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呢?这个不安我一时也说不清道不明,但决不会是什么好的兆头。心里有一丝明白,但却无法用语言形容。直觉告诉我,做好防范,以备不测,可这不测是什么呢?
我们已经在努力寻找幸运星,按说即使是再穷凶极恶的力量,在我们理解了它们的意图之后,便会停下迫害的手段,让我们有时间有精力集中力量把事情办完,然后井水不犯河水,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奈何桥。可这个该死的女人却在违背着两个世界的既有规则,既要我们去完成她的心愿,又把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阻碍我们去完成,似乎非要弄出几条人命才肯甘心,何其恶毒!
我想起《白鹿原》中白嘉轩的铁腕手段,将妖女田小娥尸骨焚烧成灰,建塔以镇压,连妖蛾子也不放过。此时我就想这样做,找到这个该死的女人的尸骨,挫骨扬灰,让你永世不得翻身。可是现在除了找出幸运星之外,她的一切都是谜,我即使恨得她入骨入髓,却一点办法都没有。也许此时她就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脸上带着嘲弄的表情,冷冷地看着我咬牙切齿的样子。
宿舍里,我和拯救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吴天在旁边也不说什么话。我摆弄着新买的护身符,心里思索着对付恶鬼的方法。这年头我们都在宣扬无神论,也就既没有了捉妖的道士,也没有做法事的和尚,否则我还真想请他们铲除这个女妖。
呆坐了半天,除了乖乖地按照她的安排寻找幸运星外,我们还是束手无策。
“找,明天一定要找到!”我啪一拍桌子,吓了大家一跳。
小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看我表情狰狞,立即跳上床睡觉去了。
不一会儿,熄灯了,拯救回到了自己宿舍,我和吴天也草草洗了洗,爬上了床。
翻来覆去好久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即使在梦中也是东昌湖边的地形。
不知到睡了多久,睡眠从深度开始转为浅度,感觉也开始有些不对。人的直觉即使在梦中也会时刻保持着警惕,以对人体形成保护。我的睡意渐浅,处在了半睡半醒的状态。朦胧中感到身边的状况开始有些不对劲,一时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恐慌,尽管如此,却不敢睁开眼睛。
在看到一些记录古代民族和神秘民族的资料时,经常会看到这样的文字,古人相信人是有第三只眼睛的。它位于额头中央,可以感觉到从自然和宇宙散发出的神秘的信息。即使在现代,也有一些与世隔绝的民族中,还存在着巫师,他们能够透过第三只眼睛预知灾祸,感受到异世界的邪恶力量。
此时我便有这种感觉,朦胧中忽然感到额头上多了一只眼睛,透过颅骨渐渐地感受到了外部的世界。那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自然不能像眼睛一样看得清楚,但这种感觉又是如此清晰。现在的感觉便是,有人在盯着我看。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盯着我的脸,目光似乎成为有形的实质,刺得我心里极不舒服。于是我战战兢兢地翻了个身,面向墙壁,试图驱走这种不快的感觉,但随即这种感觉很快又从脑后传了过来。
人的身体非常奇妙,存在着无数不为人自身所知的秘密。比如有个人在注视你,而你却看不到他,但时间长了,你的直觉就会冷不丁把你引向目光的来源地,忽然就找到正在看你的人。这是一种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科学解释不了,便斥之为伪科学或者迷信,而且还都是以什么狗屁权威和专家的名义,怪不得现在人们对所谓的权威和专家都嗤之以鼻,谓之为专门挨板砖的家伙。当权威和专家失去人们的信任后,在这个社会和思想的转型期,人们的思想能不混乱?这就是当今世人的悲哀,远不如古人的豁达,至少古人对不理解的事情会心存敬畏,而不是肤浅地一概否认。
被人盯住的感觉,如果从面前传来,会很不舒服,如果从脑后传来,却会带来一种不安。不长时间,我便忍受不了那种隐隐的越来越强烈的不安,又翻身换成了面部朝外,于是不舒服的感觉就更加强烈了。
到底是什么呢?心脏开始砰砰跳了起来,一阵阵的恐慌不断地涌了上来,于是睡意全无,我紧闭着眼睛醒了。
过了许久,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莫名的恐惧,猛地睁开了眼睛。
一阵冰冷的寒意从脊髓里冒出,迅速扩散到每一根发梢,我感到自己的头发竖立起来了。感觉是对的,那不是无中生有的错觉,因为黑暗中一张模糊的苍白的脸恐怖地扭曲着,正浮在床前死死地盯着我看!
巨大的恐惧如寒流般侵过身体,我立即像只受惊的老鼠一样,一个猛子扎进了床角,抱着被子簌簌地抖了起来,一声惊恐的叫声随即从喉咙里发了出来:“啊!”
所有的这一切描述,只不过就是几秒钟的事情,只发生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可是用语言来形容却无法让别人感受到那种惊惧的感觉。语言在形容精神感觉的方面,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谁?!”我颤声问道。
没有回答,模糊的身影依旧立在床前,没有任何动作。
经历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从来没像今夜这么怕过。想想一个人死死地看了你半天,只需轻轻一下便可置你于死地,而他就是不下手,只是在盯着你,似乎在戏弄着手下的猎物,似乎在寻找最合适的下手位置,你可以想象这种等死般的恐惧了。
大脑里一阵阵轰鸣的声音,手不自觉地就向电话灯摸去。
喀,一声轻响之后,电话灯亮了,宿舍里终于有了一片亮光,但我随即就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后悔自己去开灯。
开了灯,展现在眼前的是更为恐怖的景象,老江正直直地露出半截身子,站在床边护栏外,俯身看我。他自然没有这么高,因为从灯光投下的影子中,我看到他是踩在凳子上的。
八人间的宿舍,只有一个凳子,为了防止学生破坏,都做成了十分沉重的铁凳子,搬动时别说半夜,就是白天都会有非常刺耳的声音,惊得人心里不舒服。但老江搬了凳子站在了我的床前,铁凳子发出的声音竟然没将我惊醒,不光我没有惊醒,连吴天和小伟依旧在呼呼大睡。但我心里浮现出另一种更为可怕的想法,那就是凳子根本就没发出声音!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当我的目光越过老江,看到他的身后时,我恨不得就把自己像蟑螂一样塞到墙缝里了!
其他的四个人正笔直地站在宿舍中间,面南背北,按高矮排列,隔了一臂距离——也许有人怀疑距离的精确性,以为我的大脑烧坏了,不是的——因为后面人的胳膊就伸直了,搭在了前面人的肩膀上!
僵尸……
这就是我的第一反应,腮部肌肉一阵酸痛,牙齿立即格格敲击起来。
老江的脸色苍白,目光空洞,毫无表情,连声息都听不到。
脑子里一片混乱,甚至都能听到脑电波短路的噼里啪啦打火的声音。身体强烈地发着抖,床跟着也抖了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床下的小伟忽然长吸一口气,是人从睡眠中醒来的前兆,我心里想着提醒小伟千万不要睁眼,但舌头就像一块冰凉的石头,动都动不了。
小伟醒了,恼火地踹了一下床板:“靠,大晚上干什么呢?奶奶的,欲火中生就找个女人发泄一下,非得自己解决?床板都断了!”
这句平日里听了能笑破肚皮的话,此时却丝毫缓解不了我紧张的心情,这一踹反而使我颤抖得更厉害了。我想开口说话,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小伟又猛踹一下床板:“操!你还来劲了不是?高潮还没完呢?”
我日你媳妇的!我在心里颤抖着骂出了这句宿舍里的经典粗口俚语,身体却停止不了抖动,越想停止,抖得就越厉害。
“我日你媳……”小伟啪打开了灯,还没等把后边的几个字说完,紧跟着就发出一声惊恐地大叫:“谁?!你是谁?!”
声音震得我耳朵发蒙,床从咯吱咯吱地轻摇变成了嗦嗦嗦地摇晃,连小伟也在下面抖起来了。
吴天被小伟的喊声惊醒了,朦胧中模糊地喊道:“大晚上鬼嚎什么呢?还让人睡不睡觉?”
摸索着就要去开灯。
“吴……吴天……”我终于艰难地开了口,发出一阵干涩的声音,阻止吴天开灯,“别……别……开灯……”
我的警告还是慢了一步,因为我说话的速度远远跟不上思维的速度。话还没说完,吴天就已经扭亮了他的灯。宿舍里又添了一片光亮,只是光亮没有带来让人安心的温暖,却带了更加清晰的恐惧。
“我……我的个天!这是怎么了?!”吴天大叫一声,噌地抱起被子窜到了床角,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宿舍里一时只听得了格格的牙齿敲击声和床咯吱咯吱的晃动声,三个人惊恐地蜷缩着,我甚至都有了失禁的感觉,老江他们五个人却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听不到。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僵尸,怎么会一点气息都没有?!
老江他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死亡般的静默带给人沉重的压力。三个人颤抖了好久,看到他们几个人没有动静,于是开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我壮着胆子跳下床,小心翼翼地凑近了老江,碰了碰他的身子,战战兢兢地说:“老……老江,你干什么呢?我……我扶你下来。”
刚要上前扶老江,忽然听到吴天一声惊叫:“小心!”
一阵疾风从脑后袭来,一双手,毫无征兆地紧紧钳在我的脖子上。手指僵硬而冰冷,力量奇大,虽然肌肉的反应极为迅速,立即绷紧以对抗这股力量,但这一点绷紧的抵抗力量与手指的力量相比,简直就是涓涓溪流与奔腾江河般的差距,不一会儿我的眼前便出现了无数的金星。
喉部软骨被捏得格格作响,颈部动脉的血液被阻隔,滞留脑部的血液迅速膨胀起来,眼球也被一股力量压地往外凸了出来,口中鼻中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我只能拼命地掰开钳在脖子上的手指,身体尽力挣扎,试图解脱出来。谁知这双手臂就如同铁铸一般,纹丝不动。我感到我的头就要爆炸了,眼前出现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黑暗。
身后床上的阶梯哗啦一声响,吴天从床上跳了下来,嘴里喊着住手,就要赶来施救。
小伟一声惊呼,吴天也从身后传来呃呃的闷哼声,难道吴天也被制住了?
眼前的金星和黑暗越来越多,越来越重,窒息,强烈的窒息已经使我的思维陷入了狂乱,缺氧导致的视觉暂失也越来越重,那种濒临死亡的恐惧,让人充满了绝望。
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用焦灼的目光示意小伟来救援,但小伟蜷缩在角落里陷入了混乱,眼看着是指望不上了。
这时候只听得凳子咯噔一声,老江僵直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老江缓缓地转过头,脸色苍白得恐怖到极点。嘴角忽然向上一扬,一丝阴冷的笑意诡谲地浮现出来。老江转过头,手慢慢地平举起来,缓缓地向瑟瑟发抖的小伟抓去。
小伟躲在角落里,簌簌地抖成一团,连躲避都不知道了,眼看着老江的手慢慢地靠近自己,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目光里流露着巨大的惊恐。
我用力稳住身体,抬起脚用尽力气,飞起一脚向老江踹去,老江毫无防备,只听得墙上咚一声闷响,老江一下子趴在了小伟身上,小伟呃一声,抖动停止了,没有了任何动静,可能已经吓晕过去了。
我的力气已经耗尽,双腿一软,带着身后的人便栽到地上,稀里哗啦一番折腾,我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我爬起来,趴在地上拼命咳着,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眼前的金星和黑暗慢慢消失了,一抬头看到了脸都憋成了紫色的吴天,老四的双手正紧紧勒在吴天的脖子上。
我抬起一脚向老四踹去,老四重心不稳,一下子向前扑去,吴天终于也挣脱了束缚,拼命地又咳又喘,好一阵子才缓过来,抬脚朝老四踢了几脚:“妈的,把老子掐死吗?”
“踢他做什么?”我赶忙制止他,“他没知觉的,这是怎么了?”
“看看,小心点。”吴天小心地弯下腰,然后提醒我说,“注意后边,还有俩人呢。”
我警惕地看着剩下的两个,他们却没有什么动静。
“娘的,他们的护身符哪里去了?”吴天诧异地问道。
“小伟!”我们两个异口同声的喊道。
“娘的,不是这小子给他们摘下来了吧?”我心中忽然闪过这个念头,脱口而出。
我把老江从小伟的床上拽出来,拿起桌上的一杯凉水,哗泼到小伟的脸上,小伟一个激灵醒了过来,茫然地看着我。看着我凶神恶煞的样子,浑身禁不住又簌簌地抖了起来。
“小伟,他们的护身符呢?”我厉声问道。
“护……护身符?什么护身符?”小伟颤抖着问。
“就是这个!”我拽出挂在脖子上观音像,“观音,如来佛,这样的护身符!”
“哦……我看他们睡觉压身子底下,怕他们硌着不舒服,就,就给他们摘下来了……”
“操,作死啊你!”我立时大怒,一拳将小伟又打晕了过去。
正文 六十 北关探索
“滚开,滚开!救命啊!”小伟惊叫着从梦中醒来。
我和吴天被小伟的喊叫声吵醒了,从声音中都能感到他的惊恐,听到他抹冷汗的声音。大早上被吵醒,都有些恼怒,吴天咕哝着喊:“鬼叫什么?大清早的不让人睡觉了?”
小伟跳下床,大声喊道:“起来,起来,宿舍闹鬼了!”
“还闹神了呢!神经病!”我翻个身继续睡。
“都起来,真闹鬼了!你们装什么装!”小伟见我们不理他,恼火地掀掉我的被子,大叫着,“老江他们成僵尸了!”
“大清早的你犯了神经病还是精神病!”我一把扯过被子,又躺了回去。
“吴天,吴天,你听到没有?老江要杀我!赶快想想办法啊!”小伟又跑到吴天的床铺前。
“日你媳妇的!才六点半,你不让人休息了?精神头好你到南湖边上跟着那帮学疯狂英语的疯子们去喊英语去!”吴天扭过身子,十分恼火。
“你们给我起来!”小伟再一次掀掉我和吴天的被子,“你们两个别装傻,你们两个差点被掐死,当我没看到呢?!”
“小伟,过来。”我从床上坐起来,把小伟喊到跟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啊,是不是我发烧了?吴天,你摸摸,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懒得摸,肯定是发烧。”吴天一把拖过被子,干脆连头都蒙上了。
“老东西,你别给我装,你往我身上泼水,还打我了,还装没事的样子!”小伟说着就又要拉我被子。
“我靠,来劲了不是?老子什么时候泼过你,还打你了?再捣乱真揍你小子!”我裹了裹被子,连眼睛都不愿意睁开了。
“别理他,还没睡醒呢。”吴天蒙着头瓮声瓮气地说。
小伟在宿舍急得团团转,不住地自言自语:“我做梦了?不可能!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赶快滚蛋,哪凉快哪待着去,老子还要睡觉!”我没好气地翻过了身,面向墙又合上了眼。
“不对,我脖子还疼着呢,老家伙你起来,昨晚就是你打的我!”小伟摸着脖子又来掀我的被子。
“有完没有,再罗嗦老子真揍你!”我唰地爬起来,举着拳头向他威胁道。
“落枕,神经病,连落枕都不知道……”吴天探出头说了一句,“赶快学习去,别打扰我们休息!”
“落枕?嗯……好像是……”小伟揉了揉脖子,“难道我真在做噩梦?”
“废话,没见过你这号的,把梦都当真,我都怀疑你晚上是不是会梦游了,以后我得小心点,省得你跟马爵爷一样弄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