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清扬把信封拿给林小广，林小广抖着手打开，里面是一张存折、花香的身份证、密码条，密码条下一行娟秀的字：哥，这里面的钱是我舞蹈比赛和演出的奖金，跟别人没有关系，现在我留给你了，祝你一生幸福！林小慧。
这是什么意思？绝笔信？难道花香是自杀？
不管怎么说，有一点是明确的，花香给林小广这个红色箱子的时候，她是知道自己走不了的，箱子里一件她的衣服用品都没有！只有这几样奇怪的东西，这都是她留给自己亲哥哥的么？
高清扬细看那个提线木偶：它肯定年代很是久远了，木偶的衣裙都破旧了，几根提线也都断了，小木偶穿俄罗斯传统大花案衣裙，蓝眼睛，金黄头发－－这显然就是个俄罗斯美人儿，小木偶可调动姿势，翩翩起舞。
林小广盯着这个木偶，半响：“这个，我认识的，这是我妈妈的东西！”
高清扬惊异：“是林小璇的？”
“是，从我有记忆开始，这个玩偶就摆在我们家玻璃柜里，妈妈很喜欢它，从不让我玩弄，后来不知怎的就不见了……我记不得了！”
年代久远――俄罗斯――跳舞的小玩偶？这难道是曾留学苏联的肖楚从国外带回给林小璇的？它是怎么到了花香的手中？
它能到花香的手中，只能通过二条线：林小璇――林小广――花香；林小璇――花秋平――花香。林小广否定了前者，那么，花香就是从花秋平那里得到的它喽？
看着那个提线木偶，所有人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大家想到的都是同一件事，肖楚的死，花香的死，跟这个提线木偶的姿态，是多么类似相像！
大家都在看那个提线木偶，小牛却在摆弄那个花香的箱子：“我也有个这样的箱子，里面还有个夹层的……”
“啊！有东西呢！”小牛从夹层摸出一个资料袋，打开，里面是数张剪报，高清扬仔细翻看，剪报日期都是1988年9、10月份，有日报、法制报、新闻周报什么的，剪报内容都是一个，报道肖楚被杀案！内容有的是概述，有的是详写，有份当地小报甚至还做了个大幅报道，把案发现场、受害人死亡方式、受害人身份、社会关系，编了个故事，极尽渲染之能事，写得恐怖诡异。
高清扬问林小广：“小林，你跟花香商量好了两个人要去H市，是在什么时候？”
“从我们相认那天起，我们就一直讨论这件事情……”
“花香的态度怎样？”
“她很是同意，我们讨论了很多细节，包括以后如何谋生，她的学业怎么办，她什么时候再跟花家人摊牌等等的，她一直是很积极的。对了，案发前晚，她还特别要我把H市地址写给她，她还说：这个可要放好，丢了可就遭了……”
“案发那晚她把箱子交给你的时候有什么异常么？”
“她……脸色有些苍白，表情凝重，我想，大概是因为她马上要跟我跑到H市了，不免会心情惊惶不安，她说她要收拾东西，我不便待在她的房间里，就四处在花家房子里走来走去……，然后，她就把这个箱子交给我了，要我先给她带到H市去。”
嗯，高清扬想，看来，花香的反应和表现，直到案发前晚还是正常的，她是很认真地打算跟亲哥在另一个城市开始新生活的，那么，她的主意是在什么时候变的呢？
大家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花香的变化，肯定是在她看了那些关于肖楚的报道，看了那个提线木偶之后！
那么，是谁把这个变化带给她的呢？几天前小林把身世之谜带给她，她的反应是逃离，几天后，她又受到了另一次更强更大的震撼，她的反应……难道是效仿生父的死亡？！
高清扬想到了花月升，他是下午四点左右回家的，花香大约一个小时左右到家，两个人在一个屋檐下待了近二个小时，而后花月升去聚会，小林随后来找花香……
花月升！
2008…02…11 11：54
舞殇 第三十九章 破碎的玩偶（下）
花月升说“……我不恨她，因为她就是个小玩偶，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她口口声声叫我父亲‘爸爸’，哈！我想她的亲生父亲如果听到这话，一定会在天堂吐血不止吧！如果，那个男人也配入天堂的话……”
花月升说：“……有的时候，让人死，不必去杀了她！”
花月升说：“……我知道，她绝不是那个柔弱的小花朵，哎，我都几乎要怀疑，她是不是我们的同胞亲妹？你不觉得，她有的时候很象我们的妈妈么？”
花月升对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情知情！
花月升案发前单独跟花香待了二个小时！
花月升说花香是个小玩偶――他是在暗指什么？她是谁的玩偶？花秋平的？
花月升数次把母亲的死亡跟花香的死亡相提并论――田英是因为对花秋平绝望，伤心欲绝下自己选择了惨死！他的意思，难道是说花香也是因为对花秋平的绝望和愤恨，选择让自己惨死？
高清扬立即联系了赵法医：“赵老师，花香的死亡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赵法医吃了一惊：“自杀？不会吧？谁会对自己那么残忍，选择这样的自杀方式？”
“嗯，这个您先别管，我就问在技术上有没有这个可能？”
赵法医想了一会儿：“这个SM器具本来就是用来虐人或自虐的，理论上来说，受害人自己可以把自己吊起来……可是，这些都是皮肉之伤，不是致命伤，花香是窒息而死，她手臂上穿了那么多链条，只能伸展，不能弯曲，这么说罢，她的手臂根本不允许她够到自己的脖颈……花香，肯定是被谋杀的！”
花秋平的身体不能移动，高清扬带了两个刑警去了医院，他们在医院正好遇到了来汇报公司情况的花月升。高清扬冲他点点头：“正巧你在这里，省得我们去找你来了！”
花月升还是那嘲讽的笑容：“怎么，高探长，又有新线索了么？”
花秋平看着高清扬：“是你！我们不是说好，你有证据再来找我么？”
高清扬把那个装在密封袋子里的提线木偶从包里拿出来：“这个，您认识么？”
花秋平脸色一变，如见鬼魅：“你们从哪里拿来的？”
“花香的箱子里，跟木偶在一起的，还有这些。”高清扬又拿出了那些剪报。
“啊，在花香那里……怎么会……”花秋平忽然咽住，他瞥了一眼花月升。
高清扬说：“也许我该在这些东西上采集一下指纹……”
花月升一笑：“高探长，你不用那么麻烦，这些是我给她的！”
他这么爽快地承认，倒是让高清扬微微吃惊：“你给她的，什么时候？”
“就是那天，她自杀之前。”花月升耸耸肩：“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自杀！而且还用那种方式！我只是给她讲了个故事而已，又拿了这些东西给她看，她做了人家十多年小玩偶还不自知，我就是把帘幕给她拉起了一个小角，让她略略看到点真相而已！”
花秋平捂着胸口：“月升……”
他急喘：“你……都给她说了什么？”
花月升摇摇头：“我没有多说什么，那些剪报讲得已经够详细了，我只是说，这个小玩偶，是某个留学归来的男人，送给自己心爱女人的礼物，一直被这个女人珍藏，直到它有一天落到另一个男人手里，以它为线索，找出了那个送礼物的男人，并对他做了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让他为自己送出这个礼物付了个很大的代价……然后，又把他的亲生女儿收养在身边，让这个愚昧无知的小玩偶，口口声声喊杀父仇人‘爸爸’……”
“我们的这个可爱的小妹妹，却不知处于什么想法，竟然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她的心灵如此脆弱，以至于承受不了让她一直尊敬和仰视的深爱的养父竟然是个变态杀人凶手的事实，而且，杀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谁也想不到她这样柔弱的人，也烈性的很，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方式，表达对养父的失望和愤怒……”
花秋平的脸色枯黄，他的嘴唇渐紫：“月升，你……”
王炎立即跑出去叫医生和护士，花秋平挣扎着说：“你都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当时都十四了，爸爸，我的房间就在你们的隔壁，我听见你跟妈妈所有的争吵！我有一天发现了你藏起来的这些东西，这上面写的故事真有意思，配着这个小玩偶，傻瓜也能猜出点眉目来吧！”
医生给花秋平打了一针强心剂，又给他吸了氧，他老泪纵横：“月升，你错了，你们都错了！花香的生父不是我杀的，我那么爱林小璇，怎么会去扼杀她的爱人和寄托？！还有，那个小玩偶是小璇自己临死前交给我的，说要给她自己的两个孩子做纪念的，你凭一点捕风捉影就下了这个可怕的结论，还把它灌输给了花香，你不是成心要害死她么！”
花月升笑笑：“我刚才就说了，我只是给她讲了个故事而已，只是她看了小玩偶和剪报故事很激动，安在了自己身上，我并不知道她会这样想啊！”他转向高清扬：“高探长，给人讲故事不算是犯罪吧？”
高清扬看着这张冷静的脸孔，遍身寒意：“给人讲故事算不得犯罪，可是勒死人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花月升惊讶的表情那么逼真：“勒死？花香不是把自己吊在铁链上自杀的么？”
“花香是被人勒死的！”
“啊！”花月升静默了，良久：“这个我不知道，不过，我有充分不在场证明，她到底是怎么死的，跟我无干！”
花秋平躺在床上，忽然一声惨笑，他幽幽地说：“高探长，别问了，花香是我勒死的！你们要抓的真凶就是我！”
高清扬看着他昏花的眼睛：“为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跟你有夺爱之恨的肖楚不是你杀的，捧在手心里养大的花香倒是你杀的？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花秋平看着天花板：“我……不要看她活受罪！”
2008…02…11 11：55
舞殇 第四十章 酒红色领带
花秋平突然认罪，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刑警们眼球也弹落一地。
高清扬追问：“你是什么时候，什么情境，用什么工具杀掉的花香？”
花秋平闭上了眼睛：“我提前回来，看到花香遍体鳞伤，流了一地的血，她象个破碎娃娃……太惨了，我勒死她，免得她活受罪！”
高清扬：“呃，您的说法好像有些情理不通吧！您如果是免她受罪，为什么不赶紧救护她，送她去医院的话，还是来得及的吧！”
花秋平说：“她当时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我以为她不行了呢？”
“既然已经以为她不行了，为什么还多此一举又去勒死她？”
花秋平好像虚弱地都不愿意说话了，高清扬问：“那么，你是用什么工具勒死她的？”
花秋平想一想“就是那些铁链……”
高清扬跟探员们交换一个眼神：花秋平显然在说谎，勒死花香的肯定是软性纺织物，她的脖颈上只有一圈均匀淤紫痕迹，皮肤却没有破损，那肯定不是坚硬铁链所能产生的伤痕。
花秋平晚十点多到家，花香的死亡时间是二十分钟前，如果作案人是花秋平，他必须在勒死花香后，从二十八层楼一路跑下来（此前也必须从消防电梯上至二十八层楼），然后再在十点左右从电梯回家……看他这个身体，如此剧烈活动，似乎有些困难。
高清扬看着花秋平灰败枯黄的脸，他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已经万念俱灰……
花月升站在一旁，脸色一直变幻不定，他握着拳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
高清扬看着西装革履的他，打得笔挺的咖啡色领带，眼睛里忽然火花一闪，她想了想，俯身对花秋平说：“花先生，您现在身体状况糟糕，这样吧，您先休息一下，我留一个探员在这里，待你精神好些，可以做笔录的时候，由探员再通知我好了！”
花秋平似乎已经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沉沉睡去，竟听不到高清扬好心的迁就和主动的关照。
高清扬出门的时候，经过花月升：“嗯，花先生，我希望在我们给您父亲做好完整笔录前，你要跟我们探员一起守护在他身边……我的意思，你明白？”
“你们是怕我们家再出一条人命吧？放心，这总归是我的父亲，我会看住他的！”花月升神色平静地说。
高清扬出了医院的大门，就立即掏出了电话：“李昆，把案发当晚花月升聚会那些朋友联系方式、地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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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清扬还是晚了一步，她赶回医院的时候，护工正推着花秋平蒙上白床单的尸体走出病房，后面跟着啜泣的花云起和阴沉的花月升。
花云起见到高清扬：“高探长，爸爸刚刚过世，是心脏麻痹……”
高清扬默然，花月升象是在自言自语：“从你走后，他根本就没有醒过来……他的心已经死了！”
花云起抓住高清扬：“刚才那个探员告诉我，爸爸二个小时前承认是自己杀了花香，是真的吗？我告诉你，这根本不可能！他绝对不会动花香一根汗毛……”
花月升拦住他：“云起，别激动，爸爸……”
花云起大力甩开花月升：“别碰我，你这个伪君子！爸爸死了，花香也死了，从此我们就是陌路了，我没有你这个大哥，你也没有我这个兄弟！”
高清扬：“关于花先生的死亡，我很遗憾，不过，对他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花云起和花月升惊讶地望着她，她继续说：“花先生过世了，他就不用看见他极力维护的那个真凶，最终落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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