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大臣的意见。近卫说,他希望会谈成功,但不急于求成。东条和及川两人都拒绝在与同事商量前作出承诺。过了几个小时,东条向近卫报告说,他担心高级会谈会削弱日本以三国协议为基础的政策,并在国内引起不利的反响。他估计谈判八成会失败,但只要近卫承诺,如果在罗斯福拒绝理解日本的立场后,他将领导日本与美国作战。
在好战的日本大本营内部,也有些人赞成会谈,陆军省岩畔大佐就是其中的一个。他在军界、政界和企业界的最高级人士之间作了好几十次游说,极力主张要继续进行谈判。他说,美国的潜力远比日本的潜力为大,如果发生冲突,必然以灾难告终。然而,参谋部的那些参谋们却对南进谈得津津有味。在海军军令部,一位军官说:“日本已被A、B、C、D阵线包围。我们不能坐失良机,如今唯一的出路是——打!”
然而,岩畔并不因此而泄气。他遍访政府各部门进行劝说。8月末,他参加了一次军政高级官员联络会议。在会上,他把美国与日本的军事潜力作了一个令人震惊的对比。他指出,钢铁的比例是20∶1;石油超过100∶1;煤10∶1;飞机5∶1;海运2∶1;劳动力5∶1。总的比例是10:1。实力如此悬殊,纵有“大和魂”,日本也决不可能取胜。听众曾一度为之所动。东条对此十分生气。他令岩畔把他的发言写成书面材料报给他。
次日,岩畔到陆相办公室送报告时,东条粗暴地对他说:“你已经被派往去柬埔寨的部队了,你的报告没有必要再交上来了。”当岩畔登上南下的火车前,对送行的亲友们说:“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恐怕东京车站只是一片废墟了。”就在岩畔出发的那天,8月28日,日本外务省将那份“建议在支那问题解决后,就从印度支那撤军”的照会电告美国,要求日美双方对此举行首脑会谈。但到9月3日上午11时在宫内省举行联络会议时,还没有收到罗斯福的正式答复,与会者顾虑重重,担心美国是不是在玩弄拖延时间的把戏?
海军军令部总长永野说:“我们一天天弱下去,最终将无法支持。虽然我觉得,我们有把握在月前打一胜仗,恐怕随着日月之推移,这个机会将会烟消云散。没有办法将死敌人的主帅——工业潜力,而初战的决定性胜利是非常重要的。因此,我们唯一的出路只有加速前进!”
陆军参谋总长杉山大将提出了一个截止时间的建议,他说:“我们必须在10月10日之前争取达到我们的外交目的。否则,便毅然进军。不能老拖个没完没了。”
经过7个小时的讨论,大家一致同意了下列决定:“为保卫和维护帝国的生存,以10月上旬为初步截止时间,在此之前,作好战争准备。到那时,如果有必要,就决心与美国、英国和荷兰开战。”与此同时,与美国进行外交谈判,以达到最低限度的目标。如果在10月10日前仍一无所获,那么便开战。
就在内阁举行会议期间,法西斯分子狂呼乱叫,在他们的煽动下,要求采取行动的各种集会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两个秘密组织在得悉拟议中的近卫—罗斯福会晤的消息后,正在策划暗杀近卫的阴谋。其中一个组织企图在东京采取黑社会的蛮干办法,袭击首相;另一个组织则想仿效炸死张作霖的办法。后一种是一位名叫B427政信的中佐设计的。这位中佐是当时法西斯青年军官们崇拜的偶像,他决心挫败“必将带来可耻的和平”的最高级会谈。
B427政信挑选了最反动的民族主义团体的领导人儿玉誉士夫充当谋杀的凶手。儿玉是一个心毒手狠的法西斯狂徒,曾两度因谋杀的罪名而入狱。第一次入狱是因为他给天皇呈交了一份右翼请愿书;第二次入狱的罪名是向藏相家投掷炸药包。儿玉与B427政信志同道合,他同意了B427的行动计划。近卫要去会谈,必须到横须贺的海军基地去乘船,而横须贺与东京之间的公路路面不好,他必然乘火车前往。东京城外有座桥,名叫六乡桥,儿玉就计划在这里下手。
为了破坏日美高级会谈,东条及其喽罗在公开和私下场合,都对近卫进行攻击。他们不仅对他提出种种批评,而且于9月18日对他的人身进行袭击。当时他正离开距东京中心约45分钟汽车路程的郊区别墅荻洼,四个身带匕首和军刀的暴徒,跳上了汽车两旁的踏板,由于车门已紧紧锁着,凶手们还来不及砸碎玻璃就被便衣警察抓走了。
近卫对日益迫近的期限的关心,超过了对个人安全的关心,他只有不足3个星期的时间去和平解决日美之间的问题了,而美国领导人,由于对日本法西斯持怀疑态度,认为他们言而无信,因此拒绝为会晤安排日期。在9月25日召开的联络会议上,最高统帅部要求把10月15日定为不许改变的期限。会议结束后,处于绝望中的近卫把阁僚都请到他的官邸。在那里,他问东条:“10月15日这个期限,是最高统帅部的强求还是请求?”
东条回答说:“这肯定是既定的意见,但不是强求。这不过是开始执行9月6日御前会议的决议,而该决议是不容更改的。”
在这样的决心面前,近卫感到一筹莫展。他对木户侯爵说,既然陆军坚持那个期限,他只有辞职了事。“如果就这样逃之夭夭,那是不负责任的”,木户告诫他要“慎重”。近卫没吭声。本来,他已垂头丧气,加上痔疮再次发作,情绪就更坏了。他对私人秘书牛场说,他需要冷静地考虑问题。于是,9月27日,他离开东京到附近的镰仓海边休养去了。
在远离日本9000英里的美国国务院里,人们对近卫的“和谈”诚意持怀疑态度。赫尔不会忘记:在中国遭到侵略和三国同盟条约缔结时,近卫是当时的首相。虽然近卫表示同意美国提出的四原则,但这是他的由衷之言吗?由于这些理由,在细节草拟出来以前,罗斯福和他的任何会晤将只能以失败告终。赫尔的诸多忧虑使罗斯福初期对会晤的热情凉了半截。9月28日,总统从海德公园向国务卿发了一份备忘录,表示完全同意赫尔对日本的分析所持的立场。
第二部分 鼓吹南进第19节 迫使近卫辞职(2)
近卫从海滨休假回来,更加心灰意冷。他的同事同样失去信心。只有木户尚未放弃和平的希望。“从国内外时局看来,日美战争谁胜谁负还难以预料,”他对近卫说,“因此,我们必须重新检讨时局。政府应该明确,首先考虑的事是成功地解决中国事件,而不是立即作出向美国宣战的决定。应该直截了当地告诉国民,今后10年到15年是卧薪尝胆的年月。”
近卫认为,这种解决办法虽不尽合日本帝国侵略扩张之意,但比较现实,因此他决心付之实行。10月12日,正是他50寿辰,他再次把陆相、海相以及企画院总裁铃木召到他在荻洼的别墅议事。会议即将开始时,内阁书记长官富田健治来到,带来了海军军务局局长冈敬纯写给近卫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海军不愿日美谈判中断,希望尽最大可能避免战争。我们在会上不能公开表达这样的意见。”
不知怎的,东条知道了这条子的内容。当他抵首相别墅后,便下决心让及川海相和盘托出,指责海军“推卸责任,是懦夫行为”。当大家坐定要开会时,东条竟恼羞成怒,对海相及川很不客气。他十分冲动地喊道:“根本没有必要继续在华盛顿谈判。”及川说:“我们正处在战、和的十字路口,如果要继续进行外交,那就要放弃备战,如果谈判了几个月,然后又突然改变我们的方针是不行的……海军愿完全由首相作主。”
近卫说,不管作出什么选择,都得立刻作出。“两种办法都是危险的。问题是哪一种办法危险性更大?如果我们立刻在此作出决定,那么我赞成谈判。”
东条把脸转向丰田海军大将,并带讥讽的口吻问:“外相先生,对谈判阁下有信心吗?从阁下发表过的高论看来,鄙人觉得阁下不能令总参谋部信服。我倒想听听阁下是否有什么信心。”
“权衡两者,”近卫代外相作答,“我们选择谈判。”
东条气势汹汹,咄咄逼人。“那不过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他刻薄地说,“你说服不了陆军参谋本部。”及川表示同意和谈,这更惹恼了东条。他要求近卫不要仓促决定,并说:“我想听听外相的意见。”
“这要看条件是否许可,”丰田说,“现在最棘手的问题是在中国的派遣军。如果陆军同意美国的要求,谈判倒不是不可能的。”
东条大声吼道:“在中国驻军对陆军是生死攸关的问题,在那方面不能妥协!”他继续说,日本已原则上同意从中国撤兵,这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让步。现在,很明显,美国是要日本立刻从中国撤出所有军队,这是不可能的。有100万的日本人还被困在中国战争中。在中国的秩序恢复之前,日本不能完全撤军。“中国内地是共产党人和土匪的温床,只有驻守日军,才能保证法律和秩序得以维持。战争之目的未酬而先全面撤军,是与我陆军尊严不相称的。”东条特别强调,整个参谋本部以及国外的派遣军都同意他的看法。
近卫说:“你不认为现在正是弃虚名而求实的时候吗?为什么不能在形式上向美国妥协,即原则上同意全面撤兵,暗中在不稳定的地区留驻日军呢?”
东条说:“这是不可想象的,一旦屈服于美国的要求,中国人就会嗤之以鼻。让中国人瞧不起是最可怕的。全面撤军将会丢尽面子,并会导致共产主义的兴起。这好比是多米诺骨牌,不仅华北,而且连朝鲜也可能丢掉。”
东条坚持陆军无意改变9月6日御前会议的决议。他以挑衅的口吻说:“海相刚才说,是战是和全由首相决定。本人决不同意。战争的决定应由政府与最高统帅部共同作出。在现阶段我认为没有办法通过外交手段解决问题。”
“战争能否打胜,我没有把握,”近卫反驳道,“除了用外交谈判外,没有别的办法克服目前的困难。”然后,他转向东条:“如果你坚持战争,我不能对此负责。”
“如果外交失败就开战,这不是已经定了吗?”东条勃然大怒,“你不是出席了那次会议了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出尔反尔?为什么不能对战争承担责任?!”
“我对中国战争负有重大责任。”近卫慢腾腾地说,“这场战争至今已打了4年,胜败未卜。我很难再下决心进行一场新的大战……”
陆相东条寸步不让,激烈反对首相的意见。他说,哪怕只是为了维持军队的士气,也需要一场战争。东条的话很像本世纪初日本进攻俄国前有人讲过的一句话:“只要战争打响了,枪声就会把国民团结起来。”
争论延续了整个下午,最后以妥协而告终。谈判延至10月15日。如果统帅部同意,还可再延长,但在中国驻军和同共产主义打仗这点上,决不作任何让步。
虽说内阁会议没有得出什么结论,但是有关内阁危机和可能同美国宣战的风言却一时四起。近卫对妥协有些后悔。在中国问题上,如果不进一步作出让步,要与美国达成协议那是不可能的。限期到来之前,能做些什么呢?他茫然。近卫决心找东条非正式地谈一谈。他于10月14日清晨,给陆相打了个电话,约好在10点钟开内阁会议前见面。
“除了你对中国驻军的立场外,其他我都同意。”近卫说。他建议立刻从中国撤兵“做个样子”。
东条气得毛发倒竖。他说:“如果我们让步,美国就会采取高压态度,而且会步步进逼。你的解决办法确实不能算什么解决办法,几年内战争必然再起!”
近卫提醒他说,我们“必须谨慎行事,特别是美国在物资方面有巨大优势时,更应如此”。
东条听到“谨慎”两字,把身子挺了挺说:“有时候我们也要做点非凡的事情,像从清水庙的平台上往下跳一样,两眼一闭就行了。”
近卫说:“作为个人来说是可以这样做的,而身居要职的人可不能这样想。”
东条轻蔑地看了看近卫,说:“所有这些都是我们之间个性不同而已,难道不是吗?”他暗自想,近卫这个人太软弱,在这个重要关头,不配当首相。
东条决心在内阁会议上采取强硬的立场,迫使近卫辞职。“关于撤军,我半点让步也不作!”东条大发雷霆。“这意味着美国把日本打败了——这是日本帝国历史上的耻辱!我们让步,满洲和朝鲜就会丢失。……”他把过去的论调又重复了一遍。然后,他把满肚子怒火都倾泻在海军,特别是及川身上。因为他没有坦率地公开表态是否能打败美国。近卫和他的阁僚们默默地坐着,被东条的“炸弹般的发言”吓得呆若木鸡。
东条这一炮收到了预期的效果。会后几小时,近卫提出了辞呈。充当近卫中间人的铃木将军来到东条办公室说:“既然陆相公开地发表了如此强烈的意见,近卫无法再当首相。”但东条拒绝收回意见,并说:“近卫只有愿意合作才能留任,否则必须下台。”
宫内大臣木户所担心的局面果然出现了,他所面临的任务又被时局弄得更加困难。新内阁将是日本最苛求的内阁,而且得由他负起挑选人的重担。他想:既然目前的危机是东条一手造成的,而及川又曾对战争结果表示怀疑,看来应该选及川才是;但是,实际主宰陆军的青年军官,不会接受及川出任,他们不仅要反对,甚至可能发生叛乱。因此,首相人选就非东条莫属了。宫内大臣认为,在目前情况下,在军国主义十分猖狂的日本,只有东条才能控制日本的局势。
一位海军将领,即冈田启介大将,正是那奇迹般地逃脱了“二二六”法西斯匪徒谋杀的冈田首相,不同意遴选像东条这样的人出任首相。他说:“东条所代表的陆军统治集团,难道不曾表明是最顽固、最好战的冒险集团吗?”冈田对东条执政的前景表示十分担心。
宫内大臣虽然对东条任首相不尽满意,但他认为,当今的日本除了东条外,还有谁具有如此地位、威望和力量去控制青年军官和右派呢?海军里有这样的人吗?
经过重臣们的磋商,天皇授命东条英机正式组阁。为了表示对天皇的忠诚,他发誓要按新的座右铭来生活:“以吾皇为吾行动借鉴。”次日,57岁的东条晋升为陆军大将,以便与其新职务相称。内阁宣誓就职仪式后,他坐上火车来到神社中最神圣的伊势神宫,并按习惯向天照大神朝拜。
法西斯头子东条担任首相,在国内外引起了人们密切的关注。爱好和平的人民对东条上台嗤之以鼻,担心他把日本人民引向更深的灾难,而军国主义分子却掀起了“拥护”的狂潮。《读卖新闻》宣称,这个抉择将鼓舞日本“起来对付紧急局面,并给予反对轴心的诸强国以巨大打击”。而比较实际一些的文武官员却暗地里感到担心。他们埋怨木户推荐东条担任首相,此人如此好战、蛮干,天皇又怎么会同意他呢?
东条就任首相的第二天,10月18日,就向国内外记者发表了他好战的政府声明。他说:“完成中国事变,确立大东亚共荣圈,以贡献于世界和平,为帝国既定的国策。而今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