爷……哪……哪能……我是摔的……摔的……”我的个老天,这联想也太丰富了吧,我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赶忙自欺欺人地辩解。可惜平时这张令拯救他们羡慕的骂娘的嘴此时还未从麻木中恢复过来,结结巴巴的比贼还像贼,这要是背上个杀人的罪行可就完了,运东派出所就在五百米开外。
“哼!拿我当瞎子呢?浸了水不怕伤口发炎?”老头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
老头站起身,没进了暗影,又是一阵翻腾,我吓得都以为老头要去找点盐,来个盐浸伤口,给我用酷刑了。
“过来,包扎一下!”老头回头朝我喝道。
我这才放下心来,乖乖地走了过去,当了人家的俘虏就得老老实实听话,虽然刀还在腰上没被缴械。人民军队优待俘虏,顺带着共和国的老百姓都懂优待俘虏的道理。
老头拿出黑乎乎的一堆药面,给我按到伤口上。药面儿纷纷扬扬地,刺激得鼻孔直痒痒,我忍不住狠狠打了几个喷嚏。好药啊,是一种菌类植物,那种圆圆的身子,胖墩墩的俗名叫马苞的蘑菇,晒干了就能得到好多黑褐色的菌粉,是绝好的止血药,一般还真不容易找。给咱中国人当俘虏实在是太幸福了,我心里一下子放松了许多。
架上的衣服被火烤热了,悠悠地冒着蒸汽。老头又拿了一个大大的茶缸递给我们,几个人轮流喝着热茶驱除着体内的寒气,实在是舒服了许多。
“你们几个小子,打从下午就在这里转悠,看这身行头也不像是偷我那几条鱼的,在这里转悠什么?老实交代!”老头威严地问。
前一刻还热情得很,怎么翻脸就不认人?几个人对望一眼,都不言语。
“说!是不是想偷树!”老头接着追问。
“不不不,大……大爷,我们……我们是来玩的……”没人肯回答,于是我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个理由连自己都觉得愚蠢。
“扯淡!”老头哼了一声。
这种鬼天气,深更半夜地去河里玩,那不有病吗?找这么个理由,谁会相信。
“胆子还不小啊,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还要不要命!”老头严厉地低喝道,“不知道这一带死过人闹鬼吗?”
“啊?!”四个人一愣,随即眼前一亮,不闹鬼我们还不来呢。
“大……大爷,真的闹鬼?真的死过人?”我立即惊喜地问道。
“哼,何止死过人……”老头的声音突然低了许多,“年年不安宁,别人躲还躲不了,你们还敢大半夜下河,不怕水鬼要你们的命!”
我立即打了个冷战,想起水草缠身的恐怖,那是水鬼在找替身啊……
“看看这都几点了?没听你们老人说过晚上不要到死过人的地方吗?遇到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老头嗓音压得极低,十分严肃,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大爷,您说的……死人,是在什么时候?”空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这个深夜的忌讳词眼给说了出来。
“问这个做什么?”
“我们……我们就是来找死人东西的!”我干脆开门见山地说,直觉告诉我老头肯定知道许多事情,肯定与我们的巡查有联系。
“啥?!”老头一脸震惊,“找死人东西?你们刨坟?”
“是找死人的东西,不是盗墓!”拯救纠正着说。
整个盗墓罪名,这还了得。谁也喜欢沉睡在地下的宝贝,挖开坟墓,盗取陪葬品,发发死人财,到百度上一搜,盗墓的玄幻小说满世界都是,主人公都风光得趾高气扬,这事想想倒是挺美的,但真让我们去做这毁坏逝者清静,遭万人唾骂鄙弃,损阴德断子绝孙的事情,我们还没那个胆子。
“盗个屁墓!”老头低声喝骂道,“做贼都没个贼样,年纪轻轻不学好,损阴德的事儿怎么能干?”
“不是盗墓!大爷,您别乱安罪名,这种断子绝孙的勾当我们可没兴趣,我们只是来找死人的东西!”我立即严正抗议。
挖坟可不是闹着玩的,真要传出去,我们还不得被人给打死,送到局子里那也有得受,坟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谁不知道,就是被人家家人打死也绝对活该。
“这还不是刨人家坟?你们几个小子油嘴滑舌,送你们去派出所!”老头威胁道。
“不是!我们是找死人东西,决不是刨坟盗墓!”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您不是说这里死过人吗?我们就是找那个人落在这里的东西!”
“落在这里的东西?谁的?”
“最近我们聊大出了点事,几百个人中邪了,被恶鬼缠身,只有我们几个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们是来找那个人死前掉在这里的东西,找到了赶紧让她走,别再祸害我们的同学。”我一激动,把事情说了出来。
“我怎么没听说?”老头还是不信,但口气有些松动了。
“您当然不知道,这事祸害得太大了,连我们老师都不知道真实情况,四五百个人命悬一线,我们几个没办法,只能这么做。”
“哦?”老头静默了下来,陷入了沉思。
“是该与你们学校有关……”老头忽然开口喃喃地说道。
跳动的火光把他的脸映得模糊不清,蜡烛也忽闪忽闪地跳动着,旷野里出现一间破屋就够人心惊胆战的了。
屋里的气氛越发的诡秘。
“大爷,我跟您直说了吧,我也不能多说,您是长辈,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不该知道的最好不要知道,都是为您好。我们找的东西是三十年前,76年那会儿,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学校里有个学生在这里自杀,死后把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丢在了这里。三十年了,她阴魂不散,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们一群人就陷了进去,今天我们来的目的就是要找到她死时落在这里的东西,就在沙洲上,要不我们也不带这么多东西,我们没有什么恶意。”我大体说出了事情的梗概,语气十分诚恳,目的就是想得到老头的帮助。
“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然后说:“非常重要的东西,但是不能对您说,能不知道就不要知道,这个事……太蝎虎……”
“死人落下了东西……怪不得这么多年,这里总是不太平,她是想要回自己的东西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大爷,您年龄大,这样的事跟您说比跟他们说要容易得多。”我指了指拯救他们,并没有贬低他们的意思,只是从接受上来说,“我信这个,可是不好跟他们解释,因为没法解释,心里明白,就是没法说出来。总之就是必须要完成死者的遗愿,否则我们那几百个人就要一个个死去。现在已经有几个在鬼门关打转了。”
“啊?这么多人?”老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对,四五百个人。大爷,我需要您的帮助,如果您知道三十年前的事情,请您一定要告诉我们。我们已经找了好几天了,几乎把聊城的水区都跑遍了,最后确定是这里。”
“三十年了……三十年了……”老头喃喃自语,“要是早知道这样,就不会出那么多事情了……”
“大爷,您说说吧。”我们几个人抬头盯着他,满是期待。
“是个女学生……家就在原来你们学校南边的那个村里……在学校里的事我不知道,只是出事那天惊动了好多人,连下边县里都有人来看……这些年了啊,老是出些怪事……”老头沉思着说道,“先是在河上打鱼的人家,船一到这里就翻船,掉到河里就有东西拽人的腿……咳,那是水鬼啊,要找人替死才可以转生,从那以后,船也不敢来了,水性再好的人也不敢轻易下水……”
几个人听了不禁悚然,谁也不曾想到当年竟然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
“这里的护林员换了三回,知道底细后,谁也不敢再来……好在我孤老头子一个,没啥好牵挂的,也习惯了……有时候晚上睡觉,听到有人在外边敲门,有时候也听到人哭,最厉害的时候,就是晚上半睡半醒的时候,感到有人就在这屋里转啊转啊……唉,没办法啊,只能早晚不节地在河边烧点纸,倒也没啥事发生……”老头低低地说着,声音低沉而沙哑,似乎从遥远的黑暗中传来的神秘之声。
我是懂着个规矩的,不管什么时候遇到不干净的东西,即使看到了也要装作看不到,否则就会不得安宁。
正说着,老头神色忽然紧张起来,侧耳倾听着什么,过了几秒钟,压低声音,有些惊慌地说:“听,你们听!”
几个人立即屏住呼吸,支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传了过来,如果不是仔细倾听,几乎轻不可闻,虽然屋外风雨依旧,但在静寂的夜里这个声音却异常清晰,悄悄地爬进耳朵里,顽强地撩拨着人的神经,于是一缕缕的恐慌沿着心底升起。
近了,近了,更近了,是轻轻的足音,一个女性的足音,就这么慢慢地贴近了护林房。几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几个人大气不敢喘一下,更不敢动一丝一毫。
就在大家的心情紧张的极点时,简陋的房门上传来了几声轻轻的敲击——笃笃笃,笃笃笃……
几个人骇然,几乎张嘴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