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姨娘自然感激不尽,就是余氏也觉得这主母贾氏非常上道,一时宾主尽欢,含笑暂别。
姚珊和尤二姐儿顺从地跟着贾氏出了花厅,拐了几拐之后,便到了林府的后园。虽然如此,但谁都知道,贾氏的这所谓的陪同闲逛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像她这种身份的人,能劳动她作陪的,可不知道要什么等级的才够的。
故而,一出了门,大家沉默下来了之后,气氛难免就有些尴尬了。向来乖巧羞怯的二姐儿给弄得十分拘谨不说,就是姚珊,在这位贵妇的陪伴下,都多少有些不自在起来。贾氏大约也觉得跟她们几个小孩子逛没有什么意思,加上她的身子似乎不太好,总是很容易疲倦的模样,所以只陪着她们走了一会儿,便叫黛玉的奶娘王嬷嬷带了几个仆妇好生看顾,自己就退到路边的亭子中歇息去了。
黛玉似乎有些担心她的母亲贾氏,看样子本想也去陪她休息解闷,偏偏人贾氏笑眯眯地吩咐下来:“尤家两位姐姐是客,玉儿可要代母亲好好招待。”只这么一句,便让这位小美女乖乖地应了,十分配合地领着姚珊和尤二姐儿满园子闲逛起来。
林府的这宅子占地虽不甚广,但比尤家在京郊那个宅子已经大了不知道多少了。加上林府人口简单,房舍也并未占多少。林家老爷老太太早几年已经过身,扶灵回了姑苏老家,现下这府里就林如海一个男主人,主母贾氏,姑娘黛玉,并两三房姬妾,除了姚珊的表姨妈谢姨娘之外,另外两位倒是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人口少了,房舍就不多,那庭园自然就大了。加上林如海和贾氏都算是高级知识分子,还难得地都有着高雅的品味,于是这园林弄得自然就好看了。
姚珊先是还是随意走走,看了几眼之后,竟不由自主地被那亭台廊桥、水榭池阁、花木山石、珍禽异兽所吸引,倒真是观赏起园子来。而小小的黛玉却一直很淡定地在前引路,尽职尽责地将她家的后花园向姚珊两姐妹展示解说,俨然是一位合格的小主人。
姚珊在满园子的清贵精致之中着眼看去,但见幼小的黛玉身着锦绣,如同偶然坠落在凡间的彩云,偶一回眸,间或浅笑,举手投足,无不动人,虽尚年幼,但已能看出是个小小的美人儿坯子,加上她家这种书香门第的环境,将来自是容颜不俗,必成绝色。
饶是姚珊是个女人,多看了几眼,再想着昔日书中的描述,都几乎觉得痴了,忽然也就明白了为啥林妹妹是那么多男人的梦中情人了。如果真能长成那等超凡脱俗的模样和性情,要是她是个男人,她也喜欢啊。
二姐儿到底是小孩子,没了贾氏跟着之后,明显放松了很多,但她到底是胆小羞怯的性子,倒也没有敢做出甚么惊人的举止。姚珊就不同了。她本来就是个跳脱的性子,加上此时见到了活的林妹妹,难得的还是个纯天然无污染的小萝莉的模样,这都不去调戏一下,简直对不起她来的这一趟啊。
剧情大神都安排了她有个黛玉庶母做表姨妈,此时不趁机调戏一番,更待何时?
这个念头刚刚浮起,她恰好便看到不远处有块石碣,上面题了几个俊逸的大字。姚珊不由得暗道来得甚妙,便当即快走了两步,赶上了黛玉,笑眯眯地道:“有劳妹妹,府上的这园子,真真好看的紧。布局之精妙,且就不说它了,单只这题记之笔,便竟似已高过景致更甚了。”
好话总是人人爱听的,特别是姚珊竟无耻地拐着弯儿地拍了她爹林老爷的马屁。都说字如其人,看那题字的手笔,如此地俊逸洒脱、高雅清丽,恐怕出自林如海之手的可能性没有十成也有九成了。
果然,姚珊这话一说,小黛玉一直看着似个小大人的脸上竟也浮现出了一丝羞赧的微笑。她回过头来,看着姚珊的眼睛,含笑道:“这原是家父随兴所题的,承蒙三姐姐谬赞了。”到底还是小孩子,虽然谦虚了几句,但毕竟写字的是自家尊敬的老爹,小姑娘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也到底因了此,才有了几分正常三四岁孩童该有的表情举动了。
于是就这么着,虽然黛玉小朋友想秉承她母亲贾敏的教导,努力做个尽职尽责、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小大人,但终究还是搁不住姚珊的脸皮厚,嘴巴又会说,很快地,两人便以此为突破口,迅速加深了彼此的感情。
二姐儿在一旁有些叹为观止,但却也知道姚珊素来如此,加上她年纪也不甚大,见识也就跟寻常的小户闺秀没有什么两样,虽然隐隐地有些怕自家妹妹这么高调惹出什么事儿,婉言提醒了几句,发现无效之后,便也就由得她去了。
故此,等到花园儿逛得时候差不多了,王嬷嬷几人接到了贾氏的指令带着她们往回走了的时候,姚珊已经成功混成了小黛玉的闺蜜。
可怜三四岁的小萝莉大约还搞不清楚闺蜜是神马,只不过,有个年龄仿佛的小姐姐一起玩儿,总是好的。她长了这么大,都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冷不丁遇到了姚珊这个童心未泯,又刚好披了个萝莉皮的现代大婶,倒也新鲜,初期的破冰之后,小姑娘的俊脸儿一直就保持在了神采飞扬的状态。
同贾氏汇合之后,连贾氏都感染了黛玉的愉快情绪,到花厅的路上都一直挺高兴的。
不过这种好心情也就持续到了进花厅的时候为止了。因为正当她要宣布款待尤家三母女用饭的时候,有个妇人急匆匆地进来,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然后,她的脸色就略微有些变了。
虽然很快地就恢复了镇定,又坚持留了余氏和姚珊姐妹吃饭,一切都再得体也不过,但是看在姚珊的眼里,却也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想来,定是后院儿发生了什么事儿罢。做古代的贵妇,可真是个技术活儿,即便嫁得如林如海这种的极品好男人,也总是有几件不顺心的事儿,就是不知道这次的是什么了。
用过饭之后,余氏也看出贾氏似乎有事,便带了姚珊和二姐儿告了辞,起身离开了林府。分别之时,余氏同谢姨娘自然是依依不舍,姚珊和黛玉也有些不舍,皆都约定择期再聚,贾氏客套地要大家常来往,于是这一趟探亲之旅便这么结束了。
姚珊意犹未尽地跟着余氏踏上回家的路,一路上就听得二姐儿跟着余氏打自己的小报告,她时不时地假意争个辩或是发个火,倒是把旅途弄得有了些生气,没有那么寂寥了。
好容易回到家,还没得歇口气,便听得外头仆妇们来给余氏传话:“太太,大姑娘传了信儿来,要请您带着二姑娘、三姑娘过宁国府一叙。”
第五回宁府
姚珊听见这个信儿,不由得一愣,就是余氏也觉得有些诧异,这才新婚几个月,怎么就喊着娘家的人往婆家去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婆家苛待了她。
不过等到见了名帖儿才知道,原来却是件喜事儿。
新婚的尤氏居然有喜了。
这种喜事自然是要同娘家人分享的了,加上尤氏总算也是宁国府的长孙媳妇,借机邀请母亲妹妹过府一叙,原也没有什么过分。
当下,余氏的心情就多云转晴了,连带着姚珊和尤二姐儿都有些高兴。毕竟,在这个时代,有儿子的女人才有依靠,更不要说这不过才几个月的功夫就怀上了,虽然不知道是儿是女,但既然是喜,任谁说起,都是新妇有福气。
于是母女三人赶紧打点,略作休整,便备车去了宁国府。
这也是姚珊头一回去姐姐的婆家,想到这就是传说中红楼梦故事发生的大舞台——荣国府的隔壁,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激动。再看同车的母亲和姐姐,她们的面色也是激动万分,毕竟,对于她们这种小门小户的女眷来说,能到那都中最繁华的所在走上一圈儿,这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有的机会,如何还能够淡定的起来。
如此,在车上摇晃了两个多时辰之后,她们终于到了地界,姚珊偷偷从车帘子的缝隙中看去,果见那宁国府气派异常。
首先看到的是门口蹲着的两个大石头狮子,然后就是三间兽头大门,仰头看去,可见门上挂着一个大匾,上面写着“敕造宁国府”五个大字,金碧辉煌,宏伟万千。门前坐着十来个衣衫华丽的人,不像是家丁倒像是官老爷。然那大门却没开,只有东西两角门有人出入,姚珊母女们的马车便是直接入的东角门。
进了门,早有婆子们迎上来,扶着尤家母女们下车,又换了三乘小轿子,由几个十七八岁的小厮抬着,往内院而去。
姚珊虽坐在轿子内,但人可没有闲着,早从帘子缝儿里把沿途的路线略看了看,但见甬路笔直,院墙高耸,树木蓊郁,好一派宏伟大气的景象。过了正院儿,进了仪门,又过了几个小门儿,才了到了个略大些的门,这方是内门了。进了内门去之后,又是个仪门。再入内,又走了片刻,方才是宁国府的正房了。
几个丫头婆子早迎上来,接了尤家母女们进去。她们的脸上也是堆着笑的,招呼的也异常得体,但是不知道怎么地,姚珊总觉得那表情不太真诚,看着心里忽然间就透着股子别扭。余氏和尤二姐儿倒是都只顾着高兴,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进了正房之后,只见个年届四十的贵妇已经起身相迎,但见她身着赭色的缠枝牡丹洋缎袄,下系同色衫裙,额上勒着同色抹额,上面镶着几颗莹润的玉石,发髻整整齐齐,簪着几个金光闪闪的凤凰钗,面带着微笑上来寒暄问候。
姚珊刚想着猜测这是不是就是贾敬的老婆,姐姐尤氏的婆婆,宁国府现任的主母,却忽然听得余氏称呼她大太太,倒不由得微微一愣。过了一会儿方才搞清楚,原来这位却是隔壁荣国府的大房太太,邢氏。
虽然对这位邢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姚珊却仍是按照母亲的吩咐规规矩矩地上前见礼。
那邢夫人干笑着答了礼,胡乱夸赞了姚珊并二姐儿几句,便笑着同余氏搭话道:“亲家太太这么老远来,又是为的珍哥儿媳妇的喜事儿,原该是这府里太太亲迎的,不成想,我那二嫂子病着,不能迎接远客,只得由我暂代了。”
她话是这么说着,眉梢眼角却隐隐透出了一股子高傲得意之意,弄得姚珊心中愈发不舒服起来。心道这算什么事儿,算起来宁国府是荣国府的长房,长房嫂子生病,临时喊你出来陪客而已,怎么就能这么得意?就算是有什么历史因由要幸灾乐祸,也不能让人看出来罢,果然,这位夫人的才德,也就是个尴尬人的水准。
余氏也没有怎么见到大场面,倒也没有留意邢夫人的这点子小心思。大家厮见毕,因着当家主母没出来,大家自然也就没在大厅久坐。尤家母女们刚刚喝了半盏茶,早从后头又迎出来一个管家媳妇,客客气气地施了礼,笑微微地道:“亲家太太并二位姑娘来了,真是对不住,我们太太正病着,未曾远迎,实在是失礼了。”
邢夫人笑道:“二嫂子病中还惦记着亲家太太,倒真是有心啦。来升家的,你们太太这会子可吃了药了?”
那来升媳妇忙应道:“回大太太的话,我们太太刚吃了药,今天精神略好些,吩咐我出来回大太太,说亲家太太头一回来,也不能出来见,实在是失礼,只有请大太太多照应了。”
邢夫人略点一点头,便转身朝着余氏道:“既然是二嫂子身体有恙,那今日大约不能见了。便由我陪着亲家太太去看看珍哥儿媳妇罢。”
这下子不只姚珊,就连余氏也觉得有些奇怪了,不过也没有好细问,只跟着邢夫人转过穿堂儿,往右边尤氏的院子而去。
尤氏的院子也不错,看着地方挺大的,装修装饰也十分过的去。余氏和二姐儿眼中不由得露出那等叹为观止之意,邢夫人愈发有些得意和高傲,姚珊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怎地有些暗暗叹息:难怪人人都想着嫁入豪门,这逼人的富贵,果然是能够迷花了人的眼。
然而等到了地儿,她才终于明白,即便身处锦绣繁华之地,坐拥无限富贵,也不一定就能获得幸福,不过才几月不见,她的新婚的大姐尤氏,竟然已经瘦了一大圈儿,卧病在床了。
余氏大惊,忙上前去细看,二姐儿和姚珊自然也跟着上前。但见那尤氏挣扎着半坐起身,先跟邢夫人见礼,客气地道:“今儿有劳大婶子了,要没大婶子在这儿支撑,今儿还真不知道怎么好。”
邢夫人忙扶住她笑道:“珍儿媳妇说哪里话,你快躺下罢,可担心身子。”
余氏的眼圈儿已经红了,邢夫人叹息了一声,大约也觉得不太好打扰人家母女相聚,略坐了坐便寻了个借口走了,屋子里方才只剩下尤家母女四人。
邢夫人一出门,尤氏脸上的笑容就跨了下来,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了下来。余氏忙坐到她的床前,拉了她的手儿道:“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一说?不是说有喜了么?怎地这么看着,倒像是病着了。”
尤氏不说话,只是哭。还是旁边服侍的陪嫁丫头腊梅哭着道:“太太您不知道,姑娘的胎险些就没了,大夫来看,说必定要小心静养……便是这样,也不知道挨得过头三个月呢。”
余氏大惊,忙扶了尤氏躺下,细细问道:“究竟怎么,竟弄到这个地步?”
尤氏愈发哭得厉害,那腊梅哭着接着回道:“太太,咱们姑娘她心里苦哇,才回完了门儿,这府里的太太就病倒了。因娶了咱们姑娘前才生了位小姐,身子做了病……说是给他们家大爷娶亲也是为个冲喜的意思。没成想就略好了几天,就又病倒了,这回却是凶险的,看看的也就是这几日了。我们姑娘日日照管,奉汤侍药,无微不至,这也就罢了,没成想这才坐了胎,大爷就把家里的两个丫头开了脸儿,每日每夜地胡来,几个姨娘也如狼似虎,早就眼嫌姑娘进门儿这几个月分了爷的宠,这会子就变着法子地欺负姑娘,又说她出身低微,又说她命里带煞,克死生母又克婆婆……”
她说的顺口,竟把什么话都说了出来。这话一出口,已经觉得失言,小脸儿顿时煞白,尤氏忙低声喝止,脸上却早又淌下泪来。余氏因是继母,来的时候这尤氏年纪已大,自己并没怎么管教便送她出了阁,本是对她感情不深。然而此刻,见她新婚燕尔便委顿在床,才怀的头胎孩儿便险些小产,心中怜意顿生,但她也是个软弱的,只得劝了几句,虽然是好意,但听在耳中总是觉得不痛不痒。
倒是姚珊和二姐儿年纪幼小,自小儿没有依傍,自到了尤家之后,多得这位秉性柔顺的继姐的照管,关系反倒不错,此刻见她憔悴,心中倒是真心感到难受,眼眶也都红了。
只是余氏和二姐儿也就只是个陪着哭罢了,姚珊却向来不是个绵软性子,她听得腊梅说了这几句,心中已经十分光火,虽然这丫头没说全,但猜也猜得到尤氏这个样子恐怕也就是那几个姨娘丫头的手笔。她一面暗叹宅斗这东西总是一山还有一山高,一面已经在心里缓缓打定了主意,要管一管自己大姐这件闲事了。
正好这屋子现在里也没有外人,她索性便把那乖宝宝的面具去了,冷笑了一声道:“我说大姐姐那报喜的信写的奇怪,还怎么非再三要咱们来呢。这倒真是好厉害的府里,咱们家好好地姑娘,拿来当冲喜的,这会子看着不中用了,连几个姨娘都敢把正经奶奶百般地作践——当真是欺负咱们家没人了么?妈,你可要给大姐姐做主,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第六回璞玉
她这一爆发,倒把那三个人都吓了一跳。余氏呆呆地看着姚珊,愣愣道:“三姐儿,你这是怎么一说?”
姚珊这时候却也再没功夫顾忌自己的表现是否符合古代正常萝莉的标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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